归墟

“轰”
尘土飞扬中，四名大汉各自向着两侧退出数步，只余下居中的那人纹丝不动，浑身衣衫却猎猎狂舞。
沙土渐渐落下，露出居中之人的身影。他右手距离刀柄尚有一拳的距离，可是他而言，却成为永恒，再也不可能逾越。
他双眼睁的滚圆，其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只是那震惊没有越来越弄，反倒是逐渐消退......不是因为他逐渐平复的心绪，而是因为他逐渐逝去的生机。
“逃......”
留下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字，他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身形轰然倒塌，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大哥！”
几人齐齐发出一声悲呼，随即向着倒在地上的大汉涌去，片刻后三人刀剑出鞘，直指林修，却被那名右脸有一刀疤，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大汉伸手拦住。
刀疤脸深深的看了林修一眼，向着身后三人沉声道：“带上大哥，走！”
三人齐声呼道：“二哥！”
刀疤脸再次喝道：“我说走！”这一次，语调之中已经满是怒意。三个大汉被这么一喝，脸上露出不甘之色，可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多言。
面色黝黑之人一把抱起地上之人，深深的看了林修一眼，随即和另外三人快速的向后飞退，身后扬起了漫天的沙尘。
林修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轻叹一声，长剑入鞘。
车厢里的千柳看了一眼伸手拦住自己的龙叔，皱着眉头，冷声问道：“为什么？”
这三个字即是问林修，也是问龙叔。
林修没有开口，龙叔则是淡淡的说道：“有些事，必须要经历的！”
车厢外的林修面色微滞，有些不解，千柳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片刻后，竟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龙叔重新闭上眼睛，淡淡的开口道：“小子，走吧，你与江湖，越来越近了。”
林修眉头皱的更深了，重新坐到马车之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他人道：“我做错了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片刻后，嘎吱嘎吱的声音再次有节奏的响起
......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座荒废的破旧寺庙之中，林修，千柳和龙叔静静的围坐在篝火周围。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的如同破庙之外的天气一般。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终于被寺庙之外传来的凌乱脚步声给打破了。
千柳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可是随即又缓缓的松开，眉头微蹙，一语不发。
龙叔面色平淡如水，抬起头来看了林修一眼道：“去吧，去看看真正的江湖！”
林修的面色说不出的复杂，他低着头从篝火旁站起，紧了紧手中的剑，缓缓转身向着庙外走去，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和落寞。
待到他身影消失，千柳淡淡的开口说道：“这样真的好么？”
龙叔的脸上没有半点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篝火，语调有些沉重的说道：“好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
千柳轻轻一叹，片刻后龙叔忽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一脸坏笑的说道：“丫头，你离杀死他越来越远喽！”
千柳面无表情，只是握剑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
庙宇之外，看着雨帘之中的十几道身影，林修沉声说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吗？”
其中一人冷声道：“小子，你杀我大哥，难道以为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林修深吸了一口气，雨夜的微凉让他感到了胸腔的灼热，他轻轻将那口气吐出，喃喃的说道：“难道这就是江湖吗？”
那人怒声道：“少他妈装神弄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天，就用你的狗命祭奠我大哥的在天之灵，兄弟们，上！”
雨帘忽乱，夜空里亮起刀光剑影。
一声轻叹响起，却瞬间被凌乱的踏水声和狂怒的嘶吼声掩盖。
狂风猛烈了起来，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中间不时夹杂着痛苦的闷哼和布帛撕裂的轻微声响。
篝火旁，千柳面色微白，同样发白的还有她握住长剑的那只玉手的关节。
龙叔眼帘微垂，口中低声自语道：“疾风劲雨剑如虹，白昼现夜空......”
雨夜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红，在地上，在空中，在眼帘......那抹红能让人心生恐惧，却也能让人无所畏惧。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声如金戈铁马般的夜晚，宏大的声音如同震天的战鼓般彻底的点燃了每一个人骨子里的血性。
在那血性的驱使下，那抹淡淡的鲜红让人变的更加的疯狂......不知疲惫，不知痛楚，直至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雨洼之中。
可即时战斗，终归会有结束的那一刻。
当林修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有些颤抖的长剑架在最后一人的脖子之上时，雨帘重现，世界终于再次恢复了单纯的雨声。
“放你们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林修以一种几乎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开口问道。
大汉眼中的赤红正在逐渐的消退，他呆呆的瞥了一眼周围雨帘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惨笑一声道：“艹你*的狗杂种，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扬起了手中刀，可是下一刻却浑身一震，缓缓睁大眼睛。
他的脖颈上喷出一道血箭，却很快的被暴雨冲落地面......
林修以剑拄地，半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贴在他的脸上，没有遮住他的眼，他却自己闭紧了眼，似是不愿看到眼中的世界。
不知何时，龙叔来到了残破的庙门口，他静静的看着跪在雨帘中的林修，面色复杂。





归墟 第11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林修就那样低头跪在雨洼之中，任由暴雨冲刷他的身体。对他来说，这个雨夜注定是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杀过这么多人。
“原来真的是我错了！”他耷拉着脑袋，本就低沉并且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暴雨声的掩盖下几乎已经微不可闻。
庙檐下的龙叔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朦胧而灰白的天空，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目光逐渐深邃。
“哗啦”
林修身体重重的砸在了水洼之中，昏死了过去，
龙叔的目光不急不缓的从天空收回，在林修的身上停留片刻，忽然幽幽的开口说道：“丫头，报仇的好机会来了！”
千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不远处，靠着一根柱子打量雨帘中发生的一切。听到龙叔的话，她目光微滞，凝声说道：“我要光明正大的杀死他！”
龙叔“哦”了一声，转身向着庙内走去。经过千柳身旁时，微微止住脚步，轻叹一声道：“那是挺难的！”
千柳面色微僵，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的那句话，更是因为对方竟是径直走篝火旁坐了下来，看那模样，竟是不打算理会倒在雨帘中的林修了。
千柳眉头微簇，向外看了一眼，忽然冷哼一声，随机低声自语道：“你都不管，他死活与我何干，我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呢！”
说完这句话，也猛然转身折返庙中，在距离篝火不远处一根柱子旁边靠坐了下来。
龙叔忽然笑道：“丫头，你方才嘀咕什么？”
千柳摇头道：“没什么！”
龙叔再笑道：“哦，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呢！”
千柳缓缓低头。
龙叔嘴角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随即竟是闭上眼睛在地上躺了下来，片刻之后如同梦呓一般喃喃说道：“雨挺大呢！”
千柳不置可否，如同没听到一般。龙叔也不再开口，再过片刻，竟是鼾声忽起，如同惊雷阵阵。
千柳微微抬头，瞥了对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
龙叔的鼾声逐渐变得高昂并且节奏感十足，在这单调的雨夜奏响了一段美妙的音符。
庙外的雨也越下越猛，甚至有沉闷的雷声不时的响起，滚滚如潮，经久不息。
千柳显得有些坐立不安，眉头紧蹙，目光总是时不时的瞥向庙门之外。如此这般持续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她忽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你救过我一命，现在我还给你，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看了一眼依旧在酣睡中的龙叔，轻轻的站起身，向着庙外走去。
龙叔鼾声依旧，只是嘴角的笑容忽然浓郁
......
看着面色苍白，浑身湿漉漉并且气息萎靡的林修，千柳不由皱紧了眉头。
林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道，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可是因为长时间在雨水中浸泡呈现一种惨白的色彩，若是不能及时处理，非常容易恶化。
可若是处理，势必要褪去衣衫。上身的伤口还好，只是对方腿上的那几道伤口要如何是好？
千柳面露犹豫之色，下意识的看向了龙叔。可是后者鼾声如雷，俨然睡的无比香甜。
许久之后，一声轻叹在破庙中响起，却很快被如雷的鼾声淹没......
半个时辰之后，双颊微红，香汗淋漓的千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再次睁开后，眼中已逐渐恢复冰冷。
她看了一眼依旧在昏睡中的林修，喃喃的说道：“现在，我不欠你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身旁的那把木剑之上，那是她方才给对方包扎伤口时取下来的。
她对这把木剑的印象实在是无比的深刻，她的好姐妹曾经就是惨死在木剑之下，尸首分离。而她，也差点死在其下。
这到底是一把什么样的剑？
她心中的好奇越发的强烈，不由自主的抬起一只手，缓缓向着木剑伸去......
就在她的玉手距离木剑只有一拳之隔时，昏迷中的林修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千柳猛然缩回了手，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般。
她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瞪了林修一眼，紧接着愣了愣，竟是轻笑出声，可是又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之吐出，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沿着门框坐了下来。
庙外的雨小了许多，只是轻风拂过还是显得微凉，千柳侧着头，轻轻靠着门框，目光痴痴的看着远处朦胧而却已不再灰白的夜色。
这样的姿势，她保持了许久。
不知何时雨停了，黑云渐渐散去后竟是露出了一轮皓月。
或许是因为雨水尽洗天地铅华，今晚的月，显得格外皎洁清明。
月光挥洒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浮起了一层神圣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双手抱膝，看向皓月的目光逐渐迷离。片刻后她伸手入怀，取出一件事物，看的格外出神，嘴角，也逐渐漾起一抹纯净而甜美的微笑。
“咦？弹弓？”
龙叔既诧异又好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千柳猛然惊醒，有些慌乱的将哪事物双手捂住，瞥了一眼在她身旁坐下的龙叔，面色不善的说道：
“你这是窥视别人隐私！”
龙叔没有和她在这个问题上进行争辩，而是同样抬头看向了头顶的明月，喃喃的说道：“雨后的月，总是这样的圣洁。”
千柳低着头，一语不发，似乎还未曾彻底摆脱方才的惊吓。
龙叔的感慨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再次恢复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有些戏谑的说道：“丫头，看你把那弹弓当个宝贝似的，怎么？难道是情郎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千柳面色微僵，似乎有些恼怒，可是仅仅片刻后眉头就舒展开来，修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两下，一抹羞涩的笑容在其嘴角绽放。
她没有说话，却缓缓低下了头，如水莲花不胜晚风般的娇羞。
龙叔微微睁大眼睛，目光中满是古怪之色，他喃喃开口道：“乖乖，难道真被我说中了？只是......你这东西还真是......那个......别出心裁啊，这......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吧？”
千柳白了他一眼，目光却如春波荡漾，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冰冷阴寒？
龙叔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随即一脸感慨的摇了摇头道：“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啊，哎......到底是世界变化太快还是我已经老了啊？”
千柳撇嘴道：“怎么？天天研究天道的人也会老吗？”
龙叔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容，静静的看着头顶的星空，片刻之后方才喃喃轻语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更何况红尘众生......”
千柳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只觉的那一刻这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中年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凄苦。
千柳轻声呢喃道：“天若有情......天亦老......”，说完这句话，她悄然掀开双手，再次看向了那把弹弓，目光中......满是茫然
......
......
一块光滑如镜的石壁面前，鬼面人和雪仙子静静的站立。
前者彻底没有了平日里的高傲，低着头，轻垂双手，浑身没有释放出半点的气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至于雪仙子，虽然不似鬼面人那般恭敬，可是不时瞥向石壁的美目之中，有一抹深深的忌惮。
忽然间，两人的身形齐齐一震，没有看向石壁，反倒缓缓低下了头。一个是有意识的，一个是下意识的。
石壁之上多了一道人影！
人影背着双手，仰首向天，身上的衣衫轻轻摆动，在这无风的空地上显得有些诡异。
鬼面人恭声说道：“参见主上！”
“伤的不重吧”声音听不出年龄，甚至辨不出男女，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
鬼面人浑身一颤，猛然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谢主上关心，玄煞办事不利，还请主上责罚！”
人影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起来吧，也不能怪你，或许是他命不该绝吧，只是......错过了这次，想要再杀他，就难了”
鬼面人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有些欲言又止，在得到人影的示意后不解的开口道：“主上，那人的修为似乎并不如传说般可怕......此时他已身受重创，若是派出地煞......甚至是黄煞也能轻易杀他......为何......”
“呵呵呵......”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打断了鬼面人的话，人影笑了半响，淡淡的说道：“有些人杀不死就是杀不死，这和修为无关，和气数有关。”
人影略作停顿，接着说道：“传令下去，将所有人撤回！然后将他重伤垂死的消息散布出去。他可以不死，可是想活，也总得付出点代价。”
鬼面人眼中爆发出一抹璀璨的光芒，恭声说道：“主上高明！”
人影不置可否，忽然向着雪仙子开口道：“可有千柳的消息？”
雪仙子目光一暗，缓缓的摇了摇头。
人影轻声道：“放心吧，千柳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雪仙子目露疑惑，人影笑道：“千柳身具真凤精魂，有帝后之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雪仙子浑身一震，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
......




归墟 第12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人影略作沉默，接着开口道：“你们两个伤势如何？”
鬼面人目光微沉，沉声说道：“只怕需要休养一年半载方能重回巅峰！”
雪仙子也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
人影喃喃说道：“青叶化龙......真是有意思......”
鬼面人正要开口，却被人影抬起的一只手打断，后者沉声道：“暂时不用理会他了，我另有安排。接下来的时日，你们二人以疗伤为主，不过有一件事仍需认真对待”
鬼面人恭声道：“请主上示下！”
人影沉声道：“把那个叫林修的人给我带回来！”
鬼面人愣住，和雪仙子对视一眼，有些不解的说道：“进入道陵中的那个林修，他不是死了吗？”
人影发出一声冷哼，鬼面人连忙低头。前者轻声说道：“为人王，为至尊......能够得到青龙卦，怎么可能是短命之人？”
鬼面人惊声道：“什么？青龙卦......被他得到了？”
人影沉默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几代人的努力，漫长的等待......如今这最后一卦也终于自道陵中出世，我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只要找到青龙卦，届时三卦在手，便可由此感知其他部分所在。”
人影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玄煞，不要让我失望！”
玄煞额头冷汗忽然浮现，连忙恭声道：“主上放心，必不辱命！”
人影不再言语，身形缓缓淡去，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光滑的石壁上已空无一物。
只是夜空里有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
“月上青林云未眠.......万古长青灵虚境......”
......
......
林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不断嘎吱嘎吱晃动的马车之中。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瞥了一眼闭目坐在对面角落里的千柳，眉头微蹙。
紧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包扎的布帛，微愣之后，深吸一口气，向着面无表情的千柳说道：“谢谢！”
千柳没有睁眼，冷声说道：“谢我什么？”
林修开口道：“谢你救了我。”
千柳皱起眉头，沉声说道：“谁跟你说是我救了你？”
林修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龙叔可打不出这么漂亮的蝴蝶结”
千柳修长的睫毛一阵轻颤，陷入了沉默之中，可是双颊却飞起一抹淡淡的粉红。
林修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让自己靠着车厢坐起，这个平日里简单到极点的动作，却让他额头浮现冷汗，一阵剧烈的喘息。
他将头靠在车厢，闭起眼睛，待到呼吸渐稳之后，忽然喃喃的开口道：“你现在不欠我了。”
千柳娇躯一震，下一刻面色忽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满是冰冷。
车厢外忽然传来龙叔那夸张到极点的声音：“神啊，降个雷吧，要么把我劈死，要么把他劈死，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千柳重新闭上了眼睛，林修面色淡然，车厢中陷入了沉默之中。
可是这种沉默并未持续太久，马车忽止，帘子猛然被掀开，龙叔探进半个身子，一脸恐惧的说道：“丫头，救命哇！”
林修和千柳同时睁眼，透过帘子看到了外面的数道身影，那些人一个个刀剑出鞘，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林修挣扎着就欲起身，千柳忽然没好气的向着龙叔说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话声落下，人已飘落地面。
龙叔笑道：“还是丫头知道疼人。”说完这句话，竟是瞪了林修一眼，刷的一下放下了帘子。
林修目光一滞，微微张大了嘴。
马车之外爆喝忽起，随即刀剑相撞，怒骂嘶吼，惨呼悲鸣声不绝于耳。林修挣扎着向着车帘挪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来到车帘近前。
又花费了约莫十息的时间喘息，方才艰难的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伸向了车帘。
他终于将之抓住，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猛然用力将之掀开......
可是就在这时人影闪动，香风袭来，千柳刚好折返而回，正准备进入车厢......她瞥了一眼趴在车厢，一脸冷汗，身躯不断轻颤的林修，目光中闪过一抹古怪。
林修面色正有些呆滞，龙叔阴阳怪气的声音想起：“呦~~~~你这是用生命来掀车帘啊，这殷勤献的，连老子都自愧不如啊”
林修面色僵硬，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有狠狠的放下了车帘。
视线中那张可恶的嘴脸立刻消失。
林修重新躺靠在车厢中，方才那惊鸿一瞥，已经看到了满满一地的尸体。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了千柳的右臂之上。
那里有一道清晰的刀口，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轻纱。
林修下意识的伸手入怀，可是突然想起，之前身上的药物早已遗失，如今怀中的，乃是前些日子经过一座城池时采购的普通伤药。
他有，千柳也有。
他缓缓放下有些僵硬的手，微微仰头靠向车厢，目光重新变得呆直起来。
千柳将伤口包扎完毕，抱剑在怀，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车厢外响起的叹息声，也立刻被紧随其后的皮鞭炸响声和黑毛秃尾马的嘶鸣声打断了。
马车再次晃动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林修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期间，他依稀听到几次吵杂的人声，兵器碰撞声，嬉笑怒骂声......可是他始终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没有真正醒来，也不知到底是梦是真。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有些模糊的双眼，含糊不清的说道：“什么时候了？”
可是除了马车嘎吱嘎吱的晃动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再也没有其它的回应。与此同时，鼻中传来了有些浓郁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