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过奖过奖。”千越假客气地回敬道。
“这剑可真是好剑啊,我能看看么。”元晞两眼盯着千越手里的剑。
千越反而把剑往身后一藏,“什么叫剑是好剑,那也得看在谁手里。”
元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道:“是,自然只有千越这样好的身手,才让这剑有如此威力。”
听到夸奖,千越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剑交在他手里。元晞两手接了过来,手上一用力,拔了一截出来。
细长的剑身倒映着他的影子,剑刃锋利得骇人。元晞轻轻掂了掂,这剑的确比其他的轻了许多。
 
第二十章 暗潮(三)
薛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奉陵往东而去,因为是奉旨祭庙,而且又为了符合薛琬的身份,排场自然大了一些。
就在薛琬他们刚刚过了奉陵东的复阳关之后不久,关内便传出有人得了红邪疫的消息,复阳城内被封锁,只许入城,轻易不许人出城。
也就是说,薛琬回程不能借路复阳城,怕是要耽误好些日子了。
而对于薛琬而言,红邪疫这三个字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八年前她随师门去边境阙城平过一场因红邪疫引起的动乱,当时以毒粉散播疫症的西戎人已经被她杀了,患病之人或者死了,或者被救回来治好了。后来她父亲大军压境,逼迫西戎彻底清查国境内这种邪毒,也允诺大虞不会再有此事发生。只不过如今大虞国力不如从前,西戎又开始猖獗起来,这毒粉竟洒到中原来了。
之所以叫做红邪疫,是因为得了此病的人先是体力大减,容易晕倒昏睡,随之身上开始出现红斑,燥热难忍,而且会越扩越大。待到这红斑爬遍全身,就开始往血液内脏扩散,一旦渗到五脏六腑深处,便再也无药可救。此病会传染,但从未接触毒粉的人不会有事。只有轻微接触过,已有毒素浸身但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人,再与病症重的人待在一起,就会越来越重。
此事来的蹊跷,薛琬觉得有必要去查看一番。只是祭庙在即,必须先完成眼前的事。
祭庙之事繁琐至极,薛琬被那天师反反复复教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终于熬到可以祭庙之日。在周围一众人紧张地注视之下,整整大半日,自卯时天未亮一直到午时末结束。
薛琬穿着厚重的冠服,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要被压塌了。心想着得亏是自己来,就皇后那样的身板,怕是这一场祭庙完了定然十天半个月累的下不了床。
薛晟告知她先在蒙山的行宫多住些日子,等复阳城内风波平息之后再行回京,要安心保重。
薛琬第二日便换了轻装,扈云章随她一起,进了复阳城内。
城内寂寥一片,无人在街上行走,白日里安静如此,竟有些骇人。因为红邪疫的缘故,家家户户户门紧闭,门内也是没有什么声音。有几个把脸捂的严严实实的提着药箱的人,还穿着官服,应是朝廷派来的太医。
薛琬不仅想起那年,自己也是这样把自己蒙起脸来给街上那些发病的人送药的。这些太医看起来有些慌乱,从病患家中出来都是步履匆匆,不想多留一步。
薛琬顺着那些太医出来的方向,想进去看看这些得病的人怎么样了。扈云章拉住了她,递给她一片不小的方巾,薛琬接了过来把自己脸蒙了起来再往前走。
只是两人刚走几步,从一间客栈里穿成的隐约的血腥味让他们立刻停下来脚步。里面不对,薛琬瞬间警惕起来,扈云章的佩刀已出鞘,他也挡在薛琬身前。“殿下小心。”
两人在门前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实听不到什么动静之后,扈云章走在前面,一脚踢开了这客栈的门。
地上躺着几具尸体,看起来都是这客栈的伙计或是房客,身上的血痕一道一道,都打在致命部位,像是鞭痕,但所伤之处,皮肉都朝外翻着,很是可怖。
店内还有打斗的痕迹,薛琬看这些人都被一招致命,想来这打斗的人定然不是他们。应该是什么高手在此处战过一场。
薛琬和扈云章细细搜寻着客栈中还留下的蛛丝马迹,薛琬目光突然停在此处,思绪万千。那是桌脚十分不显眼处,一枚红豆大的黄铜铃铛。它被什么东西打断,落在地上。
&
第二十一章 暗潮(四)
说起离宗,四国境内四大门派之一,便不得不提及江湖草野对四派的评判:
上漓武极御止司,西戎神指承阳刹。
南佑清绝青鼎门,大虞乌合结离宗。
之所以这四派并称,是因为这四个宗门可以代表四国境内最强的武学所在。但四个宗门不止武功招数,立派法则,所担职责也是天差地别。
御止司是北方上漓皇属的武学门派,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上漓的官衙,专门为朝廷培养将军和禁军护卫的。上漓尚武,御止司选人甚是严格,只有资质最好最为勤奋的才能留得住,从御止司走出的甚少平庸无名之辈,就算不能征战沙场大杀四方,守一城安一隅自然也不在话下。
承阳刹和御止司似同而不同,在西戎虽说也算是官署。但西戎一国民众信仰阳神,所以承阳刹其实是宗教圣门所在。只是它管的自然不止诸如祭祀祈福等一般教派事物,教政合一,承阳刹指派的境内境外暗探、刺杀等等见不得人的事,早已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为首的国师乌炎,就是个外表神叨,实则功夫怪异且十分了得的头号刽子手。他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为首的两名术司,隐名和风影。隐名,自然是不知真名,这人手执一柄长剑,出手迅速果决,所以几乎无人知晓其真面目。风影,是个美艳绝伦的年轻女子,不过二十年纪,使一条倒刺长鞭,所过之处必见血腥。
唯一正经钻研武学,不问政事,不理权争,有百年剑道传世的,便是南佑境内方寸山上,青鼎门。青鼎门只醉心武学,以一门之力平祸乱,救黎民,却从不参与战事,不救兵将。外人经常一句话评论,便是:青鼎门人,最有义而最无情。
而离宗,就如判词所言,门下弟子皆是“乌合之众”。
离宗创始之人,叫做钟恪。钟恪本是薛琬祖父,大虞高祖皇帝一辈的开国将军。大虞立国后与高祖多有不合,便自请到了虞戎边境,忍受风沙之苦。
高祖一朝大虞西戎交兵不断,自然就有许多流亡的兵士。他们大都从尸山血海中得以幸存,高祖军伍出身坐上皇位后治下更严,这些人有的与军伍失去联络,有的被战事吓的怕了,一时没有回到军伍中,便被归入叛军之列。无家可归,无国可报之下,钟老便设法将这些军士聚集起来,让他们更名换姓后在边地生存。钟老将这些人组成的所谓门派称之为离宗,流离之离,教导他们向善,以护佑大虞百姓之功赎己之过。离宗内一开始只有这些军士,后来便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人。他们或是有一身本领无门可报,或是身负冤屈无处洗刷,或有其他难言的苦痛过往。他们大都行事时不留真实名姓,出手后亦是无迹可寻。离宗之内的人,都非常人。
自钟老故去,离宗便交托给了下一任宗主。若说离宗中人隐姓埋名是常事,而这位宗主干脆是不知名姓。就连离宗中人,大部分也只以“宗主”相称。
近几年离宗大都由几位年长的前辈打理,主要清理宗门中混迹的恶人,也别无他务。弟子们大都各行其事,除恶扬善也好,自谋生路也好,多的是人没见过新宗主。这新宗主也从不发号施令,不禁令许多人犯嘀咕,这个宗主是否还在世。
薛琬又把客栈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一个活着的人,不禁有些失望,不过好在是查到了一些东西,至少知道是谁在暗中搞鬼,不至于措手不及。
出城之前薛琬安排复阳城内的人去将客栈收拾干净,把尸首好好安葬,再留意一下客栈的动静,若有人回来一定要问问清楚那天看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客栈幸得离宗之人所救的掌柜,如今已经被人安排出了城,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脑海里所见之事,也是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的。
那日客栈中先是来了一个红衣女子,这女子穿
第二十二章 暗潮(五)
之后的事情,便是这白衣公子和那红衣的女子打了起来,两人究竟谁胜谁负,这掌柜并未亲眼所见。两人出招过于凌厉,他早早便躲了起来。
再出来之时只剩这白衣公子和他带来的几个人,掌柜看这架势,红衣女子已经不在,应该就是战败走了吧。
“我会安排你出城,你赶快收拾一下,不要再回来了。”回春生看着浑身依然在发抖的掌柜道。
掌柜一时没有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待了一会儿,他发现这白衣公子一直在看着自己,刚刚入耳的话才被反应过来。“好,好。”他慌乱地应道。
平民百姓,没有经历过这样骇人的事,自然被惊吓的不知所措,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回春生带这掌柜设法离开了复阳城,随后派人留于此处观察了几天。直到手下门人报他,薛琬带人来客栈查看过。回春生嘴角扬起一抹早已料到的笑意,去寻了一个人。
“你说的对,不愧是方寸山上下来的小徒弟,她果然去了城内,还发现了客栈的事。”回春生到了蒙山一处山谷,看着眼前面向月色而立的人。
“她无事吧。”白黎转过身来,听到来者声音,语调平缓。
“无事。”回春生走过来,与他并肩而立。两个人都是一身白衣,只不过回春生的更无其他装饰,不及白黎的贵气,却多了几分潇洒。
二人皆是清俊之容,只是白黎眼底下一抹如涓涓流水般的温情,在回春生疏离冷清的眼睛中找不出来。
“你对她,还真的是上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春生见白黎望的方向,那不仅仅是月出东山之处,更是这人心尖上的人此时落脚之处。
“她背负的东西太重了,却总不能与人道明。”白黎眉间微蹙。
“你自己背负的,可半点不比她轻快。”回春生听得他这样说,不禁替他反驳。“那你不如便去与她道明。”
白黎摇摇头,“时局不许。况且,我并未帮她解决任何事情,此时多告诉她一件事,她就要多背负一件事。”“你想的,还真是多啊。”回春生叹息一声,不知是在笑他痴,还是从心底感慨。片刻沉默后,回春生周身打量他一眼,“你的病症如何,听说前几天发作了一次。”
见他要过来探自己脉搏,白黎侧了侧身躲过,“你放心,我没事。”
“算了算了。”回春生摆摆手,“左右是你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撑不住了自己知道。你现在不让我看,以后快死的时候可不要找我。”
白黎知晓他说的玩笑话,也附和道:“你记得收尸便好。”
“流离之客有个惦记着给他收尸的人,已是最大的温存了。”回春生白了他一眼,又想到薛琬,“那小徒弟运气也不算差,至少遇见了你。”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白黎纠正道,却见回春生对他爱答不理,“方寸山上的人,心怀善意,运气自然是不会差的。”
回春生敛了刚刚玩笑的神色,眼底如一潭冰水,深不见底。
“你未曾想过,告诉他,你还活着吗”白黎问道。
回春生半晌不语,沉声道:“本是不必。”
“那你可从未在意过,那人如今是否过得好,过得顺从他的心意。”又提及回春生的心结,白黎问的小心。
“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活得不好呢。”回春生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说自话,“又有什么能是不如他意的。”
第二十三章 汹涌(一)
依然四月上旬,街旁的烟柳遮了半个奉陵城。如此新燕回巢,百花争奇的大好时节,已白白被乌七八糟的案子煞了风景。
舍麻一案,六部、中书省、御史台几乎没有官员不被牵扯进来,朝纲大乱,饶是薛晟是个极能忍耐的,也已撕了十几次奏折了。
因为不少空缺一时补不上来,每日上朝之时朝臣们左右看看,已少了不少熟面孔。获罪的官员或是被亲属所累,或是包庇,或是直接参与,虽有好些罪名还没立死,但到底是不能再任职上朝来了。
薛晟本想借此案子斩几个罪责重的可以将权力收回,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查竟扯出这么多人来。如今骑虎难下,他既不能放过这些犯案之人让他们继续祸乱朝纲,但如今朝廷元气大损,他自己根本分身乏术顾及所有政事。
只是事情远没有结束,今日薛晟扶着疼痛难忍的头坐到龙椅之上,严宇便第一个上奏了新查到的东西。
“严卿说吧,哪位官员。”
“事涉勋爵权贵,臣不敢妄言,还需查证。”严宇执笏板,站得恭谨板正,话语却字字惊的朝堂上其余人纷纷看过来。
“勋爵权贵,何人”薛晟心中亦是忐忑,若是重臣卷进来,实在是件太麻烦的事。
而严宇接下来的回答让他表面维持平静,实则竟生出一些慌乱。
“信国公元府。”
“严卿可查到些什么,只管道来。”
朝堂上已有人低语起来,信国公是连先帝都要敬重倚仗的老臣,这异族的小子怎么敢查到他头上去。
“并不指向信国公本人,而是他府上的公子,有印鉴为证。”
听闻此言,薛晟比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然心里凝重的很。
”陛下。”严宇躬身请命,“因是先帝钦封一等公府邸,臣不敢擅自拿人搜查,特向陛下请命。”
当堂请命,又有疑点,薛晟不能拒绝。
“既有疑处,严卿当然可前去查探。”薛晟道,“只是要注意分寸,不可侵犯了信国公。”
“微臣谨记,谢陛下。”严宇自始至终面色一直端的严谨,语调也未曾有任何变化。
昭和殿风起云涌,只是消息无法传递的那么快。尤其是薛琬不在奉陵,本来与薛琬亲近的官员也没有再将消息递到公主府。
于是毫不知情的元晞,依旧在公主府和千越写着一幅大字。
待到千越完成最后一笔,两个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见元晞终于展颜,千越不满地努了努嘴,“我之前写的有那么差看把你吓得。”
元晞瞬间换成明亮的笑容,和千越这样事事喜欢别人夸他的人待久了,本有些不愿多与人言的元晞也学会了“逢场作戏”。
“千越写的自然好,你手臂上有力道在,注意笔的起落位置就好了。”
千越满意地挑了挑眉。这时锦兰在开着的门口扣了两下门,“千越,元公子。元府派人传话,要元公子现在回府。”
“稀罕了,元府会叫你回家怕是没什么好事。”千越摇摇头,也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说。
元晞也有些惊异,平日他在不在元府留宿都不曾管过,今日竟单独派人来找他。
只是元晞不是无礼之人,他从书案旁走过来,对着千越道,“我回去看看。”
“好。”千越笑意晏晏,“无事了记得再过来,脆皮鸡给你留半只。”
元晞同样回以笑意,没再答话就出门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