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发现刘方圆和戴展宁竟然会陷入危险,越千秋虽说下意识地就想跳起来,可想到自己那点小小的力量在此时此刻根本帮不上忙,能不添乱就不错了,他只是用力一捶地面,眼睛仍是牢牢黏在这一封封信上。
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把这些信大致翻完了。其中一封信上清清楚楚地给出了那位北燕曾经的皇后临走前在北燕埋下的一颗颗钉子,那其中既有十几年前就贵比王侯的高层,还有曾经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更有扎扎实实在基层的得力干将。
多亏他当初出使北燕前恶补过的那些东西,他从中认出了很多自己曾经记忆过的名字,再对比自己所知的北燕皇帝清洗名单,他不禁在心里呻吟了一声。
不论信上这些人健在与否,又是否还在重要的位子上,至少这些人和他之前经历过的北燕大清洗丝毫扯不上关系。而根据这一点来看,这些暗子在这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竟然很可能是安分守己地呆在岗位上,以北燕皇帝绝对忠臣的身份屹立于朝。
而且,他从中赫然看到了北燕左相的名字!
除了这份大名单之外,这几封信中便是为人母的愧疚、自责、痛惜、哀怨。就越千秋的角度来看,无疑中心意思只有清楚楚的一个。
娘已经命不久矣,唯恐把你留在北燕虎狼窝中,被背景深厚的群狼所噬,只能带你背井离乡来到大吴,竭尽全力把你托付给这天底下最可靠的人,让你得以读书明理,学武明志,将来归国夺取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尽管这天底下最可靠的人没有指代,可是那些和当朝皇帝往来的信件,恐怕就说明一切了,不是把儿子托付给皇帝还有谁?至于怎么托付,那还用说么,英小胖的存在就是铁证。
然而,东阳长公主怎么给严诩提供的线索?这些信上的内容又是真的吗?
带着这些疑问,已经大略翻完这些信的越千秋重新拿油纸将其包好,一撑地爬起身,见东阳长公主已经放下门帘径直出去,竟是连严诩拼命带回来的这些信都来不及看了,飞快奔到严诩身边。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严诩就满脸自责地说:“都是我,只想着分兵可以引走那拨人,没想到阿圆和阿宁那边有危险……他娘的,要是他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刘师兄和戴师兄?”
越千秋同样心里担心得很,此时,他已经认定是萧卿卿在捣鬼,当即强迫自己先不去纠结刘方圆和戴展宁至今失踪下落不明之事。
“师父,萧卿卿不久之前见了皇上,她已经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严诩已经猜到了一些,可听说是萧卿卿对皇帝揭破的,他还是头皮发麻。和小徒弟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不由捂着额头说:“咱们爷俩当初还做过很多大胆设想,谁知道现在竟然还真的应验了一个……不过我们谁都没想到,皇帝舅舅竟然和那个谁有一腿!”
他突然放下手,眼睛圆瞪,盯着越千秋问道:“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本来是又惊又怒,可后来再见萧卿卿的时候,皇上明确告诉萧卿卿,自己不在乎。而且这半个月,他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过,对英小胖从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严诩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在他设想之中,这件事最好死死捂住,毕竟,单单只看那封信,并不能完全确定小胖子是自己那皇帝舅舅的儿子呢,还是北燕皇帝的儿子。更何况,就如同他大胆猜测时想过的,当初那样一个襁褓送进宫的时候,会不会被人掉包呢?
比如说,自己这宝贝徒弟不是身世成谜吗?这调包计并不是不可能的嘛!
只要皇帝舅舅还很冷静没发疯,那很多事情就还有余地……说起来,都怪北燕皇帝儿子太多,以至于那位皇后虽说有了儿子却在当时排行最小,自己身体还撑不住了!都怪……都怪自己的皇帝舅舅就迟迟生不出儿子来!现在可好,这事糊里糊涂,麻烦大了!
一时间,严诩只觉得再为人父的喜悦一下子淡去了很多。他想了想突然快步出了门去,却发现母亲东阳长公主竟然并没有离开,而是怔怔地站在在院子里。他有些迟疑地走上前,说了一声外头天凉,死活把母亲给重新拉进了正房。才进屋,他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阿诩,你爹死得早,你小时候又不听话,长大了更是为了复兴玄刀堂,丢下家里不管,那时候,我一度觉得,我比你的皇帝舅舅还要孤家寡人,真是没意思极了。”
听到这话,不但严诩吓了一跳,跟出来的越千秋同样吃了一惊。而下一刻,东阳长公主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严诩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缝里。
“人人都知道,我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妹妹,就连太后在世的时候,对于我这个并非她亲生的女儿也很不错,但人生在世,毕竟不是一个人过的,如果连儿子都不要我,那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就算再多的荣华富贵,难道能比得上你这个儿子陪在身边?”
“娘,当年都是我不懂事……”
严诩又羞又愧,下意识地想要跪下认错,却不防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他扭头一看,方才见是越千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正对他轻轻摇头,显然是阻止他开口认错道歉。他最初还有些糊涂,可等到东阳长公主继续说了下去,他就恍然大悟。
“而就是那个时候,有人找到了我。那个人说,我虽说是女人,可身为大吴公主,金枝玉叶,只是给皇兄推荐几个懂点文采的书生有什么用?他们固然能激扬文字,可是否能指点江山,一统天下?他们除却能写一手好文章,比我这个女人又真的强到哪去?”
“我又不是那些只能倚靠丈夫儿子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儿子又不能出金陵,担心他出什么危险?既然并没有别的后顾之忧,何妨去做只有我能帮皇兄做的事情?”
“那时候的我原本已经意兴阑珊,只是过一天算一天,听到这话就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竟是真的因此振作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的当头棒喝并不是单纯好意,因为她也是曾经站在这个世间最顶点的女人。”
公子千秋 第五百八十六章 何处觅芳草
当严诩和越千秋师徒正惊愕于东阳长公主竟然早就见过北燕皇后这件事时,垂拱殿中,皇帝和萧敬先一坐一立,再加上满脸无措的小胖子,气氛恰是同样诡异得很。
今日北燕刚刚送来的国书,皇帝已经让小胖子转交萧敬先看过了,当看到萧敬先嗤笑一声,将那国书重新合成一卷,犹如对待平常物事那般将其朝小胖子丢了过去时,他就出声问道:“看晋王的态度,似乎对此不以为然。”
“我只是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好笑。兰陵郡王萧长珙想要甄容当儿子,北燕皇帝却不肯答应;我明明没这么个儿子,北燕皇帝却又把人塞给我。只听说过乱点鸳鸯,没听说过乱塞儿子,他就不怕原本就不怎么愿意留在北燕的甄容因为如此胡闹的行径,一气之下反了他?”
小胖子被萧敬先这一说,顿时如释重负,连忙帮腔道:“父皇,如果北燕那边说晋王有个儿子留在那,而那个儿子是别人,那兴许还有点可能,可如果说是甄容,就实在太滑稽了。”
“甄容本来是吴人,如果不是因为晋王和千秋离开的时候,他错过了时辰实在赶不上,怎么也不可能留在北燕的。而且,千秋说过甄容当初在北燕露出肩头刺青的事,可那会儿北燕皇帝和晋王全都没放在心上,怎么这才过了大半年,他就突然变成晋王的儿子了?”
说到这里,他忿然握紧拳头道:“分明是北燕皇帝看到晋王在我大吴安身立命,父皇对他又信赖倚重,而甄容在北燕又因为武艺出众,敢作敢当很得人心,就连那位兰陵郡王也对人非常器重,之前倒行逆施以至于国内反对声重重的他这才出此下策。一来是让父皇疑忌晋王,二来是让甄容没办法再回归家国,逼着他做一个北燕人,三来顺便打压一下那个萧长珙!”
如果不是确定小胖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皇帝几乎觉得,这不是身为准储君的皇子在为一个刚刚叛投过来没多久的北燕贵胄说话,而是外甥在为舅舅说话。然而,小胖子的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因此他在冲着小胖子赞许地点了点头后,眼睛就又看向了萧敬先。
“晋王,朕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你已经年过而立却始终不曾成婚,真的打算这么单身一辈子吗?之前,晋王想要求娶宗女的传闻,曾经一度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就连大郎也让人去打探过相应人选,难不成你是真有这般心意?”
皇帝不再问甄容是不是他儿子诸如此类的问题,却转而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萧敬先虽说对此有些小小的意外,可下一刻就立时笑了起来。
“臣只是看多了彼此心不甘情不愿却勉强成为一家人的夫妻;原本恩爱,后来却劳燕分飞的怨偶;还有那些看似举案齐眉,实则根本不是一条心的夫妇。久而久之臣就嫌麻烦,一直懒得成婚。如若皇上真的有意赐婚宗女,倒也未尝不可,但臣却不得不担心日后惹人怨艾。”
说到这里,他就看了一眼小胖子,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娶妻当娶贤,嫁夫又当如何?臣不是那种绝世好男人,常有逢场作戏,春风一度,所以也许还会像今天这样闹出儿子遗落在外等等风波。所以,臣不愿意连累人,娶妻不如纳个妾,如此她要倚靠的是我的地位权势,自不会对我有怨气。只不过臣眼高于这些天趁着越千秋在当巡鼓卫士,而且越千秋还因为某些事和萧敬先有点龃龉,不大登门了,他瞅准良机和渐渐出门访客的萧敬先来了好几次偶遇,进一步拉近了关系,可他一直都假装忘了这件答应萧敬先的事。
可此时皇帝已经挑起了这个话题,他纵使心中有再多别的想法,却也不得不结结巴巴地说道:“回禀父皇,晋王只是托付过,没提人是谁……”
嘴里这么说,小胖子却眼睛圆瞪,那疑惑的目光恨不得在萧敬先身上抠下几个小洞来。终于,在长久的寂静之后,他终于等到了萧敬先的开口。
“其实谈不上人选,因为时过境迁,当初我看中的人,现在就算她愿意,她家中也绝不可能同意。要知道,皇上虽是这大吴之主,可能够许婚的,也就只有皇族宗女,总不能强迫别人把自己的女儿,哪怕是庶女送给我为妾。可惜了,裴旭的那个庶女其实有点意思。”
如果越千秋人在这里,听到这个答案,此时此刻必定会瞠目结舌。毕竟,他那天去盘点萧敬先那些产业的时候遇到金灿灿和裴招弟相争,似乎就曾经提到过裴旭那个庶女裴宝儿,金灿灿那口气,对人似乎还很有好感。
而皇帝和李易铭父子哪怕不如越千秋这个知情者,这会儿因为萧敬先的话而生出的惊愕也着实很不少。尤其是小胖子更是几乎咬到了舌头,一面痛得直抽气,一面却还忍不住嚷嚷道:“裴旭的女儿?那你娶了她,不是变成裴旭的女婿了?”
“娶她为妻那才是女婿,至于纳为侧室,那自然就不算了。我想无论官宦还是世家,没有人会把妾侍的亲戚当成正经亲戚来走吧?只不过,我没想到昔日风光万丈的裴相,这次倒台竟然那么快,计划赶不上变化,也只能作罢了。说起来,能够想方设法和我偶遇,然后遣开左右,在我面前哭诉自小境遇惨淡,被嫡母和姊妹欺负的姑娘家,我还是第一次见。”
说到这里,萧敬先又笑吟吟地说:“而且,我不过随口劝慰了她几句,叹了几句在金陵受人敌视,她就能够把那些对我叛投大吴心怀不满的金陵官员履历说得头头是道,足可见用心之深。这样不甘闺中寂寞,希望能够有所作为的世家千金,送上门来我却把人往外推,那岂不是非常可惜?只不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娶正妻,所以她若是真的看上我这等样人,只能委屈她一下了。”
皇帝的目光何尝放到过宰相的后宅,光是前朝数之不尽的官员,他就已经够头疼了。此时听到裴旭的那个庶女竟是如此处心积虑和萧敬先接触,他不由得想到,如若此女不是把心思放在萧敬先身上,而是放在李易铭身上,这个大胖小子可能把持得住?
然而,他扫了一眼此时捂着下巴的小胖子,却又改变了想法。
他这个儿子并不是省油灯,之前他也一度担心过人在玄武泽英雄救美之后,也许会对扬州程氏那个程芊芊有什么别样心思,结果,人感慨了一下那位姑娘有仇报仇,性子不软弱,挺好的,接下来就把这件事撂一边去了,现如今是不是还记得那位姑娘都未必可知。
果然,皇帝正这么想,就只听李易铭一拍巴掌道:“父皇,裴旭从前是宰相,就算是他的庶女,但那也是裴氏女,只怕他在得知此事后,就算勒令女儿自尽也不可能把人给晋王为妾,可现在他不是宰相,这事儿就不难了呀?裴旭现如今最担心的应该就是墙倒众人推……”
他这话还没说完,萧敬先就嗤笑一声道:“英王此言差矣,正因为裴氏今不如昔,往日也许可以用赶出家门又或者宗族除名这样的招数解决的事,现如今裴旭却绝不能忍。要知道,裴氏女都要沦落到与人为妾了,这世家大族岂不是已经被剥掉了最后一层皮?”
“再说了,我这个晋王不过是半路叛投过来的北燕人,如裴氏这等门庭,哪怕是沦落到丢官查处,只怕仍然觉得我是长了两条腿的夷狄。嫁女儿给我为妻尚且无法接受,更何况与我为妾?我又不是你,若是能把庶女给你这个皇子为妾,想来裴旭是会一口答应的。”
咦?发现话题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小胖子这才哑然,随即就没好气地说:“那种太有心计,太会算计的女人,我才不要!要帮手,得像是千秋那个周宗主才不错。就连千里迢迢追来金陵的那个北燕越国公主,都比裴家这个强,因为那个粗鲁的女人至少是一片痴心……咳,一片真心!”
萧敬先这才笑道:“哦?你嫌弃她不好所以不要,那你刚刚不是还觉得她可以配我,难道她不好,却正好配我?”
小胖子这才发现竟然被萧敬先带到沟里去了,立时抗议道:“那不是晋王你喜欢她吗?”
“我说了,只不过是纳妾。纳妾这种事,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她容貌不错,出身不错,礼仪不错,至于性情为人,哪怕是装出来给我看的,至少也还过得去。也许她是有些算计,可只要是我能够轻轻松松便就把控住,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帝在发现萧敬先竟突然词锋一转把裴氏女和小胖子扯到一块时,他本是心中一动待要开口,可等到小胖子和萧敬先这一来一回,小胖子恰是被萧敬先制得死死的,他立时打消了最初的主意,只是若有所思地在那儿看着两人斗口交锋。
果然,小胖子虽说如今大有长进,被萧敬先这样七拐八绕地一带,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说:“晋王你真会找理由,我说不过你。”
“我只是想告诉英王,有时候娶妻又或者纳妾,未必一定能够随心所欲。也许娶回来的妻子是供起来当摆设,也许纳回来的妾侍也只是在人面前做个假象,但在此之前,你就算捏着鼻子也得娶,也得纳。你很幸运,遇到了皇上这样一个体谅你的父皇,否则你此时身边早已妻妾俱全,却都不称你心意了。”
说到这里,刚刚一直看着小胖子的萧敬先方才重新转过头来,看向皇帝之后,便稍稍躬了躬身:“臣刚刚说话一时兴起口无遮拦,有些逾矩了,还请皇上见谅。”
“晋王替朕教子,一片拳拳之心,朕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怪责?”
皇帝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说不定你还是他亲舅舅,舅舅教外甥本就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说的这些,全都是一个皇子应该有的觉悟。
他正担心小胖子因为萧敬先说得太重而恼火,可随即就只见小胖子低声嘀咕道:“我知道晋王好意,也知道天下有很多不得已,可身边摆上一大堆不喜欢的人,那岂不是没劲透了?如果有些人根本也是不乐意的,那怎么办……”
“不乐意的人,你自可拒之门外,但就像晋王提到的那个裴氏女一样,她是自己愿意的。”
这次打断小胖子的,是皇帝。他旋即微微踌躇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既然裴旭的那个庶女有意晋王,晋王若能不闹出满城风雨的情况下纳了她,朕权当不知道这回事。另外……”
皇帝微微一顿,这才说出了更加惊人的一句话:“东阳长公主府中的扬州程氏女,晋王若能一并纳之则更好。”
此话一出,小胖子顿时大吃一惊,面色涨得通红,可是,发现萧敬先眉头紧皱,分明并不情愿,可和他对视了一眼后,竟是流露出一个让他有些看不懂的笑容,他在最初的狐疑之后,心中不禁若有所悟,脸上那愠怒之色最终一点一点散去。
“父皇,程姑娘和裴旭那个庶女不一样,裴氏女是自己对晋王就有觊觎之心,程姑娘只是希望摆脱狼心狗肺的父亲,她又没有看上晋王,干嘛非得让晋王纳了她?她之前都说想要学武了,天底下门派那么多,就算白莲宗或者玄刀堂不行,随便挑个天南地北的门派,让姑姑派人送她去,到时候若看上哪家少年豪杰就嫁了,那不是成人之美吗?”
看到小胖子满脸坦坦荡荡,板着脸的皇帝突然哈哈大笑,继而轻轻一拍扶手道:“很好,那便依你所言。晋王的事,你之前和千秋既然答应过他,你们俩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要答应了却做不到!”
直到这时候,小胖子才觉得悬在半空的心渐渐落下。尽管他对于程芊芊还谈不上倾心又或者喜欢,甚至只能说是稍稍有些好感,可那都是他长这么大最近距离接触的闺秀了,然而,父皇却分明不喜欢这样一个人继续留着,那他就把人送走好了,还正好合了萧敬先的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还没找到自己的那棵芳草呢!
公子千秋 第五百八十七章 满门诛绝
当萧敬先和小胖子先后告退之后,皇帝看着手中那被萧敬先归还回来的北燕国书,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李易铭、越千秋、甄容……也许还要再加上萧卿卿声称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女儿萧京京,这四个年纪相差仿佛的小家伙,全都是身世扑朔迷离。
这其中,李易铭和萧京京都可以算是此前被保护得很好,越千秋这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又有一个好爷爷,竟是一直以来都自困身世的甄容最可怜。
可现如今甄容在北燕竟是成了香饽饽,越小四化身的兰陵郡王萧长珙想把人留着当义子,而北燕皇帝更是奇思妙想,竟然一口咬定人是晋王萧敬先的儿子,要甄容继承晋王之位。真不知道这会儿越小四那是什么表情,又怎么会不曾设法提前送信回来。
是因为事出紧急根本来不及,还是被人窥探出了破绽?以那小子的狡猾,后者应该不可能才对。要知道,在越小四主动告诉他们之前,谁都没想过大吴竟有这般智勇双全之人。
千头万绪在心头,直到外间传来了陈五两的声音,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何事?”
“皇上,东阳长公主府来报喜,说是长公主又添了一个孙子。长公主昨晚有事出门,竟是没赶上,反而是严诩刚刚好好在这时候回来了,正巧赶上做父亲。”
面对这么一个消息,皇帝这才眉头舒展,因笑道:“当初他娘天天担心他在外头厮混会娶不上媳妇,结果呢?收了一个好徒弟,媳妇也立刻有了,婚后没几年,儿子更是一个接一个,现如今他已经是三个儿子的爹了,人也出落得稳重了不少,他娘总该放心了吧?”
想起东阳长公主之前大略解释过严诩的行踪和目的,皇帝虽说非常想知道具体情况,可最终还是没有表现得那么猴急,略一沉吟就吩咐道:“去内库挑几样适合孩子的金银玉器,再选几匹表里,加上点其他东西,送去长公主府,别说是赏,就说是朕送给他们的贺礼。”
门外的陈五两听到皇帝只是送东西,却没提立时召见严诩,不知道皇帝是真不急还是假不急,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若是母子平安,并无大事,皇上可要召见严诩?”
“不用特意吩咐,阿诩如今好歹也是有分寸的人,等他想到时,自然会进宫求见。”
皇帝如此说,陈五两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离开垂拱殿的他立时去了一趟内库。
他非常细心地挑选了一副富贵长青纹样的长命锁,一对镌刻五福的小金镯子,一块羊脂玉牌,这是送给刚出世孩子的。十匹宫绸,一对金簪,一对双股剑,这是给苏十柒的。至于东阳长公主和严诩,平素虽说皇帝赏赐无算,可他这次也没打算替皇帝节省,自作主张又添了一件大氅,一串珍珠,一套文房四宝……
他甚至还顺便给越千秋捎带了一把弓以及一袋箭,一对匕首。至于越千秋不擅长射箭这种问题,他直接就忽略了。反正皇帝说了是送,不是赏,越千秋转送给其他人也是可行的。
金玉玩器文房四宝和弓箭匕首占不了多少地方,但十匹宫绸却是不可能肩扛手提的,因此陈五两出宫时,便带了两个小黄门押了一辆车。他是常来常往的人,才刚到门口就有人拔腿往里通报,同时又开了中门。
等到身披黑色连帽斗篷的他在二门口下马时,就只见严诩和越千秋迎了出来。
彼此打过招呼之后,严诩就抢先解释道:“娘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没出来。”
陈五两深知东阳长公主的存在对皇帝来说有多重要,吓了一跳的同时便慌忙问道:“长公主不舒服?是什么症状,要紧不要紧?派人去过太医署请御医吗?”
刚刚听东阳长公主吐露过一番肺腑之言,如今严诩和越千秋那心情尚未平复,再见陈五两这急切的样子,他们越发体会到了东阳长公主刚刚那番话的深意。
虽说师徒俩一贯知道东阳长公主很厉害,可刚刚得知人竟然是凌驾武德司和刑部总捕司之上,皇帝在这十几年间方才悄悄建立的玄龙司之主,他们还是受到了莫大惊吓。尤其是严诩,发现母亲当年有十足十的本事把当初离家出走的自己抓回去,他那愧疚劲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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