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沧溟水
在一干女人心满意足购物c晚餐并回到特校时,一道身影走进蒋蓉蓉和余南c罗一英刚刚光顾过的化妆品小店。
她头戴藤编的宽檐帽,墨色残阳以龟裂的光斑斜斜地投射在她浑圆的下颌,浮尘在光斑中纷乱直舞,许是感受到光线对视野的影响,她取下帽子搁在临门放茶水的高几上,露出她珠圆玉润的脸庞,这是一名略显发福但风度不失典雅的中年妇人。
今天生意不错,可以安逸收工打烊的时段,老板娘花枝正在跟七岁的儿子青娃较着劲。下午她花两毛钱,跟街头小摊贩敲了一块指头大的丁丁糖。那是孩子馋了很久的,麦芽制成,甜腻,也很粘,咬上一口,便会拉出一尺长的丝线,从孩子的嘴,连接到手中的糖。男孩子皮,边吃边玩,最终的结果,自然糊得满手满嘴都是掺了泥灰的糖。
在平常家看来,这也是逗乐的趣事,甚至会鼓动孩子将手上嘴边的糖份舔个干净,才算没花亏这笔钱。可是花枝爱洁,见不得邋遢,严令儿子扔糖洗手,青娃哪肯,几经躲闪终被母亲拉住,委屈得一pì股扒拉地上哇哇大哭,花枝只得也坐在孩子对面耐着性子劝解。
客人进门见到一幕,既没有上前抚慰劝架,也没有掉头而去,环视店内后,含笑说道:“店铺收拾归纳得整齐过了头,倒不像本地人开的。老板娘,你这跪坐的姿势,可真是好看。”
她的神情声调平淡亲和,无形中似乎有威慑力,令青娃的哭声暂时断掉一个节拍,花枝更是一惊,赶紧将孩子抱起,赔笑道:“小娃儿不懂事,让太太见笑。太太需要点什么?”
客人缓声道:“所谓入乡随俗,娃儿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娃儿,娃儿能有什么问题?倒是做父母的,如果骨子里没能入乡随俗,恐怕会带坏了娃儿。”
花枝眨动细长的睫毛,听得一愣一愣地,虽觉客人话中有话,但张了嘴,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客人自顾自朝内走两步,低头查看简陋的木制柜台内零散摆放的货品,以jīng心修饰过但并未染色的指甲敲打柜面,慢悠悠地说:“夜来香雪花膏,七子白面膜粉,硫磺皂,还有美国林文烟花露水,蜜丝佛陀口红,国货敌占区货泊来货,应有尽有;真货假货,各有掺杂啊!”
花枝面不改色,脸上挂着招牌式热烙笑容,从柜台里拿出一盒夜来香雪花膏,“太太笑话,小店货品不多,不过嘛,音叟无欺。像太太您这样识货的,更加不敢欺瞒。不信,您闻闻香味儿,整石州城的太太小姐们,谁敢说不地道!”
她一手抱娃,一手拿货指点,眉角眼梢皆是风情婉约,客人没有倾身来嗅,几不可见以蹙了下眉头,“学得这样浮浪,不着调。”
花枝的火气立时冲上头,吊眉竖眼,将青娃往柜台的隔板上一搁,叉腰扬脖,道:“打哪儿来充阔太太的婆娘?给你三分色,还真打算开染坊,在我的地界上指三划四,赶紧给老娘滚!”
客人并不生气。不但不生气,还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姿势还算对路。敢问,店里有没有资生堂雪花膏,明色洗颜料?”
客人说前半句话时,花枝尚一脸怒容,待听到后面那句话,她由怒转惊,面对客人满脸的“慈善”笑意,一时竟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太太,资生堂雪花膏尚在进货途中,明色洗颜料店里倒有预留自用的一盒,太太若是诚心购买,还请移步内室查货——”店面与内室之间的隔帘一卷,老板焦富贵露出脸来,笑吟吟将客人迎入内室,又朝花枝使了个眼色。花枝赶紧抱起青娃,坐到店铺的门槛上,一边哄逗一边履行放风职责。
一入内室,焦富贵立即立正,朝客人行了个标准的日式军礼,“属下虎口见过特派员!”
瘦削几近皮包骨头的他,下巴尖尖,脸颊狭长,佝偻着敬礼的姿势很像老鼠。
“特派员”扬手,左右开弓,连扇焦富贵左右各三记耳光,后者不闪不避,全盘接受来自上级的惩罚。
“特派员”手劲控制得当,耳光扇过,焦富贵脸上并未留下明显的指痕,只像风干老鼠的皮又瘪了两分。
她转身从餐桌下抽出一张板凳,端坐中段,神色肃然冷峻,“征吃行动竟然失败!特高课筹划整整半年,jīng密部署务必击中的征吃行动,竟然失败了!南造课长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纰漏,特派我赴石州肃查此事,领导下步行动!起初我也难以想象,帝国的行动为何失败?今天看到你的妻子,倒能想通几分!”
焦富贵听到“妻子”二字,脸上一白,不敢分辨,垂头答声“嗨,对不起”。
“我查过档案,你与花枝,哦,不对,你们的日本名字分别是堂本胜平和酒井秀子。你们十年前,民国十九年就进入中国四川执行潜伏任务。这些年了,我以为,你们已经真正吃透中国人的心理,成功浸入他们中间,成为棋盘上一枚与它无异的棋子。可是,酒井秀子,显然没能做到!若说她对卫生和整洁过于细致讲究,身为开店作生意的老板娘,还算勉强凑和;可是方才我进店时,她竟然端坐着哄孩子,那种我们大日本国民才会遵循的优美坐姿,一旦落到军统和中共的人眼中,身份立即bào露!”
焦富贵听得额头冒汗,一个劲地答着“嗨!”
“特派员”不依不饶,继续斥责下去,“还有,酒井待人接物时的德性,跟秦淮河上的老鸨有得一拼!你们怎么从帝国的特工培训班结业的?有没有仔细揣摩四川女人的习性?川人说话办事直来直去,几个川女跟妖jīng一样?!这几件合起来,酒井迟早招来怀疑?!我看,刘昌同理,说话做事不严谨,落了形迹,让征吃行动功败垂成!”
焦富贵“啪”地再次立正,恭敬说道:“回特派员,据属下和鬼手查知,征吃行动的失败,并非刘昌bào露在先,而是特校突然来了一个名叫温宁的会计,那女人看上去弱不禁风,其实心思缜密,从醉川楼的帐簿上找到我们制作假密码本的疑点,想出声东击西的计策,占了先机,引诱刘昌bào露。好在我与鬼手始终不放心刘昌,留了后手及时干掉了他。那家伙非我族类,一旦熬不住刑具,我和鬼手全都得玉碎!”
“特派员”略有惊奇,“哦?草包云集只知内斗的军统石州站也有这样的人物,有机会得会她一会。”
焦富贵讪笑道:“那女人怎么能是特派员的对手,下酒菜都不够。特派员阁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特派员”垂头思忖,把玩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堂本君,请叫我方太太。”
“方太太。”焦富贵立即恭敬地换了称呼。
方太太说:“如今大日本帝国战线虽然直捣中国南部,但前线战事胶着,中国地广人多,消耗战对帝国极为不利。中国人想做成一道流水线,及时将新鲜血液补充到前线,帝国特工的任务,就是要直接捅破这些新鲜的血液包,让流水线断水c断流!这就是‘珍珑’行动的目的。”
焦富贵眼睛一亮,说:“听说‘珍珑’计划的‘珍珑’,来自于围棋。”
方太太看一眼焦富贵,说:“堂本君,你懂围棋吗?”
“属下羞愧,yòu年失学,早早进入特高课工作,没有机会学习如此高贵雅致的棋艺。”
方太太遗憾地叹息,“确实可惜了。珍珑,奇珍巧谋,入局者万无一存。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执棋布设这一棋局,将第一局命名为征吃,局中有局,环环相套,步步设陷阱,引诱对手棋手入毂。若是成功,军统石州站已经全军覆没,可惜啊可惜,功亏一篑。”
焦富贵脱口而出:“执棋,谁是执棋!”随即醒悟失言,立正道:“对不起,属下僭越!”
“鬼手现在哪里?”方太太并未斥责焦富贵。
焦富贵说:“醉川楼全体同事预备玉碎成就征吃行动前,鬼手已经改换身份,随时可以从醉川楼撤出。只是——”
“只是什么?”方太太追问。
“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军统石州站对醉川楼的袭击来得这么快,刘昌没能提早传出讯息。当天,鬼手仍在岗,与江川雄夫君商议如何将征吃行动贯彻得天衣无缝。”焦富贵略有不安地解释着。
“你的意思是,当天鬼手与军统石州站的人照过面?”方太太敏锐地捕捉到焦富贵的忧虑。
焦富贵点头,“军统的人突然驾到,其他同僚十分紧张,他担心露馅,也不确定军统是否动手,就扮成包房服务生,将这些人迎进包间招待。后来,他发现其中一名女特工悄悄摸枪上膛,知道动手就在当下,借传呼老板之名,向江川君报讯,然后假扮宾客混了出去,逃得一命。他现在隐匿在城内,阁下若要见他,我可以传讯。”
方太太断然摇头,“他已经与军统的人照过面,以后尽量减少日间行动,不能让他拖累你我。尤其,要离醉川楼和我,远一点。”
焦富贵眨巴着小眼睛,“您的意思是——”
方太太优雅一笑,“方才我从桃园路经过,正巧看见醉川楼原址正在重新修缮,大概还会招租。”
焦富贵张大了嘴,“这,还用那个地方?”
方太太示意焦富贵走近,拍打他干瘦的脸颊两记,微笑道:“中国唐朝的诗人白居易有一首诗,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要想成就帝国大事,就得敢于在军统的眼皮底下转!越是招摇,越有机会!”
焦富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您还是得小心点,不能轻易小看了军统。”
方太太自信地一笑,又问:“刚才说军统,石州中共的活动怎么样?”
焦富贵冷笑,“石州的中共能中什么用,统共没几个人没两把枪,前些日子,中共特委书记赵识德还被军统的逮了!”
方太太满意地站起身,“这就好,让他们内斗。有事我会联系你,记住,除非情况特别紧急,不许主动跟我联系!”走了两步,转身对焦富贵说:“还有,有空多多教导酒井,你们,包括你们的孩子,都是帝国子民。不要有了孩子,就多出一颗没用的慈母心!”
局中人 第25章 都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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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曼云熬夜苦写三天三夜,秦立公又逐字研究修订后,特校向本部报呈了一份足有五厘米厚度的“密码本”事件特别报告。最终,特校无功也无过,捏一把汗“涉险”过关。
温宁的生活,也在磕磕绊绊中往前流淌。陆鸿影为她开的假条刚到期,罗一英就来到她的办公室,郑重其事地通知,次日起必须参加早cào。
温宁不解,追问为什么别的女教工不需要早cào。
罗一英白了温宁一眼,硬声硬气地说:“她们?她们能跟你一样,三千米跑不下来?!本部下发的文件写得清楚明白,你这类体能不合格下派基层的干部,必须跟普通学员一样参加早cào,直到体能合格为止!”
余南听说此事,极为生气,对温宁说:“罗一英拿jī毛当令箭,特地针对你!你说上头的文件几千几百,都得一一遵行?分明左眼睁左眼闭的芝麻绿豆小事,非得搓磨你,我找她去!”
两人说话时,正在训练场的廊道边,温宁笑着拉住余南,“我也该练练,不然杀鬼子跑不动,让人笑话!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罗一英为什么针对我,我哪儿得罪她了?”
余南说:“她呀,她是见不得何曼云,拿你当垫背!”
“何曼云又是怎么得罪她的?”温宁想起当日在医疗室的病房内,偷听到的罗一英与陆鸿影对话。
“嗬,得罪的可大了去!”余南拉着温宁在路侧草地坐下,夸张地朝天画出一个大圈,“想当年,她俩都在重庆站,一个内勤文书,一个外勤行动,倒还算相安无事。后来南京沦陷,本部往重庆挪,重庆那张小锅哪能放得下这么多的鱼虾,当然得给上面的腾地方。站长拟了份名单,要撵一半的人出去,要么去前线,要么去偏远小站。原先小道消息,名单里有何曼云,没罗一英。可后来正式宣布的名单中,就她俩交换了。有人在罗一英耳边嚼舌根子,说正式名单出来前一晚,何曼云在站长的办公室呆了整宿。罗一英不肯干了,当即拽住何曼云,跑到站长办公室闹了个底儿朝天。”
温宁听得咋舌,这种事要发生在军统本部,早被戴笠全拖出去毙了,“后来呢?”
“后来,站长也没有法子,怕事情闹太大捅上天,索性每人各打五十大板,让她俩都到了这鸟不拉屎的石州。”说起别人的事情,余南禁不住眉飞色舞,“其实我倒晓得罗一英,她不是不想下基层,未婚夫殉国,她一心报仇,嫌石州地方小,没有施展的舞台。打报告上前线,上锋掂量她那烈性子,也不敢轻易启用,担心行动中一时冲动,连累同志。她进退无路,脾气越来越古怪,也在情理当中!”
“可是,我跟何曼云非亲非故,她凭什么迁怒于我?”温宁不解。
余南嘻嘻而笑,不说话。
温宁拉住她,“少在这里卖关子,赶紧说!”
“我说了,不许打我!”余南朝她吐了下舌头。
温宁朝余南额头弹两记,“不说我才会揍你!”
余南脸上浮起怪笑,“在罗一英看来,你跟何曼云是一丘之貉啊!她如果是妖jīng,你就是小狐狸jīng!”
“我,我——”温宁语塞。
见温宁一脸懵bī,余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老半天才说:“别犯傻,你长得不像狐狸jīng。不过,在罗一英那根直肠子里,只要乖巧会说话,讨上司欣赏喜欢的女人,都打着卖笑卖身博上位的歪心思,哼哼,惟有她罗一英行得正立得直,全凭本事立身吃饭!”
温宁倒抽一口凉气,“同为女人,思想竟然如此狭隘!”
余南随手扯下一枝草在手里揉来揉去,“何曼云倒还真是妖jīng。”偏着脑袋想了想,似想到什么,激动地猛拍温宁肩膀,“你发现没有,她和咱们说话的语气,跟和校长c乐弈还有其他男人说话,完全不同的。跟咱们说话,她正常得很,也正经得很。一碰到男人,她那腔调啊,嗲声嗲气,如果旁边没有外人,简直能直接扑到他们身上了!”
这一点,其实温宁早已留意到了。她含笑不作置评,转换话题,说:“好了,好了,不说别人,没意思。说说你吧,咱们好久没有仔细谈心。先跟我说说,你在重庆站呆得好好的,也怎么和何c罗二位一样,被发配下来?”
余南一听便噘起红嘟嘟的嘴chún,“我,我多嘴呗。说了,你又要怪我。”
温宁揽了揽她的肩以示抚慰,“我听说,跟江yīn要塞泄密案有关?”江yīn要塞案发生在民国二十五年,即南京沦陷当年,轰动一时。七七事变后,为遏止日军南下直扑中原腹地,国民政府策定“封锁长江”的军事方略,7月28日,委员长蒋介石亲自主持召开保密级别极高的最高国防会议,选定在江湖水域沉船,截断长江航路,歼灭日本驻沪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然而,会议仅仅过去不到十天,所有日舰和日lún在江yīn要塞尚未封锁前强行冲过,此项关乎南京存亡的重要军事部署就此流产。事发后,蒋介石极为震怒,严令彻查。几经周转后终于查出,内鬼是当时担任会议记录的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濬。
余南将手中的草狠狠揉捏成浆,抛得老远,“我一个小小的译电员,能跟这种大案扯上干系?还不是我多嘴,黄濬是内鬼汉jiān的消息传到站里,大家伙儿都私下议论,连黄濬这种要害部门人员都被敌方渗透,国军的机密要务岂不跟筛子一样,南京危险啊!我当时就随口chā了一句,说‘就咱们重庆站的网织得最紧,别的不说,至少没有金条能从站长的指缝漏出去!’”
温宁狠狠地戳余南额头一下,说:“你呀你,有几个站长不贪不腐的,偏你还说出来,活该受教训!”
余南委屈地说:“什么啊,他们私底下不一样议论站长,凭什么我说两句玩笑话,就被捅上去?”
温宁摇摇头,无奈地说:“你听到他们的议论,会不会去打小报告?”
“我才不是这样的小人,无耻!”
“这就对了,每个单位总有这样一些yīn险小人,明知无论他们说什么,你也不会告发,所以故意胡说八道,或者非议上司,引诱你讲出机密或者某些不该说的话,然后向上司告发,谋取信任!”
余南想了想,一拍大腿,叫道:“原来这就叫做广布眼线,我明白了!”
温宁连忙拉着她,示意小声点,“我瞧你现在的嘴管严了些,吸取教训了?”
余南连连点头,“那当然,吃一堑还长一智呢,我又不傻。”
温宁笑道:“傻有傻的好处,必要的时候装疯卖傻,还能得到不少便宜。我就瞧你扮傻丫头扮得不错,至少从上到下,没有谁故意给你小鞋穿!”
“那当然!”余南神气起来,“哪怕蒋蓉蓉这种难缠的,你看我怕过她?就算揍她一顿,校长也只会说,余南那痴姑娘,直来直去的,你一老同志,跟她计较什么,自讨苦吃!”
她学着秦立公说话的神气,活灵活现。
温宁忍俊不禁,又问:“那你知道朱景天和蒋蓉蓉两口子为什么被发配到石州来的?他俩怎么就能结婚了?”
“他俩的事,就跟乐弈多少有关了。”提到乐弈,余南脸颊微现红晕,但她自己并未察觉,“你知道乐弈怎么来的石州吗,是因为刺杀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主席殷汝耕失败被贬。当时,朱蒋二人假扮夫妻,也在东北潜伏,担任各种刺杀行动的外援,也包括那一回。行动失败,他俩也bào露了,只能撤回。后来本部一调查,假夫妻早已成了真,戴老板有人情味,说这是工作需要,可以破例。朱景天在渣滓洞里关了半个月,出来后就得到特批结了婚。不过死罪可免,惩罚难逃,两人都被贬到了这里。”
温宁心道,只怕“贬”至石州的根本原因,与乐弈一样,是这二人也不再受本部信任。
“这些就不多说了。听说秦校长是跟戴老板闹得很不愉快才被下派到石州,江山人,说起来是老板的正宗同乡呢!原先石州哪有军统的站点,总得给敌占区撤下来的同志找地方呆吧,所以石州站是全新重组的。陆姐呢,以往身上的旧伤隔三岔五复发,再也上不得一线,索性跟着老搭档秦校长一块儿下来。王泽在你前头两个月来的,息烽特训班的高材生,不过,政审有问题——他留在敌占工区的亲叔叔当了汉jiān,屈才哟。至于狗汉jiān刘昌,原先在成都站,私下里倒卖倒买,被缉私队抓个正着,秦校长派驻石州后不久,就被成都站的撵了过来。”
说到这里,余南摊手,道:“瞧,咱们石州站,从站长到小兵,全是失意人啊。还有你——”
她侧过头,认真地打量温宁,“跟我说老实话,你究竟为什么事才来的石州。什么考核不合格,什么主动打报告来基层,鬼扯!我还不知道你!”
温宁苦笑一下,轻声说:“我得罪人了。”
余南以怀疑地目光瞅她,“你这性情,怎么可能得罪人。”
“是真的。”温宁淡淡地说:“人事科的副科长,追求我,被我拒绝了。”
“公报私仇!”余南瞪大了眼睛,“你去找戴老板告状啊!我不信老板不给你主持公道。”
温宁笑了笑:“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这种头一扭就可以否认没凭没据的事情,何必去打扰老板。再说,我在本部也呆得腻味,重庆的轰炸没完没了,副科长的猪头瞧得恶心,不如到乡间来躲躲。只要工作着,在哪里不是抗日?”
余南还是很替温宁不平,忿忿道:“也只有你,这么容易想得开。”
温宁莞尔一笑,“这件事,可得替我保密哟。”
余南拍着xiōng脯说:“你放一万个心。哼,蒋蓉蓉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要知道你开罪了人事科的上司,肯定会可着劲地踩踏你。”
局中人 分卷阅读26
便。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房间里尽管积了许多灰,脏的不成样子,也依旧可以看到人经常居住的样子,该有的春夏秋冬的衣服,平时的日用品……都是一样不少,甚至在某些地方,几人还找到了些女性用品。
杨成调侃道:“之前是听说了这个村子曾经有奇异事件我们才选择来这里拍摄的,也稍微听说过二十年前的事。据说这个离奇死了的男人一直记挂前妻,我总觉得这些东西说不定是他前妻的,男人嘛,得不到又不在掌控的才是最好的。”
其他人并没有发表意见。
等逛完这间屋子后,宋规作为导演,一拍手道:“先拍一拍这里白天的样子,等晚上了我们再来一趟,取个人点的夜景。”
众人闻言分头开工。
拍完后,几人回到家中随意吃了点午饭,就扛着仪器去了村长家。
这第一个采访的人,就是村长了。
村长完全没有面对镜头的经验,尴尬了好久才情绪稍微正常地坐在了摄影机前。
宋规坐着操控镜头,其他几人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等待开始。
开拍后,先是安静了几秒,而后宋规开口问道:“请问您在这里做了几年村长了?”
“十多年了吧。”
“村子里现况怎么样?”
“还成吧,年轻人都出去闯荡了……”
“……”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恰到好处,片刻后宋规顺势问道:“你们村子有发什么过什么怪事吗?”
“怪事?”
宋规笑:“是这样的,我们对这种传闻比较好奇,拍出来的电影也会比较吸引人。”
“这样啊……”村长点点头,断断续续和几人讲了一些乡俗传说。
听他半天没讲到他们关心的事情,杨成先着急了,他插嘴道:“村长您知道这个村子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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