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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意识到这是在鹤鸣轩,周围还有一大堆人,她顿时有些赧颜:“之前爹叫我过来的时候,诺诺还在那一个劲念叨。就算去晋王府凑热闹,这么晚了,他总不至于还去闹洞房吧?”
“他哪有力气闹洞房,人家看戏喝酒闹腾了一下午,他在晋王府睡得人事不知。”
随着这话,外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紧跟着门一开,却是越千秋一个趔趄进了屋子,每个人都看见了他背后那双轻推的手。尽管那个人一晃而过,但就和他说出来的那句话一样,在越家,没有人能忽略这个影子的强大存在感,哪怕他大多数时候不喜欢在人前出现。
而越千秋站稳之后,见除却越老太爷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注视着自己……的背后,就连平安公主也是满脸好奇,对此习以为常的他耸了耸肩,这才大步走到越老太爷跟前,笑嘻嘻地开口说:“爷爷,我回来啦。”
“你还知道回来!要不是我叫小影去接你,你准备在晋王府呆到明天一大早?难不成你还打算一大早让萧敬先带着裴宝儿倒过来见你?”
越老太爷毫不客气地指着越千秋的鼻子数落,见他揉了揉鼻子下头的软肉,嘀咕说只不过是一时睡迷了,他着实对这惫懒的小子无可奈何,只能作势一脚踢去:“你娘和诺诺都操心了一晚上,心想怎么就人没影了,快过去给她赔不是!”
等到越千秋立刻精神抖擞地过去了,平安公主却是一句都没说他,只点点头就把人拉到身后,一副母鸡护崽的样子,越老太爷不禁暗想是得把越小四弄回来降伏这小子了,否则就凭他如今的心力,压根没工夫时时刻刻盯着这一不留神就惹事的小孙儿。
小小的插曲过后,越老太爷就沉声说道:“皇上不日就要立储了,你们都各自约束着儿孙和下人,不要惹是生非。被人毁谤固然是无妄之灾,你们自己想想,无风不起浪,要不是在那瞎打听,至于让人钻这么一个空子?有什么心思少瞎琢磨,直接来问我!”
二房和三房两对夫妻顿时面如土色,暗自叫苦。您老人家这么强势,就算我们满腹疑问,又怎么敢问您?可被这样的老爷子压制惯了,见大老爷和大太太毕恭毕敬答应,四房那对便宜母子亦是随随便便就点了头,他们也只能苦着脸应了下来。
“明白了就都回去,有些事别让我一遍一遍地说,我也一把年纪了,没工夫一遍遍重复。哪天我双脚一蹬去见你们娘的时候,随便你们闹家务闹到应天府去!”见儿子媳妇们这才面色遽变,纷纷要跪,越老太爷没好气地一捶扶手,“收起这一套,走走走,看得我心烦!”
平安公主二话不说拉起越千秋就行礼告退,他们这一走,三老爷一把拽着妻子赶紧溜之大吉,二老爷也不敢多停留挨骂,连忙和二太太强打笑脸紧随其后退下。而大太太却是岿然不动,等人都走了之后,见大老爷也没挪动,她就主动过去重新掩上了门。
当她走回原位时,越老太爷不禁咳嗽道:“外头有小影呢,哪用你亲自去。”
大太太双手拢在身前微微屈了屈膝,因笑道:“平日他也不知道帮了您多少,这大晚上的还走了一趟把千秋给带了回来,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我顺手做了就是,您还和我客气?”
越老太爷被长媳这贴心话说得眉开眼笑,刚刚那点坏心情也就烟消云散了。他看着侍立一旁一本正经的长子,心想人和越小四还真是两个极端,微微出了一会神就开口说道:“皇上册立太子这件事,是被北燕皇帝倒逼的,当然,也是被那个林芝宁给逼得不得不下定决心。虽说已经给英王选了几个老师,有萧敬先,也有林芝宁,但太子詹事却还没人选。”
如果越千秋在这儿,绝对会不无嘀咕地想,这还不简单,宰相兼任不就行了吗?
可大吴没那个规矩,如宰相这样位于百官比最初像样了很多,可将来能不能成为明君还很不好说。就算皇上真的立太子,我本来也不想让越家和他靠得太近。可皇上亲口对我提此事,还让余建中的儿子也在詹事府挂个名。”
尽管平日对任何事情都显得颇为淡定,但此时越老太爷却显得和平常人家望子成龙的父亲一样烦躁:“你虽说不像小四那样灵活机变,可沉稳大度却比他强,我没指望你去当宰相,我的儿子孙子都不是我教出来的,约束英王也绝不容易,但如果我都不能做,那天底下也几乎没人做得好了。”
扶了平安公主回到亲亲居,越千秋正要送她进正房去安歇,却突然只觉得一只手紧紧按住了他搀扶她胳膊的手。见平安公主并未侧头,那只手却冰凉刺骨,他便低声问道:“娘是在担心爹?”
“不只是他。”平安公主微微顿了一顿,随即微微垂下了头,“我这几天右边眼睛一直在跳,虽说我知道这是迷信,可听到最近那么多事情,总觉得有些难以放心……千秋,你爹有一件金丝混编的软甲,想来越家也有类似的东西,你这几天出门最好也穿一件防身。”
她说着就侧头朝越千秋看去,认认真真地说:“一南一北几乎先后册立太子,却都不能说完全是天子真心,而是为情势所逼,这不是好兆头,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公子千秋 第六百五十二章 武英馆第一课
元宵节过了,原本休息状态的各大官府自然也进入了工作模式。而年假之后的国子监各大学堂,也同样都开课上学了,武英馆也不例外。于是,一手把武英馆给建起来,自己却撒手不管跑了一趟北燕的越千秋,总算是以学生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此间。
至于周宗主卸任理事长的事……越千秋表示自己很忙,死活拖着没肯接手。反正他当不当这个理事长,大家也都把他当成领头人,多不多这个名头就无所谓了。有周大宗主去担这个名义料理杂事,他坐享其成有什么不好?
好久没有体验这种学生时代的悠闲生活,之前忙着算计人玩和被人算计的越千秋,自然非常满意,就连唾沫星子乱飞的那几位教授,在他看来都是可爱的。毕竟,鉴于当年在鹤鸣轩长大,没地方去只能看书看书再看书,几乎能把书都背出来的经历,他把底子打得很好。
于是,几个有心拿越九公子来立威的教授就惨了,在尝试过几次却徒劳无功之后,他们全都放弃了去管这个动不动就能引经据典,长篇大论,比他们还能说的学生。最可气的是,人常常能拿出点他们目前为止还没看过的卫朝末年诗词文章,把他们驳得哑口无言。
而武英馆的同学们平日里只知道越千秋武艺不错,至少能和甄容堪堪打个平手;口才不错,经常把某些人挤兑得无地自容;脑子不错,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鬼主意;却从来不知道越千秋竟然能把书倒背如流,能出口成章,一时看这位玄刀堂的新掌门有些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一天,当专门负责教授北燕官制形势的萧敬先进来时,课堂里包括越千秋在内满满当当的学生们,目光全都不在这位武英馆山长身上,而是在他后头的某个人身上。
而被这许多目光一盯,那人顿时神气活现地昂首挺胸,点了点下巴道:“这里是武英馆,只讲同学之礼,不讲上下尊卑之礼。从今天开始,我隔天会过来,听萧先生和严先生讲课,和大家当一回同学,还请大家不用多礼。”
小胖子这位英王从前是在国子学那专门安排给皇族的一个班里上课的,这一点武英馆的少年们全都清楚,如今人突然跑来和他们做同学,人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细想却又理所当然地扭头去看越千秋。
在这九乘以九的课堂里,早就空出了一个中央的位置。越千秋就正好在这中央的座位旁边,此时见一个个人都在看他,他不禁干咳了一声。
“虽说英王殿下待人谦逊,但礼不可废。”他说着就带头站起身来。于是,几乎是一瞬间,少年少女们齐刷刷起身,动作整齐划一地对小胖子做了一揖。
尽管平日里磕头都没少受过,可这一刻,小胖子竟是打心眼里生出了一种莫名激动,竟是福至心灵一般拱手回礼。
面对这和睦的一幕,萧敬先不禁哈哈大笑:“好,两边都是有礼的。这关于北燕官制军制的课现如今只有我一个人讲,所以听课的时候,难免男女混杂,一旦传出去,外头那些老夫子们难免说些不好听的话,英王殿下还请千万三缄其口。”
“那是当然!”小胖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等目光萧敬先一指那正中央的位置让他去坐,他更是眼睛一亮,只觉得那样的座位一直预留着实在是有心。他答应一声快步走过去,路过越千秋身侧时却还忍不住低声说道,“多谢你给我留的位子!”
越千秋呵呵一笑,暗想这八十一个座位,六七十号学生,本来就还空着不少座,那当中一个位子实在是有点犯忌讳,不留给你留给谁?他轻轻一扬手,和所有人一块,竟是随着小胖子坐下的动作齐刷刷坐下。顷刻之间,课堂之内鸦雀无声。
第一次来这儿的小胖子不禁大为讶异。
要知道,从前他在国子学上课,纵使老师规矩严格,可学生们身份尊贵,难免会有那么一些交头接耳的声音,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原本以为是萧敬先立了森严的规矩,可见人始终笑眯眯的,说起北燕种种时随手拈来,风趣幽默,他渐渐又觉得恐怕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一堂课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小胖子最初还是不是走神,渐渐就完全投入了进去,一点都没有往日只觉得课长了就如坐针毡的感觉,等萧敬先拍手表示已经结束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完了?上课居然能这么轻松吗?
当萧敬先出门时,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追出去问个明白,可才刚按桌子一站,旁边越千秋就过来了,毫不避嫌地说:“英小胖,中午的时候要不要去看杀人?”
咦?小胖子跨出去的脚立时收了回来,一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越千秋道:“武英馆中午还能出去?”
“武英馆的课时不像国子学那么长,也没那么枯燥,除却经史诗词之类的,其余都是很实用的东西,午休时间更是足足有一个时辰,足够我们去看一趟热闹了。我早就包下了一个楼面最好的位子。怎么样,去不去看杀北燕秋狩司收买的那些官儿?”
小胖子虽说儿时残暴凶悍的时候把伺候的下人打到过吐血,鞭子抽大杖打那也是家常便饭,可这些年总算也修身养性了不少,哪怕那次被人行刺的时候见过杀人,砍头这档子事那还真没见过。他犹豫了一下,见四周围众多人都看着他,还包括女孩子,登时就硬气了起来。
“去,大家一块去!”都说砍头不过头点地,有什么好怕的?
一刻钟的休息之后,大步进来的严诩顿时引来了一阵大大的惊叹。
和已经在这里给学生们讲了好一阵子北燕形势的萧敬先不同,严诩从北燕回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来充当先生。哪怕他允文允武,给越千秋当了多年的师父,可面对这么多学生还是第一次,而眼下那一身戎装,自然对身为武者们的少年具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这一身甲胄头盔,实在是太帅气,太威武了!
就连小胖子,这一刻的反应竟然也和寻常少年们没什么两样。他极其羡慕地看着严诩,心里很想也拥有这样一套装备,而严诩接下来说出的的话,却让他呆若木鸡。
“我穿这一身过来,不是说赶明儿就要打仗,而是为了演示。你们都是武者,日后大多数人都会进玄龙司,之前也都上过乔装打扮侦查作战之类的课,那么,熟悉一下我大吴和北燕诸军,从最底层的士卒到最上层的将军都是怎么一个服色,那就很要紧了。”
小胖子本来还以为今天严诩穿这一身来会演示什么精妙的战阵,听到这里不禁傻了眼。接下来,他和同样目瞪口呆的少年们充分见识了一下大吴诸军的服饰。严诩竟是直截了当在角落里加了一座屏风,扛了一个箱子进来。他一次次进去,一次次更换,每一次都会讲解各种服饰、甲胄、头盔的不同。其中,哪种等级能穿戴什么样的头盔和甲胄,他讲得最最详细。
临到打算展示北燕那边的将士穿戴时,他突然邪邪地一笑:“希望大家刚刚看得用心,记得也用心,否则,下一堂课一开始考试的时候,你们会有点麻烦。我一不会戒尺打手心,二不会关你们小黑屋,只会罚你们一件事。那就是……给我去秦淮河里游一圈!”
眼见下头学生们顿时一片哗然,严诩却没事人似的一挥手,自顾自地说:“下面演示的是北燕各军的将士都穿什么服色。大家可要记好,这是你们很多前辈在没有得到正式官衔的情况下,无私搜集来的情报。而且还很可能因为北燕皇帝脑袋一拍上上下下换掉而失去作用。当然,你们也得同样记好,我只穿一遍。”
和其他那些瞪大眼睛开始死记硬背的同学们以及小胖子不同,越千秋当年在去北燕之前就曾经接受过这样一番填鸭式教育,所以眼下他颇为悠闲。至于之前大吴的那些,嗯,他和秦家合作的印书坊现在还承接一部分皇家业务,所以会有大吴会典又或者会要之类的典籍,所以他对照着那些东西再看刚刚那一套套行头,记得清清楚楚。
当严诩这一堂课终于上完时,和刚刚萧敬先下课时大家意犹未尽不同,这会儿少年们那是蜂拥而上围着严诩,七嘴八舌问个不停。只有小胖子在起身之后微微一犹豫,随即就看向了越千秋。他自然而然地凑了过去,低声说道:“你都记住了吧?回头写成小抄,大家分享!”
越千秋没想到小胖子如此鬼灵精,微微一愣就呵呵一笑,满口答应。果然,平日和煦可亲的严诩这次摆出了一点都不肯通融的高冷范儿,一句战场上没有第二次为理由打发了少年们,继而就直接一手搬起那沉重的箱子扛在肩头,半点都没有贵公子腔调地大步离开。
这时候,小胖子才拍拍桌子,对那些沮丧至极的少年们说道:“大家别担心,越小九都记住了!我已经和他说了,要他把辨识的要点都写下来,回头大家分享,绝对能顺顺利利过了严先生这一关!”
小胖子这一说,片刻的寂静之后,一时四面全都是叫好声。他得意洋洋朝着喜出望外的众人颔首致意,如果不知道,还以为出大力的是他。越千秋看着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懒得拆穿这小子是借此收买人心,当即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午时三刻就是开刀问斩,晚去了那就是人山人海,咱们赶紧走吧!”
他这一招呼,众人顿时忘了明天就要面对严诩的考试,争先恐后地出了门。不消一会儿,武英馆大门口就都是形形色色的坐骑被牵出来,其中除了周霁月等少数一二十人本来就有马,其余的人那些马匹都是到了武英馆之后才得来的。
坐骑的费用当然不算在之前越千秋向皇帝讨要的办学经费当中。
越千秋帮叶广汉当说客,从兵部要来了几匹;萧敬先这个有钱的山长赞助了十二匹;不在乎钱的严诩送了年岁有大有小,从小到大从宫里顺来的好些御马;越千秋又利用在北燕敲骨吸髓弄来的钱和人参,又换来了不少。
总而言之,如今的武英馆马厩里养着七十多匹马,人人都有坐骑,就连最初根本就不会骑马的铁骑会会主彭明的关门弟子小猴子,那也是在北燕之行历练出一手好骑术之后,拥有了自己的马。此刻,小胖子吩咐几个侍卫微服夹在人群中,一大伙人便策马呼啸而去。
正如同越千秋所说的,当来到刑场附近时,人流车流汇聚在一起,已经非常拥堵了。这年头的官民百姓娱乐活动贫乏,看杀头自然而然就成了一年到头少有的娱乐之一。更何况这种刚过了元宵就杀人,决不待时的场面,更是极其少有。
而且,杀的是北燕谍探,在围观人眼中那就比寻常杀盗匪巨寇甚至杀人惯犯还要刺激。
几十匹马要找地方安置并不容易,幸好越千秋在订地方的时候,就早早瞅准了附近有一家车马行。一行人把马匹寄放之后,充分运用了武者灵活机动的特点,硬生生赶在午时之前成功挤进了那座市口极好的酒楼。
虽说人人都称得上饥肠辘辘,可上了三楼之后,大多数人都第一时间抢占有利地形,然后往刑场看去。只是一眼,小猴子就忍不住低声嚷嚷道:“是刘……唔!”
尽管小猴子意识到自己嘴快,第一时间捂住嘴再不做声,可火眼金睛的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至少,曾经被刘国锋带人撵在屁股后头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刘方圆和戴展宁,和刘国锋在红月宫中相处了大半年的萧京京,全都认出了那个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的人。
当然,天巧阁的那师兄弟三个更是人化成灰也能认出这位曾经最有希望成为掌门的师兄。
既然有人认出来了,其他眼神不那么好的,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时间,刚刚兴致勃勃的少男少女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心肠颇有些软的人还忍不住回头看越千秋。
而这位召集人来看杀头,自己却施施然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茶的九公子做出的应对,却仅仅是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大家别忘了,甄容和群英会,当初是刘国锋一手炮制出来的替罪羊。大家更别忘了,刘方圆和戴展宁,差点被人要了命。最重要的是,发现逃不掉就打算用同在红月宫的海十三之命作为要挟,这种人渣活着只能是祸害。不过说到底,那位泄露机密的罗中书和其他几位吃着朝廷俸禄却卖消息给秋狩司的,那才是一定要杀了示众的人。”




公子千秋 第六百五十三章 劫法场
按照一般的常理,正月杀人不祥,但这次处刑早就张贴了布告,道是处决一批里通北燕的官场败类,国之逆贼,在金陵城百姓这几年来经历了层出不穷的秋狩司作乱事件后,对此事自然拍手称快,扶老携幼来看杀人的不在少数。
今天虽说是个大晴天,但正月里的天气恰是春寒料峭,七八个待处决的犯人跪在地上,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大多数颤抖得犹如筛糠,面上殊无血色。他们背上插着的犯由牌上写着各自被处决的事由,其中少不得都有一条里通北燕的罪名。
其中,那位前中书舍人的罪名更是密密麻麻,以至于之前坐着刑车被押解到刑场时,脑袋上不知道被人砸了多少石块,早已鼻青脸肿。
而夹在这些人当中的刘国锋,因为并非官僚,虽说也挨了两下,但到底名不见经传,刺客的形象总算要比其他人更好些,不过仍是灰头土脸。然而,他心里却比谁都愤懑,从被擒之后到今天,他也不知道发过多少如果能逃出生天便杀尽仇人的毒誓,可如今浑身气血被破,就算逃过一难也是废人,他纵使再心志刚强,也已经接受了那个绝望的现实。
至于会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他早就丢了这奢望。萧卿卿不过是利用他。红月宫的人如今正忙着洗白,痛恨他这个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的始作俑者还来不及,更不会管他死活;天巧阁的长辈们但使还对他稍有怜悯,就不会点破他全身气血;至于群英会……
刘国锋竭力仰起头来,希望能找到越千秋,那个把群英会抢过去变成自己的无耻小人。然而下一刻,后脑勺上就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一只手重新将他的脑袋死死摁了下去。
“都要死了,还东张西望干什么!”
刘国锋瞬间心脏猛地一收缩,一股强烈的不甘油然而生。然而,双手反绑,脚上还有沉重的镣铐,四周围是无数观刑的百姓,哪怕真的有人劫法场,也难以脱逃,他不禁狠狠咬紧了牙关,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之前做错的某些事。
当初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回红月宫,而是应该第一时间逃去北燕的!徐长厚这个神弓门掌门尚且能在那儿飞黄腾达,更何况是他?
还有甄容……他在拿甄容肩膀上那刺青引诱那位青城掌门弟子一步步入彀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甄容真的可能是北燕贵胄?如今人已经赫然是亲王之尊了!
如果他当初能下狠心,下狠心把图案临摹下来,然后在事情败露后往自己肩膀上弄出这样的刺青后逃往北燕,他是不是也能谋取到这样的荣华富贵?
“时辰已到……”
随着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刘国锋只觉得身后陡然一轻。意识到犯由牌已经被人摘掉,一直都竭力克制着惊恐害怕之类负面情绪的他,此刻也终于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尤其是当他察觉到某样冰冷的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脖子后头,分明是刽子手用那鬼头刀进行什么临斩首前的仪式,他更是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了下来。
顷刻之间,他就只听四周围传来了极大的躁动,紧跟着,两侧传来仿佛是鸡被割破喉咙似的的诡异叫声,当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时,他想到曾经亲手杀过的人,一时整个脑子都仿佛不会转动了。
哪怕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轮到你了,他以为自己会挣扎,可整个人已经完全僵硬了。就在他耳朵清清楚楚捕捉到那大刀挥下的风声以及刽子手的呼吸声时,他依稀察觉到身下仿佛突然传来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紧跟着,他就只觉得身下猛地一空,整个人就这么直接坠落了下去。
他能听到四周围的惊叫和怒斥,以及破空追来的声音,可明明应该紧张害怕的,他却奇异般地镇定了下来。都已经是在必死的境地了,竟然还能有人来救他,就凭这一点,他就算死了也还值得!可他固然想趁机挣扎逃跑,可手足被缚的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听天由命。
在一瞬间的坠落中,刘国锋也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须臾落地时,什么都没看清楚的他只觉得双脚被人一把拉住,紧跟着就犹如死人似的被人猛拽进了旁边一条乌漆抹黑的通道。由于被拖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只觉得浑身包括头脸重重擦在地上和墙上,一时疼痛难忍。
可在这种逃命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抱怨对方的简单粗暴,甚至担心对方速度不够快,追兵会进入他身后的通道。直到有人倒提着他的脚,把他往上拽去,他方才捕捉到了轰的一声。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双耳仿佛完全失聪,可随之体悟到的事实却让他大喜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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