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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臣风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衣山尽
想到这里,周楠突然浑身冷汗:“这姓王的认识桑树,也识破我的布置。对的,对的,这老头就算是豪门子弟出身。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可说是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他若是没见过桑树,那才是咄咄怪事。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三岁顽童拙劣的表演。”
“可是……王若虚为什么不说破这一点,偏偏要指鹿为马?要知道,这事以后只怕要成为笑谈,对他的名声损害也大啊!”
“王老头这么干,究竟是为什么……他是个言官出身,自然知道只要查出史知县欺瞒朝廷,办一个大案,就是妥妥的政绩到手了。”
周楠想了半天,死活也想不明白,在床上滚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等到他睁开眼睛,已经是午时。周楠大惊,又出了一身汗。这可是整整一个上午啊,有的是时间发生意外。这老王头先前说的那番话中满是讥诮,难不成他还有别的心思。
急忙跑出去一问,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王若虚也是睡到天光大亮才起来,起床后就坐在屋里喝着茶,看了一上午的书。
下午,王若虚依旧读书,一步也不出公馆,就连他手下四个随是哪里都不去,只躲在屋中打叶子牌。
明朝的叶子牌规则类似后世的麻将,周楠也跑过去,买了几匹马,赢了一两多银子,不无小补。
很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考虑到王大人假装清廉的道德先生模样,周楠自然不会给他安排去城中酒楼花天酒地。反正公馆里有伙夫,王若虚五个人,一人一碗糙米饭,一荤三素一汤搞定。
还有一夜王若虚就会离开安东县,虽说白天是偷梁换柱,姓王的也没有当场说破,可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将来回朝廷交卸差事,又会上什么折子鬼才知道。
这人喜怒无常,刚和你说说笑笑,转眼就变个脸色,根本无从猜度他的心意。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今天晚上就要从他口中问个准信。”周楠现在的个人命运已经彻底和史杰人拴在一起,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无论如何,等帮他过这道关口。
他坐在屋中慢慢地喝这茶水,一遍遍将王若虚的个人履历在心中过了过,试图从不多的信息寻出端倪。
王若虚,福建漳州长泰人,世家子弟。姓王名惟恕,字若虚,嘉靖二十六年同进士。中式之后,先是在六部观政,后任工部给事中。因为弹劾严嵩为人不简,被贬至吏部任浙江清吏司主事……等等,工部,严嵩的儿子小阁老严世藩不就是工部侍郎吗?他得罪了严阁老和小阁老被贬也正常。可是,贬去吏部这种要害部门,权力反而变大了。这一点,就值得人玩味了。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嘉靖二十六年……周楠突然一拍额头,喃喃道:“却是忘记这一点了。”
他好象把握到了什么,看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当即也不再想,深吸了一口气,走进王若虚的房间,施礼:“小吏周楠见过大老爷。”
王若虚依旧在看书,见到周楠面无表情地问:“你整日跟在本官身边,一刻不离,想必是你们县尊的意思。名为随身服侍,其心却是叵测。你今日来见本官,想从老夫口中得个准信?下去吧,至于你家知县的外察岁考,某已有定夺,却不是你们该问的。”
一言不合就撵人,周楠如何肯就这么退下。他解释道:“大老爷乃是吏部主事,掌管一省官员考评。官吏任免乃是公器,周楠是什么样的身份,如何敢多言。小可以前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士林一脉。世事无常,这才沦落至斯。天意如此,周楠也是无奈。今日白天时,小的和上官联句做诗,心中欢喜,对大老爷的才学心中敬服。卑职这两日得大老爷指点,所获良多。在小可的心目中,主事就如同我的授业恩师一般。只可惜周楠无福,不能拜在现大老爷门下。”
说到这里,周楠一脸的遗憾,一脸的黯然。
王若虚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吏,文彩是有的,可惜心术不正,品行不良,却是可惜了。你来寻某,就是为说这些?”
他态度是摆明了不想和周楠废话。
周楠一咬牙,拜下去,大着胆子道:“小可听说主事乃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又闻嘉靖二十六年春闱中式的士子都是人品高洁的道德之士。今夜前来拜见大老爷,乃是心中有一口不平之气,还请大老爷教我。”
“你有什么不平,怎么找到老夫这里来,老夫现在已经不是言官,又不是巡按,你来告状,荒唐之极。对了,周楠,状告何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拦轿鸣冤吗,王主事觉得可笑。也对,小地方的人,但凡看到一个京官,就觉得是天大人物,平日里但有不如意的地方就要想方设法来碰碰运气,这样的事情他以前出京办差的时候也遇到过几次,都是直接赶走了事。
不过,周楠那一句“嘉靖二十六”却让他想起当年的往事,心中一颤,禁不住心中微叹:那年的春闱竞争实在太激烈了,如今想来真是不堪回首啊!
原来,王若虚的王家乃是福建漳州长泰的望族,家中三代都是进士,乃当地的士林领袖。他六岁发蒙,八岁能诗,九岁能文,十六岁的时候就小三元拿到的漳州府秀才功名。到乡试一关时蹉跎了十来年,最后终于拿到了封建解元。
俗话说,金举人,银进士。乡试乃是科举六场考试中最难一关,世上的读书人九成九的人要在这道门槛刷下来,终身举人无望。中了举人之后,后面的进士科一是录取比例高,二是考生有了考场经验,知识储备也足够,考起来也不难。
当年的他自恃才学过人,一手八股文章写得花团锦簇,中进士易如反掌,点个庶吉士当不在话下。只要进了翰林院,奋斗上一二十年,一方大员是跑不掉的,说不好入阁有望。
万万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直娘贼,那一科的考生全是强到逆天的怪兽,一甲,状元,李春芳;榜眼,张春;探花,胡正蒙。二甲的作文高手更多,就连大才子张居正也勉强排在第九。大名鼎鼎如王世贞者,差点吊车尾。至于徐光启、汪烇这样的大名士,也被挤到不起眼的角落。
三甲更离谱,一长串令人咋舌的响亮名字:马三才、马一龙、丘岳、陈善治、张言……简直就是群星璀璨。而这些人,最近几年在大明朝的政坛上已经崭露头角,未来必然焕发出夺目光彩。
和这些精英同年同科,固然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自己因为没有进翰林院,这些年宦途坎坷,却是抱憾不已。
王若虚每每念及于此,都禁不住在心中感叹:如果自己等上两年去考嘉靖二十九年的春闱,人生或许是另外一种模样吧?
周楠见王若虚一脸的感叹,倒没有急着赶自己出去的迹象,忙道:“大老爷误会了,小可倒不是想要告状。只是心中对朝廷这改土为桑的新政有所保留。没错,当今中央财政空虚,陛下开海禁边贸确实是充实国库的善法。可是,怕就怕实行起来要走样。怕就怕地方官急功近利,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土地都改成桑园,地里没有产出,来年百姓又吃什么?江浙乃是天下粮仓,若有事,怕是要动摇国本。所以,县尊这次推行改土为桑,实际数目和上报朝廷的有所出入。毕竟,夏收在即,总不可能将所有的稻谷都拔了,叫百姓挨饿吧?”
这已经是自呈在改桑一事上对王主事有所隐瞒,周楠已经觉察出这个老王早已经将这一点看破。他是在赌,赌王若虚的态度。
“史县尊在私下和卑职说起嘉靖二十六年科的进士时,说起王主事时曾称赞道,王老大人不畏严阁老强权,上表弹劾严嵩父子横行不法,祸乱朝纲,涤净风气,乃是天下官员之表率。此番来安东,必能体恤百姓之苦。县尊心中羞愧,此刻正在衙中自省,特命小可前来向老大人请罪。”
说着话,他背上肌肉都绷紧了。这一把如果赌错,史知县弄虚作假必然要到京城刑部走一趟,而自己没有他的庇护,说不得要逃命去了。
“请罪,果然其中有假!”王若虚猛一拍桌子,冷笑道:“如此说来,本官倒要在安东多勾留几日好生核查了。”
“啊……大老爷……”周楠心脏跳得似要从口中蹦出来,顿时心丧若死,心中乱成一团:难道我猜错了,难道我猜错了,不可能啊?
“不过,本官另有要事去办,哪里有工夫陪你等在地里乱转。”王主事突然一笑:“对了,你方才所言任何一个新政出台时表面上看起来是好的,可怕就怕执行起来走样,变成恶政,倒有些意思,此话怎解?依你看来,这改土为桑是搞不成了?”
周楠下意识地回答说:“最多一年,朝中君子必然看出其中弊端,必须尽废。改土为桑,伤了农本。虽说生丝海贸可以换了许多白银充实国库,可江浙两省却会因为歉收米价腾贵,折算下来,其实天下的财富并没有丝毫的增长。就好象宋时的交子、会子,我朝早年的钱钞一样……”
实际以米本位来计算,在美洲白银大量输入明朝之后,白银确实迎来一次大贬值。从明初的一两银子价值一千元人民币直接贬到五六百,算是给明人上了一堂原始的货币经济课。
“……我朝银价,说倒底是以粮食为核价标准的……粮少,银贵;粮多,银贱……”
周楠大胆地将心中那点可怜的经济学知识大约说了一遍,虽然其中颇多谬误,但用来糊弄古人也足够了。
王主事听得入神,良久才点点头:“倒也有趣,果然留心之处是文章。本官对朝廷本次试行改土为桑也有保留,这才来你县勘察,也是想看看新政实行的效用如何。正要上折子反对此事,你这个观点甚是新奇,老夫倒想借用一番。”
没错,王若虚作为一个老派人物,自然有着明朝所谓清流的禀性。朝廷但凡有新政出台,不看对不对能不能实行,先反对了再说。反正说别人不对是容易的,即便新政最后获得成功,也能以一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了之。如果恰好说对了,那就是可以大大自夸一番:“看吧,老夫当初就说这事不可行,说对了吧?”
反对总是比建设要占便宜的,又能刷声望,这也是明朝中后期言官清流大行其道的缘故。
再者,在嘉靖后期,朝廷的政争已经开始有越演越烈的迹象。凡事不问对错,只看立场。
王主事当初可是弹劾过严嵩的人,改土为桑是严家父子弄出来的,无论如何,先弹劾了再说。他正在思索正写这个奏章,也正头疼。今上是个爱钱入骨之人,眼睛里只有银子,海贸确实能够带了丰厚的利润。要想说服皇帝,却不是那么容易。
周楠刚才这席货币以米价为本位折算财富增减的观点别开生面,让他如同醍醐灌,周楠忙道:“小可也就是胡言乱语,不成体系,自然需要老大人完善,大老爷若要用乃是周楠的荣幸。”
王若虚点点头:“好吧,你退下吧!今日老夫受了你的启发,也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你既然来找到老夫,估计也是领了史知县的命过来探本官口风。某若这样让你空手而归,未免不近人情。回去告诉你们知县,这次安东改土为桑做得好,史杰人勇于任事,当得起能吏干员卓异六字,下去吧!”
到这个时候,这次外察总算结束,史知县平安,自己这口典吏的铁饭碗也保住了。
周楠大喜,谢过王主事,刚垮出门,后面王若虚突然一笑,问:“老夫只闻有桑蚕、柞蚕,这淮安的蚕也怪,竟然能吃白蜡树叶。”
周楠如中雷击。





闲臣风流 第五十章 发愿
这老头儿早已经看穿了一切,他为什么不揭穿?
惊魂未定的周楠回到屋中,狠狠地喝了几口已经变得冰凉的茶水才回过神来。
他又用手支着下巴想了半天,才想通这其中的缘故。
一切还得从嘉靖二十六年那一期进士科谈起,说起来,那一科的进士们可出了许多大人物。张居正且不说了,万历朝首辅,大政治家,大改革家;状元李春芳,嘉靖四十四年入阁为相;马三才,神宗时名臣,关于他的任用直接引发了后来的东林党争;徐光启,大科学家;杨继盛,嘉靖名臣,因弹劾严嵩,被诬陷入狱,拷打致死;王世贞,明朝文坛后七子领袖,文学家,后任南京刑部尚书,太子保。据说,大禁书《金瓶梅》就是出自此人之手,用来讽刺严世藩的。小阁老小名庆儿,乃是西门庆的原型。王世贞在朝中被严党诸多排斥,心中不忿,愤而写书将小严从里到外黑了个透……
这是一群亮瞎人狗眼的精英,可说是直接构成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文官体系。
这群人才干出众,有抱负有雄心,且都有一个特点——和严嵩不合拍,甚至如杨继盛那样和严党反目成仇。
如今,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都团结在裕王,也就是未来的隆庆皇帝周围,和严党正斗得你死我活。只不过,裕王胆小,一直隐忍,使得这一团体暂时处于下风。
明朝的官员讲究出身,见了面,首先就要问你是哪一年的进士,得了第几名,座师是谁?如果是同年,又是同一个位座师,那就是师兄弟,是自己人。将来在政坛上就要相互扶持,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明朝官场中的党派、门户就是由这种师生、同年、同窗的关系紧密连接在一起的,伴随一生,无法摆脱。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科的同年们因为杨继盛的死与严党不共戴天,作为其中排名较为靠前的王惟恕王若虚严嵩用女子暖床的私隐之事都拿出弹劾,对严阁老来说也算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他的政治态度不言自明。
本来,王若虚得罪了严嵩,必然要受到严党的猛烈还击。估计是因为有嘉靖二十六年的同年死保,这才调去吏部做主事。身居要害部门,也算是保住了那一期同学的一份力量。
这次改田为桑是严党弄出来的,王若虚不反对才有鬼。
王主事这次来安东核查改桑一事估计是抱着给这一乱政挑刺的念头,他人老成精,如何看不穿周楠拙劣的表演才见鬼了,要治史杰人欺瞒朝廷之罪,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偏不,实际上像他这种政治人物做事的心思,对错真不要紧,关键是看做这事的意义何在?
搞掉一个史杰人倒是无妨,可这么做有意思吗?最多只能说明史知县胆大包天,并不能说新政就不行,也伤不了严党皮毛。
估计王老头也在想要拿这事作一篇什么文章,这才不表态。
直到周楠今天献上“天下财富自有定数,不增不减”“米银价格比率”之言之后,王若虚这才找到了攻击新政的要点。纲举目张,接下来的文章就好作了。
这次安东倒有不错的收获,至于史杰人的个人命运。大明朝几千个州县,像他这样的人物才不关心呢,提都懒得提。
“猜对了,赌对了!”想通这一点,周楠忍不住一声长啸,心中不觉波澜万丈。
自己通过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和对史料的分析研究,直接决定了一个知县的个人命运,说不得意也是假话。
自从穿越到明朝嘉靖年后,他先是解决了个人身份问题,又混进县衙做了典吏,其中也经历过不少艰难险阻。有些时候,老实说心中也未免有点憋屈。一个小人物,做人做事有的时候确实不能随心所欲。
到今日,自己穿越者的特长,自己手具备的大历史观视野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先人一步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就这样还不能功成名就,莫若一头撞死。
对于未来,周楠突然有强烈的信心,往日心中淤积的那一丝有心不得施展的自怨自艾也荡然无存了。
周楠也不敢大意,因为实在太激动,睡意半点也无,索性就拿了本演义话本书儿看了一宿。等到天亮,他和史知县一道上了官船,把王若虚直接送出淮安府直接送到徐州地界才回。
同时,淮安府那头史知县这次岁考的批语也下来了,得了个卓异。如此,史杰人的知县大可稳当地做下去,说不好还会高升。
史知县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地,忍不住称赞周楠道:“周典吏此番迎接上差辛苦了,本官赏罚分明,如此功劳不能不赏。”
周楠大喜:“多谢大老爷。”
史知县:“回安东县之后,你去户房支二两银贴补这阵子的鞋袜和茶水。”
“为县尊效力,不敢求赏。”周楠义正词严,只差在额头刻上一个忠字。内心中却一阵晦气,才二两银子,开什么玩笑。户房那些瘟器都他娘是刮地皮的。银子到他们手上,先扣个三成。还有,得了犒赏,搞不好他们还要我请客,这点钱根本不够他们喝花酒的。偏偏同事一场,这些场面还是要应承的。
这次接待任务,周楠先后筹措了十两银子,花得精光不说,自己以前的那点积蓄反都贴补进去,接下来要过苦日子了。等到下一次领俸禄还得好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能否熬过去。偏生家里还有个吃闲饭的便宜侄女。
先前他还为自己的大历史视野和先知先觉而踌躇满志,这一刻却要为稻粱谋。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吏员,什么时候才能富贵荣华啊?
周楠有些丧气。
王主事这个瘟神终于走了,周楠两天两夜没睡好,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躺在船舱里,一合上眼,就是王若虚这几日在安东县装疯卖傻,喜怒笑骂的场景。这老头人品实在太恶劣,可地方官拿他又能怎么着。惹恼了吏部的主事,你的乌纱帽还想不想戴,想不想调去辽东、西南、大西北这种苦寒之地啊?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啊!
周楠禁不住喃喃道:大丈夫当如是哉!
要做官,做大官,公侯万代。
是的,我不能科举入仕,可做官并不只有科举一途。嘉靖早年权倾朝野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是进士吗?嘉靖早年的咸宁侯仇鸾是进士吗?如今的小阁老严世藩连个功名也没有。
可这些人咳嗽一声整个朝廷都要颤三颤,可见,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啊!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正当周楠抖擞起精神,刚回到安东,就有刑房的师爷跑承法房来,小声说:“周师爷,你不在这几日,梅家数次来衙门问你和县尊几时回来……”
周楠心中一凛,这才想起那三百两银子的外债。当初素姐撩下十日为期,若到时候不还钱就让他卖身为奴抵帐的话。如今,这时间早已经过去。梅家之所以没来寻自己晦气,估计是因为县里都忙着迎接王主事外察一事,他们若是告到衙门里来,那不是触史知县的霉头吗?
现在王瘟神终于走了,梅家也找到头上来。
“梅家来问这事做什么?”周楠脸色不好看起来。
“说是有一笔旧债要和师爷你说说,还有字据。”刑房师爷微微一笑,道:“老年间的事情谁知道是真是假,却来纠缠不清,我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师爷大可放心。”
周楠乃是史知县的心腹,所说的话县尊无不应允。若有事找他办,甚至比找县丞和主薄还好使。渐渐地,衙门里的公人私下都以四老爷称之。周楠的权力算是进了安东权结构的top5之中。
刑房师爷见周楠正红,就不着行迹地过来亲近。
周楠道:“我又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也就是一些往昔的过节,我和梅家的恩怨剪不断理还乱,无fuck可说。还是多谢你来说这事,这个人情周楠记下来。”
“同僚一场,该当的。”刑房师爷提醒道:“周师爷,县衙里有大老爷在,梅家也寻不了你的晦气,怕就怕他们告到府上去,你也知道梅康在水上讨生活,在府城里多少认识些人。”
周楠闻言面色微变,这梅家简直就是祸害,不解决了,你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跳出来咬你一口。
公门自然有公门的手段,周楠找了林阿大和林阿二两个衙役商议。
林阿二提议:“周师爷,怕个甚,要不出些银子找打行的人把梅康给捆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沉淮河里喂鱼。只要钱给够,世上有的是挺而走险之人。要不,小人帮你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周楠忍不住想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开玩笑,我好好的一个衙门里的师爷,手握国家暴力机器,用黑瑟会手段,简直就是笑话。再说了,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能够拿出一大笔银子去请杀手?
林阿答摇头:“不妥,梅员外什么人,人家以前就是在江上杀人越货起家的,手上随时就能调动十几条能打能杀的凶徒。且这人力气颇壮,识得枪棒,就算师爷找了人来,也杀不过人家。”
周楠心中一动,道:“梅康早年可不是善良之人,说不好手上还沾了人命。你们下来留心一下,看能不能从陈年积案中找出端倪,最好是无头人命官司。看是不是他梅某人做下的,如果查出来,事情就好办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查吧,需要的时候会叫你们的。”




闲臣风流 第五十一章 童子试
关于自己和梅家的债务关系,下来之后周楠也仔细想过。
刑房师爷的话说得在理,以如今周楠在安东县政坛上的地位,就算梅康梅员外拿了当初那死鬼周秀才的欠条过来告状,估计史知县也不会受理。
他是史杰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最得用的心腹,自然势在必保。而且,道理上也说得过去。君子有通才之谊,读书人之间在财货上互相帮助乃是常态。你给同窗同年经济上的帮扶乃是应尽的义务,毕竟,将来同学如果得了功名,可是要回馈你的。
人家当初打欠条给你是客气,你现在拿了条子逼债,未免太过份了些。天下读书人如果都这么干,世风何在,礼教何存?
不过,这仅仅是在道德层面上而言,梅家真要抹了脸不要走法律途径,官府还不能不秉公执法。
反正刑房是拖一天算一天,史知县也是装着看不见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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