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钱
    “段云……”看到前方骑着车子过来的段云，高磊也愣住了。

    “没事吧”段云来到高磊面前，皱着眉头问道。

    “能有啥事”高磊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关了几天，工作也没了……”

    高磊故作语气轻松，但段云还是能看出他此时心情非常的糟糕。

    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铁饭碗丢了，在这年头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工作没了，你以后准备干什么”段云正色问道。

    “能干什么，继续卖熟肉呗。”高磊撇撇嘴，接着说道:“tm的那帮狗领导别让我遇到他们……”

    “遇见了又如何”

    “我卖他们的熟肉不打折了！”高磊恨恨的说道。

    “哈哈哈。”段云闻言哈哈笑了起来。

    在段云看来，高磊虽然长得人高马大，面相有点凶，但其实本质上不是那种奸恶之人，心智上还欠点成熟，估计是小时候武侠小说看多了，骨子里带着几分江湖的义气，然而这种愚蠢的义气最终害了他。

    “我不想在厂区呆了……”片刻后，高磊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不在厂区卖熟肉你还想去哪儿”段云闻言一怔。

    “我以前就听一个朋友和我说过，他在南方进货回大兴卖，一个月也不少赚，我之前的那个进口的太阳镜，就是便宜从他那里买的，所以我也想……”

    “你也想当倒爷”段云眉头一皱，接着说道:“我可要提醒你，最近大兴市抓投机倒把抓的很紧，省里已经派出工作组入驻大兴了，你这样顶风作案，风险可不小啊……”

    段云想做生意，自然这方面事情要打听的多一些，至于工作组入驻的事情，他也是之前和钱德强喝酒的时候知道，这货做生意起步比较早，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对这种事情了解的要比段云多的多。

    “可我还能做什么……”高磊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熟肉摊的生意其实赚不了多少钱，每个月和兄弟们下馆子喝酒，就花的干干净净了，这两年下来，也没攒下几个钱。”

    “可好歹也能维持生活啊。”

    “光能喂饱肚子有什么用。”高磊摇摇头，说道:“我这都二十多岁的人，以前好歹有个工作，可现在铁饭碗都没了，在厂里的名声也臭了，以后媳妇都够呛能找到，不多赚点钱能行么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额。”段云闻言点点头。

    其实段云完全能理解高磊现在的心情，毕竟这年头进入厂子成为正式工后，生老病死都有国家管着，一辈子后顾无忧，而现在高磊被厂子开除后，立刻就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必然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感是失落感，这也是为何高磊明知这年头当倒爷有危险，但却依旧想要铤而走险的原因。

    “段云，晚上有时间么，我请你喝酒，顺便想和你谈带点事情”高磊犹豫了一下后，对段云说道。

    “什么事情你现在直接说吧。”段云说道。

    “我听说你最近赚了不少钱，所以能不能……”高磊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摊子也是刚刚铺开，其实没赚到多少钱……”段云已经猜出高磊是想和自己借钱，于是面露难色的说道:“前段时间我给家里买了自行车和黑白电视机，之前赚的那点钱都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而且现在厂区的电器维修生意已经越来越少了，需要修理的活也都干的差不多了……你看我现在，转悠了一下午，一个生意都没有……”

    其实段云现在手头还是有两千多块钱的，但他显然不可能就这样借给高磊的，毕竟他接下来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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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投石问路
    “你觉的我要这东西有用么。”段云微微一笑说道。

    “这绝对是好东西，用了半年一点毛病都没有，音质也非常好，咱们大兴也没有几台的……”高磊极力推销着他的录音机。

    “这玩意真的对我没啥用。”段云摇了摇头。

    “哎。”高磊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从自己腕上撸下一块手表，放在段云的面前。

    这是一块看上去有八成新的梅花表，钢制的表壳看起来质感十足。

    “还有这个……”说话间，高磊又把自己还没有撕掉商标的墨镜放在了段云的面前。

    “你这……”看到这一幕段云不禁眉头一皱，对高磊问道:“我想知道你借钱到底想做什么生意”

    “我看咱们厂子这边买电视机的人挺多的，听我朋友说，南方有个渔村距离tw很近的，那里经常有渔民用银元之类的东西和对面的渔船换电视录音机啥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能买到很便宜的东西的……”高磊一脸兴奋的说道。

    “哈哈哈！”段云闻言笑了起来。

    段云算是看出来了，这高磊肯定也是听过朋友在饭局上的吹牛，说倒卖这个能发财，倒卖那个也能发财，但实际的情况没有那么简单，但高磊听到这些事情却让他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到南方买一些东西回到家乡倒卖赚大钱，明显是把事情想象的太理想化了。

    “我感觉这真的是条发财的好路子……”看到段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高磊试图解释一番。

    “那我问你，假如你从南方买到了廉价的电视，怎么运回北方来你一次能带几台电视，现在治安这么差，万一被人抢了呢就算你是霍元甲，一个能打十个，万一电视机磕坏碰坏呢另外就是买来的那些水货质量有问题，你识货看的出来么，不好用你还能卖的出去么”段云一口气质问了高磊好几个问题。

    “这个……”高磊闻言顿时有些语塞。

    “先说借钱的事情吧。”段云话锋一转，对高磊问道:“你说吧，你押这些东西想从我这里借多少钱”

    “六百！”高磊瞪着大眼对段云说道。

    “你不是开玩笑吧，二手货不值这么多。”段云微笑着回道。

    “那就五百！”高磊说完，看到段云依旧笑而不语，随即一咬牙说奥:“三百就行，不能再少了，光是我这块表当初还是花两百多买的呢……”

    很明显，三百块已经是高磊的底线了。

    “可以！”段云眼见高磊语气已经带着几分哀求，段云终于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高磊闻言一喜，端起酒杯就要和段云干杯。

    “等下。”段云示意高磊放下酒杯，对高磊说道:“我借钱给你可以，但也是有条件的。”

    “你说！”

    “我的建议是，你也不要去南方那个什么渔村去搞走私的电视机收音机了，那玩意风险太大，而且运输也不方便。”段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你可以去广州走一趟，靠着香港那里有个电子商品一条街，你买些电子表回来卖，保证能赚不少的钱。”

    段云也是从前世的一些新闻报道中得广州电子一条街的事情的，也知道这年头有很多人通过倒卖电子表发了财。

    另外在这个年头，和电视机这种‘奢侈品’不同的是，手表对很多而言绝对是刚需品，有的人买不起动辄上百块的机械表，而电子表则成为很多八十年代生人的第一块手表，这也是电子表如今在国内热销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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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传授经验
    晚上和高磊的过程中，段云给高磊传授了一些识别电子表质量的知识，另外也教了他一些做生意砍价的小技巧，建议他要耐住性子，多逛多看，货比三家。

    其实在段云看来，高磊有时候性子太暴躁，耐心不够，尽管之前有摆过熟肉摊的生意经验，但依旧没有让他的性子改过来，否则的话，也就不会发生那晚上人防的打架事件。

    但高磊虽然有缺点，却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高磊这人比较讲义气，为朋友那是真的肯出手相助，之前的时候好几次厂子里打架都不是高磊挑的头，但最终处罚的重头却都被他扛了下来，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高磊这人并非真的是本性恶劣，只不过是江湖义气过重，有点‘傻’而已。

    另外段云这次愿意拿出钱赌在高磊身上，让他去南方进货投石问路，除了这人讲义气，值得信任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这货人高马大身体强壮，打架是把好手，考虑到当前国内治安差，让高磊去带货，至少寻常的混混是不敢轻易招惹他的，带货的过程也会安全很多。

    高磊对段云的话听的很认真，尤其是在段云给他讲如何分辨电子表好坏的技巧上，更是全神贯注，甚至还从餐馆中要来了纸和笔，仔细的记录了下来。

    看到高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下自己说的要点，这让段云有些意外，也让他微微感动。

    很明显，被工厂开除后的高磊如今彻底没有了后路，这次去南方有可能是他人生的重要转机，所以他也是非常重视这次机会的。

    两人一直谈到餐馆快关门，服务员催促了三次后，这才起身离开。

    和高磊告别后，段云拎着那台‘声宝’，墨镜揣在口袋中，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出租屋中。

    “哥。”听到段云停放车子的声音，正在房中干活的曹东立刻走了出来。

    “还没回去睡觉呢这都快十点了。”段云看到曹东后，有些意外的说道。

    “哥，你这从哪儿弄的录音机。”接着屋里透出的灯光，曹东看到段云手里的录音机后，顿时一脸的惊讶。

    “高磊暂时放我这里的，以后哥几个干活的时候可以听，也算有个乐子。”段云将那台录音机递给了曹东，示意他放到屋子里。

    “高磊的收音机”曹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他也要到咱们这里干活”

    对于高磊，曹东自然知道他崔林雷子这伙人的大哥的，另外他也听说了高磊因为那晚打架而被厂子开除的事情，所以以为高磊是没工作了，打算过来投靠段云。

    “他是准备去南方做生意，我借了他点钱，他就把这个录音机押给我了。”段云顿了顿，随即对曹东问道:“对了，下午让你去村子里问租房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房子倒是有，但没电线。”曹东面露难色，接着说道:“我下午先到了新添堡，村里基本都是老平房，连自来水都没有，只能到村口的井里去打水，电线就村支部接了一根，如果想要有点的房子，咱们还得经过村支部同意才能接线……”

    “额。”段云闻言眉头皱起，新添堡村子的贫困和生活条件显然有些超出段云的意料，于是又对曹东问道:“对了，你不是还去马军营了么”

    “马军营村条件比新添堡好点，村里也有人愿意租房，不过租的房子我看了，也都没有电线。”曹东说道。

    “这样啊……”段云闻言点了点头。

    对段云而言，在村子里租房如果没有电的话，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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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穷山僻壤出刁民
    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段云骑着自行车先去了一趟厂区的供销社。

    花了十多块买了两条凤凰香烟，段云扔回工作室一条，然后带着剩下的一条烟前往了厂区临近的马军营村。

    段云前身对这个村子还是非常熟悉的，那个时候厂区的小孩经常到村子里偷水萝卜土豆和玉米杆。

    尤其是秋收后留在天地中准备烧荒的玉米杆，味道和甘蔗差不多，对于那个时代吃不到多少糖果的孩童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零食，另外抓农田中的蚂蚱用铁丝串起来沾着盐吃，也都是很多经历过那个年代人的童年记忆。

    相比工资收入优厚的红星齿轮厂，临近的两个村子则是相当的穷苦。

    山西这边的土地普遍贫瘠，气候也干燥偏冷，所以只适合种植土豆玉米白菜这样适应性较强的农作物，由于植被较少，畜牧业也不发达，所以这里大多数的农民这年头能勉强维持个温饱，也就相当不容易了。

    下乡六年，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却让段云对农村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穿过一条两边种满杨树的土路，前方出现了一挑岔路，左边是马军营，右边是新添堡。

    段云第一站选择先去马军营，因为在自己前身的记忆中，马军营村子建设的要比新添堡强点，所以段云更有意在马军营租房子建作坊。

    八月的天气偶尔有风沙，段云顶风骑着车子，多少有些吃力。

    快进入村口土路有些狭窄，似乎常年被驴车碾压，地面显得的坑坑洼洼，无奈之下，段云只得从旁边较为平缓的地方骑行。

    “咔！”

    段云的前车轮突然被石子硌了一下，下意识的偏转了下把手，直接冲到了旁边的菜地中。

    一颗卷心菜瞬间被段云的车轱辘碾过，压烂了几片菜叶。

    “二虎！赶紧过来，有人闹咱们家菜地呢！”正在地里干活的农妇看到段云车子压进菜地后，立刻对着旁边地里的几个汉子喊道。

    “阿姨，实在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段云正想辩解几句，从菜地另外一边却呼啦啦的跑过来了三四个皮肤黝黑，身材强壮的汉子。

    “压了俺们的菜，赔钱！”

    “你个枪崩货不长眼啊”

    “这个小讨吃的，想乃逼兜呀……”

    几个村民迅速将段云前后都堵了起来，拎着农具，操着大兴当地话指着段云骂道。

    “我赔，我赔！”

    大兴当地农民民风还是有点彪悍的，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段云也确实压坏了人家的菜地，索性直接认赔。

    “三十！”

    看到段云骑着的崭新大二八和手腕上的上海表，领头的汉子直接狮子大开口。

    “啥！”段云闻言顿时也是无名火起。

    虽然三十块他掏的起，但也不是这么被人讹诈的。

    “不给不让走！”

    又有几个村民快速跑了过来，把段云围了起来。

    到了这一刻，段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穷乡僻壤出刁民了。

    不过这也难怪，这年头农村相对闭塞，越是穷的地方，民风越彪悍，思想越愚昧，见识越短浅，人坏起来越是理直气壮得可怕。

    但段云毕竟在农村呆过六年，在他看来，这些村民眼下估计也就是仗着人多瞎咋呼，没几个敢真动手的，真出了事情的话，这二年的公安可绝对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