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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对面的梁军两翼先动,阵形呈半月状向前推移,缓缓加速。显然是要在短兵相接之后迅速完成合围,将三人困住。

    李存勖三人速度越来越快,在两军交接的一刹那,两支长枪如两条蛟龙出海,将正当面的两名梁军骑兵当胸刺透。长枪去势不衰,又分别扎透后面的一名骑兵。鹿燕儿反应也极快,拨马让过失去主人失控奔出的梁军战马,紧紧跟在李存勖身后。旁边有梁军见是个便宜,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回身一枪刺向鹿燕儿。

    鹿燕儿没有军阵交战的经验,虽然见长枪沉重,比自己的兵器重出许多,但仍是下意识地挥剑去挡,“叮”地一声,佩戴了多年的长剑被生生震断,虎口隐隐发麻。见枪尖仍旧向自己刺来,鹿燕儿闪身让过,双手握住枪杆,两人竟然就此僵住。这也就是遇上了寻常骑兵,鹿燕儿犹有一拼之力。若是遇上梁军精锐,方才一枪鹿燕儿便要吃大亏。

    李存勖听到身后动静,并未调转马头,夺过刚刚被自己刺死的骑兵手中的长枪,反手一掷,那名与鹿燕儿僵持的骑兵被撞飞马下。鹿燕儿急忙纵马跟上。

    李存勖大笑道:“鹿女侠,军阵之上,和江湖厮杀不一样吧。”

    鹿燕儿小脸通红,一则是初上战场紧张难免,二则觉着自己又成了累赘有些惭愧。见李存勖举重若轻,身陷敌阵犹在谈笑自如,悄悄地又多了几分仰慕。

    再度打马前冲,李存勖与肖俞分别又刺死几名骑兵,便已穿透了敌阵。身后马蹄声隆隆,显然第一轮冲过去的骑兵绕了个圈子已经兜了回来,即将发起第二次冲锋。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带着鹿燕儿向西南方向斜插过去。反正身后梁军没有弓箭,只要拉开点距离,拖延上片刻,晋军援军便赶到了。

    晋军来得比二人想象得还要快些。

    身后的梁军还未追上三人,肖俞已经看到西面的“晋”字军旗。一队晋军斥候风驰电掣般纵马奔来,遥见梁军已经进入自己硬弓射程,纷纷张弓搭箭,一轮齐射之后,梁军顿时停止了追击。

    随后又有大队晋军涌来,在斥候兵两侧撒开阵线,与梁军形成对峙之势。

    肖俞忙上前喊道:“我们自晋阳来,哪位将军在此地,请出来答话。”

    晋军骑兵中一人喊道:“咦,是肖副尉!”

    肖俞听得声音耳熟,循声望去,见一名校尉拨马走出,居然是在忻州有一面之缘的韩通。

    肖俞大喜,有熟人在,免去了不少口舌麻烦。

    韩通看向肖俞身后两人,那女子自然不认识,看清李存勖面貌时顿时一惊,正待下马参拜,肖俞举手止住,低声道:“世子不欲在此地泄漏身份。”

    韩通点点头,心想确是如此,梁军要是知道世子殿下孤身外出,还不得倾巢出动却不知肖俞只是想着既然李存勖未对鹿燕儿自揭身份,倒不好由旁人叫破。

    韩通吩咐身后骑兵让出一条空隙,放肖俞三人过去。而后打马上前十几步,对着对面的梁军大喊道:“喂,无胆的鼠辈,你爷爷韩通在此,可敢过来比划比划”

    对面寂然无声。

    晋梁两军对峙期间,常有小队游骑或斥候迎面遇上,少不得打上一场,也只不过是百十人二百人的规模。而像今日这般两方各出了数百人,则就有些牵一发而动全身了。双方校尉都心知肚明,身后的援军随时可至。一旦真的打起来,最终投入战场的人数就不是自己能预计的了。虽说每一边都恨不得早日灭尽对方,但谁也叫不准自家主帅的心思。未奉军令擅自出战,也是不小的罪过;万一损了军威,更要人头落地。

    韩通仗着和主帅李嗣昭是旧识,还敢在阵前叫嚣几句。而对面梁军的校尉,则谨慎地连答话都免了。尤其见晋军人数在几方之上,还配有弓箭手,若真打起来,吃亏是一定的。不如在此拖住对方,静待上峰来处置。

    韩通得了便宜,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又喊道:“既然你们今天认了怂,爷爷权且让你们多活几日。这便不奉陪了。兄弟们,撤了!”

    身后骑兵轰然应诺,各自对梁军污言秽语一番,喜气洋洋地收兵回营。梁军校尉气得脸色铁青,有心上前追击,但晋军虽退而阵型不乱,追上去也讨不到便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退去。




第五十章 天下
    在回营的路上,韩通因先得了肖俞授意,并未对李存勖大礼参拜,只是抱拳致意。

    李存勖过去在潞州主持军务,所以骑卒中有人觉得这公子哥儿面熟的很,但自家主官不发话,别人也不敢多嘴。

    肖俞问起韩通与鲁川的近况,这二人到潞州后,李嗣昭见七拐八弯地与世子殿下有些关系,本打算将两人留在中军。但两人都是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思来的前线,哪好意思在中军躲清闲。一个非要去前锋营,一个非要做斥候。李嗣昭便遂了他们的心愿。韩通也是福星高照,到前锋营做骑卒没几日,真好赶上梁军夹寨北寨换防,李嗣昭觑准时机狠狠偷袭了一把,韩通在那场战役甚是抢眼,连斩梁军十余名骑兵,其中还有一名校尉。李嗣昭大喜,就地给韩通连升了三级。正好韩通所在的前锋第三营校尉因功升迁,便让韩通代理了本营的校尉。而那鲁川,在斥候营也是混的风生水起,身手本就远高于同袍,又接连活捉了梁军七八名探子,已经升做了伍长。

    韩通还记着李存勖在忻州时要他重新“从骑卒做起”,生怕李存勖此刻见自己统领一营人马而误以为李嗣昭循了私情,因此也顾不得低调,将自己立功升官的经过讲得格外详细。身边的骑卒也都有眼力见儿,交口称赞自家校尉有勇有谋,边鼓敲的山响。

    肖俞自然听得出韩通的弦外之音,见李存勖面色如常,便也对韩通恭维了几句,道:“树挪死,人挪活,韩校尉到潞州不久,就立下大功,相信封个将军也是指日可待,不枉世子殿下和昭帅一番栽培。”韩通连忙道“不敢当”。

    一旁的鹿燕儿听韩通称肖俞为“肖副尉”,她对大唐管制本就一知半解,五品的昭武副尉、六品的振威副尉、七品的翊麾副尉都是是副尉。虽然弄不清楚肖俞是多大的副尉,但看到统领数百人的韩大校尉对肖俞客客气气,想来肖俞官职不低。那么这位李大郎的身份不是更加了不得了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那么这位有副尉做伴读的李大郎,能是哪家的公子呢鹿燕儿一颗心嘭嘭狂跳起来,恨不得立时揪住李存勖问上一句“令尊到底是何人”。

    临近潞州,肖俞便对韩通说道:“我们着急赶回晋阳,这边不进城了。烦请韩校尉代为向昭帅致意。”他这话自然是替李存勖说的,否则肖俞小小一名副尉,哪里轮得到他向李嗣昭这么一位节度使致意

    韩通道:“既然肖副尉有要务在身,在下也不敢强留。也请肖副尉代向殿下请安。”话是对肖俞说的,眼睛却偷看李存勖。见李存勖表情恬淡,知道世子殿下对自己恶感大大消退,不由得大是欣慰。

    离开潞州,鹿燕儿终于忍耐不住,拐弯抹角地问道:“李公子,先前你只说了自己排行,还未赐告大名”

    李存勖“哦”了一声,道:“是我疏忽了。”一指肖俞,说了名字,然后指指自己,自嘲道:“我爹着实望子成龙心切,给我取名叫做李天下。”

    鹿燕儿微微一怔,心想这名字委实大了些,难怪先前李公子没报上姓名。李存勖说完,已经打马前行,鹿燕儿倒是不好再追问其他。

    而肖俞听在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旱地惊雷。

    天下!

    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这是天行苑刺客出现之后,自己查出潜藏在晋阳西坊的水黛之后,在水黛房中看到的半阙小令。落款便是“天下”!

    后来肖俞也曾想天下也许会是个人名或者自封的别号,还暗笑谁会这么大气魄自称叫“天下”。可万万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位!

    肖俞又细细想了一遍这些日子里自己偶然所见李存勖的手迹,似乎真是和那日在水黛房中看到的薛涛笺上“天下”二字出自同一人之手。都是笔锋硬朗、棱角分明的字迹。

    难道真是同一人

    若李存勖真与水黛是旧识,那他知不知道水黛的身份李存勖事前知不知道天行苑要行刺李克用甚至更可怕的是,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肖俞再想到李存勖在“得知”水黛身份后的种种若无其事的表现,冷汗涔涔而下,竟忘记了催马前行。

    李存勖发觉肖俞掉了队,便回头高呼:“二郎,快些。照你这个走法,咱们明日可到不了晋阳。”

    肖俞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赶紧跟上。

    李存勖见肖俞脸色有异,便问了一句。

    肖俞只说方才斗脱了力,引动了内伤,调息一下便无妨了。李存勖不免又关切几句。只是这时的李存勖在肖俞看来,面目已有些陌生了。

    攒行了半日,天色已晚,左右到晋阳也是两日路程,三人在武乡驿馆宿下。在河东辖内虽然不用刻意隐藏身份,但为避免麻烦,李存勖还是没抛头露面,只让肖俞以振威副尉的身份在驿馆要了三间客房。

    故老相传,这里便是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封地。只是彼时武乡县在曹魏治下,诸葛亮这位武乡侯,也只能遥领封地而已。也有考证说诸葛亮的“武乡侯”封的是其家乡山东琅琊郡的武乡。但李存勖自幼长在河东,自然认定这里便是孔明封地,便又感慨了几句“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若在以往,肖俞定会接下“出师未捷身先死”,调侃李存勖语出不祥了。但今日明显是没了那个心情,有一句没一句地附和着,到了驿馆安顿好,晚饭也没吃,便借口需要疗伤,躲进了房间。

    这一宿肖俞既未调息,也未睡着,满腹心事地在床上翻了一夜的烧饼。他甚至想直接去敲李存勖的房门,问他是不是水黛房里的那个“天下”。可万一真是呢万一李存勖和水黛真是同谋,肖俞该如何自处他不敢再往下想。

    没想到,次日一早,李存勖先来找肖俞了。

    “二郎昨日魂不守舍,只怕不是内伤复发这么简单吧”李存勖悠闲地负手立在房间门口,名副其实地“开门见山”问道。

    肖俞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缓缓道:“殿下,您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早就认识天行苑的水黛”



第五十一章 释疑
    李存勖踱进房中,顺手掩上了门。

    肖俞后退了一步,缓缓蓄力。忽然气馁地想起李存勖进入洞玄境界比自己早得多,又久历沙场,身经百战,真要是生死相搏,自己多半不是对手,顿时有些心虚。

    李存勖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晃了晃,只有半壶隔夜的凉茶,便皱眉放回茶盘,望向肖俞,笑道:“就知道你内伤无碍,十有是心病。不瞒你说,昨夜本世子也是一宿没睡,就在想肖二郎是被哪路狐仙勾去了魂儿。后来终于给我想到,你的异样,是在我告诉完鹿燕儿杜撰的名字之后出现的。可‘天下’这个名字哪里得罪你了我又是好一番想啊,想得脑袋都有些疼了,好不容易灵光一现,想到过去光顾听琴馆的时候,也用过这个化名,还给那里的红姑娘水黛留下了墨宝。想来二郎在搜检听琴馆的时候,有所收获。看来以后啊,这风流雅士的癖好,还是少沾染为好。”

    肖俞道:“如此说来,殿下承认早就认识水黛”

    李存勖失笑道:“承认我为什么不承认只是这么说,到好像审犯人一般,晋阳宫银安殿上坐着的那位,倒更像是你爹。”

    肖俞微怒道:“殿下莫非是逼我动手”

    李存勖笑容一敛,正色道:“我是早就认识水黛。只不过,我认识的是西坊的红姑娘水黛,而不是天行苑的刺客。”

    肖俞面色稍霁,“这么说来,殿下与水黛相识,只是巧合天行苑行刺王爷,世子事前并不知情”

    李存勖道:“对啊,我到听琴馆,不过是一场风月,我只知道水黛是听琴馆的台柱子,她也只当我是寻常世家公子。水黛这个名字固然是假,我告诉她的也不是真名。顶天了说,戏假情真而已,我确实怜惜她的才学与性情,但若我早知道她是天行苑的暗桩,自然第一个要拿下她,哪里会容得这帮宵小之辈在王府兴风作浪。我与二郎虽然相识不久,但自问坦坦荡荡,是君子之交。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你肖二郎心中,我李存勖竟是这般不堪之人!”

    肖俞见李存勖理直气壮,倒真似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心下先有三分惭愧。只是马上又想起一事,接着问道:“那当初我们搜检听琴馆,殿下怎么若无其事”

    李存勖双手一摊,做无赖状:“你也没问我啊。”

    见肖俞语塞,李存勖又道:“你家世子殿下一向风评甚好,去逛青楼也只能遮遮掩掩,真名都不敢用,生怕回府被父王责罚。你说,我能主动跳出来说这水黛不像坏人吗”顿了顿,李存勖声音转低沉:“更何况,河东老将之中,不服我的人甚多,只是嘴上不说罢了。我若是和这桩泼天大案扯上干系,就算父王对我并无一丝疑心,可我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肖俞深知李存勖所说是事实,只是心里仍然像吃了苍蝇般不舒服,便道:“那殿下就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吗有朝一日天行苑被击破,水黛就擒,此事一样会大白于天下,那时殿下不是更狼狈”

    李存勖道:“我怕落人口实,只是眼下对那些老将有所顾忌。至于将来,本世子拳头再硬些,纵然全天下都知道我认识水黛,又如何”

    肖俞道:“即便如此,殿下也应该私下向王爷陈明,以免将来出现误会”

    李存勖截口道:“你怎知我没向父王禀报”

    肖俞长出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李存勖笑容诡异:“早就说二郎太老实。我说向父王禀报过,反正你也不可能去找父王求证,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肖俞顿感被愚弄,追问道:“那王爷究竟知不知道”

    李存勖翘起二郎腿:“要不,回晋阳之后,你去问问父王”

    肖俞狠狠地道:“总会有机会的!”

    话锋一转,又问道:“既然王爷家教甚严,那上次去忻州时,殿下许诺击破天行苑河东分舵之后,请兄弟们去西坊一醉方休,看来也是让大家望梅止渴了”

    李存勖道:“那倒不至于。犒赏下属,是本世子为数不多能够光明正大逛青楼的借口之一。”

    肖俞只好翻个白眼。

    李存勖问道:“肖二郎心结可解了”

    肖俞老老实实道:“只解了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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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后,只解了八分心结的肖俞与李存勖来到驿馆饭堂,各自吃下三大碗热腾腾的臊子面,通体舒泰,觉得心结已经解到了九分。

    这时鹿燕儿洗漱完毕也来到饭堂,见两人都吃完了饭,自己又落了后,不禁又是俏脸一红。李存勖见鹿燕儿虽然看似泼辣,实则极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大是赏心悦目。招呼鹿燕儿过来一同用早餐,鹿燕儿吃得极少,喝了半碗小米粥,吃了小半张饼就说吃饱了。李存勖道:“女孩子惜福养身是好事,可鹿姑娘吃得太少,恐伤脾胃。”

    鹿燕儿低头道:“委实是吃不下了。”

    李存勖也不多说,向肖俞递个眼色,肖俞向驿夫多要了些锅盔干粮带着,以备鹿女侠路上喊饿。三人到马厩牵了马,继续向晋阳行去。

    一路无话,傍晚时分,三人终于回到晋阳。

    进了城,李存勖并未急着回王府,而是先领着鹿燕儿到一处僻静的宅子安顿下来。小院不大,三进而已,但胜在雅致幽静,院中有四名丫鬟婆子常年打扫,还有个年老的门房,那其实是谍子房的外围人手。肖俞知道这是孟尝馆的产业,在寸土寸金的晋阳城,这所宅子怎么地也得是中品以上的高手才能分到。以鹿燕儿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剑术,李存勖也算是假公济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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