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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因为北燕这位晋王没怎么和南吴打过仗,说不上什么血海深仇,所以他对于人叛逃过来谈不上太大的感受,可此时此刻真正看到此人受的伤,他却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常人若是受伤至此,别说在人前显得若无其事,活动自如,就连坐直身体也异常困难,这位北燕晋王光是这份不动声色的隐忍功夫,就已经胜过无数人了!
他连忙斜签着身子在软榻边上坐了,细细诊脉之后,他的脸色便渐渐凝重了下来。
姚秦刚刚对越千秋和严诩的自我介绍并不是开玩笑,在科场数次受挫之后,他终于懒得在那些官样文章上浪费时间,再加上敬慕竺骁北为人,便投了过去,本来只是谋士,没想到那位大将军每每喜欢亲自上战场,久而久之,他最初不过平平的医术竟是历练了出来。
而且他尤其擅长医治刀剑外伤。为此,他还开玩笑,大将军应该发他两份薪俸,结果人家真的给了!也正是因为竺大将军对他一如亲人,推心置腹的情分,他就连请封的官职都辞了出去,只安安心心地为竺骁北出谋划策,顺带治一些麻烦的病人。
此时此刻,这位外伤圣手先看伤口,再诊脉息,最终却是犹如泥雕木塑一般枯坐了许久。直到越千秋忍不住催促,他这才摇了摇头道:“晋王殿下之前实在是太饮鸩止渴了。如此重伤却不好好休息,硬是要装成没事人一般在外活动,想也知道,那虎狼之药岂是等闲?”
此话一出,越千秋不禁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我劝过他的,还给他熬过大补汤……”
见姚秦侧头看了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还挺响亮的嚷嚷顿时渐渐低了下来:“难不成我做错了,不该让他大补?”
“不,九公子没做错,应该说,幸亏你给他大补过,否则如今的亏虚恐怕更大。”
看到越千秋如释重负的样子,姚秦心想越家这位九公子此行跟着两位正副使出使北燕,能把北燕赫赫有名的妖王给带回来,除却利害,恐怕还有些情分。因此,鉴于大将军和越家似乎私人交情很好,他就多解释了几句。
“晋王殿下所服的虎狼之药究竟是什么成分,我一时还不得而知,但这样的药物既然能让人最初看起来完好如初,那么除却药劲过后精神萎靡,当然还有别的代价,那便是压榨人的潜力,或者说,生命力。也就是说,这样的药用了之后,需得立刻大补调养。”
越千秋听到这里,终于脸色巨变,看向萧敬先的眼神立刻就有些恶狠狠的,竟是气得直发抖。
“他明明知道我身上带着人参,居然就是不对我说需要大补!他这是考验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放在心上,都指望别人吗?”
“千秋!”严诩看出越千秋气得很不轻,连忙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见越千秋立刻安静了下来,却咬牙不吭声,他就对姚秦说道:“还请姚大夫施展妙手,给这个逞强的家伙好好治一治。”
“他这伤势不好办,但还没有那么危急。他既然敢那么用药,想来也不会在乎将来老了少活十年八年。”开了个玩笑后,姚秦就摇摇头道:“这样,我先给他清创外敷,再开一个内服调养的方子。唉,这么年轻就对自己这般心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越千秋原以为还要去打水又或者找烈酒,没想到姚秦带着的那些瓶瓶罐罐里,本来就有一罐是特制的烈酒。眼看那蘸着烈酒的棉布一点点擦洗着那两处伤口,纵使萧敬先被自己打昏了过去,眉间仍是紧蹙,越千秋只觉得心烦意乱,干脆就撇下人来到窗前。
他正发呆,就只觉得脑袋上压了一只手,当即闷闷地说道:“师父……”
“人家身上的伤,你生什么气?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真把他当成舅舅了?”
越千秋登时为之气结,转过身怒瞪严诩时,就只见其脸上赫然笑意盈盈,分明只是开玩笑。他没好气地用手指指正在忙活着治伤的姚秦,这才悻悻地呸了一声。
“我是看不惯这家伙动不动就发疯乱来的做派!如果他姐姐在九泉之下知道她一走,弟弟就这样乱来,肯定也会气得恨不得爬出来,拎着他耳朵找他算账!什么叫亲人?自己即便不在了,还希望你过得更好,那才是亲人!谁乐意看亲人没事跑到九泉之下和自己相会?”
“话糙理不糙,算你小子说得对。”严诩笑着敲了敲徒弟的头,随即就问道,“话说你给这家伙熬过大补汤?是我之前那方子?”
“之前一直都没顾得上,在固安时既然闲着没事,就熬着吃了三天,本来是为我和小猴子熬的,想着他正好受伤,给他留一份,谁知道竟然阴差阳错有点用。”
说到这件事,越千秋心情还是有些糟糕,竟是不知不觉狠狠一拳捶在墙上:“要是他到金陵还这样随随便便乱来,我非得让他好好看看厉害不可!”
话音刚落,就只听软榻上传来了一声非常微弱的轻笑,越千秋转头一看,竟是萧敬先醒了。他也顾不得这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连忙快步冲了过去,就只见萧敬先赫然满头大汗,分明是刚刚被疼痛折腾醒的,但他的表情和眼神之中,却显出了轻松的笑意。
“那我可得赶快把伤养好,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厉害手段对付我!”
越千秋不知道刚刚的话到底被萧敬先听去了多少,却又不想让这家伙打蛇随棍上骑上头来,当即恶狠狠地说道:“那你就走着瞧!这是大吴,不是北燕,小爷我花招多着呢!”





公子千秋 第四百三十五章 骑奴大本营
固安城中,当北燕皇帝一马当先进了城门时,他看也不看大街两侧伏跪的各色军民百姓,却是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望了一眼一碧如洗的天空,随即生出了一个很无聊的念头。
萧敬先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南吴的霸州,仰头看同一片蓝天了吧?
皇帝已经知道萧敬先会走,却没有想到人会走得那么快,那么决绝。仿佛这个生他养他,又让其贵极一时的国家,已经随着那个女人的过世,再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让其留恋的东西。正因为如此,他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的心底此时此刻压着的是怒火,还是惘然。
而就在这时候,一骑人策马小跑从后头靠近,旁若无人地在侍卫的虎视眈眈之下来到了皇帝身侧,随即略弯了弯腰:“皇上,那个跟着萧敬先竖起叛旗的兵马使岳中已经拿到,臣没费多大的劲,他和他的人一看到臣打出的旗号就投降了。倒是在萧敬先走的另一条路……”
越小四微微一顿,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那边才是尸横遍野,其中有些尸首已经辨认出来,很像是来自秋狩司的白山卫和黑水卫的人,还有……”
听到尸横遍野四个字,皇帝不禁眉头一挑:“你这话的意思是,白山卫和黑水卫都不是你调动的?”
“那当然,臣哪有那个本事,臣现在可是在外头,伸不出那么长的手!”越小四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一面策马紧跟皇帝身侧,一面抱怨道,“再说,就连康尚宫也谈不上真正掌握了秋狩司,更何况臣就带了两个人,能调动南京分司的人截下岳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再次提到了岳中,同时不动声色地添油加醋道:“看他仿佛是自知必死,一路上一个字都不说,可他那些兵就没有那么好的定力了,已经有人供述说是被他蛊惑,还说他和先皇后有旧……”
这话说到这里,越小四故意打住,果然,皇后两个字仿佛触及到了皇帝的逆鳞。顷刻之间,这位北燕至尊就面色遽变,看向他的目光竟是宛若刀子一般。他非常知机地低下头,随即就听到了一个带着森然寒意的声音:“把人带来见朕!”
仿佛是纯粹的巧合,也仿佛是因为整个固安城最气派的屋宅就是那座兵马使的官邸,所以皇帝并不避讳萧敬先曾经占据过这里,甚至直接就住进了萧敬先曾经呆过的那座屋子。
从萧敬先离开到现在还不到一天一夜,屋子里却整个连陈设都彻底换了一遍,可皇帝却根本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皇帝把用得最得心应手的赫金童和康乐全都留在了上京镇压局面,身边一个宦官和宫人都没带,全都是一手提拔起来的侍卫和小将,这就以至于别人并不是太清楚他的秉性。因此当他一个人进屋之后,甚至没人敢跟进去。
而在这种别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还是越小四大摇大摆到了门口,透过门缝张望了一会儿,这才突然头也不回向后招了招手。甄容知道这会儿不可能招呼别人,当即走上前去,结果就被越小四一把抓到了门前。
“皇上身前没个人不行,你,去里头伺候着,端茶送水也行。”
甄容还来不及反对就直接被推进了门里。等到一个踉跄站稳时,两扇大门已经在他背后严严实实关上了。眼见皇帝那说不上是凌厉还是其他的眼神就这么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呆立片刻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兰陵郡王不放心皇上一人独处……”
“把你送进来,他就放心了?”皇帝反问了一句,见甄容顿时哑巴了,他只能没好气地说,“若不是朕了解他,也还算了解你,还以为他是故意放你进来行刺。罢了,一边坐着去,回头人送来了,你也正好看一看。”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他就算看了又能说什么?
甄容暗自觉得头疼,他又不是越千秋,什么事都敢做,更不要说大剌剌找个位子坐下来了。他终究是退到一边默默站着发呆,根本没有随意和皇帝搭话套近乎的打算,而皇帝也没搭理他。终于,外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这一次还是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皇上,岳中带到。”
“押进来。”
既然是押,当然不可能是将其一个人推进来,所以越小四少不得跟着进了屋子。也许是因为严密地搜查过,也许是因为人从始至终表现得没有半点反抗迹象,也许是对他自己的武艺,又或者皇帝的身手,甄容的功夫有信心,他竟是没有用刑具束缚岳中。
而这位前兵马使,在进屋看到皇帝之后,就默默屈膝跪了下来,整个人身姿笔挺,却是看不出任何投降避战之人畏缩卑怯的样子。然而,皇帝想到越小四说皇后和此人有旧,看到人这般态度,非但没有大光其火,面上的怒色反而稍稍收敛了一点。
想来乐乐看重的人,绝不会是那种胆小鼠辈!
越小四半点都没有回避的意思,只是退到了门边上,一副门神的架势。只是,瞥了一眼侍立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甄容,他还是觉得一阵胸闷,暗想自己没留下越千秋,而是留下这么个木头是不是错了。他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木头疙瘩,以后怎么潜伏当暗线啊!
皇帝看了岳中好一会儿,这才问道:“说吧,萧敬先都对你吩咐了什么?”
岳中自然不知道越小四那诡异的心理活动,此时此刻,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了皇帝身上。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推说不知道,而是开门见山地。
“晋王殿下明说了,臣和其他人就是出去做诱饵的,万一遇到人阻截,如果是刺客就设法围杀,如果是朝廷兵马,就立时投降。因为刺客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可如果是朝廷兵马,自然希望留活口审问。”
对于这样一个坦然回答的叛将,皇帝不知不觉轻轻用手指敲击着扶手,沉吟片刻又问道:“除了这些,萧敬先就没吩咐别的?”
“晋王殿下说,此去南吴,若是寻不到他要找的人,就绝不回来!”
这样一句很有萧敬先风格的话,皇帝听了果然为之一怔,最终问出了他刚刚一开始就想问的话:“你手下有人说,你和先皇后有旧?”
“有旧两个字,臣自然万万不敢当。”岳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皇后曾经让臣那染了瘟疫的妻儿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过得安宁,让臣所在的村庄最后能够活下来十几个人。从臣在内的十几个人,只恨不过一条命,若有十条八条命,一定会全都献上!”
皇帝没有追问陈年旧事,而是只揪住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是她让你留在固安,还是萧敬先?”
情知今次之后,固安城内一定会经历一次大清扫,岳中并没有讳言矫饰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是晋王,但当年他手持的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信。而那时候,皇后娘娘已经过世两年了。在那之后,我就在固安熬资格升迁,晋王多有资助馈赠,所以我才能最终当到兵马使。”
事到如今,皇帝已经大略摸清楚了事情始末。他一推扶手站起身,径直来到了岳中跟前。这是一个随时能够暴起行刺的位置,因此,不但刚刚很没有存在感的甄容立时窜了过来,就连抱手靠门而立的越小四也挪到了岳中背后,而皇帝却仿若未觉。
“朕只问你,萧敬先就这样把你弃若敝屣地扔在这里,你对他可有怨恨?”
“没有。”岳中眼睑低垂,声音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没有,“我只有一个人了,而且晋王殿下事先将危险与否都和我明说过,是我自己答应的。我自知罪该万死,甘愿受死。”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朕没兴趣杀!”皇帝突然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刚刚的座位,“长珙,把人带下去,随便丢到哪处边军,编入死囚营,让他死得其所!”
越小四并不是滥好人,萧敬先都不在乎生死的这么个手下,他当然没有去维护的意思。尤其是看到岳中面色纹丝不动,他根本不求情,而是赔笑问道:“那他的那些部属呢?”
此话一出,岳中方才微微色变。挣扎了许久,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没有求情的资格,更没有求情的能力,只能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甄容倒是张了张嘴,可看到对面的越小四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立时沉默了下来。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在重新坐下之后,竟是向他问道:“甄容,你说呢?”
甄容一下子被问懵了,可明知道自己不该多言,他在权衡再三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按照本心沉声答道:“那些寻常兵士大多无辜……至少,请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说,皇帝就哂然笑道:“戴罪立功?呵,让他们去打南吴的时候戴罪立功?”
这一次,看见越小四那讥诮的面孔,甄容终于彻底意识到,一时心软会带来怎样的问题。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便只听皇帝冷笑一声道:“看在你这一根筋的小子份上,朕网开一面。朕连萧敬先都放走了,连岳中这个领头的叛将都饶了,没有兴趣和一群小兵计较。”
“长珙,那些兵,连带晋王府的那些侍卫,全都贬为骑奴,朕都给你。你不妨都丢给甄容去带。”看到两张瞬间完全呆滞的脸,皇帝饶有兴致地对甄容说,“朕倒要看看,你这个心软的怎么带这些人!”
越小四险些抓狂。都丢给我也就算了,一个个都贬为骑奴算怎么回事?他那王府难不成是骑奴大本营吗?
可相对这个,他还有更加值得关注的问题,只能把目光从甄容那张僵硬的脸上移开,也不管这小子是否忘记了礼数,干咳一声道:“皇上,萧敬先叛逃去了南吴,要不要打一打?”
“不打了。”皇帝哂然一笑,意兴阑珊地说,“朕回头先把叛军收拾干净,上京城那边,恐怕也要费些心力。都已经被搅乱成这样子,还指望出兵南下时,将卒一心,朕还不会那样自负。且让朕先看一看,萧敬先到南边能干什么!”




公子千秋 第四百三十六章 莅临大名府
尽管萧敬先一度被越千秋打昏,但身体的本能再加上剧烈的疼痛,他醒得非常快。然而,他纵使自制力再强,也比不上大夫的手段,哪怕想好好看一看那位奇怪的大夫如何为他诊治,可是,在麻药以及各种药物的合力作用之下,他最终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这种非常深层的昏睡之中,他只觉得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几乎控制不了,只隐隐感觉到有人喂食,有人为他擦身把尿……换成别的时候,也许他会羞愤欲死,可在那种一切都仿佛是梦境的环境之中,他的每一点意识都是片段的,跳跃性的。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身下垫着厚厚的皮褥子,整个人似乎正在微微颠簸。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行驶的马车里,他不免转动眼睛四下张望,旋即就发现一旁正歪坐着一个少年。少年正靠在板壁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赫然香梦正酣。
发现车厢中没有第三个人,萧敬先挪动了一下,发现手指和脚趾还能动,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尽管他曾经在那次越千秋动刀割肉的时候说过,哪怕日后两只手再也动不了也无所谓,可他能够丢下那一身苦练的艺业,却不想后半辈子就瘫痪在床要靠别人伺候。
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纯粹促狭地叫道:“老太爷来了!”
“啊!”越千秋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东张西望。等发现萧敬先已经醒得炯炯的,此时此刻正躺在那儿笑吟吟看他,他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扑上前去就想去掐人的脖子。等意识到那还是个伤员的时候,他那手已经直接掐上去了。
他到底还是象征性地掐了两下,恶狠狠地叫道:“叫你吓我!”
“谁让你口水都流出来了?”萧敬先一点都不在乎越千秋这不敬的举动,似笑非笑地说,“想不到你真的那样怕你爷爷,瞧着他是个挺和善的老头。”
“不许叫老头!”越千秋斥了一句后就抬手擦了擦嘴角,等看到萧敬先那得逞的微笑,他才知道再次上了当,立刻松开手往后一坐,随即没好气地说,“再说,如果不是爷爷,你能这么安安稳稳坐马车回金陵?一路想围观你的官员要多少有多少!就连外头的马夫,也是爷爷特意安排的,就为了让你这家伙的德行不至于传出去!”
萧敬先没在乎越千秋的揶揄,笑了一声,随即想要坐起来,却不慎牵动了伤口,当即轻轻吸了一口气。越千秋终究还是上前帮了他一把,他最终坐直身子后就开口问道:“这是到了哪儿?走了几天?”
“就快到大名府了,幸亏你醒了,否则之前一路能推说你鞍马劳顿不会客,到了大名府却挡都挡不住。”越千秋顿了一顿,这才嘿然笑道,“至于你,姚先生给你下了一剂猛药,先是给你放出了药毒,然后给你好好大补了一下,你这一睡就是八天,吃喝拉撒全都是靠人伺候,前两天还包着尿布呢。”
萧敬先,你也有今天!
见越千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萧敬先顿时脸色一黑。纵使他可以毫不在意地扮成女人招摇过市,可男子汉大丈夫却沦落得那般光景,纵使他也实在是颇为恼火。然而,他的怒瞪对越千秋却谈不上什么震慑力,他就只见少年动作敏捷地钻下了马车,显然去禀报他醒了的事。
他举起双手仔细看了看。不过几日功夫,原本苍白得甚至能看见青筋的双手,终于有了些血色,尤其是泛青的指甲盖里也多了正常的肉色。他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哪怕没有太大的力道,可和从前那会儿服药与不服药时的巨大差别不同,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确实正在恢复。
而当萧敬先凝神感受内息时,就更加松了一口气。原本感觉到甚至有些干涸,每一次运功都仿佛是在竭力压榨最后一点余力的经脉之中,虽说内息如同涓涓细流,但却真真切切地在运行着,每一次冲刷过经脉,都给他一种自己正在恢复的安心感。
他不知不觉轻轻勾动了一下嘴角,暗自说了一声谢谢。
至少那位看上去就是九尾狐级别的越老大人,并没有觉得废掉他萧敬先的武功,就是把他牢牢拴住的最好手段,而是给他找了一位非常高明的大夫。从这一点来说,他没有看错人。
很快,他就只见车帘微动,却不见越老太爷又或者严诩,而是越千秋独自窜上了车。少年盘腿在他旁边一坐,这才好整以暇地说:“爷爷和师父都知道了,只不过这会儿是在路上,特地过来和你说话太扎眼,所以让你继续休息,养精蓄锐。”
他微微顿了顿,这才笑眯眯地说:“爷爷还说,你到了大名府继续装柔弱也没关系。毕竟,大名鼎鼎的昔日妖王,扮什么像什么,千变万化才是应该的,让人家好好去猜吧。当然,若是遇到瞧不起你的人么……”
“那当然是抽肿他的脸!”萧敬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一句话,见越千秋眉飞色舞地赞同点头,他不禁呵呵一笑,“也只有那样的爷爷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孙子,不错,这做派很合我的胃口。只不过我已经休息得骨头都要生锈了,给我说说金陵那儿的事,说说你那些小伙伴。”
越千秋没想到萧敬先竟然还有这样的兴致,微微一踌躇,想想这又不是秘密,回头人到了金陵也是会知道的,便清清嗓子天花乱坠地说了起来。
刘方圆、戴展宁、白不凡……石头城上玄刀堂的那些师弟师侄们、英小胖、长公主……直到他提起白莲宗那位英姿飒爽周宗主,却只听萧敬先轻轻啧了一声。
“都是些少年英杰啊……话说回来,千秋你也算是俊朗小郎君一个,在上京都尚且有十二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对你倾心相许,在金陵难道就没有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倾慕你?”
越千秋一听到十二公主四个字,脸色立刻就黑了,等再听到最后半截话,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这就是真没有?”萧敬先难以置信似的挑了挑眉,可紧跟着越千秋就把刀子扎了回来。
“你自己都是一大把年纪却没媳妇没孩子的,盯着我好意思么?”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最终同时轻哼一声别过了头去。接下来这一路,车厢里就没声音了,越千秋百无聊赖地靠在板壁上看书,萧敬先则是斜倚在那儿闭目养神调理内息。
待到又停过一次车,外头的随扈兵马用干粮,马车里的越千秋则是帮着萧敬先换了一套衣裳,下车暂歇,又用过点心。等到又上车再次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车厢外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晋王殿下,九公子,大名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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