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而目送着人进入黑暗之后,他站在大门口却还笑了两声:“这大冷天的,在我家附近帮忙守卫的各位辛苦了,如果不介意,门房随时供应热茶和点心,算是酬劳各位连日尽忠职守。”
撂下这话,他就径直转身往回走。而几个门房却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关上那扇侧门,直到越千秋在进了门之后突然窜上了高高的门楼,他们方才吃了一惊。奈何再惊世骇俗的事,越千秋也不是没干过,他们只能在下头仰望这位奇怪的九公子,直到许久之后人终于跳下地。
“看来我的好意人家不领情,那就关门吧。不过炉子上的热水是现成的,谁若是敲门要,记得给人沏碗茶就是。”
见几个似懂非懂的门房连连称是,越千秋也不解释,笑着随身腰包里抓了一把钱赏给诸人,随即这才真的往里走了。刚刚嚷嚷那番话,他也就是看看能不能乱了外头那些监视着的心情,也好分辨一下到底有几号人,果然这突兀的话有点效用,他至少发现了五六个人。
至于站在门楼上……他能说是为了震慑一下可能去追小猴子的人吗?
然而,当越千秋匆匆回到鹤鸣轩时,他方才发现自己的谨慎完全没必要。因为越老太爷对于越影的消失只是轻飘飘地解释了一句:“小影不放心你那个小伙伴,跟上去了。”
得,有越影当保镖,他还担心小猴子什么?就算是有人打闷棍,也会被反敲一顿吧?
越千秋才刚咧了咧嘴,就看到周霁月丢了个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凛。
然而,周霁月却没解释,而是非常知情识趣地提出告退,谁知道越老太爷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别急,一会儿小影回来,护送你回武英馆,再陪你和那位宋小姑娘去天宁客栈。那地方之前千秋这不懂事的小子让你去孤身犯险就算了,我老头子可不能和他这样使唤你。”
被爷爷这话说得哭笑不得,越千秋却还不好回嘴。待见周霁月从善如流,倒是反客为主地提出,先到他那亲亲居客房去歇一会儿,他更是生出了她是见势不妙先溜的错觉。果然,周大宗主在出门之前,又斜睨了他一眼。
这一次,那眼神就显得更加意味深长了,仿佛在说,留下地方给你们爷孙俩说话。
没了可以缓冲的外人,当越千秋看到越老太爷对自己招了招手,他上前时自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爷爷?”
“说吧,今天你神神秘秘去求见皇上,又是为了什么事?”
越老太爷正等着越千秋的回答,可话音刚落,他就只见越千秋猛地跳了起来,随即竟是使劲拍了拍额头:“坏事了坏事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实在是层出不穷,我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完蛋了,萧敬先一定会觉得我是故意不说……他绝对不会觉得我是忘了!”
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越老太爷顿时忍俊不禁:“急什么,忘了就忘了,他萧敬先还能怎么找你算账?好好说,一会儿我让小影和霁月先陪你去一趟晋王府!”
“都这么晚了,我还要不要睡觉啊!”
见越千秋凄惨兮兮地哀嚎,越老太爷不禁笑骂道:“就因为你这记性不好忘了事,你跑过去那边也一样要睡不成,你还好意思说你惨?赶紧如实招来,你都对皇上说了什么?”
越千秋这一番哀嚎,一方面是因为他之前在晋王府确实完完全全忘了自己转手把那些产业以萧敬先的名义献给皇帝,而皇帝又答应下赐的事——他当然相信,这位在某些方面非常靠谱的皇帝是不会贪婪到昧下这些东西——但另一方面,他却也是想留出时间思考怎么说。
毕竟,萧敬先的信物跟随他已经足足许久,他却一直都隐瞒着这一点,既没有对严诩说,也没有对爷爷说,这是他对两位最亲近的长辈从来都没有过的状况。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有点心虚。
所以,趁着这功夫整理好心情,他就干脆省略了时间:“萧敬先送了我八间铺子,大概四五十万两银子的产业,让我帮他找外甥。我觉得太烫手,再加上他这新开府的需要钱,我就干脆对皇上说,我已经盘点了,用萧敬先的名义献上去,然后请皇上还赐给他。”
越老太爷当然听说了白天越千秋闹出来的大动静,对于萧敬先这样一注非同小可的横财换取越千秋帮忙找外甥,他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太大的意外和惊怒。而对于越千秋这处置,他却似笑非笑地上下瞅了小孙子两眼。
“就算是萧敬先的亲外甥,看到这么多钱恐怕也会想着先搂到口袋里再说,没想到你倒是沉得住气。”
这亲外甥三个字,顿时又激起了越千秋那另外的记忆。他知道昨天在玄武泽的那档子事,有越影在,越老太爷一定知道所有内情,因此略过此不提,只说了小胖子气咻咻回晋王府后,和萧敬先的那一番对话,着重点出了舅舅这两个字。
越老太爷早听越千秋说过,英王李易铭很羡慕越千秋和萧敬先的亲近,可此时听到小胖子竟然会称呼萧敬先舅舅,他还是遽然色变,竟是比之前听到萧敬先送巨资给越千秋找外甥还要更震惊一些。然而,这样的情绪却只是在他脸上维系了片刻,随即就无影无踪。
“真是想不到,皇上这许多年来一直都想让那孩子独立一点,他却想找个倚靠,而且还找到萧敬先身上。”
仿佛是寻常感慨孩子不懂事的一声叹息过后,越老太爷见越千秋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知道小孙子最最敏锐,便淡淡地说:“怎么,你难不成会相信皇上和北燕皇后有染吗?”
越千秋直接瞪大了眼睛。他和严诩私底下猜测北燕那位皇后是不是偷天换日把儿子送进大吴皇宫,这设想就已经够大胆够疯狂了,现在越老太爷竟然丢出这样一个更加让人不可思议的反问?他只觉得头皮发麻,立时干笑道:“爷爷,你别和我开玩笑……”
“当然,也可能是北燕那位皇后自知身体不行了,于是心想北燕皇帝不是长情的性子,东宫又有一位太子,小皇子要是丢在北燕,说不定将来她不在,那孩子连芦花袄子都穿不上,所以就把人送到南边来,趁着皇上一直膝下无子悄悄谋划之际,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行。”
“还有一种可能,比方说,皇上也不是不知道某些破绽,于是事先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事到临头将计就计,人家换过去之后,他又换回来,这也未必可知。”
“又或者说,那位北燕皇后本来就多年没有生育,这所谓的小皇子之说就是她放出来的障眼法,却成功让南北两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越千秋那眼睛已经瞪得如同铜铃,脸色倒并不是一片雪白,而是照旧红润有血色,越老太爷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要是别人,在身世存疑的情况下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早就方寸大乱,甚至瘫倒了,到底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孙子,心志坚强,只是吃惊而已。
当下他就把那高深莫测如同神棍似的嘴脸都收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总而言之,英王和萧敬先之间怎么叫都没事。一个终究得过这孤家寡人的一关,另一个也需要让人明白他真正的立场。皇上既然能放心把英王放在晋王府,就有他的把握,你不管就是。”
爷爷你不说我也希望别管这档子闲事!
越千秋心里这么想,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问道:“爷爷,我只想问一件事,我背上到底有什么玩意?”
此话一出,刚刚震惊失色也好,莫测高深也罢,至少一直都很好控制着自己情绪的越老太爷,终于神色完全变了,那种骤然弥漫的冷意根本遮掩不住。
“谁看到了?萧敬先,还是晋王府的其他人?”
“是英小胖,一大早在晋王府泡澡的时候。”越千秋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
“一大早我泡完澡出来,他拿凉水浇了我一身,我和他吵了几句,又跑到池子里泡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他就大惊小怪说在我背上有什么血红的东西。我故意和他大吵大闹,耽搁了一会儿再让他看,就什么都没了,他只当自己是眼花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这才干巴巴地说:“爷爷,我记得当初你摆出两面镜子,让我对照着看自己背上什么东西的时候,那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我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可按照英小胖当时说的话,那应该是鲜红夺目,他一眼就能看到的!”
公子千秋 第五百六十一章 知道和不知道
屋子里的气氛凝滞得仿佛结了冰一般,爷孙两个人静静站着,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越老太爷方才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认死理!唉,我还以为能瞒你一辈子,谁知道你从北燕来去一趟就大半年,这事情居然就捂不住了。没错,当初你去北燕之前,我告诉你背上有刺青的时候没说真话,那看上去指甲盖大小的一丁点,是我随手造了点假。”
越千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简直觉得自己那会儿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冤枉了。
“爷爷,你用得着吗,把话说清楚就行了,我又不是吓大的!当初在金陵你要是把话说开,在北燕老爹对萧敬先出那馊主意,说让我不妨装一下北燕小皇子的时候,我说不定直接和他翻脸,才不会陪他们玩火,以至于背了一身的嫌疑,差点陷进去出不来!”
“你知不知道,那次我和师父被北燕皇帝留在皇宫里,我洗澡的时候,师父随口说了一句我背后一颗痣都没有,结果屋的一样,当初你这刺青不知道是用的什么药水,一旦先热再冷再热如此循环刺激,这才会显露出来,但须臾即退。谁想到你在北燕倒是没什么事,竟然回了金陵会在晋王府被英王瞧见!”
“爷爷,你早说我就会更当心啊,这次真是被你坑死了!英小胖那小子嘴紧不紧真是说不好的事,我虽说一时半会把人糊弄过去了,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又多,可万一他嘴快告诉萧敬先呢?萧敬先那厮是最最联想丰富的,天知道他会歪到哪去!”
真的确定背后有东西,越千秋抓着脑袋气呼呼地一坐,实在是觉得自己有够倒霉的。
“再说了,万一英小胖他对皇上也多嘴说那么一句半句的,皇上对我背上那玩意也动了……嗯,姑且就说好奇之心吧,那时候同样是麻烦得不得了……”犹如忧心小媳妇似的一阵抱怨之后,越九公子突然问道,“我师父是不是知道我背上有东西?”
因为越千秋在那郁闷地抱怨连连,越老太爷不禁一面想旧事,一面思量这事情该怎么善后,此时就心不在焉地答道:“我对他说过……”
这五个字之后,越老太爷一下子惊觉了过来,立时抬起头来看向越千秋。见小孙子嘿然一笑,刚刚的自怨自艾和忧心忡忡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嬉皮笑脸不正经,他顿时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竟敢套我的话!”
“我不套话,爷爷你还和我装蒜呢!”越千秋丝毫没有被越老太爷的吹胡子瞪眼给吓倒,笑嘻嘻地说,“至少我现在知道,除了爷爷你之外,还有师父也分享了这个秘密。”
越老太爷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这么个太聪明的孙子,自己真是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否则就和那些外人一样被骗了。等到放下手来,他就淡淡地说:“除了你师父,还有你影叔也知道你背上的东西。当然了,你师父只知道东西,你影叔知道你的身世。”
他之所以说这话,也是想看看越千秋对追寻身世究竟是什么意图,却只见小孙子只是耸了耸肩笑道:“爷爷你真狡猾,知道师父肯定会一个忍不住对我说,影叔却是嘴和缝上了似的紧,所以尽偏心。得啦,您不想说就不说,我不问就是了,就当这是为我好。”
越千秋说着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时方才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能让英小胖忘了我背上那东西,不多嘴多舌去对萧敬先,还有皇上提起,那就得靠爷爷了。只要让这场风暴来得更猛烈一些,事情多到让人眼花缭乱,那就应该行了吧?我去找霁月,回头等影叔回来再出发!”
不过是微微一愣神,越老太爷就只见越千秋一溜烟跑出门,须臾没了踪影。那真是叫都叫不住,更不要说拦了。然而,他却最终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欣慰却又无奈的微笑。
“你以为我知道,我也以为我知道,可现在这一团乱麻似的,我也摸不准,我知道的,是不是人家希望我知道的,又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来让你不安?”
犹如拗口令似的喃喃自语了几句,越老太爷不知不觉又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一天比一辈子叹气的次数都多:“到底养了你十多年,一直都是当孙子看的,你又见过小四和他媳妇,叫了老爹,叫了娘,就算你的身世真有什么问题,我又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用几乎无人听得到的声音叨咕了好一会儿,越老太爷最终站起身来,脸上流露出了在家里很少有过的冷酷之色。
“萧卿卿,你既然想替大吴把朝堂扫荡一遍,那我就如你所愿,只不过,你别后悔!”
越老太爷到底是怎么个打算,越千秋大概心里有数,但越老太爷将怎么打那一仗,他却无从得知,也不打算去管。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这些年他这位越九公子在金陵城也算是一霸,可他除却经营好玄刀堂那一亩三分地,又抛出一个武英馆来吸引眼球,时不时通过秦家兄弟丢出点新鲜玩意,和韩昱齐南天之类朝廷中坚关系很好。可是,他并没有极其庞大的根底。
同一个阶层的同龄人里,他只结交了刘方圆和戴展宁,外加一个白不凡,前两者是同门师弟,后者是武将子弟中唯一的朋友,可他也没随随便便把人拉到麻烦里。
从这一点来说,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世很麻烦,又好死不死混得非常打眼,越千秋就非常注意圈子问题,没事坚决不把小圈子往外扩张,否则被人盯着的他早就翻船了。
此时此刻,踏入亲亲居正房的他看到自己那小圈子里最核心的一个,便干笑道:“霁月,你不是说到我这来好好休息吗?怎么干坐着?”
“那不是为了留地方给你和老太爷说话,找个借口而已,你还当真了?”
周霁月笑着打趣了一句,见越千秋心情很不错,她自然不会打探爷孙俩究竟说了什么,而是若有所思地说:“千秋,我今天再见萧卿卿,觉得她的病恐怕不是普通的风寒发热之类的小病,而且,萧京京对于母亲这一病的态度也显得很不寻常。按照老太爷的意思,如果之前那些事情都是萧卿卿策划的,会不会她是……临死前的疯狂?”
这样在背后谈论一个非同小可女人是不是会死,周霁月还是第一次,心里也觉得这样的猜测有些刻薄,可她却禁不住往这方面去想。然而,越千秋接下来的回答,却安了她的心。
“你也觉得萧卿卿快死了?哈,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虽说今天没见过她,可我也觉得,她能让你看到她那病恹恹的样子,然后托付萧京京,还真是一副好似就要死的架势。她这种连诗词歌赋都能当成累赘的人,与其说性子孤高,还不如说现实。
就好比我吧,北燕皇帝和萧敬先都还没事和我开开玩笑,觉得我兴许是北燕小皇子,她却根本对我不假辞色,因为她根本不信。既然不是,那么我就是没有价值的,所以她就懒得理我。这样一个现实的人,怎么会没事托付女儿给这才第二次见面的你?”
周霁月虽说觉得越千秋这样的评价有些犀利刺人,可想想萧卿卿敌我莫辩,她自然不会帮一个今天才第二次见的人说话,只是有些感慨地说:“不过想想,萧卿卿也未必一定是将死之人,兴许只是借着露出病弱之态,让人放松警惕。可不论如何,萧京京那丫头却可怜。”
“咦?”越千秋突然轻咦了一声,随即笑嘻嘻地问道,“之前宋蒹葭和峨嵋派那三姐妹都对霁月你心服口服,哪怕你最终暴露是女儿身,她们也没动摇过。我看萧京京那架势,好像也挺崇拜你,你难道是有兴趣把她收为宗主亲卫队的一员?”
“去你的,尽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周霁月对于这样的戏谑早就不在乎了,可下一刻,越千秋的问题却把她问得眉头大皱。
“不过说起萧京京,你有没有想过,萧卿卿这个女儿是哪来的?她这样眼高于:“大胆猜想,小心举证,这还是我从爷爷那儿学来的,他之前也说了一大堆足以把我吓了个半死的可能性。”
他突然停了一停,随即郑重其事地说:“世上是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也有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足可见临死之前大闹一场是人之常情,总之,你一会儿带宋师妹过去的时候,哪怕有影叔在,也千万小心。”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关心,周霁月不禁笑了起来,那原本因为常穿男装而显得俊朗阳光的五官轮廓,此时此刻竟是柔和了几分:“放心,我不是圣人,自然先顾自己,再顾别人!”
公子千秋 第五百六十二章 深夜里的悄悄话
五更天的时候,越千秋在周霁月和越影这两个高手的护送下,再次来到了晋王府门外。
他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敲响了晋王府的门,随即在门房惊诧至极的目光中入内。自然,在这时候,越影和周霁月已经隐去了身形。两人是先送他过来的,还要再绕一大段路去接宋蒹葭去天宁客栈,
对此,越千秋虽说抗争过先后问题,却被越影轻飘飘一句话给打了回来。
“至少在目前,你还不是周宗主的对手,所以是我们俩保护你过来,而不是你和我保护她和宋小姑娘去天宁客栈。”
走在晋王府里,想到刚刚居然被越影取笑了,越千秋顿时黑了个脸。他承认,这段日子因为东奔西走,确实没有好好练武,业精于勤荒于嬉,回头是得把闲心放一放沉淀沉淀,可现在这不是他不找事,事来找他吗?多亏在北燕的时候还杀过两回人,否则武艺非退步不可。
之前晋王府中已经是外松内紧,此时越千秋再次夤夜造访,就发现这里的防卫比之前来时更加森严,甚至还有年轻侍卫看见他时快步走来,仿佛想要盘查又或者阻拦,可却半道上被年长的同侪给一把拦住。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不由生出了一种极其恶劣的猜测。
总不可能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日,晋王府又出了刺客吧?
他没有多问,而是自顾自地往征北堂走,可耳朵却竖了起来。隐隐约约的,他那极其敏锐的耳朵就捕捉到了那两个侍卫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聂儿珠都死了,那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居然还敢拦越九公子,是不想活了吗?”
“可这都什么时辰了,听说晋王殿下才刚睡下没多久……”
“那也不用你去出面,看看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拦的?晋王殿下说过,但凡这位九公子来,甭管是征北堂还是其他地方,他想去哪去哪!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把这位当成正经主人看,准没错。我是觉得,晋王殿下找什么外甥,这明明已经把人当外甥……不对,当祖宗了!”
越千秋听得额头青筋都爆起来好几根,心想这到底是年长前辈教训晚辈,还是根本就说给自己听的?萧敬先把他当祖宗?呸,萧敬先能对他把话说清楚,他就要烧高香了!
全都和他爷爷一个样,说话说半截,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他都快被折腾疯了!
当越千秋来到征北堂外头时,就只见里头灯火昏暗,也不知道萧敬先是睡下了却留着灯,还是干脆点着灯在想事情。因为门口连个候在那儿的人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去而复返的事有没有人对萧敬先通报,于是等到了门边上,他索性咳嗽了一声。
可屋子里紧跟着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愣了一愣。
“谁在外面?”
小胖子?今天晚上小胖子又睡在征北堂和萧敬先大被同眠了?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咚咚咚敲了三下门,没好气地说道:“我。没睡着我可就进来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屋子里就传来了小胖子的嚷嚷:“这么晚了,越小九你又跑来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越千秋顿时为之气结:“你以为我想来啊,我这会儿上下眼皮子都快打架了,要知道昨天晚上我也没睡好!要不是之前被你们这儿闹刺客的事搅得稀里糊涂,我怎会忘了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不能明天说!”
越千秋隔着门都能听到里头那小胖子说这话时的愤愤,当听到人趿拉鞋子出来开门的脚步声时,他突然心中一动。如果萧敬先在里头,没道理听到他的声音却任由小胖子答话啊!然而,还不等他发声再问,大门已经在面前被一把拉开了,露出了小胖子发黑的脸。
狠狠瞪了一眼越千秋,小胖子就昂起脑袋说:“有话快说,我还等着睡觉呢!”
越千秋往室内张望了一下,透过那昏暗的灯火,他只见床前帷帐半垂,看不清里头是不是有人,当下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晋王呢?”
一听这话,小胖子那张黑脸就更黑了,下一刻就气急败坏地冲着越千秋吼道:“你找晋王不知道问一声吗?晋王丢下我在征北堂,一个人出去了,也不管今天晚上就我一个人住在这是不是胆战心惊!我好不容易才合眼睡着,又被你吵醒,我怎么招你惹你了……唔!”
小胖子还没来得及把所有不良情绪都宣泄干净,就被越千秋一把捂住了嘴直接拖进屋子,顿时气得直哆嗦。他拼命踢蹬了两下腿,奈何根本扛不住越千秋的大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越千秋用脚后跟把门踢上。他倒是想过咬人,可越千秋手劲太大,他连嘴都张不开,更不要说动用那口小白牙了。
正当他都快气哭的时候,却只听越千秋在他耳畔低喝了一声。
“有点出息好不好?晋王把你扔在征北堂,四周围还留着那么多侍卫,不都是为了保护你?他那些侍卫谁都没对我说晋王走了的事,足可见很可能只有你知道,这种信任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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