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字是母亲取的,家父当时不在,只是回来后觉得尚可,也就这样定了。”白黎道。
“封姨母也是颇通诗书的,取的字才这样好。”薛琬有些惊讶,竟不想他们父子也不算亲近,连弱冠取字这样不算小的事也不愿上心。
“刚刚殿下诵《黍离》,这世上怕是多的是不知殿下者,皆谓殿下何求,是否因为如此,所以殿下才不愿有人陪伴。”白黎语气如常,像是随口一问。
薛琬轻笑,“知与不知又如何,在我这里,是否相知早已不重要了。更何况,我也实在不算一个良人。”
“殿下,当然是良人。”白黎沉声道,
薛琬看向他,“你说什么”
“那日生辰宴,殿下不愿惹是非,却依旧风波不断。而对于元晞,殿下明明可以躲是非,却还是愿意施以援手。说明殿下心里,并非真的不在意。”白黎解释道。
“我只是说我不是良人,但我也不是没心肠的人。”薛琬笑了笑,“亲
第十六章 红装(二)
元拓这个小人精,仗着身形小就不住地往前面钻,薛琬怕他走丢,只能紧紧抓着他一边被人撞来撞去一边跟着往前去。白黎自然也是紧跟在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喧哗的场景他的确不是很喜欢。
赶到了前面,白黎薛琬这才看真切。那舞女此刻正单脚站立在一根高高的柱子上,腰肢纤细,整个人如水蛇一般灵巧。这舞女一边跳还一边旋着身子,但始终稳稳当当地站住了。她腰间坠着一排小铃铛,随着她身形的动作而发出一阵阵甚为悦耳的声响。
她那衣服上艳红的长长的披帛几乎从她身上直垂到地上,这舞女突然一跃而下,那披帛随之舞动起来。如一道从西山上夺下来的残霞,晃住了每个看客的双眼。
这轻薄的披帛在空中飘了一会儿才落下来,随后那舞女转身,薛琬看清她的打扮,头上束着一个各色玛瑙制成的精致发冠,头发编成一个个细辫,红色的纱巾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泛着青色的眼睛。
薛琬与那眼睛对上,觉得脑袋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竟有些心神不定。
元拓一味拍手,跟着周围那些人叫好。
是故两个人没有觉察到,身后的白黎脸色变了又变,脚步甚至已经开始往后退。
这时台子一角站着的一个老者拿着托盘出来,站在看客面前。“小人远道而来,今日到奉陵想讨个彩头,各位看官都请捧个场。”
那托盘在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眼前过了一圈,各个人都拿了些铜钱放了进去。薛琬给了元拓一锭碎银,让他放过去,那老者顿时眉开眼笑看了他们母子二人一眼,“多谢小公子,多谢夫人!”
白黎本已退到外面一些,但那托盘依旧找上了他。“公子能否打赏一二”那老者笑着,对他说。白黎稳了稳心神,从袖中掏出钱袋,放了一整锭银子过去。如此大方,周围人都惊呼一声。
“公子好大方呀!”开口的是那台上的舞女,声如清铃。她迈着轻巧的舞步走过来,瞧着白黎,“公子这样大方,便上台来,小女可单独为公子一舞,算作回报,如何”
这眼睛带着春色,看得人要化了,周围的人都发出感叹声。但他们看见白黎的长相,也就不奇怪为何这舞女会选上他。
“姑娘客气了,不用。”他说着就要离开。
白黎胳膊被舞女的手抓住,那舞女还看了一旁的众人道:“小女来此讨生活不容易,公子可不能这样不给面子啊。
众人起哄道:“上去啊,快去啊!你小子有艳福了啊!”
白黎的声音沉了几分,“姑娘,自重。”
舞女的眼中闪出一抹异样神色,似是戾气,又转瞬而逝化作妩媚。“看来公子有别的事情要忙啊。”
“我这舍弟见了女子就害羞,姑娘别难为他了,不如陪陪我。”薛琬又取了一锭银子,准确地丢在一旁老者托着的托盘上。
舞女的眼睛里荡漾出一层笑意,“是嘛,可我看他和你这个倾国倾城的姐姐待了这么久,也没怎么样啊。”
“姑娘,别打趣他了。”薛琬含着笑意,语气却含着警告。
“好。”舞女也见好就收,“这位姐姐会什么舞,小女可以作陪。”
“姑娘既是西戎人,那就西戎的《神女》,如何”
“姐姐竟然会《神女》在哪里学的”那女子问道,对于薛琬说她是西戎人没有否认,也未做任何表示。
“这不重要吧。”薛琬道,轻轻跃上了台子。
 
第十七章 风动
近黄昏时,众人散尽后的青螺街分外空荡,奉陵各家各户的昏黄灯盏陆续亮了起来。几只出巢的春燕在一处人家上空盘桓几遭,寻不到自己的巢穴,便凄厉地叫了几声飞往别处。
青螺街角,一处早已荒废的宅院外,倚着冰冷的青石墙不住发抖的,是面色如纸的白黎。他嘴角带着被匆忙擦拭过的鲜血的痕迹,左臂的衣袖被扯上去一截,结实的小臂上,尽是大片大片骇人的红斑。
白黎蜷在墙角,低着头尽力调整着呼吸,想让胸口窒息的不适消减一些。
待到觉得好转一些了,他开始试着调动内力,让自己恢复如常。
他刚刚强忍着匆匆离开,庆幸还好薛琬没有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没有想到,风影会选择这个时候来奉陵。
这病症已留在他体内八年,八年前捡回一条命,这些年的平静让他都渐渐忘却了,他不论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被人死死捏在手里。
气息不稳,白黎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被气血翻涌硬逼上来的血色爬上了脸,喉间一股腥甜,鲜血再次溢出嘴角。
全身脱力的白黎再次瘫在墙边,朦胧间,一个身影已站在他身前。警惕心起,白黎强撑着睁开眼睛,看清之后用虚弱的气声说道:“父亲。”
白青桓面无表情,把手里一个小瓷瓶扔在白黎身边,“记着教训。”
“我什么都没有做。”白黎没有去捡那药,只回答到。
“你若做了,还能容你在这里喘气”白青桓语调冷漠,“把药服了,不许让你母亲看出来。”
白青桓别无他话,说完便抬脚准备离开,白黎喊住他,“父亲。”
白青桓停住,听得白黎在他身后道:“事涉元家,父亲就不能……”
“住口!”白青桓呵斥道,“此事被你知晓还能留你便已是破例,你若再探查或是干预,不用他们动手,我自会处置。”
白黎紧闭了眼睛,听见白青桓离开的脚步声,始终不愿拿起那可以减缓他痛苦的药。那药可以让他一时恢复,但也能让他无法痊愈。白黎再次运功调息,过了这么些年,虽然不能医治好自己,但如今发作自己已经能够挺过来了。
白府的大门一直开着,看门的小厮看见白黎回来立马朝里面跑去,“夫人!公子回来了!”
白黎还在疑惑之时,封清曲从屋内急急走出来,“重稷!”
她头上一层汗珠,待看见白黎站在她面前才伸手擦去。
“母亲这是怎么了”白黎扶住她,问道。
封清曲摇摇头,“我今日自你出去就觉得心神不宁,刚刚长公主殿下派人来问你有没有回府,我就怕你……”
“母亲放心,不过偶遇了个江湖朋友,谈了几句耽误了时辰。”白黎摆着轻松的笑,宽慰封清曲。
“好,好,没事就好。”封清曲喃喃道,“快让人去公主府回禀一声,殿下还惦记着呢。”
“嗯,我知道了。”白黎道,“母亲,我们快进去吧。”
在等着白府那边的消息时,薛琬一直是站在正殿外,不住地看着门口的。
“殿下,您站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了。”幽兰拿了件披风给她。
“啊”薛琬自己把衣领处的带子打着结,“那么久了”
“您自己上心的事情,通常会忘了时辰。”幽兰一语道破。
“我只是觉得封姨母会担心,你别多想。”薛琬道。
“就连元拓小公子被千越带出去半日不归,您
第十八章 暗潮(一)
自阅甲阁集会结束,千越和元晞都各回各家之前,白黎都未造访公主府。
只是这次阅甲阁集会倒是颇合薛晟的心意,的确有不少寒门子弟获得入仕机会,自然就有许多世家很是不满。
除了明面上的消息之外,薛琬还听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
元晞此次去单纯为听学问打交际,虽然并不张扬,但毕竟还是文采出众,被文阁首看中举荐。但却被信国公回绝了,理由是元晞年少无知,怕是难当重任。
千越跟她提起的时候很是气愤,“什么年少无知,不过是因为元旭如今还没有个官职,被元晞抢了先太过没面子罢了。”
另外,跟千越打过一架的严宇,已经在刑部任职了。而他刚进刑部不久,便已在接手一个大案子了,有关趋星派和舍麻。
趋星派以舍麻为引制药,宣扬可消灾除邪,死后引人入无上极乐。舍麻由商客偷运传至大虞,初尝的确有愉悦松快之感,但会令人成瘾,且毁人心智。趋星派以此招揽门徒,并传授武功,自薛琬的父亲恭帝年间始,不过两三年已经声势浩大,后为朝廷所禁,只是后来皇族内乱无暇控制,这便又猖獗了起来。一国百姓已有不少被邪门歪道控制,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而最近奉陵风起云涌的原因是,已有官员牵涉其中。
严宇自小在江湖中混迹,对此了解自然多于那些文臣,是故应付这些案子更为得心应手。
只是薛琬来不及留在奉陵想多听听事情的进展,就被薛晟一道旨意要被派遣出去。
太卜司上书薛晟,最近月象不祥,为赤金星冲撞,阴阳失衡于国运不安,需要尊贵之人亲自往蒙山坤庙祭祀。既是有关坤庙,自然要女子前去。最尊贵的皇后当然不能轻易出宫,更别提离开奉陵。于是这担子自然留在薛琬身上。
旨意催得紧,薛琬略作收拾就要出发。此次路途不算近,因此她带上了元拓一起。只是临走之前,她总觉得该与白黎道个别,只是一直不得见,也只能作罢。
她见千越最近和元晞走得近,便留了他在奉陵,让扈云章随行。
薛琬和元拓甚至扈云章都一下子不在了公主府,公主府瞬间清净的不像话。实在闷得不行的千越干脆把元晞掳了过来住在府上,也不用去受他那哥哥的气。
信国公府一直不够安宁。从前两位夫人在世时便是斗的不休,如今斯人已逝,元晞无心争些什么,只是元旭从来没有消停过。
饶是曾经都是小事上的吵闹,如今元晞不在的信国公府上,同样风起云涌。
密闭的书房内,门已被反锁,信国公元伯升的管事站在门口,确保不会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听到里面的话。
门内,怒色与愁容尽现的元伯升,跪在地上尽是恐慌的元旭。
元伯升踱了几次步,气上心头,一耳光甩在了元旭的脸上。“逆子!你要结交朋友我何时管过你,为何要卷进舍麻趋星派之事!”
元旭被打的身子歪了歪,登时眼泪流下来。“爹……我也是被他们蒙骗的……我没想到……没想到……”
”住口!你还想瞒我那姓许的第一次带你去的时候你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元伯升怒不可遏。
“是,是……爹……”元旭不做辩解,“您救救我……”
气血翻涌上来,元伯升险些站不住,身子歪了歪。元旭大惊:“爹!”
元伯升稳住身形,在一旁坐下。元旭和一帮不学无术的子弟们服了舍麻成瘾,如今还事涉私卖禁品、杀人越货,哪一条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他当然想保元旭,就算如今再气再恼
第十九章 暗潮(二)
公主府中,设了一个校场,因着千越扈云章都是好武之人,且这一千府兵,也需要日日操练。这日千越带了元晞过来,要教他些武功。
偌大的校场之上,一边是抱剑而立的千越,一边是十个手执长矛的府兵。
“来吧,你们今日如果赢了我,我亲自去跟四姐说,把你们都调到大虞禁军去。”千越一面看着蓄势待发的府兵们说着。
那些府兵得了激励,一个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面上尽是喜色。他们十个算是府兵中出挑的了,若是拼尽全力,他们觉得自己和千越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十个人反应也不算慢,摆了进攻的姿势就向千越杀去。有的前攻有的后防,有的绕到千越身后,将他围了起来。
千越看着这阵势,面露笑意,“好啊,有长进了,就算今天赢不了我,也是有赏的。”
府兵们不管他的话,最前面的两个人怒吼一声,抬矛刺去。
千越身形一闪,连番躲过两次攻击。而他身侧身后的人这时突然发力,想趁他未回身时偷袭。千越身子一跃,跃到身后袭来的两条长矛上用力一蹬,那二人瞬时脱力,往后几个趔趄。千越晃向一边,把身侧的那两个府兵的长矛握在一起,暗自发力,府兵只觉得手上一震,赶紧松了武器。
这一会儿的功夫,一半人都吃了亏,千越手上的剑还没有出鞘。
被千越第一番打败的几个人赶紧捡了长矛再次袭来,这次是十个人一起交替攻击,中间没有空隙。千越握着剑鞘抵挡,依然应付的来。
十人加快了速度,也加重了力道,千越腾身跃起躲过一记长矛。瞬间把那剑拔了出来,一声“噌”的声音,泛着寒光的剑身,反光刺了元晞的眼睛。这剑看起来比一般的剑薄了一些,也细了一些,在千越手中无比轻松。就在元晞担心这剑会不会韧性不足的时候,这剑已抵住了四支长矛,剑身看不出任何变形。千越黑色的身形带着银色剑光,即使是白日也格外刺眼。一阵缠斗之后,千越似是想结束这早已分胜负的比试。那把剑瞬间削掉了两柄长矛的矛头,又是几记飞踢,胜负彻底见了分晓。
千越把剑收回鞘,对着地上几个人道:“有进步,已经很不错了,等四姐回来让她给你们加月钱。”
几个府兵站起来揉着自己的腰和胳膊,其中一个看着自己断了的长矛,满脸怨念,“我看你今天就是拿我们给你试剑的。”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全是,你们今天要是真打赢了我,我先头说的话可不会不做数。”千越笑道。
“不行不行,你那剑也算个宝贝,我们谁遭得住啊。”
“走了走了,回去操练。”十个府兵说着,有些垂头丧气地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元晞拍着手走过来,“莫大公子真是风采卓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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