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还没等严诩飞檐走壁,越千秋就已经上前一把将他拽住了。不冲动的徒弟死死拖着冲动的师父,好说歹说劝了人冷静下来之后,他才上前敲门。可门内毫无应答或是其他动静,却被隔壁一个老掌柜给惊动出来了。
“这是来打首饰的?天巧阁一个时辰前暂时关门歇业了,嘿,那会儿里头乒乒乓乓打成一团,后来一个小伙子破门出来,有人跑出去追……闹腾得老凶了,应该是内讧吧?”
越千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严诩,见严诩同样朝自己看了过来,他不禁有些犯嘀咕。
是这位名叫刘国锋的天巧阁弟子发现事机败露,主动叛门而出,还是天巧阁弃卒保车,又或者仅仅是故作姿态?
公子千秋 第二百六十章 北燕男人都死光了吗?
在名为天巧阁的那家首饰铺门前碰壁而归,越千秋请了师父掠阵的兴师问罪就暂告一段落了。当然只是告一段落,还没结束。
可脑海里印着一份写了二十多个名字的名单,他却着实心头火大。
宰相肚里能撑船,这话固然不假,可宰相是他爷爷,他又不是宰相,哪里会轻易放过那些打算往他头上泼脏水的家伙?就算群英会的那些人是因为这些年武人饱受压制,于是变得偏激,可凭什么他们就敢拿他这个玄刀堂掌门弟子立威?
刘国锋是跑了,除了钱若华之外的甄容和另外三个人是宁可独自揽责也不肯供出别人,看上去一个个都很有义气和风骨,可他们不就是认为如果他继续追究,反而会坏自己名声?
想得美!
越千秋怀揣着满腹火气回到越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没走正门,而是径直回到自己的亲亲居。刚一进二门,他就看到正房大门被人风风火火撞开,紧跟着,一身荼白衣裳的诺诺就一溜烟冲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就嚷嚷道:“爹来信了!”
越千秋忍不住呆了呆,随即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指头掐指算了算。
付柏虎把诺诺送到金陵这才不到一个月,而越小四人在北燕,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得知金陵城出了什么事,所以紧急送信来这种状况,因为这点时间信使越境来回都不够。因此,若是有信过来,只有唯一一种可能性,派人送了诺诺过来后,越小四在北燕那边又有状况!
想到今日出垂拱殿时,边境刚刚报说北燕使团来了,越千秋不禁有些犯嘀咕,但还是将诺诺一把抱起来往里走,嘴里却问道:“爹的信什么时候送来的,谁送的?家里其他人知不知道?爷爷知不知道?”
诺诺一点都不诧异越千秋把越老太爷和家里其他人区分开来,因为爹从前对她说越家事的时候,爷爷和千秋哥哥也从来都是和其他人分开来说的。
她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说道:“爹的信不是送到家里来的,今天我请安姑姑带我出去玩,结果买了一串可好吃的糖葫芦……包糖葫芦的纸是三层的,中间一层就是爹的信。除了安姑姑没人知道,爷爷才刚回来,听说正在鹤鸣轩审三伯父呢!”
敏锐地听到身后某处呼吸声陡然粗重,那气息仿佛是安人青,当他回头时,恰只见一个人影飞一般消失,分明是跑远了,越千秋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本能地想到了之前越小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大摇大摆作为北燕使团副使跑回金陵的往事。
难不成这次某人固然没法再次混进使团,可还是一面对他哭着喊着说处境堪忧,一面则是悄悄潜入金陵城来了?
诺诺提到老爷子在审三老爷,越千秋本来很感兴趣去旁观一下,最好能让人挨顿家法那就更解气不过了。然而,此时天大地大,也比不上他那个便宜老爹的幺蛾子大,因此他再不迟疑,立时追问道:“信在哪?”
等看到小丫头伸手指了指头上的珠钗,他不禁哭笑不得。
从前是他对安人青身上层出不穷的小玩意感兴趣,现在是诺诺。
从迷烟丸,到空心珠子、空心玉簪,再到底下藏着利刃的绣花鞋……他有时候简直担心诺诺会不会随手一摁把自己给弄伤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摘下小丫头那支珠钗,将其叼在嘴里后,又根据她的提示旋下了其中一颗珠子,最终掏出了那张写满字的软绢。
仔细看信的越千秋在抬脚跨过正房门槛时,脸上表情瞬间僵硬,下盘最稳的他竟是被门槛给绊了一下,整个人连同诺诺一块往前倾倒。
好在他到底练了这么多年,在往前绊出去的刹那把手里的人和东西往高空一扔,随即双手往地上一撑,双脚腾空向上一甩,一个空翻后稳稳落地。
这时候,他方才勾手把诺诺重新接住。再看怀里那小丫头时,他就发现人哪有半点受惊吓的样子,反而又惊又喜,笑得双颊一片红艳艳的。如释重负的他伸出另一只手,这才接住了那张和扔诺诺一块扔出去的软绢。
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素来有几分忌惮,此时便忍不住问道:“诺诺,信的内容你看过没有?”
这个过了年才五岁的小丫头,其实是识字的,那才是真正的资质顶尖,聪明剔透,谁如果小看她……就和当年他被人小看不识字糟蹋书是一个下场!
“看过了呀。”诺诺瞪大了眼睛,喜滋滋地说,“爹明显也是写给我看的,用的字我几乎每一个都能认得。”
虽说这是一个能猜到的答案,可越千秋还是很想揪着越小四的领子暴打他一顿——尽管很可能打不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口气温和一些,别那么恼火。
“他可是在信里说,他又要回去当他的驸马爷了!”确定外间无人,越千秋低低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北燕公主就算真有那么多,可北燕男人都死光了不成,居然又能轮到他?他上次不是说有人翻旧帐,所以他被人怀疑了,这才被赶到边境?”
上次付柏虎固然替越小四带了话,可真正重要的信,也是诺诺贴身携带的。此时,还是这个小丫头一本正经干咳了一声,随即才低声嘟囔道:“千秋哥哥,爹之前就是娘走了之后,死活不肯娶大姨母,所以才被赶去边境的。”
越千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早说!”
“可你也没问我呀?”诺诺的声音挺小的,脸上却很是理直气壮,“爹从前说过的,大姨母那是出了名的……嗯,叫人尽可夫?她前后有过十几个驸马了,他才不要这种女人。爹肯定是那个……那个什么虚与,虚与委什么来着……”
越千秋这才想起,之前越小四的妻子,诺诺的母亲平安公主确实太没存在感,打听不出什么情况来。可北燕最有名的那位大公主就不同了。
这位是北燕皇帝已故皇后独生女,娘家势力庞大,又没有兄弟,所以皇帝尤其纵容宠爱,哪怕她结婚离婚都是家常便饭,一年嫁两三次,皇帝也毫不在意。
可要是越老太爷知道越小四丧妻之后居然要娶那么个放荡女人,不气得吐血才怪!
诺诺看着越千秋面色一连数变,不禁有些内疚,当下勾着越千秋的脖子说:“千秋哥哥,娘对我说过,大姨母最喜欢勾搭那些看不上她的人,而且会想方设法下死劲,可真正勾搭上了就反而没兴趣了。之前她的一个驸马就是我七姨父,她花了七个月把人勾搭上,然后我七姨父和我七姨离婚,可两个人成婚才一个月,大姨母就把人赶出家门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随即认认真真地说:“可大姨母撵在爹屁股后头,追了他一年半,娘走了之后更是天天跑来,爹也没理她!爹肯定是耍她来着……”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小丫头你真信你那个爹,如今你娘都不在了,就算人是个荡妇,万一他偷腥,那也是没准的!可听到诺诺口口声声说娘走了,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亏他还拜托二戒和尚把越小四和那些个武林同道接应回来,现在越小四却在信上用隐语说,那几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武林同道都已经安排好了脱逃的线路和时机,只等人接应即可,他自己还没玩够,要重新杀回上京旧地去。
那个二和尚要知道越小四变卦,不气煞才怪!
这死老爹还在信上说,让他转告越老太爷,甚好,勿念……好个屁!幸好他上次没把诺诺捎带的那封信给老爷子看,否则这大起大落非得把爷爷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越千秋抱着诺诺到主位的太师椅坐下,却突然联想到当初越老太爷建议越大老爷出使北燕。越小四突然杀回上京,是不是不谋而合,也打算去做做老爷子吩咐大老爷去尽力试试的那件事?
“越家人就是这么麻烦,逞能,死犟!”越千秋嘴里喃喃自语,可想到严诩的“野望”,他忍不住轻轻呵了一声,“可我也姓越!”
基于越小四这封信,他险些被人抹黑名声的这件事,得快刀斩乱麻尽快处理了。
至于办法吗……呵呵,你夺我的名声,那就别怪我雀占鸠巢!
公子千秋 第二百六十一章 疑神疑鬼
趁着宫里和朝中正在因即将到来的北燕使团而思量对策,越千秋叙述细节,严诩执笔,给各派在金陵城内的首脑写了一封信,洋洋洒洒一大篇,叙述了上元夜师徒俩借神弓门弟子引北燕谍探出动,又请了三位长辈从旁掠阵,而后聚各派弟子布天罗地网将人擒获的故事。
至于甄容和钱若华等五人属于群英会,群英会那天晚上又到底干了什么,越千秋只字不提,严诩自然就心领神会地避而不谈。可信上没提,他却应越千秋所求,在附着的请柬上,写了鲜艳夺目的群英会三个字,还附上了所有受邀者的名单。
兹定于正月二十,玄刀堂宴请各派才俊,昭群英会之名于天下!
只不过,受邀者大名单除却钱若华供出的二十三人大名单中,跑了的刘国锋之外在京城的十三个全都罗列其中,越千秋还请上了宋蒹葭和峨眉三姝等好些上元夜帮了自己,内定要加入武英馆的少男少女。
上元夜之事虽说朝廷还在封锁消息,可参与的人却很不少,更何况各派长辈们几乎个个人精,串联一下就能拼凑出一个大概。而当严诩的信和请柬送到他们手中时,一下子就引来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请柬上的群英会三个字,足以让某些被邀请的年轻人心神不宁。
然后,就在这一日傍晚,天巧阁正式派人知会各派,原掌门弟子刘国锋以下犯上,打伤长辈,负罪潜逃,从此逐出天巧阁。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谁不知天巧阁刘师兄为人仗义豪爽,愿意为同道两肋插刀,哪怕功夫不是最好的,可做人是最好的!
随之而来的最新消息,便是青城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落英子甄容,被勒令闭门思过。哪怕是玄刀堂请柬上的受邀者名单明确标明了请甄容,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届时能否出席。
而不在受邀名单上的五行宗少宗主钱若华,据说因伤被其父钱谦荣派人护送回江陵。
少林的两个弟子和造化门的一位弟子,据说也受伤不轻,还遭到了长辈严讯。
在这些让人应接不暇的消息面前,正月二十玄刀堂这场写明了群英会的邀约,自然而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曾经参与过上元夜伏击和庆功宴的那些少年儿郎毫无负担,虽说有人察觉到自个的门派有些气氛不对,可大多木知木觉地纯当去玩,也有知道群英会存在的人心里犯嘀咕,可情绪最不稳定的,要属那些早就参加了群英会的年轻弟子。
谁也不知道,那一夜甄容等人明明是代表群英会去招揽神弓门庆丰年,同时揭穿越千秋的真面目,怎会到最后什么都没做成不说,反而遭到长辈们那般严厉的处置?为什么甚至连那晚根本没有出场的刘国锋都被天巧阁逐出门派除名了?是谁出卖了他是群英会的首倡者?
刘国锋都被出卖了,那他们呢?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天中午,玄刀堂山门口,当十来个饱受压力的曾经英杰彼此照面时,往日那意气风发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前途莫测的愤懑和焦虑。
当然,在这气氛沉郁之中,也是有例外的,翠微山庄弟子叶凤杰就没事人似的和别人打了招呼,等回过头时还突然嚷嚷了一声:“咦,甄师弟也来了?”
他这一喊,其他几人都转头望去,发现一身青衣的甄容正进了山门。还是从前那般清浚出尘的少年道士,还是那般沉稳的步伐,可熟悉他的众人却发现,其身上笼罩了一种沉沉暮气,尤其当发现人一贯随身的黑鞘宝剑竟是不见踪影,更是有人低声议论猜测了起来。
“果然他也来了。呵,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刘师兄供出去的!刘师兄太惨了!”
“你怀疑甄师弟?不会吧,我听说青城派护短,没让他见玄刀堂那师徒俩。要我说,十有八九是那个欺软怕硬的钱若华供出去的,没见五行宗钱宗主急急忙忙把他送了回乡?”
“对,甄师弟不可能那么没担待。他连剑都没带,肯定是被青城的长辈给收走了,青城弟子一旦收剑,就表明犯了门规要重处,这次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哼,玄刀堂好大的威风!”
“可今天的邀请名单上并不仅仅只有我们。”叶凤杰听到这些鄙薄和抱怨的声音,不得不出面当和事佬,“我看人家只是把除却各派长辈之外的年轻人都请来了而已,别疑神疑鬼。”
“疑神疑鬼?如果不是针对群英会,请柬上为什么有群英会那三个字?”
悲观的,愤怒的,乐观的……林林总总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可当甄容走过来时,各种声音暂时消失了。虽说落到眼下这甚至受到自家长辈疑忌的尴尬田地,大家心里都有恨有怨,恐慌不安愤懑,但对于那个武艺风度全都异常出众的少年道士,大多数人还保留着一分敬意。
甄容在众人面前停下步子,沉默片刻后,脸色依旧苍白的他就低低迸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顿时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只是勉强克制的众人一下子为之炸开。
难不成真的是甄容出卖了刘国锋?
相对年长的叶凤杰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率先开口质问道:“甄师弟你什么意思?”
甄容之前看到云霄子亲自拿给他的严诩亲笔信和请柬时,发现信上只说上元夜擒贼经过,对于他和钱若华等人甚至连一笔带过都没有,根本就是略过不提,他一则庆幸,一则失落。
庆幸的是那构陷的恶劣行径并未因此曝光天下,让群英会声名扫地;失落的是兄长远走,他甚至不知道此举背后兄长是否另有隐情和难处,更不要说替其洗刷污名。
可此时面对这些群英会的兄弟,他却不能缄默不言。挣扎了片刻,见此地再无别人,他就低头上前,蠕动嘴唇,低声将上元夜的真正经过说了出来。当他提到那金阿七自陈替换掉了群英会派去做戏的那批人,竟打算将神弓门和甄容等人一网打尽时,每个人都为之色变。
叶凤杰更是下意识地叫道:“这不可能,刘师兄怎可能是这样的人?定是有人捣鬼!”
甄容想起伤势未愈,今日没有来的少林和造化门那三个同伴,不禁苦笑了一声。
“一定是那个越千秋……”
这话还没说完,说话者就听到了一声哂然冷笑:“哟,居然有人在我的地盘说我这个主人的坏话?”
施施然出来的越千秋见聚在山门口的这十几个人齐齐朝自己看来,他就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道:“各位师兄,背后非议人,不太好吧?”
一语过后,他又笑眯眯地说:“别人来了都是到里头说话喝茶叙旧,你们都已经算得上姗姗来迟,为什么却还都聚在玄刀堂这山门口说话?要不是守门弟子过来禀报,我还不知道你们来了。”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见甄容这个当初的群英会首倡者神情低落,最终,还是叶凤杰主动站了出来。之前还规劝大家往好处想的他,此时此刻却直截了当地问道:“九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甄师弟刚刚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越千秋确实来了一会儿,可那时候甄容已经说完了,众人全都正在震惊慌乱,所以才没发现他,可他还真不知道甄容对他们说了什么。可既然要装高深莫测,他只能顺着叶凤杰的口气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各位与其在这儿深究什么真的假的,不如进去聊。”
说到这里,他就笑呵呵地说:“不管怎么说,群英会这本该响亮耀眼的名字,都不应该如同老鼠一样鬼鬼祟祟躲在阴暗处吧?”
“你说什么?”刚刚在背后怀疑越千秋的那位立时暴跳如雷,“你说谁是老鼠?”
“不是老鼠就来金戈堂,别人可都在那!”越千秋毫不理会地耸了耸肩,笑吟吟地说,“来晚了就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剩饭了!”
公子千秋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夸功
当听到看守山门的弟子禀报说甄容等人先后到来,却都聚集在山门说话,越千秋就吩咐姑且将守卫内撤到金戈堂附近,然后自己赶了过去。当此时此刻他把一群人带了回来时,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内中一片欢声笑语,他的嘴角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不得不说,十四五六的孩子们多半是吃货,聚集在一起之后,可有共同语言了!
而甄容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尽管之前诺诺生日会的那一次,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这样的自助餐,可相比那一次,此时气氛更加轻松活跃。
他们放眼看去,就只见一个个往日在长辈们面前被管束得非常讲规矩的少男少女们,此时端着盘子走来走去,高声谈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连他们的同门师兄弟都是如此。
从前若有饮宴,人不到齐,哪能开宴?就算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大家或十人或八人一桌,虽说有离席敬酒谈天的机会,可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走动,谈笑无忌?就连他们群英会的这些人,彼此说是兄弟战友,可谁又能说,心目中真的就完全不存门户之见?
就在群英会一行人微微失神的刹那,越千秋重重拍了拍手,见众人往自己这儿看来,有人还拿着筷子,有人嘴里还塞着食物,有人正在和朋友起哄说笑……当看到众人他后头还有甄容等人时,少年们方才慌忙吞咽食物,狼狈地把盘子筷子往身后藏,他就不禁笑了起来。
“大家别慌,我刚刚就对他们说了,是他们自己来迟,一会只剩下残羹剩饭,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错。”
越千秋一面说一面自顾自走上前去,听到宋蒹葭附和似的嚷嚷了一声就是就是,他莞尔一笑就来到了正中央,随即干咳一声道:“上元夜,玄刀堂虽说草草也开了一场庆功宴,但那时候毕竟大家忙活了一晚上,困了累了,吃吃喝喝也不痛快,该说的话更没说透,我这才厚颜请师父帮忙写了请柬,这样就不至于因为我太会折腾,那请柬被各派前辈打回来。”
他这话刚说完,下头便传来了一阵哄笑。其中笑声最大的,便是他那些玄刀堂的师弟师侄儿。刘方圆更是躲在人群中大声叫道:“大师兄,你这太会折腾四个字,实在是太贴切啦!”
越千秋才不理会越大越贱的这家伙,自顾自地说:“再加上,有些功臣那天晚上来了,有些功臣没到场,我心里不安,今儿个这才一定得把人请上。不说废话了,那个被送进武德司的家伙招供是北燕秋狩司副使楼英长的下属,而能够把这家伙引出来,有一个人是首功。”
听到首功两个字,偌大的金戈堂中渐渐安静了下来,互相审视之中,有人把目光投在了周霁月身上。谁都知道,白莲宗周宗主带着弟子入京之后就一直都住在玄刀堂,但凡有事必定和玄刀堂同进退,之前那天晚上又是第一个暴起出击,首功不是他是谁?
可在众人注视下,周霁月却是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下一刻,就只听越千秋说道:“首功是铁骑会的袁侯袁师弟!”
正在角落中闷头吃东西的小猴子顿时愣住了。因为师父的关系,他和别人不熟,心里又一直耿耿于怀之前被越千秋丢出门后那光怪陆离的事件,再加上彭明的训诫,今天他来是来了,可却告诫自己是为了好吃的来的,此时这首功两个字,着实把他震得懵了。
直到背后传来了使劲一记推,他又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抢掉了盘子,又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出了人群,站在了所有人的目光底下。
从来没有这种经历的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傻了,压根忘了扭头去追究谁推他出来的,老半晌才讷讷说道:“我……我哪有什么功劳……”
“怎么没有?”越千秋笑吟吟地上前把小猴子拖了过来,随即扳着人的肩膀,让其面对面对着所有人,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首先,正是因为你师父,铁骑会的彭会主发现金陵城中很可能有人冒名武德司,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计划。”
至于彭明查了多久,怎么查的,他可不想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众人一眼,语调郑重地说:“然后,正是因为袁师弟你不惜受辱,被我让人从越府丢出来,随即你找地方借醉诉苦,把神弓门的庆师兄知道徐厚聪和北燕人来往的消息放了出去,把群英会招揽神弓门庆师兄等人的消息放了出去,计划才能顺利进行。可因为你说得太多,人家连着试探了你几回,差点要了你的命。所以,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
小猴子见越千秋竟是放开手,对他深深一揖,他先是手忙脚乱伸手去扶,等越千秋起身之后,他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可想要解释却觉得自己解释不清,到最后忍不住手无足措。
“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九公子你生气不要我了,所以醉了之后,我好像骂了你,还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说了。师父事后骂我直肠子,藏不住话,只能凭本色去演戏……真的,我真的没有一点功劳,我对不起你,呜呜!”
又干瘦,又不起眼的袁侯,除却和他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庆丰年慕冉小齐等几个神弓门弟子,别人大多数和他不熟,可听到这里,谁不知道越千秋和铁骑会彭明设计,小猴子去出演的那一场圈套,其实惊险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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