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982

    “手术很成功，住两天院就好了。”段云随口回了一句。

    “我想晚上到医院陪妈去”段芳面带忧色的说道。

    “好好上你的学，家里的事情有我呢，等星期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咱妈。”段云将刚炒好的菜盛在盘子里，转头对妹妹说道：“把菜端过去，吃完赶紧写你的作业”

    “额。”段芳接过菜盘后，转身离开了厨房。

    现如今段云在家里的威望越来越高，他说的话，母亲和妹妹都会照做的，毕竟段云已经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所以尽管段芳想去医院看母亲，但哥哥不让，她也只能乖乖听话。

    和妹妹段芳坐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兄妹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有些沉闷。

    饭后，段芳到小屋去学习功课，而段云则在吃饭凉台了抽了一根烟后，拿上收音机和电热毯，离开了家门。

    骑着摩托车，段云很快就来到了程清妍家的楼下。

    不过让段意外的是，看到段云到了楼下，程清妍一家三口都下楼迎了上来。

    “段云，这是我家给你妈买的一些水果罐头，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健康。”程清妍手里拎着一网兜六七瓶水果罐头和一袋子苹果，递到了段云的面前。

    “这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段云感激的看了程常林夫妻一眼，却没有去接那两袋东西，说道：“我妈上午刚做完手术，这几天还不能吃东西，所以这些东西你们还是留着吧。”

    “东西你先收下放医院里，罐头苹果啥的耐放，啥时候你妈身体好了啥时候吃呗，快别客气了。”杨秀芳这个时候说道。

    “是啊，这是我妈专门从货站买的最好的苹果，你就收下吧。”程清妍这个时候也跟着说道。

    “那好吧。”段云知道自己推脱不了，接过那两袋子水果后说道：“谢谢阿姨了。”

    “段云你下来，我有话想问你。”程常林对段云招了招收，示意他下车。

    “程叔您有什么事情么”段云见状，从摩托上跳下后，来到了程常林的身边。

    “首先我要恭喜你”程常林拍了拍段云的肩膀，说道：“厂里上午开会决定，准备破格提拔你为工程师，担任技术科副科长”

    “嗯”段云闻言愣了一下，惊讶的说道：“厂里提拔我为工程师了”

    段云最初想着，凭借自己这次的技改，技术职称应该可以达到技术员级别的工资待遇。

    要知道，程清妍中专刚入厂的时候，由于有他父亲的关系，才享受14级实习大学生的职称，在技术科当技术员。

    考上夜大后，程清妍又被破格提拔为了副科长，职称也变成了技术员级别。

    而段云考上夜大后职称变成了实习大学生，这次虽然也被提升为和程清妍一样的技术科的副科长，但职称却直接提升为工程师，这样的待遇已经超过先进厂的程清妍了

    这个提拔速度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段云其实也成为了红星齿轮厂历史上最年轻的工程师，由此可见，厂长秦刚和书记赵东升这次为了能把段云留在厂里，是真的下了大力气提拔的

    “厂里现在对你的期望很大，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你技术确实高”程常林平时是不轻易夸人的，尤其在技术方面对他人的要求更是吹毛求疵，但这次，他是真的服了。

    上午开完会后，程常林就再次来到了车间，在两个维修班师傅的配合下，对段云改装的机器进行了一番研究，以至于中午都没有回家吃饭，师徒搞清楚段云全部改装方案的原理。

    机械部分程常林是有造诣的，他很快就摸清了段云改装工件的运行原理，但到了电路部分，尤其是段云那块带有芯片的电路板，上面几乎所有的电子元件标示都被抹去，这让程常林彻底抓了瞎，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都没有搞清楚原理，最终只得作罢

    所以现在程常林是真心想对段云求教，但又一时间放不下面子，只得又说道：

    “段云，如果这几天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厂里给我们演示下机器的操作，如果你空闲时间能做个操作和修理的说明书最好，这样的话，以后机器坏了就可以及时修理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服口服
    “这个没有问题，改装方案的图纸就在我家里放着呢，至于机器操作和维修手册，我争取这几天就编写出来，另外我明天午就去厂子一趟，给大家演示下新机器的操作方法！”段云闻言，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段云从来都是一个无利不早起的人，但这次总厂已经提拔自己成为了工程师，还让他担任了副科长的职务，所以段云也必须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只有为厂里做出贡献才能服众。

    但段云也明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他想在厂里有稳定的地位，必须要有别人无法取代的技术，所以自然不能全无保留的将所以技术都提供给厂子。

    制定操作维修手册的事情，操作方面其实很简单，加工不同规格的齿轮，只需要按动数控板按钮组合就可以了，完全是傻瓜操作。

    至于维修部分的说明，段云主要是编撰机械方面的，其实机械方面的改动哪怕段云不说，以程常林和厂里的一些技术高手研究一段时间也是可以搞清楚的，所以段云与其掖着藏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开出来。

    况且做出操作维修手册，也能省却不少很多自己的麻烦，不然的话以后机器出一点小问题都要找到自己，是很浪费时间精力的。

    而电子版尤其芯片电路方面，这才是段云掌握的核心技术，段云在这方面肯定不会全部写在手册的，只需要写点皮毛，就够程常林这帮人研究一段时间了。

    “那太好了！”程常林兴奋的拍了拍段云的肩膀，说道：“你这次是真的干的很不错，以后等你母亲出院后，可以经常来我家做客，我可是非常欢迎你来的……”“

    和段云第一次去程清妍家不同，这次程常林难得面对段云时候笑容满面，而且还主动邀请段云到家做客。

    很明显，段云的这次技改对程常林的震撼非常大，段云的技术水平起码超出了自己一大截，光是电子电路方面的技术，就是他望尘莫及的。

    这次主动邀请段云，其实程常林也不单单是为了掌握那台数控滚齿机的技术，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程常林对段云的技术水平彻底心服口服，也让程常林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在厂里技术核心地位的动摇，所以作为一个技术工作者，也是想以后能和段云多多交流探讨一些技术相关的问题。

    “一定来！我也还有很多技术方面的问题想和程叔您一起探讨呢。”段云很谦虚的说道。

    “真是个好孩子。”一旁的杨秀芳闻言称赞了一句。

    虽然杨秀芳在厂里是搞文艺宣传的，但最近这段时间也听说了段云很多技改方面的传闻，尤其是段云这次改装滚齿机，已经在厂里再次造成了轰动，在很多人看来，段云的机械技术无疑是厂子里最牛的。

    至于自己丈夫虽然是厂里的总工，但段云没来之前这么多年，虽然她也看到丈夫工作很努力，但却始终没有做出什么重大的技改方案，从这点来看，杨秀芳虽然心里向着丈夫，但也只能承认段云在技术方面应该是高过自己丈夫一筹的。

    所以听到段云要和自己丈夫讨教，这明显就是谦虚的话。

    “那路慢点。”程常林微笑着说道。

    “爸妈我们走了。”程清妍挥了挥手，坐了段云的摩托。

    下一刻，段云拧下油门，迅速离开了小区……

    ……

    送程清妍到学校后，段云晚和函授站请了假，晚陪着母亲。

    医院中一般是不允许病人自带电热毯的，但段云给护士长塞了两张大团结后，就彻底没人管了。

    病床的高秀芝依旧很虚弱，但却没那么痛苦了。

    也幸好段云让麻醉师多加了点剂量，否则的话，手术时的麻药药劲一过去，伤口就会开始疼痛，多打点麻药起码能让母亲少遭一些罪。

    母亲喜欢在家里看电视，但这病房没有这条件，不过有收音机的话，倒是可以排遣下寂寞。

    晚收音机说评书相声的挺多，不够段云听到有相声的节目就直接换台了，这么做是担心母亲听相声笑起来的话，会扯动刚缝好的伤口。

    一直到晚九点多，母亲睡着后，段云这才离开病房，骑着摩托去夜校接即将下课的程清妍。

    程清妍课堂笔记也做的非常仔细，并且帮着段云在他的书本也画出了课程的重点，晚下课后，交给段云，让他白天在医院没事干的时候学习。

    晚医院没地方睡觉，所以段云只能回到新家，顺便指点下妹妹的工作。

    段云很快就发现，虽然说自己和厂里请了假，但平时的事情反而更多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按照和程常林的约定，段云来到厂子准备演示自己改装的滚齿机的操作方法。

    一车间里人头攒动。

    除了总厂的领导秦刚赵东升等人，其他车间的基层管理也来到一车间这里围观。

    昨天中午的时候，段云被破格提拔为工程师的事情就在厂门口的宣传栏公榜宣布，段云也由此成为了红星齿轮厂历史最年轻的工程师。

    走到这一步，段云已经俨然成为了厂子里的传奇人物，升迁的速度堪比火箭一般，谁都不会想到半年前刚入厂还只是备料车间的一个小搬运工，半年后居然成为了厂里的工程师，当了劳模分了新房，还出了国！

    所以这次很多人明面是来一车间参观滚齿机，实际都是想来看看段云这个工厂的传奇人物的。

    测试机器设备的过程简单到令人咂舌，段云只是让配合的工人在进料架子放好半成品的齿胚后，看了一眼图纸，按下了数控板的几个按钮后，机器就开始自动运转了。

    虽然秦刚赵东升和程常林他们已经知道了段云这台改装机器加工效率惊人，但当看到这台机器加工的效率如此之快后，还是多少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第二百八十五章 操作手册
    而更让在场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段云改装的这台机器操作实在太过简单了，只是按了几个按钮，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用管了，甚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也可以操作这台机器，这无疑能节省厂里大量的人力和培养技术工人的成本。

    这一刻，在场的众人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科技！

    不到二十分钟，架子的八个齿轮就已经全部加工完成，质检人员第一时间拿着游标卡前检验，全部合格后，现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厂长秦刚和书记赵东升和其他几个厂里主要领导挨个当众表扬了段云一番，并表示将来还会给段云更多的资金和权利来施展他的才能。

    最后，段云又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车间的几个技工进行了一番培训，主要训练他们如何根据齿轮规格进行按键操作，以及一些机器可能出现问题的维修方法。

    忙完这一切后，段云重新回到了医院中。

    接下来的两天，段云白天基本一直都在医院，没事的时候，就开始撰写数控滚齿机的使用和维修手册，另外也会拿着程清妍给他抄的笔记学习夜大的课程。

    母亲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高秀芝脸色恢复了红润，平时说话厕所什么的，已经没有大碍了。

    “小云，你用不着天天在这里守着，耗一天也挺累的，回家去吧，我这平时有护士照顾呢。”高秀芝看到段云天天在自己病床边的桌子写东西姿势有点别扭，于是对他说道。

    “没事的妈。”段云随口应道。

    “你现在工作重要，天天陪妈呆在病房里这算啥事呢赶紧回去吧，每天来一趟就行了。”高秀芝说道。

    高秀芝目前并不知道段云已经被厂子里提拔为工程师的事情，因为医生叮嘱过段云不要让高秀芝过度兴奋或者激动，以免影响到刀口，所以段云一直都没告诉她。

    “妈，你是不是现在天天看着我有点烦了”段云笑着问道。

    “是！”高秀芝说道。

    “那好吧。”段云撇撇嘴，起身说道：“那我以后就早和晚过来看看你，白天的话，我就不过来了。”

    目前高秀芝已经能够正常说话，也能自己下床去厕所了，段云一直呆在医院也确实没什么用处了，而且段云看的出来，母亲看到自己这么大个小伙子天天在病房呆着也有些心烦，所以段云决定离开。

    “走吧走吧。”高秀芝示意儿子离开。

    段云见状对母亲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病房。

    离开病房后，段云直接回到了家中。

    不用白天困在病房中，段云就可以做很多自己的事情了。

    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段云终于将数控滚齿机的操作和使用手册全部编写完成，然后又照抄了一本，当做备用。

    不过段云完成说明书后，并没有马送到工厂，而是继续趁着休假，开始处理一些自己作坊的事情。

    现如今段云的音箱终于开始有取代天线成为新的利润大头，而段云的销售鼓励分成又极大的鼓舞了手下青工的推销热情，十二月还有两天结束，而这个月段云进账已经突破了三万五千块，其中七成的钱都是音箱销售的利润。

    眼见自己的音箱销售利润如此丰厚，这让段云非常高兴，但他也知道，就目前这种销售模式始终是有限的，毕竟靠着卖天线获取的优质用户有限，如果不能打开新的销售渠道，那么顶多再过一两个月，音箱的销售就会随着第一轮的天线售后服务的结束而快速下跌，重新拓展客源的话，依旧需要很长的周期。

    眼下即将进入1983年，国家对私营经济依旧是采取摸着石头过河的政策趋势，国家高层领导似乎有着这样的一个战略思路，那就是：不争论，也不做政策的明确界定，让最终发生的事实来定义前行的方向。

    当时中央对私营企业的政策是“不宜提倡，不要公开宣传，也不要急于取缔”的三不政策，这实际默许私营经济的存在与发展。

    虽然南方在年底的时候，已经开始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了大量个体户，但温州八大王的事情依旧是很多私营企业家和各地政府挥之不去的阴影，生意能做，但谁都不敢做的太大。

    1983年一月的时候，邓公第一次在一次谈话中讲到，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其后的很多年里，他一再的提到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由此可见，国家高层已经有了推行市场化改革的想法，但在民间，这种改革政策的思路却还没有迅速的推广开来，毕竟这年头的公共价值观念还没有彻底变的世俗化和物质化，计划经济依旧在国内经济中占据绝对主导位置的。

    而且1983年正是全国严打的年份，所以对段云而言，明年依旧不能开办自己的私企，毕竟风险太大，哪怕他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资金和技术。

    但这种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段云之前就想到过想将自己的私企挂靠到厂里或者大集体，这也是目前最安全可行的方法，随后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和九十年代的时候，国内出现过挂靠私企产权不明厂子被没收的事情，但段云是有办法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