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而一线工人想拿到奖金就必须要加班和走绩效，倘若厂里活不多，一线工人就只能拿一份死工资，所以收入自然就不如那些在办公楼混日子的科员。

    如今这些工人看到段云刚来不久就开始着手改装厂里的设备，虽然厂里到现在还没有接到新的订单，但这些一些的工人已经开始对整个新来的经理有了一些期待了。

    这次段云除了要改装出自动车床和滚齿机，为了能达到加工出精度和强度合格的汽车齿轮，段云还需要改装出一台磨齿机，另外他还要将程清妍的那台强力喷丸机也引进到大集体这边。

    其实先前段云去大兴汽车厂的时候，也查看过他们厂从国内其他厂家购买的变速箱齿轮的产品参数，这些齿轮虽然精度达标，但并没有使用强力喷丸技术对齿轮表面进行强化，使用的也只是普通的热处理加工。

    段云之所以想要引进强力喷丸机，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厂子从齿轮具备更强的竞争力，从而为日后拓展国内市场做准备。

    这年头国企其实是严重缺乏市场竞争意识的，计划经济时代，产品统购统销，完全不用为销路问题考虑，只要能符合国家要求的质量标准，产品就不愁卖，没有技改和研发新产品的压力和动力，绝大多数是因为国家标准提高后被动进行的，厂领导还是以应付国家任务为主，只要能完成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那么他们领导的位置就能坐的稳稳当当。

    但段云掌控的这个大集体则不同，段云要想不靠总厂输血，半年内实现盈利，就必须要尽快改装设备，做出有市场竞争力的拳头产品出来。

    “老罗，你找人把这台磨床给我拆开。”此时段云将车间主任罗飞拉倒了磨床前，安顿道。

    “段经理，这个……”罗飞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厂里的这台磨床算是比较新的，这种机器对精度要求比较高，所以罗飞担心拆开这台机器后，重新组装会影响到精度。

    “怕什么，机器坏了我来承担责任，和你无关。”段云看出了罗飞的心思，眉头一挑说道。




第三百七十三章 秋后算账
    相比在总厂做技改要和厂领导打报告，现如今已经是经理的段云想做任何技改都方便了很多，这就是权利的好处。

    段云并不担心这台磨床拆卸后会影响到精度的问题，因为反正段云也是需要对机器进行改装的。

    其实前天的时候，段云就已经从厂里档案室拿到了这台机器的图纸资料，对比之前初步设计出来的图纸，已经有完整的改装方案。

    现在段云要做的就是看看这台机器的维护情况以及内部零件的保养磨损情况，然后决定是否进行零件的替换。

    “小刘，把你师傅也叫过来，段经理要你们把这台机器拆开。”得到段云的命令后，罗飞连忙对旁边维修班的工人招呼道。

    那个青工闻言，立刻转头叫来了维修班的同事，开始拆卸起机器来。

    “平时你们都用这台机器做什么的。”段云对罗飞问道。

    “主要就是打磨下工件表面，厂里一些库存的精度不合格的次品生锈后，就送到我们这边了，我们再把这些次品打磨光亮后，卖给省里的一些乡镇企业，他们买不到大厂的产品，咱们这边的东西精度虽然差点，但也凑合能用，价格也便宜，所以一年也能卖出上万个各种规格的齿轮。”罗飞说道。

    “一年卖出上万个齿轮？”段云闻言顿时愣了一下，随即疑惑的说道：“我听说总厂那边都是按原材料成本价格卖给咱们厂的吧，那如果一年能卖出上万套齿轮的话，那起码也有几万块啊，怎么可能连续三年亏损的这么严重呢？”

    段云实在没有想到大集体这边进入一年能卖出上万套的齿轮，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齿轮的价格一般是按照：齿数x模数x齿高（英寸）x加工单价来算的，就拿目前总厂那边齿轮价格来说，加工一个很普通巴掌大碳钢传送齿轮，单个齿轮光是加工费就在两毛到一块左右，齿轮越大，加工难度越高，利润就越高，另外平均一个齿轮的利润都在两三块钱左右。

    而大集体这边用的几乎是以原材料成本价收购的次品齿轮，只是稍加打磨后即可按照成品出售，成本方面可以说就已经有相当大的优势了，而且这些次品‘三产件’是可以通过特殊渠道自主定价销售的，可以用比国家统购的价格高出很多的价格卖给那些没有正规渠道进货的私营厂家，利润相应的也应该比总厂那边高很多。

    这样算下来的话，一年一万套的齿轮，利润起码也有十万块上下，虽然和总厂的年产值没法比，但养活这样这样一个三百人的厂子还是问题不大，就算亏也绝对不可能亏一个季度十几万的差额！

    “主要是咱们厂的产品太便宜了，以前订单都是袁经理拉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啊。”罗飞摇头说道。

    “额。”段云听到这里，顿时恍然。

    很明显，袁学东应该在外边开办了一个皮包公司，然后通过这个公司低价买入大集体这边厂子的三产件，最后高价倒卖给那些乡镇私营企业，从中赚取了大量的差价，而大集体这边则根本赚不到钱！

    对于袁学东，段云日后肯定是不会放过这家伙的，当初这家伙走的时候，把厂里资金掏空挖净，只给自己留了十几块钱，摆明了是走之前要坑自己一把。

    既然袁学东有初一，那么段云就有十五，这不过目前段云忙于工厂重新恢复生产，至于这笔账日后段云肯定是要和他算的……

    ……

    段云一下午都呆在车间指挥工人改装和拆卸机器，一直忙活到下午五点多，这才离开车间。

    下班后，段云开着212送两个徒弟以及韩警官回家。

    韩伟看上去心情很好，段云看到他两个口袋都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塞了不止一盒的香烟，秦胜利那伙人还是相当回来事的，既然段云说了费用报销，那秦胜利烟酒这类东西肯定是不少塞的。

    不过今天段云回家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将三人送回家后，段云这才回到了自己家中。

    吃过晚饭，今天晚上函授站有课，所以段云就如同往常一样继续接送程清妍也夜校上课。

    现在大兴的天气已经开始回暖，程清妍也穿的不如年前那般臃肿了，里面只是套了一件毛衣，外边是一身呢子大衣，再次显露出她那纤细姣好的身材，白皙的脸庞，红润的嘴唇，一眼看去依旧是亭亭玉立，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自从段云去劳动服务公司那边当经理后，两人平时在一起的时候话少了很多，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坐在后排的程清妍双眼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而柳眉微皱，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而段云则一直都在思考大集体这边的事情，人员管理，设备改装，以及产品销售，车子里的气氛平静而沉闷。

    到了学校后，两人则学习的很用功，相互间会谈论一些学习上的事情，相当的专注。

    不过现在程清妍似乎基本上不再过问段云在大集体那边的情况了，程清妍是个很知性的女孩，之前她曾经劝过段云让他回到总厂，看出段云决定很大，自己是不可能说法他后，程清妍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至于段云之前邀请她帮忙安装强力喷丸机的事情，程清妍是肯定会去帮忙的，只要段云开口，她是随叫随到的。

    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程清妍清澈的双瞳闪动，思绪似乎有些踌躇。

    片刻后，程清妍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段云，轻咬了下嘴唇，说道：“段云……”

    “嗯？怎么了？”

    “是这样的，后天是周日，厂妇联组织联欢舞会，就在人防舞厅……你能也过来参加么？”程清妍轻声说道。

    “妇联组织的舞会？我一个大男人为啥要……”段云话说了一半，似乎反应过了什么，于是转头微笑着对程清妍说道：“我一定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暗示
    有些女孩哪怕再喜欢一个男子，她可能永远都不会主动去表白出来，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保守的社会观念，尤其是在当街拉手都会被当成流氓罪逮捕的八十年代。

    在段云看来，以程清妍的性格，会参加这种舞会，而且还主动提出邀请段云也来参加，这是非常难得的事情，肯定是下了不下的决心和勇气，已经算是一种暗示了。

    如果段云拒绝的话，搞不好程清妍以后都未必有勇气再次说出同样的话来，毕竟这年头一个女孩子主动邀请一个男人来陪她参加舞会，对于一向矜持的女孩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段云和程清妍已经相处有快半年时间了。

    两个年轻男女长时间一起上班工作学习，若是一点情感都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之前段云有前世的心结，而程清妍保守矜持，感情上也是个慢热的女孩，所以两人一直都保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现如今段云已经知道找不回过去的一切的，所以也需要重新开始新的情感生活。

    从内心而言，他还是对程清妍有点感觉的，两人都是年轻有为，都是学霸，在技术方面也有很多个共同语言，性格方面，程清妍的情商也很高，这样的女孩确实很难得。

    不过这段时间段云忙于生意和大集体这边的事情，没时间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保持原状，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次程清妍鼓足勇气给段云这样一个机会，以段云的情商，他自然是要接招的。

    “嗯。”听到段云答应了，程清妍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红晕，随即又扭头看向了车窗外。

    车子里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微妙起来，两人都不再做声，双眼却都露出了几分亮色……

    ……

    第二天早上，段云来到公司后，立刻召开了会议。

    出乎段云意料的是，这次各科室的负责人来的比较快，相比前两天，缺席的人越来越少了。

    事情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先前厂里的人对段云这个突然空降过来的经理了解不多，加上他一上任就要对公司进行整改，以至于很多人心怀不满，抵触情绪比较严重，所以那段时间无论是出勤率，还是参加会议的主管，都不到半数，摆明了就是要给段云这个新经理一个下马威，让他能掂量下自己的轻重。

    当段云作风的强硬却出乎这些人的意料，不光强力落实公司的请销假制度，而且还果断的开除了一个偷拿厂里东西的正式工，这件事在厂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很多人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新来的经理确实是在玩真的。

    另外公司机关还有很多总厂那边领导的关系户，这些人也都把状告到总厂那边，希望撤换掉段云这个经理的职务，换人或者干脆把袁学东请回来。

    但告了几天状后，总厂那边没有半点回音，事情全部都被厂长秦刚给压了下来，毕竟段云当初当经理是在全厂立下了军令状的，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总厂不能干涉段云在大集体这边的管理工作，倘若秦刚真的毁约的话，那无疑就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更何况段云在市局有靠山，总厂这边对他技术方面有依赖，所以秦刚是不可能为了几个关系户而将段云撤换的。

    至于总厂几个领导受人之托想上门给段云施压，则直接被秦胜利为首的保卫科挡在门外，回绝的理由也很简单：我们经理不在……

    几天下来后，段云渐渐稳住阵脚，而那些科室的主管对段云无可奈何，又不能长期无故不上班，也只能开始选择适应这个新来公司一把手。

    “各位，今天我只和大家说一件事。”眼见今天参加会议的人多了起来，段云从坐在旁边的助理大军手中拿起了一份出勤单，说道：“到今天为止，我来咱们劳动服务公司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出勤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这里我宣布一下，按照厂里之前的规定，长期请病假的职工只有保底工资，不享受奖金，也不享受任何厂里的福利待遇，普通请假不来超过三天的，同样没有奖金，至于那些没有请假条，连续旷工的，属于严重违反工厂纪律，除了没有奖金，旷工一天扣五块工资！超过五天的扣除当月所有工资奖金，给予记大过处分！为了体现咱们厂奖惩制度的公开透明，以后我每天都会将旷工名单公布在工厂宣传栏，希望大家都能遵守厂规厂纪，杜绝混日子消极工作的态度作风！”

    段云话声一落，会议室中顿时一阵躁动。

    只是和前两天不一样的是，这回在场的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不过坐在一旁的书记姜建华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段云坚持的强势作风已经让很多人清晰的感受到了，再没人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了，所以之前很多等着看段云好戏的人已经开始转而开始看那些继续‘不识时务’的人的笑话了……

    “……最近我一直都在组织大家清理厂子的卫生，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能让大家将来有个干净美好的工作环境，我相信大家都是讲究卫生喜欢干净的人，家里肯定也都是收拾的非常利索漂亮的，但为什么不能把厂子和自己所在的办公室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你们大部分人可能要在这里一直干到退休，天天上班环境好心情也会敞亮，难道说这种事情还需要我和大家说么？”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从下周开始，我会重新划分各科室的卫生区，并制定卫生考核制度，每周各科室所属卫生区最好的，科室月底每人奖励两块钱，月底随奖金一起发放，连续两周卫生区排在倒数后三名的，每人当月扣发三块奖金，希望大家能引起重视……”

    其实办公室卫生问题对厂子效益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事情，而段云突然推行这个小的制度，其实就是为了一步步的在厂里建立威望，让这些人渐渐适应自己的管理，为日后推行更大的公司改革做预热……



第三百七十五章 接招
    会议结束后，段云继续安排各科室人清理厂区。

    开完会段云刚离开会议室，姜建华就从后面喊住了他。

    “姜书记，你有什么事情么？”段云转头看到是姜建华后，问道。

    “我觉得你刚才在会上的一些决定有些不妥……”姜建华眉头微皱说道。

    “不妥？什么地方不妥？我洗耳恭听。”段云怔了一下，随即问道。

    “刚才你说要处罚那些请假和这两天没有来上班的人……”

    “我这么做完全就是按这么厂规来的。”段云打断了姜建华的话，接着说道：“这么厂的厂规不能一直当摆设，否则的话，和放屁没什么区别，身为厂长，我必须要让厂规得到严格的执行！”

    “执行厂规这个没有问题，只不过咱们也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有些时候要灵活执行才行。”姜建华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小段啊，你还是太年轻，缺乏有些管理上的经验，本来呢，那些不上班的职工就对你有一些意见，如果你这么搞的话，肯定会严重的刺激到他们的……”

    “那姜书记您的意思是……我应该不管不问，他们不来上班我还要惯着他们？”段云此时也拉下了脸，接着说道：“倘若有人旷工我不管的话，那么那些天天上班工作的人怎么想，凭什么天天上班的人和经常泡病假的人拿一样的工资？这对他们公平么？凭什么干活的和不干活的拿一样的钱，这合理么！？”

    “我没说这么做公平，我的意思是你身为厂长，要多和这些有意见的职工沟通，切实了解和解决他们的要求，如果你不放不下架子，我可以和他们谈，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公司的管理走向正规，况且你刚来，这么大刀阔斧的搞整改，恐怕会得罪不少人……”姜建华说道。

    “他们连班都不上，我还怎么沟通？你的意思是让我挨家挨户的上门哄着他们来上班么？把我当什么了？幼儿园的阿姨么？”段云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想来好好上班的，我欢迎，看我不顺眼不相干的，趁早打报告滚蛋走人，敢泡病假无故不来旷工的，一律按照常规处理！包括我也一样，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