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然而,就和上次碰到越小四那种滑得让人没处下口更别提下手的人一样,此时越千秋觉得,自己的北燕之行有点悬。
这位晋王到底是怎样的人?竟敢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直接往秋狩司脸上甩巴掌?
饶是再好的忍耐和定力,贺万兴也终于忍不住了。他顾不得和自己的属下吩咐两句,转身就大步进了这座高堂,不卑不亢地对居中那位地位尊贵的主人拱了拱手道:“晋王殿下。”
仿佛是听到了这声音,晋王眯起眼睛,随即走到贺万兴面前,一如刚刚打量越千秋等三人似的,在只有一步的距离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皱了皱眉。
“你是谁?我记得我只下帖邀请了三位吴朝的使臣,没有请外人。你在我宴客的时候跑这来,我们很熟吗?”
越千秋并不认识贺万兴,甚至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在那位吴钩将军的护卫兵马中看到过此人。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从来人那并不好看的脸色中隐隐猜测到,这恐怕就是秋狩司派来监视吴朝使团的头头。所以,当看到晋王竟在此人面前如此强横,他不禁嘬了嘬牙。
这怼人的风姿,怎么有点熟悉?
佯装镇定的贺万兴终于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在得到晋王下帖邀约使团三人的消息之后,就立刻过来通报入见,可迟迟没有任何回音,好容易才被带到这里之后,又面对的是毫不留情的挤兑,此时这位晋王更是干脆翻脸指斥他是不速之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大的克制说道:“卑职是秋狩司……”
“本王最讨厌的就是秋狩司的走狗!”
随着这一声喝,越千秋就只见刚刚那个背着手眯着眼睛,像极了神经质贵公子的晋王突然动了。他转身旋风似的冲回了刚刚主位上的案桌旁,捞起一个琉璃盏劈手就朝贺万兴站着的地方砸去。
这一系列动作虽说极快,可他看到贺万兴一个闪身轻轻巧巧躲过,可即便不躲,那琉璃盏也分明打不中人。他还来不及叹息晋王这实在太烂的准头,那个盏子就此重重跌落在地,赫然砸了个粉碎。
越千秋正有点遗憾看不到琉璃盏砸人满脸花的精彩一幕,就只听晋王怒声叫道:“来人!”
随着刚刚分明寂静一片的外间涌进来一堆护卫,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他只觉得后背一股寒意陡然升起,可紧跟着就只见晋王抬起手指,那方向赫然是点着刚刚进来只来得及说出两句话,总共不过十个字的贺万兴。
“他砸碎了皇上赐本王的琉璃盏。”
越大老爷饶是官场将近二十年,阅历丰富见识无数,此时此刻也被这种简单粗暴的诬陷手段给惊呆了。反而是严诩素来就崇尚以力破巧,这会儿抱着双手的他眼睛发亮,仿佛在寻思着日后能不能在回国时也用上这么一招,对付一下某些得罪自己的人。
只有越千秋从那贺万兴被人摁倒时瞬间面如土色的表情中隐隐觉得,这看似简直是儿戏的诬陷一幕,竟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杀伤力。
尤其当他听到外间传来了几声惨叫和呻吟,仿佛是谁被打倒拖出去的声音时,他更是一下子意识到,贺万兴不是一个人来的,外头还有其他秋狩司的人。
而此时此刻,这些家伙竟然也被一块拿下了!
好一个不由分说就动手的晋王!
越千秋不由轻轻捏了捏手指关节,只觉得手有点痒。自打出使之后,他还没和人好好打过呢,就连和那位老将军也只是随便斗了两下。
眼看贺万兴被护卫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嘴拖了出去,那些碎片却留在原地无人收拾,满堂侍立的那些婢女没有一个人抬头,没有一个人出声,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只是虚幻。
而下一刻,晋王刚刚那怒喝也好,横眉冷对也好,全都退去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笑容。
“让贵客见笑了,这礼物很好,甚合我意,来,请入座!”这一次,他却再不提来一局之类的事情了。
严诩却先扫了下首设置的三席,随即沉声说道:“晋王殿下好意,我原本不该挑三拣四,不过我习惯了和千秋坐一块,能否请撤下一席?”
经历了刚刚这位贵胄翻脸如翻书的一幕,如果可以,越大老爷恨不得客套两句扭头就走,可眼看严诩竟然还二话不说径直提要求,他一颗心顿时再次悬起。可让他叫苦不迭的是,越千秋竟然也笑嘻嘻地拱手说道:“还请晋王殿下成全。”
“小事小事,来人,把那两张桌案并一块去!”
对于这样的措置,严诩和越千秋自是大为欢喜,越大老爷却觉得今天自己实在是受惊过度,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本佛经翻翻镇定心神。可等到好容易坐下,酒菜如同流水般上来,须臾就摆满了面前,他正想探问这位晋王殿下缘何来此,幺蛾子就来了。
“听说越九公子师承严大人,身手矫健,能不能下场陪本王舞一曲?”
越千秋刚刚举重若轻用银筷子夹上来一颗鸽子蛋,正美滋滋地想着两世为人,总算练成了这等巧劲,骤然就听到了舞一曲,他不禁陷入了片刻的呆滞。
舞剑一曲的话,那他还可以考虑一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舞一曲是什么意思?
他也顾不得白嫩的鸽子蛋扑通一下掉回碗中,呆头呆脑地问道:“晋王殿下要跳什么舞?”
“当然是兰陵王入阵曲!”见越千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晋王狡黠得眨了眨眼睛,竟是气定神闲地说,“莫非你不知道,本王在晋封晋王之前的封号,就是兰陵郡王?”
越千秋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冻在了那儿。
兰陵郡王?这个封号在北燕差不多算是滥了大街,百年下来至少封了整整几十个,而在这二十年来的北燕,据他所知活着的总算只有三个,相当好分辨。然而,在那三个人里,能和眼前这个人基本对上号的,就仅仅只有一个。
北燕皇帝已故皇后的嫡亲弟弟,兰陵郡王萧敬先!
这就是那个号称动不动就把宠姬手臂砍下来当装饰品欣赏,会挖刺客眼珠子下酒,会将人皮剥了硝制当坐垫,会把得罪自己的官员直接拖翻了大棍子打七八十,平叛时几乎屠城……总之在传闻中残暴到令人发指的兰陵妖王萧敬先?
没听说过萧敬先是个高度近视眼啊!
卧槽,我刚刚对人说了什么,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
越千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虽说没有侧头去看严诩,可他想也知道凭师父的记性,绝不至于人家已经自报家门了却还不明所以。然而,面对那一双瞬间犀利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想到自己背后那块刺青,想到对面说不定疑似是自己真正的舅舅,他一下子就豁出去了。
当初他才七岁,越府一堆白眼当中,他都能叫来仆妇把冒牌舅舅狠狠打一顿,眼下大伯父和师父都在,他怕个头!如果人真的翻脸露出屠夫本色,我就……我就脱衣服!
想到这里,越千秋霍然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地说:“晋王殿下既有这雅兴,我自然奉陪!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是个音盲,唱歌歪调,吹埙很难听,跳舞更是从未尝试过。”
晋王仿佛还没看过如此直白坦陈是音盲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道:“我儿时大棍打走三个教授琴箫乐器的老师,可等到年长之后,无论当众高歌又或是跳舞,再无人敢有只言片语挑刺,今日你尽管随我尽兴,看是否有人敢聒噪半字!”
眼见晋王下来,直接拉了越千秋就走,严诩终于从发懵中回过神,二话不说就一把拽住了越千秋的另一边手臂,神色不善地问道:“跳个舞而已,晋王殿下要拉千秋去哪儿?”
“兰陵王入阵曲,不换衣服面具怎么跳?”晋王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还是说,严大人也有兴趣下场?”
“那是自然!”严诩把心一横,干脆豁出去了,“我和千秋一样,虽说也是音盲,可你既然拉了他,怎能少了我?”
“很好,那请!”晋王哈哈大笑,松开手一振袖子大步在前,等到了角门,听到后头分明传来了越千秋和严诩的脚步声,他才状似不经意地抛出了另一番话。
“好教二位得知,我虽说不是兰陵郡王了,可我大燕的兰陵郡王却还是有三个。我那外甥女看上想抢来当驸马的那家伙,才刚封了兰陵郡王!”
严诩不明所以,越千秋却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的不是送诺诺回来捎信时还可怜巴巴哭诉境遇可怜,下一封信却感慨又被大公主看上了的某人吧?某人怎么就那么神奇啊!
公子千秋 第二百八十九章 退刺客,邀同行
昔日北齐兰陵王的威名,越千秋当然知道。兰陵王入阵曲,他也曾经在电视换台时,一晃看过一个缓慢沉幽的小小片段,据说是前世里中国失传,却在日本流传至今的。只是那动作慢得犹如老牛拉破车,他完全欣赏不来,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立刻换台了。
所以,当自己此时穿上那长长的舞衣,佩戴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各色饰品,脑袋上还被扣了一个非常繁复狰狞的面具之后,他根本就没时间去看清楚师父严诩在哪儿,晋王又在哪。
耳听得战鼓声声,曲乐阵阵,刚刚被人犹如提线木偶教了些动作的他竟是不由自主被排列整齐的队伍给裹挟着入了场。高堂中央那宽敞的空地上,此时挤了几十个人,因为人人都戴着同样的面具,他哪里分辨得清楚谁是谁,只能无奈地跟着前后左右动作。
然而,随着曲声越来越激昂,动作愈来愈激越有力,和自己记忆中那缓慢的兰陵王入阵曲完全不同,他只觉得自己就好似和谐乐谱中的不和谐音符,怎么跳怎么错,到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不顾乐声随便挥舞着手中剑器。
可就因为这么不顾大局瞎来一气,他总算是渐渐静下心来,终于捕捉到了另外两个同样不和谐的人。
一个压根不管别人怎么跳,拿着剑器自顾自舞剑,把别人都挤到一边的,分明是严诩。另外一个被一众人簇拥在当中,举手投足懒洋洋仿佛在敷衍,时不时来一下挥剑动作的,不是晋王又是谁?
看到这一幕,被硬赶鸭子上架的他简直气急了。我饿着肚子舍命陪君子,你个主人竟然在那瞎敷衍?老子今生第一次跳舞啊,居然就糟蹋在这种地方了!
几乎就在越千秋这一闪念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好端端的这位晋王邀我跳舞干嘛?
既然起了疑心,他不禁把更多的精神放在了观察周围的其他人上,很快,他这些年锤炼得越来越明晰透彻的精神仿佛捕捉到了某种异物,下一刻,他只觉得尾椎骨一炸,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在众多剑器之中来回扫视,最终不知不觉定格在了这破阵曲众多舞者之中的一个人身上,又或者说,一柄剑器上。
哪怕利用眼角余光再次多看了几回,那剑器和别的仿佛没有别的不同,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和自己以及严诩,还有那位晋王一样,那个明明跳得非常娴熟,非常投入的舞者,却和这浩大激昂的舞曲格格不入。
尽管他对这个神经病似的晋王谈不上好感恶感,但今日众所周知他们这三位吴朝使节被邀请了赴宴,万一晋王出点什么问题,那就真的是糟糕了。
他下意识地往自己认为是严诩的那个人投去了一睹,却发现那个面具同样转向了自己,四目隔着面具对视,他就立刻明白了严诩的意思。
师父也发现不对劲了!
权衡着自己和那个可疑舞者的距离,越千秋再看看四周围那些碍事的家伙,他突然把心一横,干脆也不管这什么舞曲舞姿,野蛮地从那些跳得好好的人当中横冲直撞朝晋王凑了过去。果然,这个疑似高度近视的家伙竟仿佛丝毫没有反应,直到他近前一把摘下面具才惊觉。
“晋王殿下你都有这么多陪跳的了,还拉上根本一窍不通的我和师父干嘛?我不跳了!”越千秋状似气呼呼的,摘下面具掣在手中便没好气地说道,“再说了,兰陵王破阵何等雄壮,这舞怎么看怎么装模作样,而且兰陵王入阵曲这名字也不好听,不如叫兰陵王破阵乐!”
这已经不叫强词夺理,简直是蛮不讲理了。可从今天一露面开始,就同样显得强横霸道的晋王,刚刚还在懒洋洋一挥剑器,可听到兰陵王破阵乐这六个字,他顿时眼睛一亮,竟是也不管四周围歌舞正酣,竟是抚掌大笑道:“好,好,破阵乐这三个字,确实比入阵曲好!”
一旁唯一坐在席上心不在焉一边喝闷酒一边观舞的越大老爷,听到这乱七八糟的对话,差点一口酒直接喷出来,继而连连咳嗽。
几乎就在他那剧烈的咳嗽响起的一刹那,他陡然听到一声轻响。如果是别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恐怕只以为是剑器无意中交击发出的声响,可他家里却毕竟有一尊煞星在!
他可以说是看着越影那个杀神武艺如何一日日精湛到神乎其技的!
越大老爷反应极快地抬起了头,就只见一道寒光朝着舞者当中的晋王激射了过去,而在晋王身边,赫然是刚刚正在和人家胡乱攀谈说话的越千秋!
当他看到越千秋毫不犹豫地闪身挡在晋王跟前,当寒光几乎到面前时,才一身厉喝抛出了手中面具,那剑器和面具交击之下,竟是化成碎片朝对方兜头扑下,可那疑似刺客的舞者却依旧不顾碎片激射满头满脸,擦出了道道伤口,不闪不避挺剑直刺时,他几乎觉得心蹦到了嗓子眼。
紧跟着,他又发现一条人影从一群舞者中中如同大鸟似的窜将出来,如同泰山压没有趁手的陌刀,而且今天是晋王宴客,他各种小玩意不敢随便乱带,生怕被搜身出来惹麻烦,此时那个神经病又在自己背后,他更不敢拿出什么压箱底的手段,因此打得中规中矩,又或者说拖泥带水。
可正因为如此,他已经发现,手中那把仿佛只是好看的剑器,并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尽管两面都未曾开锋,可和刺客手中那把显然锋锐非常的真剑数次交击,这剑器别说断折了,竟是连半点磕破的口子都没有。
直到这时候,他方才意识到,刚刚被人塞了一把剑器时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和那些本该粗制滥造,甚至可能是空心的剑器比起来,他手中的家伙分量不轻!
尽管严诩看到越千秋出工不出力,只拦着那刺客却不下杀手,他也就一样顺势磨洋工。
可即便如此,在他们一大一小的合击下,那刺客还是越来越捉襟见肘,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当他后肩终于被严诩一记擒拿紧紧扣住,他仿佛没注意到越千秋并未趁势进击,而是面色大变,竟是狠狠咬下牙关。
几乎就在他做出咬牙动作的一刹那,他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却是一个人突然疾掠越过越千秋身侧,倏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眼睁睁看着对方右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下颌,左手则是重重砍在了他的颈侧,他不禁为之骇然。
下一刻,他看到的就是那一抹让他心惊胆战的笑容。
“敢来行刺,却不敢熬刑,只想着事败服毒死个痛快,那岂不是太没出息了?”
越千秋在发觉有人从身边掠过时就住了手,此时听到晋王那似揶揄似遗憾的声音,他想都没想就觉得牙齿有点酸,当下闪到了严诩身后,仿佛是只知道躲在长辈羽翼下的胆小少年。可偏偏他探头去看那软软倒下的刺客时,却和刚刚骤然出手的晋王目光正好来了个交击。
“刚刚替本王挡刺客时,还胆子贼大,现在躲在人后就能装胆小了?”眯着眼睛的晋王仿佛还是那样漫不经心,见越千秋根本不回答自己,他就吩咐道,“来人,收拾收拾,把那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洗刷干净,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去!”
眼见得乐舞乍止,舞者鱼贯而退,其中四个人妥帖地抓起那刺客的四肢将其运送下去,地上的那些痕迹也都清理了干净。一时间,高堂之上哪里还看得出才刚有过一次凶险的刺杀?
“这次的吴朝使团着实难得,面对这样凶险的一幕,越大人不动如山,严大人和越九公子更是深有默契,本王佩服!”口中说着这些没营养的恭维,晋王萧敬先却是突然词锋一转道,“本王正好要上京,各位与我同行如何?”
没等众人答应或是不答应,他却又加上了一句调侃:“应该正好能凑一桌麻将。”
越千秋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状似好奇地问道:“上京?可晋王殿下难道不是在这儿当官吗?”
“谁说的?”萧敬先仿佛极其讶异似的挑了挑眉,“那个管理此地的家伙不过是正好贪赃枉法撞到了我的手心里,被我抽得下不了床,所以我代他管几天。我如果走了,他反而应该如释重负才对!”
微微一愣过后,越千秋本能地问道:“那之前那房子不是晋王殿下你的?”
“房子?当然不是。”萧敬先用一种吃饭喝水一般自然的口气说,“那些婢女也是那个家伙的,我抽了她们的主人一顿,她们为了性命,少不得小心翼翼伺候我。那个贪赃枉法的家伙倒是有钱,库房里藏着一大堆蜜烛,让我难得享受了一回如见白昼。”
这时候,越千秋终于明白了,不是这位晋王土豪败家,那根本是拿着人家的钱乱花,怪不得丝毫不心疼!
公子千秋 第二百九十章 如意算盘噼啪响
一场行刺既然未遂,晋王萧敬先大手一挥,饮宴依旧继续,可别说越大老爷味同嚼蜡,就连素来心大的严诩和越千秋,也完全谈不上胃口。而且师徒俩更无语的是,他们一路上邀请别的牌搭子,人家都是硬着头皮上,可萧敬先竟然是和那些秋狩司的一样主动送上门。
他们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一个赌术高超的高手。
然而等到次日上路之后,萧敬先无视诚惶诚恐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偏将吴钩,毫无避嫌之意,硬是挤上了他们这辆车。越千秋看着寥寥几个从者,心里忍不住寻思原本那高堂之外的大堆护卫在哪。可他就很快就没心思注意这事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
晋王萧敬先在传闻中是个妖孽和变态,可现在,人居然还是送财童子!
前世今生加在一块,他就从来没见过赌运这么糟糕的人!要什么牌没什么牌不说,还仿佛是瞅着别人缺什么牌就送什么牌,如果不是那晚的兰陵王入阵曲时,此人在关键时刻倏然而至,完成了对刺客的最后一击,他甚至怀疑,这家伙不是缺眼神,而是缺心眼。
他倒也曾经猜测这家伙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可中场休息,严诩和人下了一盘象棋,他就看到萧敬先被臭气篓子的严诩杀了个人仰马翻,他终于彻底相信了这位晋王殿下的说辞。
“从小到大,但凡是赌,我是逢赌必输,三盘精光!”懒洋洋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萧敬先方才笑吟吟地说,“我回头派人画图送回上京,等我回到上京之后,再邀几个人玩上三盘,你们手里这东西立刻就会在整个上京风靡开来,到时候,分我五成利,不多吧?”
越千秋简直瞠目结舌了。他在金陵确实推出过这些各式各样的棋牌类玩具,可与其说这是盈利赚钱,还不如说,这都是小打小闹,纯粹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的,从正经方面来说,还及不上他对越老太爷和秦家推行阿拉伯数字的贡献!
可从晋王萧敬先的话里来看,人竟然仿佛连他稍稍涉足过游戏产业的这点小事都知道。要不是这家伙之前那样对待秋狩司的人,他简直要怀疑,萧敬先是不是北燕那无孔不入秋狩司的最大boss!
他正在暗自思量人到底是不是查过自己,就只听严诩没好气地说:“我家千秋还没这么穷,用不着靠在北燕卖麻将挣钱……”
话只说完一半,萧敬先就立时想都不想说:“这可是严大人你说的,这门生意你们要是不做,我就直接做了!”
“哎,晋王殿下你别急啊!”越千秋立刻扑上前去,一把按住了对方的手,“我以后分家能分到多少家底还说不准呢,当然缺钱!这麻将是我发明的,我当然愿意卖了换钱。可五成利实在是太多,毕竟我不可能亲自在上京开店,这样,我授权给你制作销售,你每卖出去一份,给我分一点点零花钱就行了!”
眼见越千秋动心,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要那五成利,只要分润一点零花钱就够了,萧敬先不由得愣住了。他抱着手,右手中指轻轻在左上臂一点一点,最后却笑嘻嘻地说:“很好,该争的就争,不该要的也不贪心,我喜欢!没问题,回头只要卖出去一副,我分你十贯钱。”
越千秋眉开眼笑。一副麻将就分他十贯钱?这家伙准备叫价多少?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只要等着分钱就行啦!
严诩看看心满意足的越千秋,再瞅瞅气定神闲的萧敬先,突然忍不住插嘴道:“这分钱怎么分?等我们回去了,难不成晋王殿下还能特地派人去金陵给千秋送钱?”
“只要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萧敬先随口迸出了这么一句承诺,随即方才漫不经心地说,“再说了,你们什么时候能回去,那还是没准的事。”
此话一出,越千秋虽说竭力控制呼吸心跳,可还是生出了一股不那么好的预感。见严诩没事人似的耸了耸肩,分明早就有所心理预备,根本不受此话影响,他也索性不去想这么多了。然而,就在此时,车厢中那个被硬拉来的牌搭子小猴子却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
“晋王殿下,听说你是北燕皇帝的小舅子,可你为什么也能封王呢?”
越千秋早先早有提醒,小猴子刚刚打牌时,也一直在硬生生忍着装哑巴,可这会儿听到这位晋王口气贼大,他还是按捺不住。一句话出口,见萧敬先那双眼睛突然转向了自己,那眼神分明是笑着的,可他看着却不知不觉打了个寒噤,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
这个人曾经的绰号可是兰陵妖王,不会因为他说错话就要杀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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