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这次表彰会上你还有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长委会决定让你在这次国庆表彰大会上，作为全厂青年职工代表当众表演讲，你回头准备一下……”

    “书记，我这人胆小，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怕我说不出话来……”段云一脸难色的说道。

    段云自然明白这次代表青年职工进行演讲肯定是书记专门给他争取的，一方面是有意将段云树立成全厂青年工人的一个模范，为将来给他提干做铺垫，另外一方面则肯定也是需要借助段云的言，宣传一下赵东升对他的慧眼识才和帮助，也算是间接的将技改的功劳分一部分给赵东升，段云自然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段云最近钱赚的飞起，根本就没什么时间来准备言稿，索性就想推脱。

    “你胆小你刚进厂子就敢擅自改动车床还敢说自己胆子小就算你胆小也要演讲！这是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赵东升脸色一沉，接着说道：“这是很光荣的一件事情，很多工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而且这次标准大会不光厂领导都会出席，还有市委和机械工业部领导也会到场参加这次表彰会，你不光要上台演讲，而且要好好准备一下，回头写份演讲稿，先交到我这里来，我帮你润润笔！”

    “嗯，好到。”眼见推脱不过，段云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还有就是，你最近这半个月是不是没去夜校学习”赵东升皱着眉头问道。

    “书记，我……”

    “我不想听你的理由！”赵东升打断了段云的话，接着说道：“夜校那边刘主任都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了，要不是我跟他打过招呼，你再不过去人家早就把你给开除了！”

    “书记，我错了。”段云连声道歉。

    “你用不着给我认错，考不考夜大是你自己的事情。”赵东升顿了顿，随即轻叹了一声，拍了拍段云的肩膀说道：“小段啊，我可能对你要求严格了一点，但这绝对是为了你好……我也知道你化底子差，但你现在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呢，一年考不上，那就两年三年，年轻的时候多读点书有好处，总荒废在打扑克混胡上面好的多，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琢磨明白一些事情……”

    “书记，我保证以后努力学习。”段云闻言点头说道。

    “行了，你回去吧，记得晚上去夜校上课就行了。”赵东升说完，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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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请教
    晚上，段云安顿好干活的青工后，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职工夜校。

    其实如果不是书记早上安顿，段云还是会继续在出租屋跟着其他青工干活的，毕竟这个阶段正是段云赚大钱的时候，多干一两个小时，那就有可能多赚一两百块，这是在工厂干吐血都赚不到的快钱。

    从这个星期开始，在人手极度短缺的情况下，段云这个老板也开始干起了安装的工作，厂区最近天线的销量也开始暴涨，一天五六套，甚至十几套，基本上都被段云和曹东承包了。

    今天从下午开始，段云就开始忙乱起来，爬高上低的，甚至连个抽烟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到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段云这才安装完了最后一户，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拖着满身臭汗的疲惫身躯上课去了。

    “段云！”

    骑行在半路上，段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啊，小程啊。”段云转头看到喊他的是程清妍后，立刻微笑着回了一句。

    相比段云衣着头发凌乱，一身臭汗的疲惫样子，程清妍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清妍依旧留着一头简单干练的马尾，五官白皙而精致，虽然没有任何妆容清汤寡水，但却有种令人惊艳的靓丽气质，简洁的女式衬衣，蓝色的长裤以及白色的凉鞋，将她的身材衬托的修长而秀美，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难得啊……”程清妍骑到段云旁边看了他车后架夹着的书本一眼后轻声说道。

    “怎么了”段云问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到夜校上课了呢。”程清妍微笑着说道。

    “早上被书记叫住骂了一顿，让我必须过来上课，不能的。”段云撇撇嘴说道。

    一般来说，段云是不会和别人说自己和书记之间的事情的，但在程清妍面前，段云则似乎没那么多顾忌。

    他感觉程清妍和一般的女工很不一样，智商高情商也高，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感觉，从之前借给自己钢笔以及带着于淑兰到派出所帮自己洗白的事情看，她本性是很正直直爽的，和她父亲以及厂里的那些老油条完全不是一类人，所以段云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很多事情对她也不会避讳，况且段云是书记这边的‘红人’早就是全厂皆知的事情，程清妍不可能不知道。

    “咯咯，看来赵书记真的很看重你呢。”程清妍闻言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你确实很优秀，他也是慧眼识才，看出你确实有技术有潜力，还这么年轻，所以希望你能补上文凭这块短板，将来好提拔你。”

    程清妍说话从来不恶毒，而且总是能保持谦逊的去称赞别人的优点，尽管她也有很多傲人的优点。

    这也是她情商高，让段云感觉相处起来比较舒服的原因。

    “我就是运气好罢了。”段云随口回道。

    两人年龄相仿，但从心理年龄上来说，段云前世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中年人了，但依旧感觉这程清妍非常的成熟知性，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离开校园，带着青涩稚气的小姑娘。

    “书记说的对，学习贵在持之以恒，你虽然文凭低了点，但你这么聪明的话，坚持努力学习，总有一天会考上大学的。”程清妍说道。

    “你可真看得起我。”段云闻言笑了笑。

    “我是真的觉得你很有潜力的。”程清妍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可能因为于淑兰的事情所以没来上课……算了，不说了。”

    “和于淑兰有什么关系”段云问道。

    “小兰的事情你不知道难道你们私下没有联系么”程清妍疑惑的问道。

    “没有啊。”段云听到这里也是一头雾水。

    段云前世也算是个过来人，他能看出之前于淑兰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但在段云看来，她对自己的好感多半是来源于上次自己的见义勇为，另外于淑兰长得青春漂亮，又是副厂长的女儿，应该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好友，所以段云也没想太多。

    “这样也好，省的都伤心。”程清妍轻声说了一句，

    “于淑兰到底怎么了”段云听出她话里有话，于是皱着眉头问道。

    这半个多月来，段云团队都在忙碌着赚钱，已经好几个周日都没组织活动了，也没见到于淑兰，所以他好奇的问了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程清妍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对段云说道：“本来几周前说给你带高考资料的，结果你没来……”

    “额，实在不好意思……”段云闻言一脸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的，将来的话，我还指望能让你指教下技术方面的问题呢。”程清妍微微一笑说道。

    “行啊，我这技术也是业余水平，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个臭皮匠，我倒是可以帮助你这个诸葛亮。”段云笑笑说道。

    其实段云感觉程清妍这个姑娘挺有意思的，他能看的出，程清妍之前一直和自己谈话中，不时的说些机床方面的专业术语，显然是在试图摸清段云的技术底子，她是个对技术很痴迷的姑娘，总是想从段云这里学到一些什么，这可能也就是程清妍肯不避讳别人的风言风语，始终和自己保持良好关系的重要原因。

    一般来说，像程清妍这样有学历的专职技术人员是看不起他们这些车间的基层工人的，不耻下问是个优秀的品格，但真正能做到这点的人是很少的，距离上次段云获得技改比武第一名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但到现在为止，真正主动和自己讨论机床技术的也只有程清妍一人而已。

    “你太谦虚了，其实是我这个臭皮匠在讨教你这个诸葛亮呢。”程清妍微微一笑，看到段云身上穿着的满是汗水和土灰的工作服后，问道：“你这是刚干完活么”

    “是啊。”段云点点头，说道：“我在外边帮人干点私活。”

    “你在厂子里天天上夜班那么辛苦，白天还要干私活，身体能吃得消么”程清妍眉头微皱问道。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穷呢”段云撇撇嘴说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演讲稿
    “你家的情况确实不是太好……”程清妍闻言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两个月你两次技改的奖金也都有一千多块了，非要这样辛苦么”

    “那点钱不够。”段云摇摇头，接着说道：“这不是说今年劳模能分房么我想着能给家里多添点家具，所以想着多干点私活，让我妈能住的舒服点。”

    段云自然是不会和程清妍说出自己现在已经靠着天线生意成为万元户的事情，于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回了一句。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恭喜你当选劳模的事情了。”

    “呵呵，用不着恭喜我，我这劳模本来就是靠运气得来的。”段云笑着说道。

    “那你现在在外边干私活一个月能赚多少钱”程清妍问道。

    “十几块吧。”段云随口说道。

    “听着还不错。”程清妍轻轻点点头，说道：“其实凭你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胜任厂里技术科的工作的，你和赵书记关系这么好，可以让他提拔你一下，技术员的工资福利待遇比一般工人要高不少呢，这样你也不用这么……”

    “别和我提这个了……”段云闻言眉头一皱，说道：“其实上个月的时候，书记就在职代会上提出要让我转岗到技术科，按照工代干来处理，结果被你……被厂长给否决了，说我学历低……”

    “这样啊。”程清妍闻言顿时恍然，这段时间程清妍也一直忙于强力喷丸机的设计工作，对厂里的其他事情不怎么了解，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得知，片刻后，程清妍对段云说道：“其实技术科的人事调动，我爸还是有点权力的，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把你从车间调过来。”

    “谢谢你的好意，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段云并不想告诉程清妍他提干的事情被否决正是被他父亲和秦刚合伙否决的，于是随口搪塞的一句。

    “不用谢我，咱们都是朋友，理应互相帮助。”程清妍淡淡的回了一句，接着说道：“另外我也是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的的。”

    “有事你尽管说。”段很干脆的说道。

    “我最近设计了的高速喷丸的机器，就是一种能够加强齿轮表面强度的设备，不过目前只完成了一部分的设计，但感觉一些机械方面的设计不够成熟，所以想让你帮我看看，顺便提点意见……”程清妍语气诚恳的说道。

    “你可真看的起我。”段云闻言笑了笑，随即说道：“行啊，回头你把图纸给我就行，不过先说清楚啊，我能力有限，对什么强力喷丸什么的不懂，如果真的帮不上忙的话，你可别埋怨我。”

    其实对于强力喷丸技术，段云还是知道一些的。

    强力喷丸工艺是提高齿轮齿部弯曲疲劳强度和接触疲劳强度的重要方法，是改善齿轮抗咬合能力、提高齿轮寿命的重要途径。强力喷丸工艺最早产生于20世纪20年代，主要应用在军事领域。

    随着应用范围的推广，强力喷丸工艺提高齿轮疲劳强度和寿命的能力已被很多企业所证实。工作原理强力喷丸工艺主要是利用高速喷射的细小钢丸在室温下撞击受喷工件表面，使工件表层材料产生弹塑性变形并呈现较高的残余压应力，从而提高工件表面强度。

    不过国内是从八十年代中后期才开始引进强力喷丸技术设备的，而在此之前，齿轮的强度加工主要还是依靠热处理。

    而程清妍能在八二年就已经开始尝试设计制作强力喷丸机器，这让段云感觉吃惊的同时，也不由的有些佩服起这个红星齿轮厂的厂花来，看来她不光是人长的漂亮，技术和眼光也远比一般技术员要高的多，厂里其他的年轻女工成天都喜欢将心思放在穿衣打扮和一些时髦流行的东西上，而程清妍则沉迷于技术，这个确实是非常少见和难得的。

    所以段云这次也同意帮助她。

    “不会的，咱们都是互相学习交流，不会影响到咱们的友谊的。”程清妍微笑着说道。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段云应道。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后，不知不觉中已经骑到了俱乐部门口。

    一起进入教室后，段云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后拿出了纸和笔。

    以段云的文化底子，自然是不用听课的，所以趁着今天晚上上课的时间，段云正好可以把书记安顿的劳模演讲稿写出来。

    段云是个理科生，但写这种演讲稿其实和文笔啥的都谈不上关系，重要是必须要写出‘重点’来。

    这次劳模演讲面对的是全厂的职工和领导，还有市里和局里的上级，赵东升安排自己代表全厂青年职工演讲，显然也是有他的意图的。

    段云自然知道这次演讲必须要提到自己的‘贵人’赵东升，帮领导gongsongde这种事情段云心知肚明，但写这种对领导的gongsongde的讲演稿也是需要一些技巧的，马屁的太直白明显，而是要够含蓄且有力度。

    另外这次演讲其实对段云而言，同样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即便是如今段云成为万元户后，依旧想留在这个厂子里，是因为他一早就打算借助国企这个体制平台，一步步来获取自己未来发展的物资和人脉资源。

    对一个普通工人而言，平时是想到一些市里和部里的领导是非常困难的，更不要说想和这些领导建立什么私交。

    但就段云而言，他是有一个长期在工厂的经营计划的，考虑到如今国家政策和风向，靠混在体制中通过各种手段获取材料和人脉资源是这两年最为稳妥的路子。

    另外凭他前世博士的底子，将来考上大学走上领导岗位都是可以预期的事情，到时候他就有资格接触更高层的的人物。

    通过这次劳模表彰大会，段云可以先跟这些领导混个脸熟，方便日后和这些领导慢慢的搭上线……

    用了整整两节课的时间，段云反复修改了好几遍，才最终写出了一个基本满意的演讲稿。



第一百九十五章 老练
    第二天早上下夜班，段云带着那份演讲稿直接来到了赵东升的办公室。

    赵东升没想到段云这么快就写出了讲演稿，一脸将信将疑的将那份誊写的工工整整的演讲稿接过看了一眼后，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

    “字儿写的倒是不错，你以前练过书法”赵东升抬头对段云问道。

    “以前下乡的时候晚上吃完饭没事干，就练练字打下时间。”段云微笑着回道。

    其实段云的书法是在学生时代练得庞华字体，算不上高手，但这种字体相如今这年头普遍的正楷而言，还是要美观不少的，确实能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