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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老鸨子一怔,怯怯的看向高金涵,高金涵也是一头雾水,却对老鸨子瞪眼道:“问你什么便答什么。“

    老鸨子道:“共、共有四十六位。“

    肖俞道:“也算大买卖了啊——昨夜酉时,这些姑娘们,以及伺候的丫鬟婆子,可都在院子里“

    老鸨子道:“恰好申时民妇与她们训话,姑娘们都在的。有六人来了月事,训话后便回房歇息。三人初更时分便给点了出局,至今未归,想来是被拦在了坊外。其余人都在,只是丫鬟婆子没顾得过来。“

    肖俞又道:“能记住三十七人都在,妈妈倒是眼神够用。“

    老鸨子道:“大人说笑了。因昨夜捧场的客人多,人手不够摆布,故此记得。“

    肖俞忽然提高了声音道:“这么说来,有嫌疑的,便是那六位‘来了月事’的姑娘了。“

    高金涵心道,这就定案,也太武断了点。我老高也算是杀人不眨眼了,怎么这小子草菅起人命来比我还厉害忽觉“草菅人命”四字用在此处甚是得宜,不由得一阵沾沾自喜。

    肖俞转过身来,拍着高金涵的肩膀道:“高统领,此时已有眉目,烦请高统领手下兄弟去请那几位姑娘,咱也别回王府了,就在这找个雅静的阁子问问话。”

    高金涵皱眉道:“肖兄弟”忽觉肖俞手上用力,在自己肩头重重拍了一下,又向自己点点头。忙转了口风:“哥哥这就给你安排。”对老鸨子道:“还没听到肖副尉的话吗”

    一旁早有几名兵士拖起老鸨子走回楼内,老鸨子哭哭啼啼,直怪自己时乖命蹇。

    人群散了,肖俞悄悄对高金涵耳语了几声,也随后进了楼。

    踱步走上二楼,来到老鸨子精心挑选的凤尾阁,只见六名花容惨淡的艳丽女子跪在窗边,一个个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老鸨子跪得远远地,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坐实窝藏刺客的罪名。

    肖俞呲牙一笑,随手拽过圆桌旁的一把胡椅,倒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扫视着六名女子,却良久不做声。

    蓦地有一人实在憋不住,先是小声抽泣,随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旁边几人也不再苦苦支撑,纷纷大哭出声,边哭边喊冤枉,七嘴八舌地说道自己整夜不曾出屋,丫鬟小厮都可以作证,如有半分虚言甘愿天打五雷轰,如是这般发誓毒咒,阁子里顿时如开了锅一般喧嚷。

    一名队正上前一步,喊道:“都不许哭,听大人问话。”看看哭声仍是不止,又道:“谁再哭,先砍谁的脑袋!”

    哭声立止。

    肖俞冲这位控局有方的小队正一挑大拇指,队正受宠若惊,施了一礼退后一步,心想这就算是和上官大人混了个脸熟了吧。愈发站的直了。

    肖俞对几位女子说道:“知道你不会轻易认,我也不着急,时间有的是。想必你还巴望着城外的同党进来接应,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晋阳城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进走的吗也不看看晋王爷手下这些精兵强将,那容得你们撒野。”

    一旁的老鸨子奓着胆子说道:“我说,女儿们啊,妈妈平日待你们都不薄,院子里的姐妹也都甚是相得,就别做这连累他人的缺德事了啊,是谁做的,早早认了,这位大人兴许还能开开恩”

    肖俞道:“可不是!本来是一个人的事,要是要咬死了不招,本官砍一颗脑袋也是砍,砍六颗脑袋也是砍,大不了不要口供了便是,在王爷那里一样是功劳!”

    老鸨子顿足道:“姑奶奶哎,是谁做的就赶紧出声吧!”

    忽然一名女子迟疑道:“大人,昨夜昨夜我屋里的丫鬟到廊下倒水,看到青羽在那里鬼鬼祟祟”

    话音未落,另一名女子尖叫道:“绿徵,你不要血口喷人。妈妈,青羽的的确确是一晚上未曾出房门半步!”

    其他几名女子有样学样,霎时都想起别人平素里的可疑之处,便在这时一一攀咬起来。

    方才出声建功的小队正见状又要上前,肖俞却一摆手,道:“无妨,我们且听听姑娘们平日里都有哪些消遣。”

    闹腾了一盏茶时间,阁子外脚步声响起。肖俞回头望去,见是高金涵快步而入,冲肖俞微一点头。

    肖俞起身道:“好啦好啦,都歇了吧。本官自然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

    六名女子齐齐住口,一脸茫然地看着肖俞。

    肖俞对老鸨子道:“咱们书接上文啊,照你方才在院中所说,那三十七位姑娘,虽然都有客人,却并非时时在你眼皮子底下。客人们有的大厅喝酒,有的在琴房听曲儿,自然也有的是搂着姑娘进了闺房。进房之后做些什么,可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您说是吧“

    老鸨子心道,进房之后的事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可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那点事吗这公子哥儿看着斯斯文文,原来也不是好人。

    却见肖俞直直望着楼下,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您说是吧“

    阁子内的兵士连同老鸨子面面相觑时,楼下已经响起一阵喧哗,几个嗓门大的兵士大声嚷嚷着“哪里跑“,紧接着”哎呦“”哗啦“之声不绝。

    肖俞垫步拧身飞掠到楼下,只见一道人影已经在前厅破窗而出。高金涵也纵身跃下,冲大厅里的兵士喊道:“追啊,都别他妈傻站着!”

    肖俞追到窗前,却不急着掠出。忽听外面“嗖嗖”弩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几名兵士受伤的惨叫。忽然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闷哼传入肖俞耳内,肖俞抿嘴一笑,也纵身掠出窗外。

    大街正中,站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身着浅蓝衣裙,容貌甚是俏丽。只是发髻凌乱,腿上插着一枝短弩,身前地上血迹斑斑。前后五丈之处、两侧楼顶,俱是城卫营的连弩手。数十柄十字弩弩箭在弦,寒光熠熠地指向这名女子。

    女子扭头看向肖俞,冷笑道:“好手段。我竟没发觉你们把连弩营带来了,还悄无声息布置好了。”

    肖俞一脸无辜,道:“大姐,连弩营可不是我带来的。瞧,”一指刚从大门跑出来的高金涵:“是这位将军方才紧急调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大姐将来要报仇,可别找我。”

    高金涵笑道:“这仇我是接下了,可功劳那可是肖兄弟你的。方才要不是你在院中悄悄嘱咐我去调连弩营,以这娘们的轻功,这会儿恐怕早就跑远了。”

    女子道:“这么说,你是早就心中有数,刚才假装审那几人,是障眼法喽”

    肖俞嘿嘿一笑,抱拳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而已,顺便拖延一下时间。小小伎俩,见笑,见笑。虽说借口月事外出行刺也说得通,可这理由很容易被有心人识破,我觉着你应该有更高明的手法。比如,假装接客,房门一关之后,弄晕恩客,跳窗而出,我猜的可对又或者,你那位所谓恩客,便是昨夜死在王府那人反正听琴馆人来人往,客人突然消失不会有人注意到。”

    女子未置可否,反问道:“那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肖俞老老实实道:“其实我并没有发现你。“看着女子微微错愕的眼神,肖俞继续道:”你很沉得住气,只在我刚到这里时随着众人看了我一眼。虽然你浑身上下没有杀气,但高手的凝神一望,自与他人不同。我自幼惜命,对气机一类的东西,最是敏感,那时我便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细细分辨之下,楼里虽然嘈杂,但总有一线悠长的呼吸,也是与他人不同。可惜你从那之后再也不看我一眼,大厅里被看管住的姑娘主顾那么多,要是一个个搜检,混乱之下更不容易确认,我只好暗中留意。可你始终没露出更多破绽。这份儿定力,着实令人佩服。最后只得在暗渡陈仓之余,再来个敲山震虎,直到你暴起伤人,我才确定是你。“

    女子点点头,拱手道:“栽在公子手中,倒也不冤。可愿将尊姓大名赐告,小女子好走得心安。“

    肖俞正色道:“我怕周围还有你的同党,恕难相告。“

    女子不怒反笑:“好,好,好,倒是个真性情的小哥儿。姐姐我若不是身当此局中,倒真想自荐枕席了。可惜,可惜“

    语声渐低,嘴角沁出鲜血,身形委顿,倒在尘埃。

    一名兵士快步上前检视一番,对高金涵和肖俞道:“回大人,刺客服了毒,已然身亡。“

    肖俞轻叹一声,望向天边:“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第五章 余波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城卫营的营官指挥兵丁解除了西坊的戒严,对听琴馆的包围倒是更加严密。高金涵吩咐将老鸨龟奴上下一干人等统统送去晋阳县衙,让县官挨个审通透了才能放人,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和刺客来历有关的东西。至于街上那具尸体,高金涵眼皮都没翻一下,就让“丢到山里喂野狼”。

    肖俞提议到那名叫水黛的刺客姑娘房里看看,高金涵思量一下欣然应允。两人来到三楼一处安静的套间,正是丫鬟们指认的水黛香闺。屋内陈设并无出奇之处,顶多就是别的姑娘屋里多了些雅致的摆件。肖俞笑道:“这位水姑娘还真是风雅人,想来平素里应酬的也多是些风流自喜的文人墨客。”

    高金涵啐了一口,道:“风雅顶个毬,扒光了丢到床上,一样的嗷嗷叫唤!”

    肖俞见他不解风情,便也不多说,注意力集中到那一件件玩物上。

    信步走到梳妆台前,只见胭脂盒下压着一张薛涛笺,似有字迹。肖俞轻轻拈起,只见上写着半阙小令,道是:“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笔法已得二王神韵,只是笔力清雅柔媚,应是女子所写,想来便是那水黛姑娘的手笔。旁边写着两个稍大的字“天下”,笔锋又是另外一番气象,当是男子所写。肖俞心道,只怕这便是某位士子春风一度后诗词唱和所留。只是闺房戏乐之间,写下“天下”二字是何用意难道那位士子承诺得了天下后便回来街水黛姑娘上岸当自己是黄巢了

    肖俞百思未得其解,但喜小令意境悠远,比自己照猫画虎的附会之作强出不知多少,一时见猎心喜,悄悄收入袖中。

    很快翻检完毕,未见任何违碍之物,肖俞也只得再度佩服这位水姑娘行事当真滴水不漏。若非昨夜的刺客露了一手天行苑的绝技,这次连刺客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回到王府,高金涵扯着嗓子把肖俞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从戏台上听来的什么“神机妙算”、“胸有成竹”一股脑儿全用上了,饶是肖俞这般脸皮也有些微红。张承业一脸的风轻云淡,只说小儿辈初出茅庐,以后还得多仰仗高统领指点。高金涵虽是粗人,也不敢当得从张承业嘴里说出“指点”二字,连忙说“不敢不敢”。

    然后大半日无事。晋阳县衙审那数十人,急切间也审不出个子午卯酉;李克用带着肖俞到校场看了一遍演武,也没出什么岔子。这趟出门也算是肖俞在河东官场正是亮个相,王府里里外外都悄悄记住了这张年轻英俊的脸孔,只盼着下次当街偶遇时殷殷切切地打上一个招呼,在这位新晋红人还不是很红的时候结下那么一两分香火情。

    校场之上晋王召见了不少军中将校,都是当当打之年的精壮汉子。肖俞很识趣地没有凑近听晋王说了些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双手抱怀不远不近地站着,很是做好了一名护卫的本份。其实不用去听,肖俞也能想到晋王今日会和这些心腹说什么。自然是告知朱全忠逼宫篡位,以后又有不少恶仗要打。只怕还少不得一番封官许愿。

    晋王车驾再度回到王府暮色已降,当夜肖俞就宿卫在王府。

    李克用就寝后,肖俞回到临时收拾出来的下处,只见昨夜新得的那柄横刀已连同刀匣一起放在了床头。因今日是第一天当值,肖俞没敢贸然带刀入王府。这当是张承业知会晋王后特意送进来的。

    肖俞心头一暖,捧起刀匣仔细观看,只见刀匣面上已刻出“行路难”三字,笔力苍劲,转折间圆润自如,看不出是拿什么工具刻的。肖俞轻轻抚摸,方悟是张承业以指做刀,在坚硬逾铁的檀木上刻下三字,不由地咧嘴一笑,言不由衷道:“老家伙,暴殄天物。”

    檀木的清香本有宁静安神之效,树龄越长,效用越显。肖俞昨夜已知这匣子是五百年以上的檀木树芯所凿,若终日配之则妙用无穷,为免得再度暴殄天物,肖俞盘坐于床边,横匣于膝,开始静静地运功吐纳,不久之后便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武道一途,肖俞走得算是极为顺畅。他七岁开始习武,这在许多武学世家看来,已经是错过了孩童根骨筑基的最好时机,但肖俞后来的进境似乎并未受影响。武道十六品,分下境界五品,中境界八品,上境界三品。肖俞仅在下境界打混了五年,十二岁上便跻身中品,让不知多少自幼习武的世家子弟羞愧不已。自十四岁时张承业便为肖俞定下了每年改头换面外出游历至少半年的规矩,有意让他在生死搏杀中快速提升境界。肖俞也是争气,几乎一年一重境界,十九岁时就站到了中品巅峰。初入江湖,肖俞扮过马帮的小跟班,榷场的学徒,镖局的趟子手。十五岁之后,张承业便让肖俞混入河东军中,步卒、骑卒、长弓手、斥候做了个遍,再后来便把他丢到谍子房历练了一年。肖俞每次回来都会与张承业假装与张承业怄上几天气,然后把这趟出门吃过哪些苦受过哪些罪念叨一便,顺便显摆一下自己是怎么绝处逢生,又是怎么在生死一线之间心生领悟,迅速破境。只是走了一趟大梁,心境起了写微妙的波动,以至于迁延两年后才破境入上品。当然,两年的延迟并非全是坏事,正如佛家所说勘破识障见众生,肖俞的上品境界自是与他人不同,否则李克用何须对他青眼有加。

    对武夫境界的划分,始于初唐。高祖李渊起兵之时,四方豪杰赢粮影从。李渊其时虽尚未称帝,却慷慨地很,文武散官的帽子发了一批又一批。二公子李世民谏道,千金买马骨自然要得,只是也得物有所值。品评文人的道德文章相对容易,可要品评武夫,难道非要一个个打过才知道厉害于是有了为武夫划定品级的想法。最初是由当时的武道第一人同时也是开国元勋的军神李靖根据自己习武的体悟,效法魏晋以来的九品官人法为天下武夫定阶,上中下三等境界各三品。下境界锻筋骨,中境界储元气,上境界炼心神。其后又经过许多武道宗师增补损益,在高宗永徽年间臻于完善,以“武道十六品”的勘定沿袭至今。那时的活神仙袁守诚却私下说“武道十六品”利弊参半。好处自不必多说,习武者脚踏实地步步进阶,有个奔头也不至于误入歧途;弊端则在于为天下习武者划定了框框,纵有惊才绝艳之辈,恐也难跳出十六品的桎梏。只是凡是也无绝对,李靖本人晚年时从心所欲,已超然于十六品之上;玄宗时猛将南霁云、德宗时名将李愬都是十六品之外的人物,还有十几年前河东武道第一人,晋王殿下第十三位太保李存孝,若非那场变故,如今只怕也是有望跳出十六品外。至于闲云野鹤的高人隐士,即便境界凌驾于这十六品之上,等闲也不会说与世人。

    肖俞初习武时,连筋骨强健都算不上。张承业亲自传他一套十段锦,本意是让他先通经达络,谁知数月下来,肖俞起手坐马、回身急步已颇具实战之力。张承业唯恐他稚童心性不知轻重,反伤自身,便教他静坐吐纳之法。也是数月过后,一套入门的吐纳功法便被肖俞尽数掌握。张承业只好认定肖俞是个武学奇材,在他八岁时,便偷偷传以李唐宗室中佼佼者才能修习的《腾龙诀》。《腾龙诀》乃是初唐宗室名将李孝恭所创,按照当时军神李靖的说法,这套功法,足以支撑修炼者直入上品巅峰。足见张承业对肖俞期望之高。

    天色大亮,肖俞行功已毕,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经过一晚调息,肖俞自觉进益不小。中品境界储元气,说的是一点一滴修练出来的内力集于丹田,如财主聚粮,粮仓越是殷实,用时才不心慌。上品炼心神,则是锤炼识海,以神化意。心意到处,天地元气都能为我所用。筋骨健壮,则以力伤人;丹田充盈,则以气伤人;心随意动,则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肖俞虽是初入上品,竟是已隐隐能以呼吸引动周身数丈之内的气流,也不知是因为乍入新境才这般勇猛精进,还是这檀木刀匣当真效用不凡。肖俞不禁对那十六品之外的境界有些神往,那岂不是真能呼风唤雨

    肖俞取出那柄形似仪刀的窄长横刀佩于腰间,伸了个懒腰,忽然嗅到一丝不同于檀香的淡淡幽香。旋即想到是昨日藏在袖中的那张薛涛笺,于是轻轻取出,又看了一遍,仍是赞不绝口。心想这女子虽是刺客,才情确是真不错,只是不知这留字的男子是何等样人。

    反复默诵几遍,肖俞又想到水黛昨日的死状,忽然面色一凝,喃喃道:“不对!”一溜烟跑到侍卫所去找高金涵。

    高金涵起得比肖俞早,仅穿着中衣正在侍卫所院中练功,一柄厚背横刀使得虎虎生风,旁边站着几个不当值的侍卫应景地拍手叫好。从眼角乜见肖俞进院,高金涵也不答话,高高跃起,当头一刀向肖俞劈下。隔着数尺肖俞便觉出凛然生风,战阵之间打磨出来的功夫当真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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