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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其实河东谍子房数年前就盯上了天行苑,只是对方行事实在诡秘狠辣,只言片语的情报都要拿人命去换。对这天行苑的领头之人,当年舍了五名死士,才不过得了一条“似是孙儒后人,性猜忌,擅用人之短”的情报。

    孙儒,在二十年前那是可令小儿止啼的名字。也曾是兵势强盛的一方节度使,每战必焚城屠城,后来更杀老弱以供军食,几乎与当下几位有王号的藩帅都打过恶仗,最终死于淮南老吴王杨行密之手。败亡之后,余部四散。若天行苑与这位活阎王的关系一旦坐实,只怕立刻会成为天下公敌。

    肖俞心道五名谍子房兄弟的性命,此刻终显功效。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假如我再放出一点风去,说你老兄熬刑不过,喊出了‘孙苑主救命’之类的话,你猜又会如何我知道你还是不怕死,可你留在孙苑主手上的那人”

    杀手再度闭上眼睛,只是表情已不再如方才那般平静。

    肖俞声音变冷:“我言尽于此,阁下自己好好想想吧。”拉着高金涵走出了刑房。

    走出甚远,高金涵低声问道:“难道这些杀手出任务,还要留下家人为质就算如此,你又怎么知道这内幕”

    肖俞道:“其实,我只知道他们苑主好像姓孙,代号也应不差,别的就是我蒙的了。”

    高金涵奇道:“这怎么还能蒙”

    肖俞道:“杀手我见的多了,失手被擒的也不少,要么磕头求饶,要么闭目等死,刚烈些的就当场自戕”

    高金涵“啊”了一声:“所以你发觉昨日那娘们眼神不对!”

    肖俞点点头,继续道:“这人本来也是闭目等死的模样,我便故意东拉西扯使其懈怠。他忽然开口意图激怒我,一心求死,这便是破绽。”

    高金涵问道:“这怎么会是破绽”

    肖俞道:“当然是破绽。以眼下的情形,无论他招与不招,都是死路一条。区别只在早晚而已。他若真是心如磐石,又怎么会计较这点早晚”

    高金涵咂咂嘴,若有所思。

    肖俞又道:“所以我就想,他一定是怕无意中被我们从言语中发现线索。但既然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又不会主动交待,我们即便有发现,也有限得很,可他还是担心,这就说明一旦在他身上泄密,就会有别的人遭殃。”

    高金涵一拍大腿道:“还得是他亲近之人。而且他们那位头目应该是一贯行事狠辣,宁错杀不错放,他只有干净利落地死了,他关心的人才能活着。”

    肖俞摸了摸下巴,使劲挤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高金涵叹道:“这么拖泥带水,还当个屁的刺客!”

    肖俞道:“也许这正是那天行苑主的驭人之道。”

    高金涵回头望望刑房,道:“那你现在晾着他,又是什么名堂”

    肖俞又故弄玄虚:“他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到我此刻心中所想。如无意外,他会主动找我们。”

    高金涵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不是个聪明人,至少不是像那名杀手那样的聪明人,实在想不出肖俞此刻心中所想。

    肖俞提议道:“忙了大半天,咱们坐会吧,让兄弟们弄壶酒”

    高金涵见他胸有成竹,随他坐在院中石桌旁,吩咐侍卫去拿酒。片刻后侍卫送上两只精致的小酒埕,肖俞拿起一个,拔开木塞,轻轻一嗅,笑道:“高兄日子过得舒坦,这可是五年以上的杏花村。”

    高金涵酒逢知己,喜道:“肖兄弟识货啊”正待说说这杏花村的妙处,忽然一名侍卫疾奔而来,禀报道:“高统领,肖副尉,那人说要和你们做笔交易。”

    肖俞霍地起身,旋即轻轻坐下,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小口,对高金涵道:“如何”

    高金涵笑骂:“德性!”




第九章 交易
    回到刑房,高金涵和肖俞不约而同拿起了架子,也不主动和杀手说话,各自双臂抱怀冷冷地看着杀手。

    杀手苦涩地一笑:“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使这些无谓的假招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就是你口中的水黛料想到你也许会挖出胭脂铺的老板,但没让我去设伏,说是怕我折在里面。我自然不服,没想到”

    肖俞接口道:“我也没想到水姑娘这么看得起在下。”

    杀手漠然道:“只是我不会说出她眼下的藏身之处。”

    肖俞点头道:“理解。”然后静静地等着下文。

    杀手又道:“我有更值钱的消息。天行苑在各镇都设有分舵,尤其在当年围攻过老帅的几镇,布局已久。“

    杀手口中的“老帅”,自然是当年的以人肉做军粮的孙儒。肖俞心道,传闻天行苑主乃孙儒后人,看来确有跟脚。

    肖俞道:“忻州距晋阳不远不近,你们挺会挑地方。”

    杀手道:“我是总舵的甲字红鞋,与河东分舵并无统属关系,本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月前到幽州出了一趟红差,刚得手,总舵传信要我来河东做后手,河东分舵的一名暗线去接应我,那废物走到定州便给缉捕司盯上。”

    肖俞道:“你是那时杀了郭大人手下几名兄弟”

    杀手道:“正是。那废物却死在缉捕司手上。临死前给我一件信物,托我交给他们舵主。红鞋与分舵超出任务范畴横向私联,本是违例之举,但那废物的儿子也在河东分舵效力,放心不下,愿以暗藏的家产换取舵主照拂一二。由是我便知道了河东分舵的落脚处和联络切口。“

    肖俞好奇地问:“要是你没失手被擒,会不会帮他传这个信”

    杀手古怪地笑了笑:“假如只是一句口信,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顺便带到。”

    肖俞点头道:“是了,他既然告诉了你家产的暗藏之处,这口信自然不传也罢。”

    杀手道:“小哥儿倒是我的知己。“

    高金涵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句:“什么钱都敢吞,你倒不嫌硌牙。“

    肖俞笑道:“看来咱们高大统领和你道不同啊。“

    杀手喘了口气:“无妨,无妨。交易而已,不求交心。我把河东分舵送给你们,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娘们,就看你们的手段了。是河东分舵的人先失了风被缉捕司盯上,总舵不会疑心到我,我死后仍是天行榜上的英烈,我妻儿会被妥善安置。至于我,只求速死。“

    肖俞看看高金涵:“大统领,这买卖干得过吗“

    高金涵哈哈一笑:“成交!“

    片刻后,高金涵兴冲冲地拉着肖俞去向李克用禀报。此时“小朝会“已毕,李克用、李存勖、张承业三人已到了书房,李存勖说些潞州前线的事务。

    高金涵进屋便行了个大礼,道:“启禀王爷,天行苑刺客在河东的窝子已经被我们扒出来了,如何去拔钉子,请王爷示下。“

    李克用有些意外:“娘贼!你小子办事有长进啊,快说说怎么回事。“

    高金涵老脸一红,道:“末将不敢贪功,是肖副尉发现了重要线索,亲手生擒刺客一名,方才又审出天行苑河东分舵原来十年前就在忻州扎根,连传讯之法都问出来了。“

    肖俞忙道:“回禀王爷,全是高统领调度有方,不然刺客早就远走高飞了,小子只是略尽绵力。“

    李克用更是意外:“哈哈,七兄还真是为我河东培养了棵好苗子啊。来来来,亚子,你还没见过肖俞吧“

    李存勖道:“在前堂见过了。“

    肖俞忙又施了一礼。

    李存勖方才正讲在兴头上,忽然被二人打断本有些不悦,但听高金涵说两天时间二人便挖出这么一伙刺客,也有些刮目相看。尤其看肖俞似乎比自己还年轻些,不由地起了招揽之心,态度自然也不似先前倨傲,微笑着对肖俞点点头。

    李存勖又道:“此次行刺之事,凶险异常。方才父王仓促间也未说得详尽,不如就由肖副尉详细说说如何“

    肖俞道心道前夜刺客初来是我还在监军府喝酒作诗呢,谁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好在高金涵及时解围:“世子殿下,肖兄弟嘴笨,还是俺老高来说吧。“

    见李克用、张承业均未出声,李存勖也默许,高金涵卖弄开讲古先生的口才,从刺客现身、张承业出手“救驾“,到肖俞敲山震虎诈出水黛,再到发现尸体被掉包,直至最后略施小计攻破杀手心理防线,讲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中间肖俞与那杀手的生死一战,高金涵虽未赶上,此时也煞有介事讲得如亲眼所见一般。肖俞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与这生平不解藏人善的高统领共事,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李克用张承业二人已大致知道首尾,一边喝茶一边望着窗外。在场几人,仅李存勖听得格外入神,除听到听琴馆红姑娘水黛竟然是天行苑的暗桩子时眉锋一挑外,并未有何动作。

    高金涵口说手比口沫横飞讲了足足一刻钟才停下,看了看桌上的茶壶,讪讪地没好意思出声。李存勖笑道:“高统领辛苦了。“亲手倒了一杯茶递到高金涵手上,高金涵忙道声谢一饮而尽,双手握着空杯不舍得放下。

    李克用笑骂:“出息!杯子赏你了。“

    高金涵喜不自胜,将空杯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倒不是武夫高金涵故意在晋王父子面前做这等受宠若惊之态,若是单单面对李克用,晋王爷不拘小节,平日里对自己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名是君臣,其实早已有三分父子之情。而李存勖则不然。这位世子殿下是天生的将才,十三岁就随父祖上战场,十六岁独领一军后东征西讨,鲜有败绩,早已是河东年轻一辈武将心中的人中龙凤,年轻武将莫不以能与世子并肩作战过为荣。只是世子殿下自幼心高气傲,而且傲的别具一格。别的贵胄子弟的狂傲写在脸上,而咱们这位世子的傲气是在骨子里。虽然平日里并不盛气凌人,但亲手为别人斟茶这种事,只怕他的几位亲叔叔都没享受过。高金涵顿时觉得自己算是光宗耀祖了。

    李存勖向李克用道:“父王,今日您既已派嗣昭兄长接替儿臣前往潞州,儿臣自当在别处为父王分忧。这天行苑的小蟊贼,不如交给儿臣处置。“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便是裸的抢功劳。而李存勖说出,自然不一样。

    李克用与张承业对视一眼,道:“也好。亚子你战阵经得多,以后像这等暗地里的事情,也少不得要沾一沾。”

    李存勖道:“多谢父王。儿臣想带高统领和肖副尉一起赶往忻州,不知您意下如何”

    张承业正要说话,李克用已开口:“有何不可。七兄,待会儿你去谍子房再拨几个人过来宿卫。王府也不是竹篱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再说了,那几个刺客不都死的死伤的伤吗要是实在不放心,这几日你就在王府宿卫。”说到后来,已是有几分无赖相。

    张承业无奈一笑,道:“谨遵王爷钧旨。”

    高金涵试探着道:“王爷,世子,要不,我们今日便去忻州”

    李存勖道:“晋阳到忻州,骑快马也要大半日,现在天色已晚,到那边也得后半夜。夤夜进城,恐惊动那帮贼子。”又笑道:“再说,你们不都答应了那杀手,假装是‘无意中’发现了忻州的分舵吗要是大张旗鼓,岂不连累你和肖副尉失信于一个死人了”

    高金涵连连点头称是,肖俞陪着一笑,心道:“世子殿下果然思虑周全,只是,只是,太周全了些!”



第十章 夜访
    次日清晨,十几骑不显山不露水地出了晋阳城。

    天下大乱之时,江湖好客游历天下,也喜欢结伴纵马而行,城门官并未如何上心,自然也未发觉其中为首者竟是世子李存勖。

    李存勖行事之谨慎,令肖俞再度表示佩服。为防止晋阳城还有天行苑的暗桩发现他们的动向,一行人都做寻常江湖人打扮,也未大张旗鼓,只是从侍卫中选了八名身手好的军头,张承业又从谍子房拨出四名精明强干的老谍子随行。

    李克用交给李存勖一枚虎符,可随意调动忻州驻军。但在李存勖看来,忻州军能不用就不用,至于忻州地方官,则更加不能轻易惊动。天行苑在河东经营十年,谁知道渗透成什么样子了哪怕只是一名小小捕快通风报信,都足以让这次行动无功而返。

    四名谍子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在河东谍子房效力已在二十年以上,手上沾的人命都是不少,却偏偏一个个长得老实木讷如乡农,身上半点杀气也无。其中一人与肖俞相识,但除了见面时礼节性地笑了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肖俞曾与这名老谍子结伴办差数月,可也只是知道他自称叫刘三,别的一概不知。

    出城十里之后,众人开始策马狂奔。一路无话,仅在途中歇马进食的空当简单商议一下到忻州后如何行事。午后申时,风尘仆仆地李存勖等人分批进了忻州城。

    入城后,李存勖并不急着去那杀手提供的天行苑分舵窝子查探,而是找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客栈先住下。片刻后,其余几波人也都“巧合”地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在小二进房间送茶水的功夫,老谍子刘三便打听清楚了名为茂源邸店实为天行苑分舵的目标处日常有多少人、房屋几进、护院几何,更打听到这家邸店生意着实火爆,郡守府都经常通过他们采办货物。看来世子殿下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刘三自称要采买一批蜀锦,亲身前往蜀中,耐不得数千里之遥;不去吧,又苦于找不到靠得住的经纪,小二道那有何难,找茂源号就对了,邸店日日宾客盈门,什么买卖都做,客官您随时上门都行。

    另有一名谍子悄悄来到钟鼓楼下,在墙根用用炭笔歪歪扭扭画下一匹背生双翅的飞马,便扬长而去。这正是天行苑各个分舵互通声气的手法。长期潜伏在当地的暗桩称为住客,外地来此办差的称为行客。行客唤住客,便是以此种方法接头。住客需得日日留心约定之处有无标记。见标记后当夜三更便得来此会面。当日不至,行客会多等一日;次日还不至,行客便得上报总舵,由总舵派员查察究竟。

    另外两人则假装闲逛,到了茂源号所在地府前街走了一圈,远远看去果然是“宾客盈门”,一车车货物进进出出,一派生意兴隆好气象。二人施施然走进邸店,也是自称要采办蜀锦,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目,一名中等管事出来殷勤招呼了片刻,二人便借口告辞。走时已对邸店大致格局有了谱,出门后又留意了一下周围路径,这都是谍子房入门功课,自然不在话下。

    客栈中,李存勖听了几名谍子的禀报,心中计较了片刻,洒然一笑道:“看来这些贼人尚无察觉,咱们也不必如临大敌。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咱们先祭了五脏庙,再饱饱地睡上一觉。三更时分,去会一会这群不知死的鬼。”看看众人,又道:“今晚要办正事,不可饮酒。等回了晋阳,本世子请兄弟们到西坊一醉方休。”

    高金涵率先喊了声好,随即想到世子殿下故意少说了一句话,那得是在成功剿灭天行苑分舵之后,回到晋阳才有“西坊一醉方休”,要不然的话,就算世子殿下请酒,谁他娘的有脸喝

    二更刚过,高金涵、肖俞、刘三便聚在了李存勖房中。

    桌上摊着一张草草画就的图,正几名谍子凭记忆画出的茂源号房舍及周边街市地形,居然不离十。

    李存勖心中早有定计,让高金涵带着八名侍卫与四名谍子到邸店前后埋伏,听到里面有喧闹声便杀出。自己和肖俞换上黑衣,冒充那接头的行客,到钟鼓楼下守株待兔。

    天行苑河东分舵倒也是尽忠职守,三更未到,便有一人到钟鼓楼便等候。李存勖二人到后,切口对得严丝合缝。对方虽然见是二人同来曾有犹疑,肖俞道身边这位是总舵甲字红鞋,受命到晋阳刺杀李克用,如今身受重伤,急需一处隐秘之地养伤。李存勖见缝插针微怒轻哼了一声,显然总舵甲字红鞋在天行苑内也是恶名昭彰,一个小小分舵管事不敢怠慢,忙引二人回了茂源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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