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段云做生意向来都是保持低调的，但跟着他的那几个青工雷子崔林等人则没段云这么多顾忌。

    这几个月下来这几个青工都赚了比厂子工资高出好多倍的钱，吃穿用的都非常好，偶尔遇到以前的同事还会吹嘘一波，所以厂里知道段云生意赚钱的人是越来越多，尤其是当初和段云一个车间的这些小徒工，当初他们和崔林雷子都挣着一样的微薄工资，家里也都穷的叮当响，可如今看到崔林雷子他们都骑着崭新的永久自行车，带的是锃亮的梅花手表，而且还时不时的下馆子喝酒，若说是不羡慕那是扯淡，所以这些青工也都想着也来投靠段云，日后能吃香的喝辣的。

    其实段云目前也确实需要扩大工坊那边的人手，不过他也不是随便招人的，脾气大不合群的他肯定不要，所以不是知根知底或者在厂里名声好老实肯干活的，他都不会考虑的。

    就在段云和这几个青工一起交谈的时候，大厅中已经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声，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这年头的青年男女还是比较保守的，另外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厂里组织的这次舞会，所以大部分人都有些放不开，零星上去跳舞的也都是男职工和男职工，女职工和女职工，还没有异性一起跳的。

    但这种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其实刚才两边男女职工分坐在两边的时候，眼睛可都没闲着，表面上只是和旁边的同事闲聊，但实际上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对面的姑娘和小伙。

    有看对眼的，女职工那边就会用眼神给点暗示，男职工这边也同样在寻找心仪的姑娘，双方都看对眼的，目光就会对视上片刻，接下来男方这边就可以主动出击了。

    第一首舞曲的时候，舞池中只有寥寥几人跳舞，而第二首曲子即将开始的时候，男工这边已经有人站起甚至，主动去和对面的姑娘邀舞了。

    此时程清妍就坐在女工后排中间的位置，今天她穿了一件米黄色妮子外套，里面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白皙的脸庞，红色的嘴唇，头发是进行梳理过的，如瀑布般披在肩膀上，看起来依旧是那么靓丽动人。

    即便是坐在后排位置，程清妍依旧所有男工瞩目的焦点，此时已经接连有六七个鼓足了勇气的男工上前想邀请她一起跳舞，但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其实程清妍萨已经看到段云来了，然后眼见此时段云还在和那几个青工聊天，清澈的双瞳闪过一抹失望……




第三百八十三章 绅士
    段云作坊那边确实还缺几个人手，所以也就和这几个青工多聊了几句。

    最近一段时间作坊那边的崔林雷子挺忙的，除了天线生意，四牌楼那边的音响销量也开始走高，上个周日的时候，一天时间就卖出了十二套，整的曹东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曹东现在虽然赚钱，但也很辛苦，天天要去照应天线销售网点，然后安排崔林等人干活，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非常的劳累。

    也幸亏曹东年轻能吃苦，倘若换个其他人，每天光是到各个厂区跑腿就能累个半死。

    另外段云现在已经将之前一直在作坊干活的大军和雷子调到自己身边当助理，这样作坊的人就更少了。

    音箱天线库存有限，另外段云已经买下了八套油坊巷临街的老房子，将来等这条街火了后，都是要开店铺的，所以段云必须要赶紧给作坊那边添加人手。

    下一步劳动服务公司这边局面稳定后，段云就不需要两个经理助理了，他打算让二虎以后专门给他当作坊这边的联络人，这样的话，段云就不必天天到作坊那边视察，能剩下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随后，段云让那几个想找活干的青工明天中午下班后到大集体来找他，到时候他会指使二虎交待作坊的工作给他们。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段云这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了舞厅中。

    段云朝对面环视了一圈，立刻就看到了正坐在一排女工后面发呆中的程清妍。

    此时已经连着放了三首舞曲了，上前邀请程清妍的男工一波接着一波，毕竟是红星齿轮厂的厂花，程清妍确实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段云看了程清妍一眼，而程清妍这个时候也正好抬头看向段云，两人目光对在一起后，程清妍立刻面色微红，将目光缩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段云嘴角勾起，他着实感觉程清妍有时候真的挺可爱的，于是整了整西装的衣领后，大步走向了程清妍。

    段云身材挺拔，穿上这身西装后，更显得精神帅气，脚上的皮鞋熠熠生辉，猪油梳理的偏分一丝不苟，只是走入舞池后，就立刻成为了所有女工眼中的焦点。

    眼见西装革履段云走向自己，程清妍这一刻更显得有些紧张而窘迫，脑袋直接耷拉了下来，心头骤然加速。

    尽管两人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但现在的情况和场合不一样，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这是程清妍第一次面对段云心跳的如此厉害……

    “程清妍同志，能赏脸跳支舞么？”此时段云走到程清妍面前后，很绅士的鞠了一躬，同时对他伸出了手。

    “嗯……”程清妍抿嘴微微一笑，随即也轻轻的伸出了手。

    随后，在现场众人羡慕的目光中，两人一起走向了舞池。

    程清妍滑腻的手掌有些微凉，走到舞池中间后，段云随即抓住了她另外的一只手。

    两人身子瞬间拉近了距离，段云能闻到她身上那抹淡淡的香气。

    平时程清妍面上一直都是清汤寡水，但今天显然是画了一些妆的，嘴唇涂了一层口红，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另外程清妍的胸口毛衣上还挂了一枚胸针，清爽的头发，清秀的脸庞，清澈的眼眸，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让段云此刻也不禁心头一阵悸动。

    段云和程清妍一入场，立刻成为了现场众人的焦点。

    段云西装革履，挺拔帅气，程清妍身材高挑靓丽，亭亭玉立的身材比很多穿了高跟鞋的女工还要高出一筹，俨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以前跳过交谊舞么？”段云问到。

    “没……”

    “其实跳舞挺简单的，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段云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跳这种舞是有技巧的，第一拍出步时屈膝降体，第二拍运步时平中有升，第三拍并步时提踵体……就好比荡秋千一样，轻盈而飘逸……”

    段云前世的时候虽然不常去舞厅，但这种交谊舞他以前还是和前世女友跳过的，这种舞并不难，段云算不上高手，但教程清妍这种初学者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嗯。”程清妍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

    “顺着节拍来……”段云说话间，和程清妍的身子又贴近了一些。

    程清妍的身子很软，段云靠近的瞬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两人相处半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这对于一向矜持的程清妍来说，感觉非常的紧张和羞涩。

    在段云的指点下，程清妍第一次的舞步非常的僵硬。

    “擦！”

    刚跳了几步，程清妍就乱了拍子，踩在了段云锃亮的鞋面上。

    “对……对不起！”程清妍见状，连声道歉。

    “没事的。”段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不用紧张，跳这种舞就和荡秋千一样，小时候你玩过荡秋千吧，就那种感觉……”

    只是段云话没有说完，程清妍就再次踩到了段云的脚上。

    “真的对不起，我实在太笨了……”程清妍见状，面色更加窘迫起来。

    “说了不用道歉，这皮鞋我早就想扔了换新的了，你随便踩，无所谓的。”段云眼见程清妍一脸窘迫的样子，不禁越发感觉她有些可爱，接着说道：“你身子太僵硬了，放轻松，就和小时候你荡秋千一样。”

    “嗯。”程清妍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旋律又跳了起来。

    其实程清妍不笨，她学任何东西都是很快的，但今天实在是因为和段云第一次跳舞心情太过紧张，所以才会显得很笨拙。

    两人半首曲子跳完，段云的左脚被踩了两下，右脚被踩了三下，脚趾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表面上还是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曲子结束后，两人到场边休息了片刻。

    “你舞跳的挺好啊，以前是不是也和别人跳过……”程清妍突然抬头对段云问道。

    “嗯。”段云点点头，他自然听出了程清妍问这句话的意味，随即故意皱着眉头说道：“以前更曹东他们去过舞厅，看他们跳舞挺新鲜的，就和曹东那小子试着跳了一阵子，结果那小子比你可笨多了，我离开舞厅的时候，脚都被踩肿了……啊不，我不是说你笨哈……”

    “噗！”程清妍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片刻后，听到舞曲声再次响起，随即直视着段云，伸出手柳眉一挑说道：“今天我一定要学会跳交谊舞，麻烦多多指教！”



第三百八十四章 趁热打铁
    “好好学，我这双皮鞋已经做好为艺术献身的准备了，你千万别客气！”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呵呵。”程清妍闻言，咯咯笑了起来，随即再次和段云一起走入了舞池。

    相比上一首曲子，这次程清妍明显已经放松了很多，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脊椎要挺直，腿部弯曲就行……对对对！就这样……转圈的时候身子向前迈一步……”舞曲响起后，段云认真的指导着程清妍舞步和动作。

    这次程清妍学到很快，虽然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但舞步明显已经开始有入门的迹象了。

    又是一首曲子跳完，程清妍只踩了段云两脚，也算是进步不小了……

    即便是被程清妍踩的脚面生疼，段云却依旧保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表现痛苦的话，程清妍就会越发紧张，更容易犯错。

    “再来！”又一首曲子响起，程清妍轻咬了下红唇，对段云说道。

    “你不休息下么？”段云微笑着问道。

    “没事的。”程清妍俏脸闪过一抹兴奋之色，接着说道：“我跳的还不够好，学习应该趁热打铁。”

    “好一个趁热打铁。”段云闻言笑了笑，随即又拉住了程清妍的手。

    两人身子贴的很近，程清妍轻轻抬头看了段云一眼，但随即又将目光缩了回来。

    其实这次邀请段云陪自己参加舞会，程清妍是真的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以前她一直都感觉男女在一起跳舞真的有些太‘大胆’了，程清妍的心态一直都比较矜持保守，对一些新潮前卫的东西不是太容易接受。

    不过跳过两曲后，程清妍紧张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而且她已经开始有些喜欢上这样的活动了。

    一曲接着一曲，程清妍的舞步渐渐开始变的熟练起来，甚至跳到最后的时候，两人已经有了几分默契，在舞池中翩翩而动，显得格外的惹眼。

    眼见程清妍基本舞步越来越娴熟，段云的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跳到最后的时候，甚至一只手已经开始搂住了程清妍的腰，教她跳起了难度更高的华尔兹。

    最初的时候，程清妍和段云身子贴近的时候感觉非常的窘迫和难为情，但渐渐的，随着几首曲子跳完后，她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对于段云更大胆的动作，也没有那么敏感了。

    况且段云也是程清妍内心中意的人……

    两人中间只休息了十多分钟，然后又神色兴奋的步入舞池中。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舞会正式结束后，程清妍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跟着段云离开了人防的地下舞厅。

    此时人防外月朗星稀，空气带着几分微凉，从人防中走出的人群声音嘈杂，几对男女职工还大胆的拉起了手，反正天黑也没什么人看到，神色都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兴奋之色。

    “今天……真的很抱歉，把你的皮鞋也给踩……”走出人防后，程清妍对段云一脸歉意的说道。

    今天程清妍的心情也是疲惫中带着几分兴奋，作为一个平时不怎么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技术宅女’而言，今天跳了整晚的交谊舞，让她心情变的非常兴奋畅快，只见她用手轻轻的掠了下前额沾满细密汗珠的刘海，双瞳闪过一抹亮色。

    “没事，这双皮鞋让你学会了交谊舞，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段云闻言笑着说道。

    “下个月发工资的话，我给你买双新鞋吧。”程清妍说道。

    “不用。”段云摇摇头，说道：“你只要答应我一个请求就行了。”

    “什么请求？”

    “就是帮我们厂这边安装喷丸机的事情。”

    “上次你和我说过了，我明天就请个假去你们公司。”程清妍很干脆的说道。

    “我不能占用你的工作时间，还是周日吧，我这两天把工件都加工出来，周日留维修组的人加班，你过来指挥安装一下就行了。”段云微笑着说道。

    “这个没问题。”程清妍点点头，片刻后又对段云说道：“最近你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不太顺啊？”

    “这话从何说起？”

    “这两天厂里开会，都有领导在会上当着厂长的面告你的状，说自从你到劳动服务公司后，把整个公司整的一团糟，没能很好的团结厂里的职工，管理上简单粗暴，不走民主程序，还强行开除了几名正式工，在大集体中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导致很多工人强烈的抵触，很多工人都用旷工来抵制你的管理……”程清妍柳眉微皱说道。

    “告状的人多么？”段云问道。

    “会议室上好几个科长干部都告状了，说你这是资产阶级右派的作风，要脱离群众在大集体那边搞一言堂，还说总厂若是不处理你的话，他们就要向上级部门举报，还说你架子特别大，好几次他们找你你都找借口不见面……”程清妍面带忧色的说道。

    “哈哈哈！”段云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段云早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前几天的时候，就已经有总厂的领导到大集体想要找他谈话，不过都被他安排保卫科那边挡下了。

    大集体这边关系户多段云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现在的一些做法肯定会被这些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关系户的强力反弹，然后让总厂那边的靠山给段云施压。

    当面见不到段云，那些总厂的领导自然是恼羞成怒，直接把状告到了厂长那边，段云对此早有预料。

    不过段云并不担心秦刚会把自己这个劳动服务公司经理的职务给撤了，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当初段云在立下军令状的时候，明确写明了总厂这边在约定期限内不能行政干涉段云的工作，况且段云这经理是秦刚任命的，这才过了不到一周时间就要撤换段云，这无疑就等于是在打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