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谢筱筱这才从容自若地顺着六皇子的脑补,不紧不慢地往下说道:“眼下徐厚聪只剩下一口气,他没能耐更没本事做什么。而南京城的兵马你尽可能抽调最精锐的带走,只要留下一队人给我就好。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还你一座整齐有序的南京城!”
六皇子当初对谢筱筱着迷的,便是她那迥异于北燕那些骄横贵女的从容和自信,如今见她又许下了让他怦然心动的承诺,他终于忍不住动摇了起来。
“还是说,皇上你担心我会雀占鸠巢?”
谢筱筱这句话便仿佛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逼迫六皇子下定了决心。就算从前一直都有人在他耳边说谢筱筱有问题不可信之类的话,可他怎么也不相信,一旦自己把南京城中那些精锐兵马带走,面对这样一座人心惶惶的城池,谢筱筱还能收拢人心,最终把他拒之门外。
就算是带走他父皇的兰陵郡王萧长珙,那家伙手里到底没什么兵权,而萧敬先曾经拥有的军队则是被皇帝一度清洗过了……最重要的是,萧敬先应该和齐宣同归于尽了!
六皇子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因此最终把心一横,点了点头道:“好,朕就把南京交给你了!朕会留一百禁军给你,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成功!唔,这座留守府前后竟然爆炸过两回,实在是不吉利,朕要不是必须笼络住那些兵马,一刻都不想留在这!这样,皇宫交给你,如果能腾出手,你让人把宫墙也修一修!”
“皇上放心,您不会失望。”谢筱筱微微垂下头,很好地掩饰住了眼神中的喜色。
离开留守府之前,谢筱筱非常顺利地打探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之前那次爆炸是在开挖地牢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动静非常大,甚至有两个人身受重伤。如今虽说齐宣用丰厚待遇养着的那些亲兵还试图继续开挖,可其他人却已经都不那么干劲十足了。
和六皇子许下极具诱惑力的承诺相比,救出齐宣的收益实在是不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忙碌到最后,很可能是一场空,相对好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挖到齐宣的尸体!
谢筱筱和萧敬先总共也没打过多少交道,对齐宣就更加陌生了,所以她自然没有去实地现场看看热闹的意思,问完之后就径直离开了。按照她的个性,眼下从留守府回皇宫的话,骑马最好,可六皇子却明显非常着紧心上人,竟是二话不说就安排了一辆马车在大门口等候。
虽说很讨厌六皇子这种自认为关切的举动,但谢筱筱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冷着脸就钻进了车厢。还没等他坐定,就猛然生出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因此她第一时间往四下里扫了一眼,确定车厢中并不像藏有人的模样,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地板上。
莫非车下藏有人?
可下一刻,外头就传来了车夫那粗哑的声音:“姑娘坐稳,出发了!”
听到这个熟悉到极点的声音,谢筱筱只觉又惊又喜。她下意识地扑向车门,可到底还是强忍住了心头狂喜,只是双手微微按着门板,没有按照心底那股冲动将其拉开。等好容易平顺了呼吸之后,她才用极低的声音说:“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事先也不和我说一声!”
“你都被狂蜂浪蝶追得晕头转向了,我也不好再来烦你。唔,总算我女儿还有点眼光,看不上那个徒有虚名的伪帝,也没有被越千秋那小子给勾去魂。只不过真是没想到,当初你才和甄容见过没几回,一颗芳心竟然就落在他身上了。”
车中的谢筱筱没想到分别好一阵子的父亲竟然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一时简直脸上如同火烧似的。她非常庆幸此时和谢十一爷隔着一道车门,不会被他看见她的失态,因此立时嗔道:“爹,你胡说八道什么!昨夜都是越千秋那小子信口开河,你怎么能听他说的话!”
“我和那小子可没见过,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反而听他的话?”
谢十一爷一副老车夫的打扮,娴熟自如地驾驭着马车,一边似模似样地轻轻甩着长长的马鞭,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信得过你,而越千秋那小子是杜白楼亲自打包票说可信的,我也信得过他,可孤男寡女在一起,我这个当爹的在旁边给你们望望风,这很自然吧?”
老父亲竟然把听壁角说得这样振振有词,理所当然,谢筱筱简直哭笑不得,可最让她心中不安的,是刚刚谢十一爷用那样随随便便的语气提到甄容。
想到如今马车行驶在大街上,四周围还有六皇子硬是塞给她的侍卫跟随,她索性就低低嘀咕了一声回头再和您说,随即就闭上嘴再也不说话了。她以为谢十一爷会耐不住性子追问,又或者语重心长地劝她什么,可接下来的一路上,老父亲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父女俩这难言的沉默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一路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到方向和位置的谢筱筱回过神来,刚想打起窗帘,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吆喝。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家伙都撵走!”
“人太多了,全都是朝咱们这个方向来的,撵不回去!”
“那就立刻把马车靠边,等回头再收拾这些连上下尊卑都忘了的贱民!哎哟,谁丢石头!”
听到外头这分明一片混乱的动静,谢筱筱不禁有些纳闷。等觉察到马车动了起来,她透过窗帘缝隙往外一看,她这才发现汹涌人潮正冲着她这边的方向涌了过来,大多数人根本没工夫朝她这方向看上一眼,而极少部分人则因为去路被那些侍卫挡住发生了冲突。
面对这种如同逃难似的情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她顿时吃惊不小。而下一刻,一个被两名侍卫扭住胳膊摁倒在地的汉子终于失控似的大声嚷嚷了一句:“地龙翻身了,整座南京城都即将不保,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话?之前那些分明都是人制造出来的爆炸灾难,怎么就是地震了?
谢筱筱顿时又惊又怒,可就在这时候,外头再次传来了一个更大的嚷嚷:“如果不是地龙翻身,那个小皇帝怎么会突然下令立时整顿兵马出击?他到南京那么久了,天天都在吃喝玩乐,怎么非得挑在今天那动不动轰隆隆,然后天摇地动的时候出城?”
“他只不过是想逃命,什么出击,只是个借口而已!”
事到如今,如果再不知道这种情况如果不加以制止,那么就会出乱子,谢筱筱也白活了那么多年。然而,此时情况已经几近失控,她就算再自信,也不认为自己站出去就能够力挽狂澜,一时不禁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只希望能找出一条万全的对策。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前头传来了父亲谢十一爷那低低的声音:“别挨着车门,退后点儿!”
谢筱筱一愣之下,身体不禁向后缩了缩,紧跟着,她就发现车门被人一把拉开,紧跟着,一个人影便非常迅速地闪了进来。紧跟着,车门就再次严丝合缝地关上,整个过程不到一眨眼工夫。当发现父亲掩护了上车的人竟是越千秋,她更是不禁愣住了。
“现在这乱子肯定是有人煽动,但重要的不是把人揪出来,而是怎么控制局面。你要是打算出去弹压,我建议你给自己脸上贴点金,比如说自称某某圣女之类的。然后你只要振臂一呼,一口咬定地龙翻身纯属子虚乌有,造谣的人是为了劫掠南京城内各家财物,说不定有点用!”
公子千秋 第七百二十五章 圣女是怎样炼成的(下)
某某圣女……
如果不是越千秋一本正经地说这话,此时外头又确实情况紧急,谢筱筱差点脱口骂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然而,六皇子钱袋这种身份只能唬唬某些人,至于她那兴许很管用,人人认定她是异日皇妃,她却完全不愿意去想这一点。
思来想去,她就知道,如果自己打算出面控制局势,那么只能用越千秋瞎掰的名头了。
因此,她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掀开车帘,瞅准时机一跃冲了出去。她本来就是自幼练武,此时全力施展开来,脚下在几人肩膀上轻轻一点,最终就跃上了对面屋了实话,外头那位疑似谢十一爷的车夫突然沉默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刚刚的判断应该没错,当下就笑呵呵地低声问:“刚刚谢姑娘飞瓦掷人的那一下确实精准,可其他几个煽动民心的家伙竟然也神乎其神被人撂倒,旁人甚至没发现端倪。是不是谢十一爷您派人干的?”
“我被杜白楼和你师父诳了进去,就连筱筱也因为好强踏进了那个虎狼窝,没几个人照管她怎么行?那些个心里乌漆抹黑,嘴巴又不干不净的家伙,当然该死!”
越千秋这才知道之前无声无息倒下的那些人竟然都已经死了,顿时暗叹这位采参客里的头号人物谢十一爷实在是够狠。而下一刻对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在够狠两个字后头又加了两个字的评价——够毒!
“要杀人,有的时候不必用刀枪兵器,毒蛇更有用。伤口不是在四肢,而是头发掩盖的头皮上,一般的仵作都验不出什么端倪来。更何况,眼下南京都已经乱成这副样子了,谁还顾得上几个煽风点火的死人,有哪个人会派出精干的仵作去验尸?民众以讹传讹,筱筱也能省力一点。”
越千秋和谢十一爷正低声交谈的时候,谢筱筱这个自封的白山圣女在刚刚神乎其神清理反对者之后,已经渐入佳境。她顺理成章地散布了自己已经从六皇子那儿得到南京城治理权的消息,随即又安抚众人将严明军纪,抚恤死伤……反正是许了一大堆不要钱的诺言。
最终,当那些六皇子分派给谢筱筱的侍卫们终于回过神,立刻争先恐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替谢筱筱做了旁证之后,原本已经打算逃离南京城,从而躲避这一场地龙翻身劫难的人们,总算是渐渐散去。除了谢筱筱的那些许诺之外,最打动他们的,其实只有一点。
那位白山圣女一口答应,将每日亲自在南京城中巡逻,与民同在,绝不离城一步!
放眼远眺,见原本汇聚过来的人流渐渐散去,确定在这些人奔走相告之下,逃亡的趋势应该会渐渐降低,谢筱筱这才觉得喉咙一阵阵疼痛。她刚刚为了鼓足气势,每一句话都运足中气,力求让更多人听见,可如今最危险的时候过去,她不禁就有些担心伤了嗓子。
然而,偏偏她一跃落地的时候,六皇子派给她的那些侍卫蜂拥上来问东问西,个个殷勤讨好,她还不能太过于冷脸相对,等回到马车前时,她只觉嗓子比刚刚更加嘶哑。眼见得乔装打扮成车夫的老父亲下来给她打开了车门,她有些过意不去,微微颔首后低头登车时,却突然觉察到手里被老父亲塞了一样东西。
等到车帘落下,车门关上,她这才发现手中是一个小小的瓷瓶。见刚刚侧坐躲避外间视线的越千秋笑得贼兮兮的,她也不理他,坐下之后打开瓶塞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赫然是一股清凉的味道,她就立时醒悟到,父亲是觉察到了她遭遇的窘境。
等到马车开行,四周围不多时就再次喧哗热闹了起来,其中甚至还有拜谢她这白山圣女的声音,她唯有无可奈何地打起一部分窗帘朝外间颔首致意。如此露脸了一阵子,她方才放下车帘,随即挪到了车门后头。
“爹,谢谢您!”
“堂堂白山圣女,日后总不能只露面不说话,到时候别人还要怀疑你是不是换了个人。这清咽利喉的蜜丸是你小时候就爱吃的,幸亏我这次出来的时候,你那些叔叔伯伯都还记得,硬是让我给你带了好些过来,没想到竟然会用上。”
谢十一爷低低打趣了几句,发现车厢里女儿不做声,不知道是不是重提当年旧事而有些羞怒,他却再次揶揄道:“不过,你也得好好谢谢给了你白山圣女这个名头的越九公子!”
越千秋才刚体会到谢十一爷狠辣的一面,此时又见识了他这和蔼幽默的父亲一面,不禁觉得异常有趣。因此,当谢筱筱没好气地狠狠剜了他一眼时,他便呵呵低笑了一声,随即就立刻非常明智地岔开了话题。
“谢十一爷,你觉得今天煽动百姓逃亡离城的人是谁?”
“萧敬先被擒之后没多久,齐宣就被那场爆炸陷在了地牢里,生死不知,我倾向于认为萧敬先是把自己的命放进去一块赌了,这样才能确保拖住齐宣,然后六皇子就能从中渔利染指南京兵权。为了让六皇子赶紧离开南京,萧敬先事前就让人暗中煽动南京百姓误以为地震而离城,这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
谢十一爷微微犹豫了一下,车厢中的谢筱筱就接着说道:“只不过,萧敬先只要六皇子好大喜功去平叛就够了,一座空城对他来说没什么用,所以他在背后策动的可能性不大。我倒是觉得,九公子刚刚说,有人趁着造谣生事趁机劫掠南京,这一点可能性很大。而其中又以六皇子身边可能会被留在南京城的人嫌疑最大,因为只有他们有这个便利。”
“所以,今天事态是压下来了,但谢姑娘你说六皇子已经把南京城交托给了你,接下来你怎么压住局面,这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之前越千秋固然对二戒说,自己要去游说谢筱筱留在南京——这也是为了给严诩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如今谢筱筱自己就打这主意,他就绝口不提这和自己的初衷不谋而合。
不但闭口不谈自己也有这想法,他还耸了耸肩,非常不负责任地说:“要知道,今天被清洗掉的那些王公贵族,他们搜刮聚敛的财富,肯定都被南京军上下瓜分干净了。谢姑娘手上没钱,怎么保证人能听你的?我可先说好,我对南京完全没兴趣,留下是为了把萧敬先挖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谢筱筱顿时语塞,此时此刻,就只听外头的老父亲丢进来一句话:“九公子你要当撒手掌柜,那可说得太早了。筱筱若是成了这南京城里的话事人,到时候只要随便瞎掰个理由,说萧敬先和齐宣根本就不在地牢里,撤走人手,你一个人去挖开地牢吗?”
我去,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淳朴,却有个这么奸诈的老爹!
越千秋顿时气歪了鼻子,可紧跟着,谢十一爷那声音便在他耳畔响起:“不过,只要你能促成甄容和我家这丫头的好事,作为谢媒礼,你让我帮你什么都行!九公子,连大吴太子这样暴虐冲动的小子都能被你调教成绕指柔,区区一个甄容应该不在话下吧?”
听到这里,越千秋不禁看了看对面正在忍笑的谢筱筱,立时明白谢十一爷这话是唯独传音给他的。面对这么个爱女心切的狡诈老爹,他嘴角翘了翘,干脆利落地说:“成交!”
反正又不是他自己卖身,这还用得着想吗?
他嘿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谢姑娘镇不住那些人,就把那些牛鬼蛇神全都交给六皇子带走,那样不就好了?”
公子千秋 第七百二十六章 关心而不乱
在霸州城百姓的心目中,最近这段日子绝对是平生最惊喜的时刻。因为不但本朝绝无仅有的太子劳军居然发生在了霸州城,而且堂堂太子竟然亲自署理太守,平日里也常常亲自过问某些大事,甚至还亲自审问过几桩案子。
而当太子詹事,那位越相长子也到了霸州之后,竟然接过了太守大印,代替了太子署理太守。至于巡视军中时曾经在街头露面的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悄悄偷窥过面容之后,转头就信誓旦旦地对错过的人们大肆吹嘘,咱大吴太子殿下面相贵不可言,简直是天人下凡。
于是,之前关于太子身世的流言反而起到了反效果——甚至有人在背地里大肆议论,咱皇帝陛下可真是能耐,连北燕皇后都能与之春风一度……
而现如今,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小胖子,却褪去了人前那威严之色,无精打采地趴在软榻上,连挪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严诩没来,萧敬先走了,他少了两个老师,可越大老爷却是比那两个加起来都更像老师的人!
要知道,之前他是把所有事情交给那些竺汗青推荐,他最终录用的幕僚,自己只是充当一个盖章的作用,就这样也累得够呛。
可越大老爷署理太守之后,在他原本大多萧规曹随没有大改动的主政基础上,却是大刀阔斧变革,而且常常打着他的名义深入一线,清理官吏队伍,几个幕僚都对那位詹事大人敬若天人。而越大老爷还兼顾他的课业,兼顾太子詹事府的队伍,同时分神关心太子卫率府。
然后,本来还比较悠闲的他,每天日程表被越大老爷定得满满当当。
“越大人他就不知道累吗……”小胖子打心眼里哀嚎了一声,随即就闷闷不乐地想到,都已经第十六天了,萧敬先和越千秋的消息一直都断断续续,越千秋更是和从前到北燕那次一样,根本就连一封信都没有。哪怕知道人是为了隐秘起见,可他还是觉得非常不安。
就在小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发现是庆丰年和小猴子,他原本还不大在意,可很快,他就听出两个人竟然是在争吵,这下子,他不由得翻身一骨碌坐起,凝神侧耳倾听。
“让我进去!庆师兄,你知道那个消息代表什么,万一越九哥有个三长两短呢?”
“你给我站住!你只是在外头偷听了个大概,怎么就急得乱了方寸?声音小点,你知道的,太子殿下最近被越大人劝谏做这个做那个,好容易才能打个盹!”
“可晋王殿下都已经被抓了……”
原本还只是坐起来的小胖子倏然色变,他甚至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一跃下地之后就赤着脚直接奔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见庆丰年正捂着小猴子的嘴,死命把人往外拖,他不禁怒从心头起,伸手怒指庆丰年喝道:“站住,把小猴子给我放开!小猴子,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一回事?”
见庆丰年一愣松手,小猴子顿时为之大喜,整个人直接窜到了小胖子面前,眼泪汪汪地说:“太子殿下,我亲耳听到的,北燕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晋王殿下失手被擒,千秋……”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尾椎骨猛然炸起一股凉意,紧跟着,那冷冰冰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吓了一跳的他还以为那是庆丰年在一怒之下的杀机毕露,可很快他就发现,庆丰年压根不在自己的身后,而是好端端地站在旁边怒视自己。
这下子,小猴子立时醒悟到背后不是越大老爷,就是周霁月。然而,想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就豁了出去,梗着脖子说道:“千秋虽说逃过一劫,可他还在南京城,而北燕那个伪帝已经带着兵马出来平叛了,如果不是证明了大局在握,会这么大张旗鼓吗?再说,晋王殿下都被抓了,万一千秋冒险去救他呢?”
“够了!”
此时此刻,一个声音却是直接在小猴子身后响起,同时一只手举重若轻地扣住了他的肩膀。小猴子使劲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摆脱那钳制,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周宗主,你就真的不担心千秋吗?他虽说嘴里对萧敬先很凶,可谁都知道他很仗义的……”
“我当然知道千秋很仗义,但你之前只是偷听了一鳞半爪,就直接跑到太子殿下面前嚷嚷,实在是太莽撞了!”周霁月一只手仍然扣在小猴子肩膀上,口气虽说和脸色一样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她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平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满脸恼怒的小胖子,随即沉声说道,“庆师弟,你把袁师弟先带下去,既然出来了,卫率府有卫率府的规矩,容不得他胡闹。”
庆丰年连忙上前来,一把拽住了小猴子的手往外拖,而小猴子原本还想嚷嚷,等被庆丰年拖了几步,发现旁边赫然还站着面色铁青的越大老爷,他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被吓了回去。
周霁月就算眼下口气严厉一点,事后却很可能轻轻放过他,可越大老爷……他之前刚刚抵达霸州后的第一天,就把他们这些出身武英馆,如今却改叫东宫侍卫的少男少女们全都召集了过去,然后唾沫星子乱飞地训导了他们整整一个时辰,偏偏都是不容驳斥的大道理!
小胖子虽说心底憋了一腔邪火,然而,小猴子被庆丰年拖走,他到底并没有出言阻止,甚至还打手势把院子里站着的其他几个侍卫给暂时支开了。等到现场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才突然头也不回转身走进了屋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居中的主位上。
当越大老爷和周霁月一前一后进来之后,到了霸州之后一贯显得脾气很好的太子殿下第一次狠狠拍了扶手,甚至没顾得上力气用得太大,震得手生疼。
“千秋和晋王到底怎么样了,谁来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小胖子毫不掩饰我很生气的表情,那眼珠子瞪得如同铜铃,语气更是一改平日的客气,“你们拦着小猴子,可以,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最恨的就是每次都被人当傻子,每次都被人瞒着!”
还没等越大老爷说话,周霁月生怕他一开口说出一堆大道理,立刻抢在了前头:“太子殿下,小猴子之前只是偷听到了严将军派回来报信的人和我说话,所以他的消息并不准确。事实上,我和越大人并不打算瞒着您。事情很离奇,进展诡异,也许即将影响霸州。”
“所以,我本来就是带着严将军的信来见太子殿下的。”
小胖子微微一怔,虽说一张脸还是硬梆梆的,但口气却缓和了下来:“信呢?”
见周霁月直接把信双手呈了上来,小胖子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一把抢过了信,可随即他却不忙着看,而是似笑非笑地说:“信我一会儿慢慢看,周姐姐你先说说,到底南京那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竟然不但离奇诡异,还会影响到霸州?”
周霁月再次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开口的越大老爷,不慌不忙地说:“太子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霁月跟越千秋那么多年交道打下来,早就把他那说故事的本领学了个十足十,此时根据严诩的信,以及她了解的越千秋和萧敬先那个性,硬生生把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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