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段云的身上。

    “是这样的，目前我们劳动服务公司准备研发攻关汽车变速箱产品，但限于目前我们那边的生产设备和技术能力不足，没办法生产出汽车变速箱的外壳，所以希望总厂这边能给予支持……”段云正色说道。

    “汽车变速箱！？”

    段云话声一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其中几人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

    这些科室以及车间的干部，很多都是从工人以及技术质检岗位出身，对变速箱产品的工艺和技术还是比较了解的。

    就目前总厂的情况而言，只能生产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农机变速箱产品，根本就没有能力和技术生产工艺技术难度高出很多的汽车变速箱产品，两种产品在技术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

    而现如今段云居然说他们大集体那边能要生产汽车变速箱，这在很多人看来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一般，毕竟大集体是个什么烂摊子总厂这边的领导还是知道的，无论是技术，设备，还是工人技能素质，都是远不能和总厂相比的，既然总厂都无法生产这种汽车级别的变速箱，那么大集体就更可有任何可能！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众矢之的
    “段云，你真的要搞汽车变速箱？”坐在段云对面的程常林惊讶的问道。

    “是的。”段云点点头。

    “那……你现在做出样品了么？”程常林正色问道。

    “目前还没有……”段云沉吟了一下，说道：“最近我一直都在改装设备中，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一个月内就能做出样品了……”

    “哈哈。”段云话声一落，会议室中有几人已经面露不屑的笑了起来。

    “那也就是说你要做的汽车变速箱八字还没一撇吧？”斜对面坐着袁学东突然带着几分冷笑的对段云说道。

    “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我相信我们服务公司是可以做出合格的汽车变速箱产品的。”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说的轻巧。”

    “咱们总厂都做不出汽车变速箱，就凭劳动服务公司那边的人和设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会场中几个车间领导纷纷摇头说道。

    “段云，你真的有把握做出汽车变速箱？”程常林直视着段云问道。

    “我说了，只是时间的问题。”段云说道。

    “秦厂长，段云是搞技术出身，他既然这么有信心，我感觉应该有戏。”程常林转头看向秦刚，说道：“秦厂长，我觉得劳动服务公司本来就是咱们厂的下属单位，另外我看段云确实是想为厂里做点实事，无论成败，他这种作风和精神都是值得提倡的，所以我认为从哪方面来说，咱们总厂这边都应该给段云同志提供支持帮助，倘若大集体那边效益真的能搞上去的话，对咱们总厂这边的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嗯，程总工说的对。”秦刚环视了下边众人一眼后，说道：“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先……”

    “秦厂长，我感觉这件事有难度。”此时坐在段云前面的铸钢车间副主任郭晓明突然插了一句，只听他接着说道：“现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样品出来，需要做出多少外壳样品，以及能给厂子带来多少效益这还是未知数，另外我们铸钢车间这件的工作量已经很大了，工人三班倒兢兢业业的干活，设备也一直都是满负荷运行中，即便如此，也只能勉强完成目前厂里的订单任务，如果在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做大集体这边的产品，这个压力就大了点……”

    “郭主任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丢了西瓜捡芝麻！”质检科的科长杜存剑也跟着插了一句，只听他说道：“最近这几年，咱们厂子的效益一直都不错，尤其秦厂长今年开始励精图治，抓生产保质量，使得咱们厂的产品口碑越来越好，订单也越来越多，这方面是有目共睹的，但目前咱们厂限于设备产能有限，完成计划内订单已经压力很大了，所以不能再浪费资源去搞短期无法带来效益的新产品，正如刚才郭主任说的那样，铸钢车间现在的生产任务已经很重了，这个时候再抽出人力物力去帮着大集体生产新产品，势必会影响到其他订单的生产！而那些订单基本上都是咱们厂子的老客户，彼此有着几年甚至十多年的供货关心，如果耽误了交货时间，肯定会引起这些老客户的不满，将来这些老主顾减少订单或者干脆转向其他厂家订货的话，对咱们厂子就是一个重大损失，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掂量下这件事的轻重，不能因为是劳动服务公司是下属单位就必须无条件付出这样的代价！”

    “说得好！”旁边又有几个领导在一旁赞道。

    此时段云看着几人的发言一声不吭，只是盯着会议室对面的墙壁发呆。

    其实段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他看来，过来参加这个会议自己铁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而已。

    但既然是厂长秦刚让他开会，他不得不来，本来段云还指望这帮人能顾全大局，同意协助大集体这边开发新产品的，现在看来，无非是段云又天真的一次。

    至于刚才发言的铸钢车间副主任郭晓明以及那个质检科的杜存剑，是有亲戚在大集体上班的，之前都到大集体找过他，不过最终都被门卫以经理外出不在的借口打了，心里肯定对段云是一肚子怨气的。

    这些人说是为厂子利益考虑纯粹扯淡，这帮子天天坐办公室看报喝茶混日子的主儿，除了厂里发给他们的工资奖金以及逢年过节的福利外，其他的根本就不管不问，有个屁的大局观和长远考。

    但国企就是如此，大领导或许还算好说话，但小鬼比较难缠，你要是得罪了他们，这些人指不定在什么地方给你使坏下绊子，这点段云也是想到了的。

    不过好在段云已经留了后手，目前柴油机厂那边的样品已经做出来了，段云可以不用依靠总厂这边的支持了，所以段云也不打算在会议上发言了，只等着会议一结束，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郭主任，据我所知，目前铸钢车间的生产任务并不算重吧。”程常林这个时候看了一眼铸钢车间的副主任郭晓明，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去年铸钢车间每天炼钢三十吨，今年好像一季度平均每天只有25吨，应该有足够产能支持下大集体这边吧？”

    段云看到程常林再次为自己说话，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外之色，要知道，以前段云在总厂的时候，程常林可是很少能站在自己这边发言的。

    “程总工，你是搞技术的，生产这方面有些东西你不懂。”郭晓明闻言脸色有些不悦，但程常林毕竟是厂委会成员，所以郭晓明只能语气平和的说道：“目前铸钢车间生产任务确实很重，工人三班倒都忙不过来，而且我们铸钢车间生产环境相对艰苦一些，长时间大体力劳动，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所以只能勉强完成厂里目前的订单。”

    “老程，铸钢车间的生产任务确实比较重，现在咱们很多订单要的都是特种钢材，这个是不能光看产量的……”袁学东这个时候也突然插了一句。



第四百一十三章 撕破脸皮
    袁学东自从回到总厂后，就被安排到了厂后勤担任主管，手下全都是一帮子管库房的老娘们，平时基本上只是上午到厂子晃悠一圈，下午就找不到人了，但今天则难得下午来厂里开会。

    和段云当初靠着技术在厂里混的如鱼得水不同，袁学东则是靠饭局和送礼在总厂混了好人缘，而且出手也算大方。

    至于其中的原因很简单，这次被段云从劳动服务公司顶下来对袁学东的打击还是很大的，这等于是断了他的财路，所以这次回到总厂后，他开始越发重视起和厂里领导的关系人脉，私下请客吃饭送礼忙每天应酬的不亦乐乎。

    半年的时间对袁学东还是有些漫长了，如果机会成熟，他会想方设法将段云从大集体赶走，重新将厂子掌控在自己手里。

    “可劳动服务公司公司毕竟是咱们自己的下属企业，哪有对下属单位不管不顾，优先外厂单位的道理？”程常林皱着眉头说道。

    “老程，你是搞技术的人，生产销售方面并不是你的长项，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了解。”此时采购科的科长肖东也发话了，只听他说道：“咱们厂子现在除了要完成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外，同时也和咱们大兴这边的一些工矿企业建立了业务关系，自从去年秦厂长到省局跑下了价格双轨制的许可文件后，咱们厂计划外产品销售价格就已经上涨了三成，给咱们厂子带来了很高的经济效益，这些钱关乎到厂里职工将来的福利和住房，而在本省范围内，能生产同类产品的厂家有十多家，尤其是太原的厂家，一直试图将产品打入大同的市场，价格和质量上都有一定的优势，而咱们那些老客户都是看在以往合作关系上才继续从咱们厂子采购的，一旦得罪了这些老用户，太原那边的厂家就会趁虚而入，所以目前咱们厂子还是要以效益至上，走错一步，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肖科长说的对，咱们厂的发展，一定要重视经济效益，一味的不顾及效益，不计代价的对下属企业搞支援扶持，那是有严重弊端的，也不利于厂子的长期发展……”袁学东再次插话道。

    “等等！我能说两句么？”听到这里，段云皱着眉头说道。

    “小段，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秦刚看了段云一眼后说道。

    “各位，其实我这次向厂里寻求帮忙，并非是给给总厂这边找麻烦的，而是也想为咱们总厂做点贡献的……”段云正色说道。

    “做贡献？做什么贡献？你拿什么做贡献！？”袁学东对段云大声说道。

    “你那么大嗓门想干啥？这么大个人了懂不懂礼貌？别人话没说完你插什么嘴？”段云眉头一挑对袁学东说道。

    段云原本不打算发言的，但如今袁学东等于是当面和他叫板了，这个段云自然是不能惯着他的。

    提意见可以，但借着这场合想给自己难堪，段云肯定是不会怂的。

    “你说什么？”袁学东没想到段云在这种场合还敢和他当面硬怼。

    “老袁，让段云把话说完。”副厂长于建国这个时候也跟着说道。

    “是这样的，目前我们厂这边正全全力发汽车变速箱产品，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将来的变速箱外壳部分就可以由总厂这边负责生产……”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了，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从总厂这边订货也可以按照市场价来付款，如果能合作顺利的话，将来带给总厂的效益是相当可观的，这是一笔双赢的生意，大集体这边接受总厂输血这么长时间，而现在正是获得回报的好机会！”

    “双赢！？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有能力做出合格的汽车变速箱么？就算生产出来你能卖的出去么？刚当几天经理就觉得自己有大本事了？总厂这么多年都做不出的汽车变速箱你几天就能搞出来，你以为这是玩尿泥过家家么？”袁学东一脸不屑的说道。

    “我就算再无能，也比不上你袁学东，你老人家当劳动服务公司经理三年，给厂里赚过一分钱么？”段云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就算是婴儿喂养一年也都断奶了，可你袁经理倒好，整整三年都没让劳动服务公司断奶！胃口还越来越大，送你‘无能’两个字，应该算是很客观的评价吧？”

    “你……”袁学东一时气结有些还说不出话来。

    “段云，人家老袁是好心再提醒你，你这什么态度？制作汽车变速箱难度很大，就凭你们厂子的设备技术能搞出来么？”质检科的科长杜存剑也一脸愠怒的对段云质问道。

    “你是搞技术的么？不是的话就没有发言权！你天天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一年都难得下几回车间，当然会觉得做汽车变速箱很难，有些事情你不去尝试就急着去否定它，你这是什么思想？你这是严重的消极主义思想！照你的思想国家全面实现四个现代化也难度很大，那干脆也放弃好了，还搞什么科研，搞什么建设？！”段云大声说道。

    到了这一刻，段云已经看出自己在总厂树敌太多，基本上已经没可能从总厂这边获得变速箱外壳了，索性也就和这些总厂的干部硬怼，先嘴巴快活的再说。

    “段云，你这是强词夺理！先不说这汽车变速箱你能不能搞出来，就你现在在劳动服务公司管理混乱，对职工粗暴蛮横！刚上任没几天，就强行开除了好几名职工，根本就没有通过全厂职代会的程序，你这是严重的违规行为你知道么！？”郭晓明此时也大声对段云说道。

    “郭副主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强行开除职工？那可都是犯罪分子！我开除他们是因为这几名职工偷窃工厂东西，人赃并获，没直接送到派出所已经算是我菩萨心肠了！至于被开除的陈大强等人，你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么？连人民公安都敢袭击，韩警官至今还在医院中住院治疗中，这件事你不知道么？难道说你郭副主任要为犯罪分子摇旗呐喊，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

    段云嗓门大，而且动不动就开始上纲上线，怼的袁学东等人很快就哑了火，就差直接骂娘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丑话说在前面
    “段云……”眼见段云硬怼在场的几个领导，程常林眉头一皱，示意他闭嘴。

    程常林显然不希望段云再得罪这些领导了，毕竟在他看来，段云在大集体干不长，日后肯定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肯定没段云好果子吃。

    直到现在，程常林也不能理解段云当初是脑子是抽了哪根筋，放着总厂的副总工程师不干，非要去当什么大集体的经理，以至于现如今段云两面陷入僵局，大集体那边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而总厂这边又得罪了这么多的领导。

    倘若换做别人，程常林倒是乐的看好戏，但段云不同，现在程常林眼瞧着这小子就要把女儿拐跑了，可偏偏自己还毫无办法，老婆对他青睐有加，女儿更是被这小子花言巧语哄的团团转，眼里只有这个混小子，根本听不进他这个当爹的话。

    无奈之下，程常林总不能看着自己女儿的对象在总厂成为众矢之的，只得帮着说两句话。

    但不曾想，段云这小子根本压不住脾气，一言不合就跟几个厂领导硬怼，这让程常林感觉非常的担心。

    “段云，当初你承诺会让大集体扭亏为盈，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袁东升眼见其他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随即再次大声说道：“现在劳动服务公司那边被你搞的一团糟！到现在还没盈利一分钱，倒是把厂里职工搞的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你这是想干什么？是想把这个厂子整垮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劳动服务公司搞的一团糟？”段云瞪了袁学东一眼，说道：“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当初我在厂里立下的军令状是半年之内扭亏为盈，现在连半个月都不到你就和我大喊大叫的，说我要把厂子整垮？我段云到劳动服务公司后，没管厂里要一分钱，这次找厂里做变速箱外壳那也是寻求合作，我说让总厂白做了？倒是袁学东你，当了三年经理一事无成，除了管总厂要钱你还有什么本事，我xx的再无能，也比不过你袁学东，你就差把无能两个字写脸上了，还有什么脸面对我说三道四！”

    “段云，你……”袁学东闻言顿时脸色铁青，站起身子指着段云却说不出话来。

    “太嚣张了。”

    “简直无法无天！”

    旁边几个科室的领导见状也都纷纷怒视段云。

    “行了！都别说了！”眼见会议室已然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厂长秦刚脸色也沉了下了，喝斥了一声后，说道：“今天大家开会是来讨论是否协助劳动服务公司这边加工生产变速箱外壳的，其他与此无关的事情都不要说了，现在大家都表个态，是否要考虑给劳动服务公司这边供应外壳产品。”

    “我不赞成！”秦刚话声一落，袁学东第一个表态。

    “我还是刚才的意见，咱们厂不能因小失大，不能让老客户失望，那关系到咱们厂子的长期效益，所以我不同意支援劳动服务公司。”

    “我也不赞成。”

    另外又有两人提出反对，程常林欲言又止，而剩下的人则不吭声，只是坐在那里看好戏。

    “段云，你也看到了，咱们总厂这边确实有困难……”秦刚见状后，转头对段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