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千越看着那人背影有一瞬间的惴惴不安,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便只顾着去整理书案上散落的字稿。
元晞牵了马,出了公主府之后便一路朝着元府而去。路上见到了一行朝廷官派的京衙司的兵士,有些疑惑。更加令他惊异的是,元府的正门处,被同样来自京衙司的兵士围了起来。
他下了马,走上前去。自元府正门走出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汹涌(二)
刑部的天牢内,泛着潮湿阴冷和血腥的气味。犯人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元晞被一路带向审讯室,这声音就越来越近,他不禁蹙起了眉头。
路过一间牢室,那犯人被倒吊起来,粗长的铁棍直接向那犯人浑身是血的半**的身体上打去。
被人按住坐下时,元晞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叫声,隔得太近,还隐约听见的,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四周及外面都站了狱卒,看管得严严实实。一个主簿已在一旁坐下,铺好了笔墨。对于刚刚那犯人的声音,这些人毫无反应。
直到严宇坐到元晞对面,四目相对,气氛有些不寻常。
“元二公子,许久未见。”严宇开口,竟是寒暄。
“倒不是许久。”元晞神色清冷,“离上次严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找人切磋,只是十日之隔。”
严宇毫不在意,也没有继续顺着他说,“二公子这几日,都来往何处”
“公主府,信国公府,白府。”元晞答道。
“去到白府为何事”
“走亲。”
“去到公主府何事”
“会友。”元晞答的干脆,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依旧不知来这里所为何事,心中不免有些恼。“严大人把我绑到这里,又不说要问我什么”
“本官已经在问了。”严宇语气厉了几分,“二公子当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我不记得了。”这话不是敷衍,千越带着他逛了城里城外太多地方,他确实记不得。
“那我便来提醒公子吧。”严宇道,“城西悦来茶棚,可有去过。”
元晞想了想,“或许是有的吧。”
“那日元公子在悦来茶棚施舍了一个乞丐,应该不会不记得。”严宇面色冷如冰霜,元晞只觉得他目光甚为犀利,看得人很是不舒服。
“确有此事。”元晞回忆一下说道,“这可有什么问题”
“这乞丐是乔装之后逃出奉陵的,已被刑部擒获,是此前偷运舍麻入京与朝中涉事官员有不少往来的犯人。”元晞听得舍麻二字,心知此事定然不简单,但为何自己会牵扯进来还不得而知,于是稳了稳心神道:“此事与我有何关系,我并不知晓那人身份。”
严宇示意旁边的人拿了一样东西过来,是一张细长的纸条,泛着卷边,而且有了破损。严宇把那纸条细细展开,呈现于元晞面前。
“奉陵西五十里外,陆氏钱庄,有变,速告知。”
一封简洁的报信的文书,元晞惊异的是,这纸上的字迹与他自己的别无二致。
“这不是我的。”元晞道。
“二公子为何这样急着否认,我还未曾指认是你的。”严宇见他面上泛起一些青白,语气上更有压迫感。
“这字迹……我不知道此事。”
“好。”严宇似是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又从旁边下属手中接过一沓纸张,随意抽了两张。“这是奉陵怡春楼几笔交易的收据,上面只写是茶酒,但一张就是几千两之数。况且,二公子自己的印鉴,你不会不认得。”
感觉周身被一张紧而密的网牢牢束缚,元晞一时无法细细理清,只是无数个声音在他脑中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公子最近经手的元府的账目,不觉得支出过于频繁么”严宇的声音又响起。
元晞深吸了几口气,镇静下来回答道,“家父家兄不
第二十五章 汹涌(三)
严宇所说的,如何证实元晞从未接触舍麻之法。在牢室内的这一日,元晞也知道了大概。
入趋星派之人都是借舍麻以提升功效,但身体也会渐渐与常人有异。若施诊封闭其全身六十四处大穴,这人必会血气翻涌,导致自损内脏甚至当场暴毙。
只是这六十四枚封穴针,常人根本难以招架。因为以往来此被施针试探的都是确有其罪之人,动刑之前就有自行招认的。
哪怕有点骨气,最多挺不过二十针。而且毕竟于身体有损,被施针者少有能清醒着扛过去的。而全部六十四根封穴针都刺入体内,无人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些话听得元晞蹙了眉头,未明真相,就要付出此等代价,任何人都不愿甘心领受。
只是严宇还没将元晞提出来受此等验证时,元伯升竟带了一食盒的菜肴来到牢室内。
父子二人隔着牢室的冰冷的铁栏杆,元伯升将食盒打开,从底端将带来的菜肴一盘一盘送进去。
直到他放进最后一碗饭,沉默许久的元晞道:“父亲,我不能食虾蟹。”
元伯升的手顿了顿,那端进去的一道菜瞬时显得尤为突兀。
照顾他饮食的,从前是他的母亲,后来便是姨母封清曲,他这个父亲又何时关照过分毫。
元伯升毫不避讳就在外面席地坐了下来,“是为父疏忽了。”这样的话元晞很少听到,只是此时元伯升来此,元晞心中的想法更是强烈。
“他们没有为难于你吧。”一点不像平日对他说话的严厉,这样温平,元晞竟不习惯。
“您过来,是想让我认罪,对么”元晞语气笃定,只是心里依然存着微乎其微的希望。
元伯升止住话头,尽力保持着和缓,“为父会设法……”
“原来真是如此。”元晞自嘲地苦笑道,“我还以为,是我错怪父亲了。”
“元晞。”元伯升压低声音,自然也是警示他不要张扬。
“持身正直,秉性坚韧,这便是你教我的元氏祖训。”元晞垂了头,“如今这又算什么呢。”
“元晞,你兄长是受人蒙蔽,并无蓄意作奸犯科之意。只是他是世子,若是获罪于元家有损……”
“所以,我不算是元家的儿子么”元晞红了眼眶,强压声音的颤抖。
“只是权宜之计,为父会想办法救你出来。”元伯升见他过于激动,希望可以缓一缓元晞的情绪。
“我不愿意。”元晞无比清晰地说道。
元伯升眸色一紧,“元晞!”
“不是我做的,为何要我扛。”突如其来的倔强,元晞强撑着随时崩溃的情绪。
“为父只希望你能为大局着想,此事你已无法脱身,若你一定要如此,元府上下没有人能幸免。”元伯升耐着性子劝说。
“无人幸免,是因为若站在我此处的是元旭,父亲会不遗余力地去救。哪怕是找别人来背负他的罪名,就如同现在一样!”
“牵连整个元府,这又是你母亲想看到的么”
戳到最深最痛的地方,元晞再也无法克制那仅剩的体面。“若是我母亲在,自然不可能是如今的局面。”
“若是她在,你兄长能活到如今的年岁便是万幸。”元伯升被触了逆鳞,言辞也激烈起来。
“所以你恨我母亲,连带着恨我……所以我替元旭顶罪,亦或是替他去死,对你来说不过是偿还。名正言顺的偿还,是吗”最后的两个字带着哭腔,所有情绪涌上来,瞬时迸发。
半晌,元伯升阖了眼眸,道出一个:“是。”
终于不用试探与猜测,元晞心如死灰,“果然……果然……”
“事已至此,我不会逼你。该如何做,你自己选择。”元伯升甩下这最后一句话,拂袖而去。
第二十六章 汹涌(四)
严宇停了施针,走到门口望着双眼通红的千越,说道:“莫公子,你如今这样闹,不过平白多给元二公子添一条罪名而已。”
“在给他加罪名的是你。”千越暂时停下来,那旁边阻拦的人也不再动作。
“是否冤枉,我在查明。”严宇毫无畏惧地对上千越发狠的眸色,“还请莫公子不要如此冲动,还会累及长公主殿下。”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说辞。”千越道,“此事和四姐无关,她不在奉陵,你少攀扯她。”
“莫公子,恕我直言。你今日再怎样折腾,这针也是不得不施完。你多拖一刻,元二公子就多痛苦一刻。”严宇侧了身,让千越更清楚地看到头已经无力垂下的元晞。
千越死死攥着栏杆的手缓缓松开,眼底也渐渐黯淡下去。
严宇见此,便继续回去施针。
若说千越一开始来的时候,元晞是为了不让他冲动,刻意忍着疼痛故作轻松。如今已是完全感觉不到什么是疼痛了,强烈的虚弱感,五脏六腑像被同时掏空了一样。
四十八根,他口中是无意识流出的,因内里受损的鲜血。千越心揪的紧了,元晞自己却浑然不觉自己如今的样子。
五十六根,元晞彻底没有了意识。
“元晞!元晞!”千越在外面大声喊着。
密密麻麻的针刺满全身,浑身都是血痕,在一旁的狱卒都别过头去,有的还在轻声叹息。
“你放开他!他昏过去了你看不见吗!”千越暴怒道,眼里也尽是激动与心疼之下的眼泪。
严宇在元晞脖颈间探了他的脉搏,虽说虚弱很多,但目前无虞性命。
“继续。”严宇见那一直拿着还扎着八根银针的狱卒退到一旁,命令道。
“可……”狱卒想说什么,又缩回去了。
剩余八根,是在千越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中扎进元晞身体里的。
狱卒用钥匙刚刚打开牢锁,千越便猛的冲了进来。
他一把推开严宇,看着眼前的元晞,眼睛通红。他伸手去探元晞脉搏时,手竟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终于确认他还活着,千越伸手去拔元晞身上的封穴针。
那比平日医者所用的粗了几倍的针,每拔一根便有鲜血瞬时流出来。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尽快地拔走这些针。把元晞从木架上放下来,千越怕背着会压到他前面的伤口,便一把将昏过去的元晞横抱起来就要往外走。
严宇拦住他,“莫公子,你要做什么”
“带他回去,治伤。”
千越脚步不停,严宇便站在他面前。“元二公子身上依然有疑点未清,现在还不能离开。”
“若我偏要带他走呢。”千越勾起一抹笑意,但戾气已浸满眼眸。
“今日你若带元二公子出了这天牢大门一步,严某只能得罪。”
这等威胁警告对千越而言根本不会在意,他当做没有听到一样,抱着元晞直接向外走去。
千越周身杀气,况且若在天牢内动起手来也不好言明。外面的长公主殿下狱卒们自然不敢惹,也就一路跟着一路戒备。待到千越真的把元晞带出天牢,才能名正言顺地阻拦。
天牢门口,全副武装的兵士见到千越出来,把长矛对准他。
千越抱着元晞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人们。身后严宇走出来,“莫公子,你要想好。”
千越知道自己带着重伤的元晞,加之还有严宇这个高手在,他没有绝对胜算。只是元晞继续留在那里,恐怕一晚上都活不过。他不能退缩着去冒这个险。
这时,台阶上的人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白色身影,一手执剑,正走过来。
白黎站在那里,对千越道,“我帮你,带元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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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汹涌(五)
薛琬带着元拓,而且还跟了许多随行之人,回来的自然慢了一些。
她的车驾刚刚抵达府门,薛琬便看见一大堆人站在门前。
“这些人,看起来不是来迎我回来的。”薛琬看了看那些身着盔甲的京衙司的兵士。
“微臣魏晗,参见长公主殿下!”首领单膝跪地,对着从车驾上下来的薛琬道。其余人随之跪下,“参见长公主殿下。”
薛琬迈着极慢的步子,手持着一把团扇,“把本宫的府邸围了个严严实实,现在在这里恭迎本宫回来魏大人,这是要迎本宫回去一并看管起来么”
“微臣只是奉诏而为,自然不敢冒犯殿下。”魏晗答到。
“那你倒是给本宫说说,皇兄给你下了什么诏”薛琬实则明知故问。
“殿下府上护卫莫千越自刑部劫了人犯,武成将军府公子亦参与其中,现几人都在殿下府中,微臣不敢擅自闯入,只能率兵把守。”
“人犯是谁,定的什么罪”薛琬早已知晓此事,故意问及。
“这……是信国公二公子元晞,罪名……尚未查实……”魏晗自知说不清楚,语气弱了许多。
“千越为何要劫了元二公子出来”
“微臣不知。”魏晗如实回答。
“何人上书陛下请命围封我公主府”薛琬语调扬了几分。
“是,刑部尚书韩大人。”“这你倒是知道了。”薛琬把团扇翻了个面,示意幽兰带元拓回去,“那个姓严的新贵这次怎么不冲在最前头”
“殿下,莫千越打伤数个狱卒,连严大人也为白黎威胁,行状实在恶劣……”这魏晗回答不出来薛琬的话,只得强行转移话题。
“你又知道了”薛琬把手里的折扇翻过来翻过去转的飞起,“看来你们京衙司还真是会办事,话说一半留一半,这样下属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去卖命,也不怕得罪人了。”
“殿下这是何意”魏晗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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