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小的模具还好说，但诸如给马军营村做的脸盆，水桶，杯子等模具比较大，带出工厂是很麻烦的事情。

    之前段云是趁着夜班的时候将在厂里和曹东里应外合，将东西扔出去就行了，但现在段云则不敢再冒这样的风险了。

    因为现在段云已经获得了工厂劳模的提名，一旦他因为偷窃厂里东西被抓的话，劳模的名额被取消还是小事，可一旦当成盗窃犯那是要丢工作判刑的，而且即将到手的房子也就没了，这是段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另外这次的模具比较大也比较重，段云肯定是扔不出去的。

    但有钱的话，这些就都不是问题。

    铸工车间的几个夜班师傅都或多或少的拿过段云的好处，光这半个月来，段云就已经砸出去了七八条的大前门。

    而且车间工人相互帮忙干私活也都是不公开的秘密了，下到普通工人，上到车间领导，都或多或少的用厂里的材料和设备做些小玩意，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是没人管的。

    所以对于段云做模具这件事，没人会说，也没人会当回事，毕竟真正屁股干净的没几个。

    厂里有两辆解放牌的卡车，其中一辆是每天专门往外运送炼钢剩下的废渣的，偶尔也会有人通过这辆车，往外运一点私货。

    铸工车间的带班长收了段云六十块后，让车间里他的两个兄弟将段云的模具扔到车里，用废渣盖上，运出了车间。

    段云曾经打听过，如果找专门的厂家做这些模具的话，单件开模就需要几百块，高级一点的甚至要上千块，段云的这些脸盆，水桶，水杯等模具加起来至少也需要两千块的成本，所以这样算下来的话，段云付出的那一百块的成本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在如今这个年头，有些模具你有钱也是很难买到的，是需要批条子有指标的，不是随随便便能买的。

    这就体现出了段云背靠工厂的重要性，倘若段云不是这个厂子的工人，段云的这个小作坊想开起来的话，需要的时间和金钱的成本会变的非常高。

    厂里的保卫没人会冒着烫伤的危险去检查车里那些刚出炉的废渣的，所以车子很顺利的出了厂子。

    凌晨的废渣场中，只有曹东一人骑着自行车早早等候在了那里，卡车司机倾倒完废渣离开后，曹东就第一时间上前带着厚实的帆布手套，拿着手电，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模具取出放在车上，然后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万事俱备
    下了夜班后，段云骑着自行车第一时间返回到了出租屋。

    此时库房门开着，听到段云打自行车支架的声音，曹东立刻探出脑袋走了出来。

    “东西拿到了么”段云问道。

    “这儿呢。”曹东用手指了指库房。

    段云走进去一看，发现自己在铸钢车间定制的几个模具都整整齐齐的拜访在里面，一个不少，脸色顿时一松。

    “哥，这玩意咱们能用得上么”曹东好奇的问道。

    “不是咱们用。”段云摇摇头，接着说道：“这是要给马军营送去的，他们村子要办塑料加工厂，所以求我给他们做几个模具。”

    “额。”曹东闻言顿时恍然。

    “我去买点早点，你先用袋子把这几个模具包好，等会儿咱们一起把东西送到马军营村。”段云安顿了一句后，从自己工作室取出了暖壶。

    这些金属物件太惹眼，为了避免让厂区的职工看到，段云必须要包好才能带出去。

    “好的。”曹东点点头，转身又进入了库房中。

    而段云则一手拎着暖壶，骑着自行车也离开了。

    十多分钟后，段云买了几根油条，和一壶豆浆回到了出租屋。

    两人吃过早点后，将装有模具的麻袋绑在了车后，然后锁上门出发了。

    虽然设计制作这些模具花费了段云一些时间和金钱，而且还承担了风险将这些大件模具从工厂里带出来，但这些东西对段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毕竟段云在马军营的塑料厂中是有三成的股份的，另外段云以后还希望借助这个村办塑料厂进一些正规厂家的塑料半成品，用于自己电器设备的加工，所以这样的辛苦和风险段云是必须承担的。

    最近几天段云一直忙于音箱和工厂技改的设计，所以没有去过村子，所以今天段云打算这次和村支书许富贵见面谈点事情。

    十多分钟后，段云和曹东就已经骑着车子来到了村口。

    自从上次的拜师仪式后，村里的人就都已经认识了段云，所以一些村民看到段云后，都主动热情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而当段云和曹东骑到村边的窑洞前的时候，看到前方的一幕，顿时愣了一下。

    原来此时在作坊旁边的那排废旧窑洞前，十多个村民正聚在那里干活，有的在修缮破旧窑洞，几个木工和泥瓦匠正在外边搭建棚子，还有一些农妇清扫着院落，忙的不亦乐乎。

    “师傅！”看到段云骑着车子过来后，大军立刻第一时间跑了过来，随后对着院子喊道：“爹，段师傅来了。”

    “你们这是忙啥呢”段云指着前面的窑洞问道。

    “前天的时候，市里已经批准了我们村开办村办塑料厂的事情了，我爹想把这里的废旧窑洞修一修，以后当做厂房。”大军笑着说道。

    “额，好事！”段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村办塑料厂能通过审批也是段云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国家已经下达支持村办企业的文件，鼓励农民面向市场经济，各地都已经大幅放宽了村办企业的审批门槛，而且那份申请也是段云摸清了上级政策的脉络写出来的，加上各地政府也需要树立几个村办企业的典型来呼应国家政策，所以审批通过的几率是非常大。

    “啊，小段来了啊。”此时许富贵也快步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我前两天就想叫大军喊你过来呢，结果听你们工人说你最近挺忙的，所以就没好意思叫你”

    “呵呵，不用叫，我自己不忙了肯定会经常过来的。”段云闻言笑了笑，他看出许富贵想叫自己肯定就是想询问模具的事情，于是用手一指自己的工坊说道：“咱们先进去说吧。”

    “哎。”许富贵应了一声后，和段云曹东一起进了院子。

    此时院子里二虎和小辉正在干活，眼见段云和许富贵进入院子后，立刻把桌子和板凳搬到院子中，杯子用开水涮了一下后放在上面。

    “抽烟。”许富贵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段云，帮他点燃后，满脸堆笑着问道：“小段，村办塑料厂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市领导还是非常鼓励我们发展这样的村办企业的，只不过批文是下来了，但这设备”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设备的。”段云微微一笑，随即转头对站在旁边的曹东说道：“把东西拿过来。”

    “哎。”曹东应了一声后，将袋子从车后面接下，放在地上后，解开了袋口。

    “这”许富贵看到袋子里的模具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惊喜的说道：“这么快就做好了啊”

    “目前做出的磨具有脸盆，水桶，肥皂盒还有水杯，这都是咱们常用的塑料品模具。”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估计有这些模具，就够厂子维持运作了，以后还需要什么模具的话，我会想办法去做的。”

    “够了够了！太好了。”许富贵面露喜色，快步走到那堆模具面前后，忍不住用手抚摸了起来。

    “这模具刚浇筑成型，表面有些粗糙不够光滑，你还需要找人用细砂纸仔细打磨一下才行。”段云安顿道。

    “这个好说。”许富贵满脸喜色，对段云说道：“我之前一直为了模具的事情犯愁呢，这下可好了”

    “许书记，别忘了咱们之前的约定啊，回头你可是要帮我购买原料的。”段云提醒道。

    “我都记着呢，回头你需要买什么原料给我列个单子，我开个介绍信到3528化工厂直接购买！“许富贵很干脆的说道。

    一般来说，化工厂的产品都是直接供货当地和本省的塑料加工厂的，村办企业基本不在这些大厂的供货范围之内，想大量够买产品的话，是需要先关部门批条子的，而且还不一定有货。

    不过购买小批量的产品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那行。”段云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那以后你们厂子进货时，替我多进点塑料就行了。”

    “呵呵，我们这个小厂子可用不着到正规厂家进货的。”许富贵笑着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扣
    “嗯”段云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你们拿什么生产塑料制品”

    “你跟我来。”许富贵对段云说道。

    随后，段云跟着许富贵离开了窑洞，进了村子。

    进入村委会的后院，都有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原来此时院落里，堆放着大量废旧塑料，如同小山一般。

    “咱们这边废品站收购塑料是两毛二一斤，我安排村里人骑着车子挨家挨户上门收购是两毛五一斤，比从化工厂进货便宜多了”许富贵笑着说道。

    “额。”段云闻言顿时恍然。

    很明显，许富贵开办这个村办塑料厂绝对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早就已经有所准备的。

    从化工厂直接购买优质塑料制品的成本确实高，而通过废品回收再生的办法，成本至少能减少一半以上，而且这年头农村用的塑料制品价格便宜对产品质量也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许富贵的这种走废品回收在加工的方法是非常适合他这种村办企业的。

    至于说这种塑料加工有毒和污染的情况，这年头国家对环保方面的事情管理的很松，而段云先前就已经在村里花钱做了污水池，后期也会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来避免对这个村子造成严重污染的。

    段云内心自然是非常希望许富贵能把这个塑料厂办好的，毕竟段云有是有股份分红的，而且如果马军营这边的塑料厂生产技术成熟后，段云也可以借助这个厂子来为自己生产电器配套的外壳之类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双赢了。

    “对了，那你这塑料制品做出来后，销售方面有什么好渠道么”段云问道。

    “我打算前期先到其他村镇的集市上试着销售一下，价格便宜点应该能卖出去。”许富贵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就是我再到联系几家供销社，看能不能让和他们建立起供销关系”

    “这个可不容易啊”段云眉头微皱，接着说道：“人家供销社卖的可都是国营大厂的产品，无论从做工质量方面，你这个小作坊可是没啥竞争优势啊。”

    “这个我知道，可咱们附近农村集市这这么点市场，不和国营商店供销社合作的话，销量上不去啊”许富贵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你们厂的产品质量差点，但价格上还是有优势的”段云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你肯给那些商店和供销社一些回扣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回扣”许富贵闻言一愣，他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字眼。

    国内商业上吃回扣正是从八十年代开始的。

    最早八十年代之前，国内基本上是不存在吃回扣的事情的，因为在计划经济时代，所有物资产品都是统购统销，价格也都是由国家制定的，而且没有个体私营企业，所以就没有滋生回扣的土壤。

    而改革开放后，随着个体私营企业的崛起，以及国家对国企产品价格的放开，这才有了私企通过回扣等灰色手段占领市场和销售渠道的事情，其中尤其以医药回扣最为猖獗。

    而那个时候在国营厂子里当个销售，甚至比厂长挣得都多，由此可见回扣在当时市场经济中的流行程度。

    不过82年的这个时候，国家才刚刚开始允许少量的个体私营企业成立，所以对于绝大部分国人来说，回扣还是个听起来很新鲜的词汇。

    “所谓的回扣是指卖方从买方支付的商品款项中按一定比例返还给买方的价款，说白了就是再给帮你销售的商家一些好处费。”段云眉头一挑说道。

    “额”许富贵闻言点点头，但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可这不是等于违法行贿么”

    许富贵脑子转的很快，当即就想明白了段云所说的这回扣的意思。

    虽然许富贵没有专门学习过法律，但常年看书看报的习惯还是让他知道了一些法律方面的相关知识。

    “呵呵，许书记你这就说错了，我说的这种回扣类似于一种销售奖励，只要走明账的话，那就算不上违法，只能算是一种促销方式。”段云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目前塑料厂只有价格上有优势，所以你先占领市场，就只能在让利方面多做点文章”

    段云之所以说目前搞回扣不违法，是因为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在报纸上看过一篇关于医疗回扣的报道，文章对医疗回扣的事情也做了很多的分析，其中就包括法律层面的问题。

    在一般人看来，给回扣就是一种商业贿赂，但实际上并非所有的回扣都构成商业贿赂

    回扣包括两种：一种是账外暗中的回扣，即关于禁止商业贿赂行为的暂行规定的规定另一种是“账内明示”的回扣，即回扣记入正规财务账，并且有据可查，如发票、合同中都有明确的表示。两种回扣方式中，账外暗中是法律所禁止的行为，而账内明示是法律所允许的方式。其中，只有账外暗中的回扣才构成商业贿赂，属于不正当竞争的违法、犯罪行为。

    另外在八十年代私有经济刚刚开始萌芽的阶段，国家对于这种回扣现象还没有及时制定出相关的法律条款，而真正制定出惩治违法回扣行为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是1993年才发布实施的，所以之前关于回扣行为还没有专门的法律进行规范，至于有些企业销售人员吃回扣违法的事情，都是按照贪污罪进行查处的，而像马军营村这种村办企业走账的回扣行为，其实在这个年头并不是违法的。

    所以在段云看来，许富贵的塑料厂若是先短期快速的拓展产品的销售渠道，回扣无疑是一个非常可行的办法。

    “这个我回头好好考虑一下。”许富贵闻言后点头说道。

    “还有一点你要注意，你目前只能和其他各个乡镇供销社合作，最好不要到城市里发展销售网点，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段云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一定要记住你是村办企业，和城里的工厂企业抢饭碗，那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我明白了。”许富贵闻言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片刻后一脸敬服的对段云说道：“看来我虽然岁数比你大得多，可这眼光和头脑比起小段你实在差的太远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巨大潜力
    中午，段云和曹东在许富贵家吃了炖午饭，两人相互又谈了一些事情。

    许富贵人老成精，社会阅历和对政治嗅觉都很强，在如今这个年头绝对是个有想法有头脑的能人。

    可即便如此，和有着博士学历且对这个年代政策和国家发展动向有先知先觉的段云相比，许富贵很多方面还是和段云差的太远，所以即便段云比他年龄小了很多，但许富贵还是能放下长辈的架子愿意和他成为忘年交，很多他想不明白摸不准的事情，都会和段云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