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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事实上,肖俞在远远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时,心脏就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展眉立在街心,一如既往地眼神清冷,待肖俞走近,便毫无感情地开了口:“琉璃盏儿回去都跟我说了。”

    肖俞一怔:“说什么了”

    展眉道:“你脸红的事。”

    肖俞马上又要脸红。

    展眉继续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不要有非分之想。”

    肖俞皱了皱眉,道:“展姑娘这话,在下有些不明白。”

    展眉道:“怎么,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

    肖俞反问道:“我做了什么,让展姑娘这般怨气”

    展眉为之一滞,顿足道:“你心里清楚。总之我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

    说完,甩袖便走,转眼之间,白衣淹没在沉沉的夜色中。

    肖俞苦笑一声,方才心脏狂跳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一丝惆怅。

    这姑娘当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听琉璃盏儿学了几句话,这便按捺不住要来警告一下自己。若是自己真有什么动作,那展眉不得立时拔剑相向

    忽然间,肖俞转身向后,笑道:“鹿掌门,不用回避了,人已经走远了。”

    街边一条隐秘的小巷子里,鹿清远讪讪地走了出来,一张老脸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偷听别人谈话,还是这么尴尬的话题,最后还被发现了,即便是无意中撞见,也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鹿清远虽是老江湖,这种场面还是很少经历的。不待肖俞再说话,鹿清远抢先道:“徐兄弟,老夫刚刚经过此处”

    肖俞一摆手:“鹿掌门也不是外人,听到多少都无妨。”

    鹿清远嘿嘿一笑,也就不再遮掩,问道:“那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怎地这般不近人情徐兄弟这么一表人才,又文武双全,怎么就入不得她法眼”

    肖俞道:“鹿掌门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啊。顶多也就是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人家展姑娘秀外慧中,又是名门之后,自然不会看上我这样的厮杀汉。”

    鹿清远道:“就算她是出身名门,以徐兄弟的人品武功,家世自然也不会差,哪里就输了给她。她何至于如此不满难道她是哪位王爷的公主”

    肖俞不动声色地看了鹿清远一眼,心道这老家伙雅兴不浅,居然借机打探起自己的出身来历。自己若真是淮南小公子,那么在出身上还能和展眉分庭抗礼。可惜啊,只是晋王府区区一名六品副尉,实在拿不出手啊。虽说前些日子莫名其妙遇上一位“本家”老道李无心,说自己是李唐皇室血裔,可终究没有十足的准谱。就算肖俞自己愿意相信,在眼下的世道,这是能拿出来说的吗大厦倾颓,李家子弟的身份不是护身符,而是催命符啊。

    肖俞没有就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假装远远望了一眼冯大虎请客的那家酒楼,问道:“鹿掌门怎地也提前退席了那些人都散了”

    鹿清远打了个哈哈:“没那耐性和那些市井狂徒周旋。过去老夫在徐州,也是不爱交际的。像这样的场合,一年也去不上几次。无趣,无趣得很呐。”

    肖俞“哦”了一声,暗道怪不得云龙剑派被攻占的时候,不见江湖同道出手相助。忌惮蒙山群盗势大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这老儿清高的性格怕也难辞其咎。清高额人,得势之时,自然有的是人当面吹捧而一旦失势,必然是墙倒众人推。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肖俞假装赞同地点点头:“鹿掌门说的是。只是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啊。”

    鹿清远捋了捋长须,喟然一叹。

    幽州,万剑谷,葬剑湖。

    万剑谷的老祖宗杨师载卓立湖心,足尖点在湖面上,水面竟无一丝涟漪。手中捧着一柄乌沉沉的长剑,剑身形制古朴,雕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凡品。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剑气自水面下浮出,百川归海般隐入那柄古朴长剑之中。

    湖边,三名中年人并肩而立,右首一人身材高大,身背一柄巨型重剑,正是杨师载的幼子,霸剑杨彦君。

    居中那人身形颀长,面容清瘦,双目神光内敛,忽然开口道:“老七,你看父亲这一手仙人凌波,如今已是臻于化境,以一身自成天地。莫说临水无波,就算是御风而起,也不在话下。将来堪破十六品,化身自在,也不是难事。”

    杨彦君道:“父亲的功力,原本就震古烁今。但现今为外物所累,自在嘛,怕是还差几步。”

    左首之人低声道:“七弟慎言。父亲如今大战在即,切不可令他老人家动气分心。”

    杨彦君低头道了一声“是”,表情却是不以为然。显见得仍是认为父亲距离自在境界还差很远,兄长不应让自己“慎言”,而应该对父亲直指其弊。气质万剑谷和杨家都是规矩极大的,作为父亲最小的儿子,杨彦君只能乖乖闭嘴。

    湖面上,杨师载行功已毕,手捧长剑飘然上了岸。岸边三人同时躬身行礼,道:“恭喜父亲养剑大成。”

    杨师载漠然道:“哪里有什么大成,不过是让这柄赤影勉强填饱肚子而已。”转向杨彦君道:“老七说得很是,为父近年来为外物羁绊,剑心已不似前几年那般通透。只是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己。”这一声叹息,竟与肖俞如出一辙。

    右首那人忙道:“老七胡言乱语,父亲莫往心里去。”

    杨师载看了他一眼,道:“老四,你要是能和你七弟一样实诚些,剑道修为不至于在兄弟几人中垫底。”

    那人正是杨师载的第四子,万剑谷的执事总管杨卓君,闻言嬉笑道:“儿子没有七弟那么能吃苦,又没有大哥这么好的悟性,也只能甘心垫底了。不过能给父亲和几位兄弟看好家,也是儿子的能耐不是”

    杨师载“哼”了一声,道:“这回不留你看家了,为父带你去金陵,让你见识一下世上顶尖儿剑客的风采。”

    这回三个儿子同时一楞,齐齐道:“父亲”

    杨师载道:“怎地”

    居中之人自然是杨师载的长子,早就誉满江湖的一字慧剑杨玄君,这种情形下,身为长兄不得不说道:“四弟向来运筹帷幄,已经多年不握剑了。父亲这回为何用四弟之短”

    杨师载道:“为父去与三绝剑客切磋剑道,又不是江湖仇杀,难道还要你们兄弟出手相助再说了,就算是你去了,就能插的上手了”

    杨玄君微微脸红,道:“展老前辈剑道通神,儿子就算出手,也只是挨打的份儿。”

    杨师载道:“这就是了。展星河年纪并不比为父大太多,但成名极早,为父与他五年一约,迄今已经败了三次。今年这一战之后,为父不知道下一个五年还有没有精力和雄心再去挑战,是以这回要带上老四,让你看看三绝剑客剑道的精髓,就是心无旁骛,希望你能有所领悟。”说道这里,杨师载自嘲地一笑:“就是这心无旁骛四字,为父领悟了十几年,到如今竟然越发倒退了,真是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杨卓君的猜测
    杨彦君直言不讳地道:“父亲大战在即,为何会说这么灰心的话岂非先输了三分气势”

    杨师载轻轻敲击了一下掌中的赤影剑,道:“学剑之人,先要诚心。为父心境不如人,这个得承认,不丢人。若是一味遮掩,自欺欺人,虽然看上去气势是足了,但其实先坏了剑心。懂么”

    杨彦君沉思了一下,老老实实道:“不是很懂。”

    杨师载道:“为父在你这个岁数时,也不懂。不急,你慢慢悟吧。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老四备两匹马到山门外听我,不必惊动其他弟子,咱们悄悄出门。”

    三兄弟一起低头应诺。

    次日一早,杨师载与杨卓君各乘一匹快马,离开了万剑谷。

    行出不到百里,来到一处渡口。幽州是漕运的最北端,昔日繁盛之时,也有过千帆竞渡的盛况。只是安史之乱后,北方漕运日渐没落,就连原本横行一方的旧北漕都被洛阳漕帮吞并,这运河北端的境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渡口有一艘趸船在等候,杨氏父子上了船,便起锚开航。趸船吃水很浅,显然并无货物,只是专程送杨师载南下的。原本以杨师载的身份,三层高的楼船也坐得。但他素性不喜张扬,此次出门应战又是败多胜少的局面,因而出行更显得低调许多。

    船舱里,杨卓君忽然想起一事,不解地问道:“父亲,那三绝剑客长年都住在泰山,为何此次越战要去金陵岂非舍近求远,两下里都要多奔波千里”

    杨师载笑道:“这便是展星河的过人之处了。为父第一次找他索战,确实实在泰山三绝宫。为父依照他的规矩,将他五名弟子尽数击败,这老儿还怕为父久战之后,他胜之不武,特意让为父在三绝宫休养了三日这才与我开战。自然,后来为父还是输了。但也看出展老儿的性情,时不会占人半分便宜的。若总是在泰山上比试,恐天下人说他占了地利,是以后来每一次较量,都会选在泰山之外其他地方,为的是求个公平。”

    杨卓君也笑道:“若真是要求个公平,那么金陵也去不得。”

    杨师载奇道:“却是为何”

    杨卓君道:“泰安到金陵,不过千余里,而幽州到南京,两千里有余。父亲您还是比他吃亏。”

    杨师载笑骂道:“这话出去不许胡说,丢我万剑谷的脸。”

    杨卓君含笑退出了船舱,留下父亲一人闭目养神。

    漕河上凉风习习,两岸杨柳依依,河面倒映着蓝天白云,景致大好。杨卓君伸了个懒腰,坐在船头,轻声哼起了北地民间小调儿。

    忽然之间,岸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杨卓君也是洞玄境的武人,自然听得出这马蹄声是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在追自己的坐船。在幽州地面上,还没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截万剑谷老祖宗的坐船,想来应是宗门之中出来传信的流星快马。只是自己和父亲前脚刚刚出门,后脚就有传信,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杨卓君靠在一侧船舷边向后望去,果然见一批快马在逐渐接近,马上骑士一袭玄色短衣,衣袖上纹绣的剑形徽记若隐若现,以杨卓君的目力,自然不会看差,正是万剑谷门下弟子。

    杨卓君招呼一声,船老大放慢了船速,那骑手逐渐与船身齐平。杨卓君见那名弟子自己是认识的,便直接喝问道:“可有急事”

    骑手对着杨卓君遥遥一揖,随后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竹管,用力一掷,竹管向杨卓君飞来,显然这弟子手上功夫也是不弱。

    杨卓君扬手接过竹管,那骑手又做了一揖,勒马回身而去。杨卓君见竹管只加了软木封口,并未以火漆封印,知道自己也能看,便掀去软木,倒出一个小小纸卷,匆匆扫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赶紧拿着纸卷进了船舱。

    “父亲,鹿清远现身了。”

    杨师载微微睁眼,看了看一脸欣喜的杨卓君,语声略显不满:“现身就现身,又不是被拿下了,至于这么兴奋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这般沉不住气。”

    杨卓君讪讪一笑,恭恭敬敬呈上密报。

    杨师载飞快地扫了一眼,冷笑道:“鹿清远这厮,越混越回去了。昔日好歹还是威震一方的宗师,如今成了漕帮的打手。也亏得孙趋庭那势利小人这次慈悲为怀,竟然收留了鹿清远。”

    杨卓君道:“想来是正好赶上漕帮要南下,收了鹿清远做马前卒。”

    杨师载点点头:“这卒子倒也尽心尽力,上任没几天,就打回了徐州城。只是这密报上说,随同鹿清远会徐州的人中,除了他门下子弟,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据说功夫不错,鹿清远对他甚是客气,这倒有些稀奇。”

    杨卓君道:“如今漕帮正是用人之际,多招揽了一些能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只是”

    杨师载斜了他一眼:“有话便说。”

    “前些日子听说老七新收的弟子死在了两个年轻高手的手上,会不会榆次人有些瓜葛”

    杨师载眯起了眼睛,沉吟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至于如此凑巧吧”

    杨卓君笑道:“那就是近来江湖上年轻高手人才辈出,还净被咱们撞上。”

    杨师载点点头:“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不管怎样,传下话去,让前面的弟子在那年轻人身上多下点功夫。即便不是杀陈鸾、救走鹿燕儿的人,有这么一人在鹿清远身侧,对咱们来说也多少是个麻烦。”

    杨卓君不屑地道:“父亲也太高看他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能有多大能耐就算他们联手,又哪里是父亲的一合之敌”

    杨师载微怒:“这种事是咱们好直接掺和的吗你老子还要不要脸面了莫说别人,就是在万剑谷,也没有几人知道是我派人暗助蒙山群盗攻破了云龙山。我若是能直接出手对付鹿清远,哪里会像如今这么麻烦”

    杨卓君皮里阳秋道:“也是。若不是前些天发觉大哥和老七鬼鬼祟祟,孩儿乍着胆子去探了探口风,如今也是被蒙在鼓里。父亲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

    杨师载不耐烦道:“鼓噪!”挥了挥手,示意杨卓君退出舱外。杨卓君不敢违逆,转过身去,吐了吐舌头,快步出了船舱。



第一百三十章 打过半座城
    过去的大半日,肖俞很忙。

    徐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市井豪杰,一夜之间都知道漕帮出了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单枪匹马不对,是单刀赴会,连马都没有还是不对,孤身拎着根柳条,就打服了在武宁地面上风光了十年的流沙帮,让出身南漕的帮主冯大虎乖乖转投北漕羽翼之下。

    这样的英雄人物,此刻就住在城里,若不赶紧来结交一番,怎能显出徐州朋友的热情好客因此,昨夜没参加上冯大虎酒席的大小江湖人物,纷纷捧着名帖来拜会漕帮的徐客卿,顺带着,也对云龙剑派的鹿老英雄表示一下仰慕。往年鹿掌门曲高和寡,崖岸高标,这些混市井的好汉自然是巴结不上。如今一派掌门混成了打手,咱们就肩膀齐为兄弟了,这些人一口一个“鹿老哥”,叫得心里无比畅快。

    肖俞耐着性子和这些山猫野兽一一寒暄,他知道,漕帮在武宁能不能真正站得住脚,还得看这些草莽英雄是否真得配合。漕帮南下这一步真正走扎实了,将来李存勖才能将漕帮牢牢握在手中。因此,实在是怠慢不得。

    徐州人的口音,煞是有趣。徐州地处南北咽喉,是南北语族混杂之处。当地方言既有中原官话的几分特点,又隐含着不少吴越方言的用词,也亏得肖俞走南闯北也算见过点世面,要不还真要犯一番为难。不过这门方言竟似乎很是好学,大半日下来,肖俞觉得自己已经学得七八分相似了。不由得心下犯了嘀咕,难不成自己和这里还有点渊源

    虽然一上午乱乱哄哄,但好歹宾主一团欢洽,漕帮旗下又平白多出几十家名义上的附庸势力,皆大欢喜。

    午后,人群渐渐散去,一名矮瘦汉子出现在门前。

    流沙帮早就将肖俞当作了太上帮主,自觉自愿地在肖俞住处门前放了几个精干的帮众看门。见又闲杂人等靠近,自然是要去驱力的。那汉子却变戏法似的自怀中掏出一张挺括的名帖递给看门的弟子,道:“不要狗眼看人低,老子也是来拜山的,快去通传。”

    其实,一上午的来宾也没有谁真的需要“通传”,大都是擎着名帖一路直入公堂。看门弟子见来的大多是脸熟的,也就不阻拦。只是这汉子一来看着寒酸,二来看门弟子实在没有印象,要是徐州城里的混街面的,哪怕是乞丐,也该见过几次。既然是彻底的生面孔,那么为了不打扰徐客卿,看门弟子的作用还是要发挥一下的,当下就有一人接过名帖进去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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