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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这最后半句话,顿时如同晴空霹雳一般,把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人全都震懵了。
陈五两虽说身份超然,走出去人人都要敬上三分,可到底还是皇家奴婢,所谓的矜持和脸面,不过都是看在他出自皇家。可皇帝就不一样了,身为一国之尊,就连儿子都不知道是否抱过,居然抱过诺诺这么一个宰相孙女?
余家几个年幼的小姐在回过神来倒吸凉气的同时,却也有人觉得越千秋这妹妹简直和当哥哥的一个样,就会胡吹大气。而叶家两位被叶广汉熏陶得方正犹如公公的儿媳妇,则更是心想上梁不正下梁歪。
尤其是曾经和越小四谈婚论嫁,今天也跟着婆婆出来的小儿媳妇,看着诺诺的眼神更是很有些叹息。这绝对是被当爹的那位给带坏的!
屋子里小魔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时,外间平安公主已经听完了旨意,可一张脸那却是震惊发懵到完全呆滞的状态。之前东阳长公主和越老太爷都已经对她打过招呼,吴帝亲自见她的时候也表露了相同的意思,她也就姑且接受了。
毕竟,听说那个元王早就尸骨都要化尽了,闹家务的儿子们差点都要被朝廷剥夺王爵,最终是统统被各打五十大板,全都降封了郡王,彼此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她就算真的封为琅琊郡主,成色也不那么高,不那么容易引人注目,更没有父母压在头上。结果现在……
吴帝竟然改变了主意,竟然在刚刚这旨意当中认她是流落在外的女儿!看看一旁那两位嫂子,已经是骇得脸都白了,而唯一知道她底细的大太太,此时此刻也是眉头紧蹙!
震惊过后,平安公主实在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离谱的是,吴帝赐下的封号赫然是长乐公主,这是寓意平安长乐,和她从前在北燕时的封号平安二字互相呼应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竟是仰起头来,对着笑眯眯的陈五两说:“陈公公,请恕我不能奉诏。我自有父母,哪怕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可也断然没有因为皇上一道旨意,就变成别人家女儿的道理!这个公主封号,恕我不能接受!”
纵使她为了丈夫,已经抛弃了家国,不远万里来到了金陵做越家儿媳,可总没有乱认父亲的道理!她是大燕帝女,不是南吴帝姬!
这话简直说得太大胆了!
二太太吓得打了个哆嗦,就连一直都对人有些敌意的三太太,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叫道:“四弟妹千万别冲动,这么大的事情,你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千万三思……”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平安公主就冷冷说道:“父母天伦,岂可轻易说变就变?我虽说是只身回到越家,是公公怜惜我这个儿媳妇,方才把我捧得这么高,可我也不能因为一时贪图荣华富贵,就忘了本!”
大太太刚刚的惊骇过去,此时终于稍稍回过神,品出了一点滋味。她见三太太被平安公主皇帝亲手抱过她,最初那不可思议此时突然变成了理所当然。如果不是嫡亲外孙女,皇帝怎么会没事抱来取乐?
“好,一块去!”
余建中如今不过刚知天命之年,谢夫人比奢夫人自然也年轻了一轮,当下就索性亲切地一把牵了诺诺,这才对奢夫人说:“嫂子快走,我们一块出去看看。”
是看看而不是劝劝,这其中的关节自然不同,哪怕二太太亲自进来求救,可其中是否会以讹传讹,那还是说不好的。直到谢夫人和奢夫人到了越府正堂,听到那位之前看着温柔可亲,有时候说话还会有那么一丁点腼腆,犹如新妇似的四太太正和陈五两硬顶时,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齐齐为之骇然。
而趁着谢夫人一走神,诺诺已经挣脱她的手跑了出去:“娘!”
随着这一声嚷嚷,诺诺已经冲进了正堂,直接张开双手挡在了平安公主面前,气鼓鼓地瞪着自己之前还声称很好的陈五两怒道:“陈公公,你为什么欺负我娘!”
陈五两一副哑然的表情。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他这才苦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宣旨宣出这种结果来。好吧,还请公主再考虑考虑,我先回宫去向皇上复命。”
晚到一步的谢夫人和奢夫人就只见陈五两竟然仍是称呼公主,躬身一揖,这才往外走来,见到她们时,还颔首致意,似乎更多的是无奈而不是恼火。而谢夫人笑着还礼之后,连忙翘首张望正堂内,就只见刚刚站起身的那位四太太正抱着诺诺,母女俩似乎哭成一团。
只有平安公主知道自己压根就没哭,却是被诺诺附在耳边几句话给气乐了。
“娘,皇上说,回头如果有旨意到家里闹出什么风波,就叫我跑到你面前冲陈公公嚷嚷他欺负你!”
原来吴帝根本就不是真的要封自己公主,而是故意制造这么这一场风波!他是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坚决推辞?可是,这种伎俩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那些太聪明的人。比如说,萧敬先之前才见过她,真的没有一点认出她来吗?





公子千秋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一群臭皮匠
越家今天开春宴,越千秋知道;皇帝恐怕会派人去传旨,他也知道;然而,皇帝竟然异想天开地打算把平安公主认作自己的女儿,他还真的不知道。
所以,他并不觉得今天家里会有什么骚乱,想着横竖有近乎无所不能的大伯母坐镇,那两位宰相夫人也不是省油灯,他完全不担心二房三房那两个不省心的主母会闹出什么事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没工夫去理会什么春宴。
此时此刻,武英馆那最大的课堂之内不像往日那样老师站在上头,下面学生听讲。站在师长位置的,是越千秋,而他身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木架子,上头挂着一溜好几幅图。少年们这会儿不是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在前三排挤成了一团。
“这就是我和周宗主外加天巧阁的云师弟从三司以及各大相关方获得的消息。”
越千秋把一根细长的木棍当成教鞭,点了点其中一张纸:“这是金陵城的地图,这个位置就是刑场,旁边是酒楼。这个红色的圆圈,就是刑场周围一里地的范围。尽管挖到刘国锋身下的地道经过了一次爆炸,很难据此追根溯源,但玄龙司严将军带了云师弟,亲自挨家搜查了这个范围内的平民百姓之家,经过云师弟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地道入口。”
为了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越千秋连师父两个字都省了,直接换成了严将军。
见众人全都扭头看着自己,云丰只觉得脸如火烧,讷讷说道:“我对地道和营造之术都是平平,所以也并不能完全确认……但严前辈还带着另外一个军中擅长营造地道的高手,确实是没有找到任何地道入口。”
他一面说,一面感激地瞥了越千秋一眼。虽说他比越千秋年纪还大一岁,可人家现在已经是玄刀堂掌门了,这一声云师弟,无疑让如今处境尴尬的他多了几分安心。
越千秋再次用木棍敲了敲那张地图,呵呵笑了一声:“排查半径一里地范围之内的人家,这不是玄龙司的极限,更不是三司的极限。然而,有可能地道范围比我们知道得更长,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因为,附近的所有官宦之家,全都没有进去搜查。”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不服气地嘀咕道:“凭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那是戏文里乱说一气,你到官府里去嚷嚷一声,看看有没有人听你的话!”
越千秋没好气地朝说话那家伙瞪了一眼,这才轻轻用木棍点了点桌子示意肃静,随即一字一句地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那是秦法,汉从秦制,最初那会儿所谓王侯将相,一个不好就是重处,但后来豪强并立,王法别说下乡,就连下州郡都难,所以更治不了官宦豪强。”
“本朝也好不到哪去。”越千秋毫不讳言地再次轻轻敲了敲木棍,“而且事情出这么大,三司压力本来就大,如果还搜查到各家官宦家里去,一旦查不到,那么我可以在这儿说一句,三司要为此担责,罢官去职的人会多如牛毛。就算查到了,那些被证明无辜的人家群起而攻之,只不过是将功折罪的三司同样落不到好。”
“这就是现实,王法只是治小民的,要让当官的平等受王法处置,为时尚早。”
见一张张脸上此时此刻或愤懑,或不屑,越千秋就笑了笑说:“大家不用因此气馁,如果三司真的能够手到擒来,那我们的实践课不就白费了?你们看,按照玄龙司分析出来的结果,那条地道最可能是朝着东北面,所以这个方向上的三座官员宅邸,最为可疑。这是大理评事刘府,这是左武卫将军秦府,这是吏部侍郎张府。”
没等有人嚷嚷要去夜探之类的话,他就用木棍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嘴角翘了翘:“大家能想到的事,三司的人自然也能想到。那里头高手如云,可不逊于大家这些小高手。这三座府邸,三司一个负责一座,都已经连夜打探过。”
此话一出,心急的萧京京不禁问道:“结果呢?”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结果。因为事情非同小可,生怕内中有穷凶极恶之辈,所以三司派出的不只是精兵,还有强将。武德司,韩都知亲自出马;总捕司是杜前辈;玄龙司是严将军。但他们在这三座官员府邸都遭遇阻截,对方实力比他们不逊多让,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暂退。”
“反了他们了!”这一次,拍案而起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胖子。尽管越千秋明说让小胖子去找萧敬先单独上课,但他之前撂下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硬是挤了进来,此时那反应也比任何人都激烈,“他们暗蓄亡命,这是想干什么?”
“可我们没有指证这三家人的理由。首先,你说人家暗蓄亡命,怎么发现的?难不成说三司的首脑带着精兵强将跑你们家里调查去了?只要这么说,那就是轩然大波,而且人家可以一口咬定,不是他们暗蓄亡命,而是别人偷偷跑他们家里潜藏了起来。”
“第二,暗蓄亡命这四个字,不能作为指摘官宦之家的理由。我们越家有影叔,东阳长公主府那边,严将军夫妇都是高手。江陵余家从前更是杜前辈亲自坐镇。就连被我连根拔起的那个余家,从前还有徐老师呢。那不叫暗蓄亡命,那叫供奉。既然别家没有因此得罪,那三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为了防备宵小。谁是宵小?不告而暗中闯入的就是宵小。”
见小胖子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虽说依旧气咻咻的,可没了刚刚那张扬的气势,越千秋也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制止议论,随即笑眯眯地咳嗽了一声。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气馁,声东击西的道理三司还不至于不懂,所以暗探的时候那也花了点功夫,强将带的那一路明攻,剩下的还有暗闯的。具体过程不细说了,总之在那位左武卫将军的府邸里,发现了疑似地道入口。”
他才不会说严诩手段用尽,死活去拉了越影当暗中的杀手锏,这才有了相应发现呢!
发现屋子里顿时一片叫好声,尤其是云丰这样的天巧阁弟子,那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他就伸手压了压说:“先别高兴,首先,那只是疑似,没办法完全证实,就算证实了,经过之前那次地道爆炸事件,试问贸然下去的结果会不会是葬身土下?”
“不能证实就不能凭借这个理由,把人家给抓起来。所以,三司这次正在紧密合作,打算在最短时间内把那位将军给拉下马。而与此同时,我代表我们武英馆去争取到了一个任务。抓人我们上次已经体验过了,当然,虽说形式是绑架。而这一次,我们任务是牵制。”
见一大群少年们面面相觑,越千秋笑眯眯地说:“所谓牵制,就是闹出越大越好的动静,把别人的视线牢牢牵制住。这和那一次我们绑架了那么多人,却因为晋王带了裴宝儿回府闹出绝大的风波,于是我们没引起太大的关注一个道理,只不过这一次主次调换了一下。”
就因为萧敬先太拉仇恨了,那次小胖子和他的遇刺事件到现在还没怎么闹开呢!
“我之前说,我们把敌人假定成是楼英长,那么现在,我们就把自己当成楼英长,大家认为他如果来了,会藏在哪里?在劫法场事件之后,还会想做什么?群策群力,只管尽情联想,只要合理,就可以说出来,大家一块参详。”
谁都没想到,越千秋竟是来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面面相觑之后,庆丰年忍不住开口说道:“如果真的是楼英长,我觉得他们很可能来蛊惑云师弟他们三个,甚至在他们面前拿出天巧阁已经投靠北燕的证据……不过,这会不会太异想天开?”
神弓门现存弟子当中最稳重的庆丰年竟然会第一个大开脑洞,越千秋不禁暗笑自己的潜移默化真有成效,立刻用教鞭点点桌子道:“庆师兄这个设想很有道理,来,我先记下,这是第一条,接触天巧阁弟子,蛊惑人心。”
见越千秋真的在后头那木板架子贴的一张白纸上写下了这第一个猜测,其他人顿时好一阵喧哗,可第二个开口的不是别人,却是小胖子。他重重咳嗽了一声,见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自己,他自觉现如今威望有所提高,心里顿时很是得意。
“要我说,如果是楼英长,那么他绝对会联系嘉王府的人!嘉王府长史林芝宁不久之前才指摘我和千秋的身世有问题,我那个侄儿为了明志都把头给碰伤了,心里肯定惶恐得不得了。只要这个时候楼英长再捏着什么软肋威胁,就算我那侄儿不做糊涂事,嘉王府别的人也说不定会被他胁迫。”
小胖子自认为这番话说得两面光,既表现了自己的明察秋毫,也表现了自己对侄儿和嘉王这个“兄长”的某种关心。果然,话音刚落,他就只见人群中好些都露出了赞同的表情,越千秋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英王殿下此虑绝对有可能,当然要记下来。”
见小胖子眉飞色舞,其他人也受到了相当的鼓励,争先恐后开始提出自己的意见。
“楼英长绝对会找三位宰相的茬!尤其是九公子你娘,之前那个在我们武英馆的灯楼下头闹事的,说不定就是楼英长在背后指使,然后往你家二伯母三伯母头上扣屎盆子!”
“他很可能会去勾结之前丢了面子和里子的裴旭!”
“他会在街头巷尾散布流言,大肆宣扬这次的劫法场事件和天巧阁有关!”
“没错,拉拢朝中那些对皇上或者英王不满的势力!”
“不是说英王殿下要被册封为太子了吗?二月初一的典礼肯定就是他的目标!”
几十号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千秋最后不得不用教鞭敲敲桌子,要求一个一个慢慢说,然后筛选之后加以记录。很快,地图旁边贴着的三大张白纸全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眼见众人那种踊跃发言的热度已经降下来了,他这才拍了拍手。
“很好,大家总结出这么多条楼英长如果再次潜入金陵,很可能去做的事情。那么,大家从现在开始,就请煞有介事地把楼英长来金陵这个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散布出去。请大家记住之前乔装课的内容,尽可能多更换自己的行头,甚至身材高矮胖瘦,力求混淆视听。”
“至于消息来源,就说是三司,反正武德司、总捕司、玄龙司,最近黑锅背多了。这次牵制任务接下来之前,我就已经有言在先,我只管把事情往大里闹,他们负责善后。”
越千秋说着就嘿然笑道:“大家散布消息让人相信之后,那么群众的力量很可能会发动起来。当然,如果真的是楼英长,很可能反过来利用这种情绪,可我琢磨着,我们这几十条猜测已经够多了,他要是还能脱离那个范畴想出新鲜招数来,那么我们也只有随他去。”
他耸了耸肩后,看着眼神发亮的小胖子笑道:“当然,事涉嘉王的话不能乱说。先把其他的消息散布出去,然后呢,不妨英王殿下去对皇上吹吹风,然后亲自出马,请嘉王世子到宫里去小住几天,先瞧瞧这招釜底抽薪能有什么结果!”
正月十六去晋王府喝喜酒不成,结果小胖子到底没有去嘉王府演戏,而是与那些差点发疯的侍卫汇合,老老实实回宫对皇帝请罪。如今听说要揽下这么一个任务,小胖子非但没有不甘心不情愿,反而摩拳擦掌,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至于其他人,对于这种造谣生事的牵制任务实在是感觉新鲜,当下竟是轰然应诺。
等到一大帮人嘻嘻哈哈回号舍去打点准备,越千秋见小胖子非常有太子派头地叫了云丰等天巧阁弟子去说话,庆丰年和小猴子也不动声色陪他去了,周霁月却是径直走了过来,他就笑道:“我这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招数怎么样?”
周霁月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越千秋一眼:“不怎么样!你说得就和真的一样,秋狩司也不知道是倒了多大的血霉,竟然遇到你!再说,随口就瞎掰说楼英长来了,也亏你想得出!”
越千秋顿时哈哈大笑:“反正我们大吴百姓早就习惯了有什么事都是北燕秋狩司顶缸,楼英长之前又在大吴潜伏了那么久,大家都熟悉了他的名字,当然是最好的假想敌!再说了,北燕三皇子就要当太子了,他要么留在上京造反作乱,要么跑到金陵搅动风云,两种可能二选一,栽赃在他头上,总比天巧阁被人栽赃强吧?”
“至于如裴旭那般对皇上和朝廷不满的人,先拎到大太阳底下让百姓盯着,让他们做什么事都要背着个和秋狩司勾结的名声,束手束脚,那不是很好?这样一来,就算闹出天巧阁要叛逃之类的消息,也就被各种传言先盖下去了!这叫……嗯,心理战!”




公子千秋 第六百五十八章 群众的力量
儒家的仁义道德,忠君爱国,包括经史文章在内,这是越千秋之前用各种鹤鸣轩出品的诗文集子,勾搭骗回来的武英馆教授们负责的专业。
而乔装打扮,隐秘作战,暗文密码往来,包括北燕语之类的“外语”,那就是越千秋从之前出使北燕的使团里挖过来的那些专业人才负责的范畴。
现在,第一类科目的成果尚未来得及检验,第二种科目的实践时间,却已经到来。
尽管不是亲自上阵和人正面硬扛,但既然三司都还没能抓住秋狩司的狐狸尾巴——说一句更不好听的,是不是秋狩司主使的都还不知道——因此武英馆的少年们也就精神抖擞地去开始了他们的牵制任务,或者说造谣大业了。
摇身一变的他们或书生、或小贩、或酒徒、或茶客……反正就如同一把豆子洒在偌大的金陵城中分散开来,无时不刻变幻面目,把他们之前的那种猜测给一股脑儿倒了出去。民间本来就喜欢热议各种事件,这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把百姓们八卦的热情也都勾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京城各种人群议论的最大话题之一,无非就是,你觉得楼英长会在哪闹事?
一连几天,越千秋都笑眯眯拖了周霁月乔装打扮优哉游哉漫步市井,检验小伙伴们造谣成果,最终觉得大开眼界,充分见识到了主观能动性发动后的结果。相比简单的造谣,他甚至发现了很多花样翻新的手段,从相对简单的双簧,到相对复杂的现场目击,总之应有尽有。
他甚至被周霁月埋怨,这样乱来一气,日后会不会带坏了一堆人。
为此,越千秋回答得异常坦然:“反正现在进武英馆的人,都是三司重点考察名单上的对象,以后都会得到相应的重用,自然而然也就会被人监视,大家少不得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再说,有了今日的前车之鉴,以后谁要是还想这么干,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于是,在这几天时间里,越千秋一面巡视小伙伴们散布谣言的成果,一面去三司分别打听了一下劫法场事件最新进展,包括对那三家官员府邸啃硬骨头的成果,甚至还得回去武英馆给某些不够灵活的人单独辅导,往往是晚上回家见过平安公主和越老太爷后倒头就睡。
也正因为如此,正月十八那天家里春宴办得怎么样,皇帝派陈五两传旨又闹出了点什么风波,他完全不知道——亲近的人不想告诉他,不亲近的人正在自己纠结。而因为相关当事人都被禁口,市井之中并未开始流传,这就更加杜绝了他最后一个知情的渠道。
这一天,越千秋一改前几天的鬼鬼祟祟变装易服,一身往日最常见的行头,把徐浩和安人青还有几个伴当全都带在了身边,前呼后拥地再次上了街。果然,托他往日里在金陵城常常招摇过市的福,他在闹市区域没晃悠多久,就被人认了出来。
若是平时,,无可奉告!”
这样的官方辞令显然不能满足被各种各样的推测给狂轰滥炸的人们。眼见刚刚这问话的人并没有招来呵斥和责骂,立时有真正大胆的人也站出来问道:“九公子说无可奉告,那么意思就是真的有?这几年秋狩司一再挑事闹事,朝廷就对他们没办法吗?”
越千秋自然不想看到有人因此而质疑到朝廷或者三司无能,当下就呵呵一笑,信心十足地说:“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但要我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家既然如此关心国事,那么与其在私底下各自议论,还不如擦亮眼睛,盯住每一个可疑的人!当金陵城里人人都相当于玄龙司校尉时,秋狩司再难有作为!”
他不指望金陵百姓有朝阳区群众的能耐,但只要能够充分牵制住相关各方,那幕后主使者不说寸步难行,要做点什么却会难上加难!
果然,他此话一出,不论是好事者,还是纯粹看热闹的,瞬间议论纷纷。
而面对这众口纷纭的场面,越千秋举手压了压,见众人很快安静了下来,他就神采飞扬地说:“玄龙司也好,总捕司和武德司也罢,虽说术业有专攻,但在如今这等关键时刻还是合起来一同办事的,大家如果要举发,上任何地方都行。但这一次三司任务繁重,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捕风捉影,听信谣言,而是悄悄观察,拿到切实的证据。”
越千秋说着就提高了声音:“我可有言在先,贸然去三司举发而提不出实证的,那是诬告。但只要大家提出的是实证,届时查证属实,那自然少不得论功行赏。这不是玄龙司或者武德司又或者总捕司和北燕秋狩司的较量,是我大吴和北燕的较量。所以,拜托大家了!如果真的能查个水落石出,大家都是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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