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小胖子本来恨得几乎想要咬上搅局的越千秋一口,等听到真的是严诩之命,再听到那个软蛋似的三皇子竟然就要成为北燕储君,他终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迸出了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他这个当今皇帝的独子都还没能当上太子,那个软面条却能一步登天?可满心酸涩的他下一刻就被越千秋的话刺激得给险些被炸得跳起来,一时沉默无言。
“师父说,北燕抢先一步,皇上也不可能再拖下去了。所以你的事应该快了。这种时候你要是捅娄子,你说怎么办?”
有小猴子和郭二一前一后引开人,再加上萧敬先很可能早就吩咐过,越千秋把小胖子给提溜出晋王府这一路上,愣是没遇到任何人。当最终来到晋王府侧门口,越千秋留下小胖子呆呆站在门内,自己探出身子往外一看,正好瞧见了一辆马车往这边过来,不禁啧了一声。
他缩回身子看着小胖子说:“你运气好,我送礼的那辆马车已经到了。我和萧敬先毕竟是一块从北燕回来的,想掰扯清楚那也是痴心妄想,再加上今天他这好事儿也有我做的孽,所以不得不来。可你不一样,今天要是他娶王妃,你进去喝喜酒我绝不拦你,可你看看今天除了我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只要有热闹就必定去凑的家伙,其他人来了没有?”
“萧敬先一巴掌打在裴旭脸上,皇上默许,但不见得高兴,我爷爷和长公主他们也一样,因为是裴宝儿心甘情愿的。你要是和李崇明那样只是个闲散亲王或者世子,要进去喝喜酒随便你,可你这就是要一步登天的人了,不怕别人喷得你的好事成不了?”
在“滔滔大势”面前,小胖子终于明白,自己这冲动可能会惹来多大的麻烦。眼见得马车就停在了门外,那车夫仿佛没看到他和越千秋似的径直抱了个箱子过来,而自己则是被越千秋拽到了马车前头,不由自主被推上了车,他不由得死死咬住了嘴唇。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车帘就已经在他面前放下了。隔着这薄薄的一层,他只听到了越千秋那略有些沉闷的声音:“皇上之前都尚且忍了将近四十年,你急什么?萧敬先再过几天就要当你的老师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到时候你就该烦他了。一会儿见到你那些侍卫的时候,就说你心里烦,所以坐车在金陵城里兜了一圈,明白了吗?”
小胖子扬了扬眉,有些不那么确定地说:“父皇能相信吗?”
越千秋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就和你那天和李崇明在大庭广众之下装什么叔友侄恭一样,别人相信就行了,皇上只要一个解释,又不是要你把细节都圆回来。你要是不嫌委屈恶心,真的去嘉王府看一看李崇明也行。”
装一次就已经够了,按照小胖子的本性,他哪里高兴再去装第二次。可此时他闷闷嗯了一声的同时,却忍不住在心里思考这样惺惺作态的必要性。于是,等到他回过神时发现马车早已在行进,从车帘缝隙中发现已经驶离了晋王府行进在大街上,他不禁有些后悔。
好像又忘记谢谢越千秋了……
越千秋才不想要小胖子的感谢,那家伙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不可能也没有别的人选可以推入东宫,说不定他早就改弦更张,另投明主了。
他送走小胖子才不多时,之前被郭二和小猴子的引走的两个侍卫终于匆匆回来,见他守着个箱子等在那儿,不禁都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才刚送了四个箱子进去,怎么还有个箱子?
“来,给我记一下礼单。”
虽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可两个侍卫还是赶紧上前,当着越千秋的面打开箱子清点记录。见是一整套文房四宝,外加一块非常不错的白玉镇纸,与其说是贺晋王纳侧之喜,还不如说是逢年过节送的那种礼节性礼物,他们全都觉得心情有些诡异。
越千秋可不管这些,东西入册之后,他就撂开手大步进去。等到了晋王府那座征北堂时,他就只见萧敬先依旧一身常服坐在那儿,压根没有要来点仪式性过场的意思。而底下那些来观礼的少年们反而正在起哄,还有人在那交头接耳,说起日后的称呼问题。
民间讲究的人家叫声姨娘,不讲究的人家叫姨奶奶甚至姨太太,晋王府呢?
可看到越千秋进来的时候,少年们的话题立刻齐刷刷一变。慕冉就忍不住羡慕地说:“九公子你可真有钱,整整四箱子贺礼,春夏秋冬衣服各四套,紫貂皮和白狐皮各两件,再加上那个首饰匣子,你这是花了多少钱?”
越千秋见萧敬先亦是笑得眉飞色舞,仿佛真的很高兴,他就没好气地说:“我的礼物刚送到,才登记入册,就文房四宝和镇纸。送人衣裳这是为人夫主该做的事情,轮得到我越俎代庖?那是英小胖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做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新娘子尺寸!”
公子千秋 第六百五十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小胖子对萧敬先的那种亲近,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今天会过来凑热闹的,不是和越千秋关系最好的那批人,就是浑身消息一点就动的那种聪明人,所以此时听了越千秋这话,谁都不会当成是他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就连萧敬先,也不禁笑着说:“我真不知道是该说英王殿下周到,还是说他这手伸得太长。要知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可不是他的好日子。等回头见到他,我谢过之后,可要好好问一问,他到底是打哪儿问出来的消息。”
“那就随便你了。”越千秋满不在乎地嘿然一笑,眼睛却始终留神着萧敬先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懊恼之类的负面情绪,仿佛真的不知道小胖子并非仅仅送礼物来,其实已经亲自到场,是被他拦回去的,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
真不知道把这家伙从北燕带过来是福是祸……
眼看人差不多到齐了,萧敬先就似笑非笑地站起身:“好了,你们这时候跑过来,毫无疑问是想在我这吃个两顿,那就开宴吧。下午我依旧是请了现如今名声显赫的德天社,热闹一番后晚上再吃一顿,这就算是礼成了……真不知道今天是我大喜,还是你们大喜!”
听到这话,底下的少年们不禁都哄笑了起来。等到下人们鱼贯进来,重新设席安座上菜,竟不是团团围坐,而是一人一几,每人面前从六角梅花攒盒到高脚碟子,各式各样的小碗盘,在小几上摆得那叫一个琳琅满目。第一次经历这种分席制的几个少年不禁都有些发愣。
平常那种团团围坐一桌吃的是热闹,越千秋推崇的自助餐吃的是自由随性管饱,而现在这种却是别样的精致奢华,光是菜肴盛器,哪怕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不菲的价值。
越千秋转动着手中那小酒盅,便忍不住挑眉说道:“这白瓷居然还是刻花的,晋王殿下你可真大方,我们二三十人每人一套就是几十套,砸一个杯子就是一个小官一个月的俸禄。”
他这一说,本来就有些好奇的少年们也忍不住欣赏起那分明整套的瓷器来,一时连吃饭喝酒都忘了。萧敬先见状便无所谓地说:“这都是宝儿从库房里翻出来的,今天这菜色和用具都是她亲自挑选拟定,你们要觉着好,是她的功劳,觉着不好,那也是她的责任。”
越千秋一看今天这顿饭和萧敬先明显风格不符,就知道那是谁的手笔,如今见萧敬先果然承认了,他哂然一笑,心想萧敬先还真是放手不管,任由裴宝儿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似的张罗。可这是人家的内务,不关他什么事,所以他扫了一眼桌上菜色就举杯敬了萧敬先。
“恭喜晋王殿下,从此之后就不是孤家寡人了。”一句脱单的祝福之后,他就笑眯眯地说,“还请日后做什么事的时候,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一个在等着你的人,在倚靠你的人。这广阔天空你哪里都去得,可人家却只有一个你。”
“好!”小猴子也不管听懂还是没听懂,第一个起哄似的附和了一声,见其他人全都没说话,而萧敬先则是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讪讪的,慌忙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觉得……觉得越九哥真的挺懂女人的!”
此话一出,越千秋差点没被这个猪队友给气死。果然,本该琢磨他这话的萧敬先在那哈哈大笑,而其他人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状,如庆丰年这般稳重的则是干咳一声避开目光,一副我回头绝对不会告诉那些姑娘们的表情。于是,越千秋只能恶狠狠去瞪那个闯祸的小子。
裴宝儿今天一点都没有作为新娘子的实感,此时正呆在后院自己的屋子里分派着前头的杂事。对于只来了这么一些既谈不上重要,也谈不上显赫的客人,凑热闹比贺喜的成分更多,她并没有什么失望,毕竟,从她宁可呆在晋王府不回家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了。
亲王娶妃自然有各种各样繁复的程序,文武百官不管情愿不情愿,礼物总是要送的,代表也是要派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冷清清。可纳侧不同,别说请客,能自家摆一桌已经算是很重视了,毕竟她也只是个没名分的侧室。
正因为如此,越千秋竟然来了,她不禁有些惊喜。而当侍女进来,笑吟吟转述了越千秋给萧敬先敬酒时说的那番话,她就更是喜上眉梢了。不论如何,这王府没有女主人,而且看萧敬先的行事做派,恐怕日后也不会有王妃,那么,形式上的不完满又有什么关系?
“去吩咐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鲍翅羹送上去。”
尽管之前裴宝儿还不算正式过门,但因为萧敬先这几天彻底把王府内务交给了她,因此侍女们也好,侍卫也好,态度较之从前简直是天差地别。此时见那侍女恭恭敬敬答应一声离去,裴宝儿想起下午要来的那个戏班子德天社正是往日裴家常常请的,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终于摆脱了从前那个家!今后不管好坏,那总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只要她头脑清醒,摆正位置,为萧敬先料理好现在这个家,总不至于比嫁个老头子更糟糕!
越千秋一贯不大喜欢听戏,因此当酒足饭饱吃过午饭,之前那次萧敬先大手笔请客时请过来的德天社过来唱戏,他便老大不客气地向萧敬先借客房说要歇午觉。
对于他这样不给面子的惫懒行径,过来请按的班主尚云儿却不敢有什么怨言,可萧敬先却没立刻答应,反而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千秋,你昨天在玄刀堂对着裴旭可是说过,当年的金枝记在金陵城一度沸沸扬扬,如果再来一出君子记,说不定也会脍炙人口。现如今德天社的尚云儿在这里,你何不和他交流交流,看看这一出君子记怎么写?”
越千秋没想到萧敬先真的还记住这一茬了,微微一愣就没好气地说:“就算裴旭不把裴宝儿当女儿,你也懒得要这个岳父,可那一出戏真的传唱出去,那可不比金枝记的影响小。这又不关我的事,你要来这么一出君子记满城传唱,可以自己和尚班主商量,我可不掺和。”
“也就是说,哪怕我用君子记这三个字,你也不在乎?”
“你要用就用吧。”越千秋昨天也只不过是用君子记三个字来讽刺裴旭这个伪君子,在场听到的人很不少,见萧敬先摆明了要拖自己下水,他也不生气,随口答应之后就冷笑道,“这一出戏只怕能炸出一群暴跳如雷的伪君子,你可千万得把德天社罩住了。”
尚云儿听得心里直发毛,有心想推脱,可越千秋扬长而去,萧敬先却没让他走,他不禁弯腰控背,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只希望萧敬先能改主意放他一马。然而,他只看到萧敬先冲着自己勾了勾手指头,只能硬着头皮又上前了两步。
“晋王殿下……”
“千秋这个人,嘴硬心软,他说得没错,有些戏一旦被人说影射,写戏的人固然会被人踩得永世不能翻身,唱戏的人一样会倒霉,轻则被人药了嗓子,重则打断腿甚至连命都没有。我这个人虽说心狠手辣,但还不至于坑自己人。”
说这话的时候,萧敬先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从北燕脱身的时候,是怎么把某些亲信和侍卫给全都丢下的。而尚云儿自然不知道此中关节,见萧敬先说这话的时候,那脸色好像颇为诚恳,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苦涩。
只不过是被请去唱过一天的戏而已,怎么就成了自己人?
奈何尚云儿还没法撇清关系,只能唯唯诺诺地嗯了一声。而紧跟着,他就只见萧敬先右手一扬,一道金光飞了过来。看清楚不是凶器的他连忙伸手接过,见这赫然是一锭金子,掂分量少说也有四五两重,他却不觉得高兴,反而被这份打赏给弄得心里发毛。
“戏我亲自写,你回头给我挑最好的角儿演。只要肯出力,从上到下,每人五百贯,至于日后登不了台又或者其他,那也不用担心,我养着你们。晋王府里空屋子多了,容留你们一个德天社几十号人,那还不成问题。”
哪怕尚云儿真的不那么情愿,可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当下只能满心不安地答应了下来,就连袖子里这一锭至少值个几十贯的黄金都给不了视财如命的他几分安心。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退出去之后找到班里众人一说,收获的却是一片赞同声。
“班主,那可是好事啊!别看晋王是北燕那边过来的,可皇上和英王都显然很器重他。他又不是某些有变态嗜好的家伙,给钱又大方,咱们日后有人养,那不是再好不过吗?”
“就是,得罪什么达官显贵又怎么样?咱们这种下九流的戏子,就是再小心翼翼伺候着,有时候也免不了要得罪那些官儿。从前庆云社之所以会倒,还不是因为台柱子红官一不小心口无遮拦,得罪了一个区区四品官?否则也不至于被班主您,呃……班主我不是故意的……”
尽管自己的过去被人无意中又揭了一次,但尚云儿摇摇手表示不以为意之后,却是意识到自己当年自立门户,这些年也没少做某些不光彩的事,手上哪怕不曾亲自沾血,可也不干净,萧敬先之前就能摸得清清楚楚,如今要推搪,人家把旧账一翻,他迟早倒霉。
当下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们都认为不妨从了晋王殿下,那就这样吧。这一出新戏叫什么君子记,晋王殿下说是他亲自写……只听君子两个字,你们就应该知道大略怎么回事了,这恐怕得罪的人非同小可,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
屋顶上偷听的越千秋打了个呵欠,没理会巡行侍卫明明看见他却还装成没看到,纵身一跃从屋顶后方下来,随即就没事人似的偷溜了。
昨天晚上被请去西安门楼赏灯,他是扎扎实实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再加上前一天晚上也睡眠严重不足,这会儿说要睡午觉还真不是假话。
因此,萧敬先刚刚既然没给他安排客房,他就自顾自地找到了上一次和小胖子留宿晋王府时,他过夜的地方。一推门进去,见屋子里暖和得很,陈设整洁雅致,到床边一看,铺盖明显都是新换上的,他就老大不客气地转身回去下门闩锁门,扒了外衣蹬掉鞋子倒头就睡。
他是真的又累又倦,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最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还以为现在是一大早,自己在亲亲居的寝室床上,等到发现四周一片昏暗,眯缝眼睛四下里一看,又看到陈设不对,再仔细一想,他方才有些头疼地看着窗外。
之前他好像是在晋王府偷懒睡午觉呢……
即便隔着一层高丽纸,可白天黑夜的分别他还是很清楚的。毫无疑问,萧敬先的新婚之夜——姑且就把人纳侧当成新婚好了——他竟然借宿在了这座晋王府!虽然他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时辰,可至少已经入夜了,就不知道其他客人都走了没有。
一骨碌起身穿了衣裳和鞋子,他四下里一看发现有妆台,连忙过去整理了一下刚刚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这才赶紧窜到门口一把拉开门闩开门。然而,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外头守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影叔?”
“睡得不错吧?”越影看着瞠目结舌的越千秋,一时莞尔。只不过,那一丝生动的表情一闪即逝,紧跟着他便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老太爷见你过了亥时还不见回来,就让我过来看看。结果,你那些小伙伴说你吃过午饭就不知道溜哪去了,可门口都说没见你走。好在晋王给我指了个方向,我过来之后就听到你那响成什么似的呼噜。”
越千秋顿时略窘,可越影那是见过他各种狼狈样子的人,他只能抱屈道:“前天晚上几乎没睡,昨天晚上也睡得不足,我都快累死了。”
“要不然我早就拨开门闩进去把你拎出来了。”越影不由分说地转过身去,沉声说道,“走吧,刚刚出来的消息,二月初一大朝会,皇上将册封英王殿下为太子。”
小胖子这下是真的要转正了?
公子千秋 第六百五十一章 训儿教子
论理元宵已经过了,漫长的春节也算是告一段落,又不像过节似的需要灯火通明图个喜庆,可正月十六这天深夜,越家却一反常态地各处都亮着灯。各院的下人安静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全都在侧耳倾听鹤鸣轩那儿的动静。
没错,在这大晚上的时候,正月十五赏灯过后就留在宫中轮值未归,今天也是戌时过后才回来的越老太爷,把所有儿子媳妇都给叫到了鹤鸣轩。
二太太和三太太昨天晚上各自带了儿女去和娘家人一同赏灯,回家之后就得知了朝云楼下的那一场纷争,一时又气又恨又怕。两人被各自的丈夫训得灰头土脸,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却没见公公回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眼下还是逃不过这一关。
尽管越老太爷在她们到齐之后,说话不咸不淡,压根不提昨夜那档子事,可二太太和三太太到底惦记了一天一夜,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好容易瞅着越老太爷那云里雾里似的话出现了一个空档,二太太便出声说道:“老太爷,昨天大嫂带着四弟妹去朝云楼赏灯……”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见越老太爷微微扬起手,意识到公公不想听这个,她到了嘴边的解释和辩解顿时堵在了那儿。
然而,三太太却不像嫂子那样有眼色,误以为二太太是在等着自己帮腔,连忙跟着说道:“我和二嫂是因为和娘家早有约没去,那闹事的人却硬栽在我们身上,实在可恨……”
三老爷眼见越老太爷眉头微皱,分明有些不耐烦了,慌忙开口阻止道:“爹又没问你这个,你在这自顾自胡说八道什么!已经丢人现眼了,你还嫌不够吗?”
被丈夫一吼,三太太满腔委屈再也忍不住了,瞬间爆发了出来:“我哪里说错了?好好的元宵佳节,我和家里兄嫂侄儿侄女热热闹闹过节,怎会料到被人中伤!我和四弟妹虽说不像大嫂和她那样亲近,可她回来之后,我也没少关照送东西,怎么就成我瞧不起她了?”
“都是越家的媳妇,我就算再有什么怨气,至于叫外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叫大嚷说她的不是吗?那分明是栽赃陷害,卑鄙无耻!”
三老爷见妻子一说还没个完了,再不制止很可能真会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来,登时怒不可遏,一把拽住三太太的手腕喝道:“我看你才是疯了!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跟我回去,都是儿女双全,娶儿媳妇的人了,也不知道给他们做个表率……”
见三儿子拖着三儿媳就往外走,越老太爷这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盅,不紧不慢地说:“我说了让谁走吗?”
三老爷迈出去的步子顿时收了回来。他不安地回头偷瞥了越老太爷一眼,见老父亲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越发心中不安,连忙拉着眼睛红红的三太太回到了原位,自己松开手后瞪了她一眼,这才诚惶诚恐地上前跪了下来。
“爹,都是儿子管束无方……”
“你给我滚一边去!”
越老太爷毫不客气地斥了一句,见三老爷浑身一抖,耷拉了脑袋站起身退回去,他这才没好气地说:“我这还没提昨晚上的事情呢,你们就一个比一个委屈,争先恐后掏心掏肺,指量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都放心,那事儿不是家务事,严诩的玄龙司管,我不管。”
越老太爷一句我不管,非但没能让二房三房两对夫妻安心,反而让他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严诩和越小四那是铁哥们,又是越千秋的师父,胳膊肘往里拐是肯定的。如果真的让他瞎掰扯出什么来,他们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就在他们慌忙想要自辩的时候,却只见越老太爷轻轻拍了两记扶手,淡淡地说:“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老四媳妇儿的事也不能瞒着人一辈子,如今既然闹大了,昨天晚上皇上又见过她,大约这两天就会有旨意下来,给她正了名分,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这名分两个字,二老爷和三老爷总觉得越老太爷那是若有所指,一时魂不附体。要知道,越小四当年负气逃婚离家出走,其中也颇有他们在背后的小手段。
至于二太太和三太太,想到的却是四弟妹竟然能面见皇帝,对此又羡慕又妒忌,可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唯唯诺诺连声应是。就在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越大老爷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爹,那是等到四弟妹的事情水落石出,再宴请两位相爷夫人吗?”
越老太爷刚刚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夸下的海口,此时听长子一提,他就眼睛一亮,立刻一拍大腿道;“谁说的,当然是立马就请!最好是让她们亲眼见证一下,那才热闹!”
大太太见公公竟然是犯了小孩子的炫耀脾气,一时忍俊不禁,连忙拉着平安公主道:“那就按照老太爷说的办吧,到时候我会帮衬着四弟妹,就和之前那次小宴一样,就在清芬馆招待客人如何?如果老太爷说好,回头我就去写帖子。”
“嗯,就后天。”越老太爷蛮不讲理地说,“我明天亲自去和那两个说,不来也得来。”
这就是纯粹胡搅蛮缠了,大老爷是知道越老太爷那性格的,自然不会试图拦着这位老爷子,只能附和着说了两句,大太太却轻轻拉了拉平安公主的袖子。直到这时候,刚刚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平安公主才回过神来,却是一个激灵开口问道:“千秋怎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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