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春山黛
白芷想到这里,不觉眼热,两行热泪汩汩而下,竟是再也止不住了。
不多时,牙婆们也来了,正在与官差们交接着奴仆的人数跟去向。白芷眼见自己就要被带走,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于是望向牙婆,寻着一个比较面善的哀求道:“好妈妈,我家小姐如今就要被带走了。她平日里待我有情有义,容我求妈妈许我跟她话个别。我就跟她说几句话。”
说完就要下跪磕头。这牙婆也是心软之人,见白芷含泪哀求,忙拉住她,点头允了。白芷走到文秀面前,扑通要跪,被文秀弯身托住。
文秀道:“白芷,如今我也身为奴仆,不再是少nǎinǎi了。你不用跪我。”
白芷起身拥抱住文秀,在她耳边说:“小姐,我们各自保重,留着这条命,或许还有再见的时候。”
文秀哽咽难言,只得深深点了点头。
白芷从自己头发上拔下自己寻常戴的簪子。chā在文秀头上。
压低了声音,对文秀道:“小姐,我家里穷,弟妹又多,我爹娘也是无奈才卖了我。这是之前我爹送我去小姐府上前给我的东西。如今我送给小姐,请小姐万万不要把它当成草木贱物,随意丢弃了。”
文秀看着白芷,用力道:“我不会,你放心。”
她伸手轻轻摸着这根已经被磨的非常光滑的乌木簪子。
白芷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方才恋恋不舍跟着牙婆去了。
落难良缘 第四十三章 家亡人未散
“禀镇抚使大人,梅府财物已全部抄没完毕。现府内共余女眷九名,听候大人发落。”
张镇抚使望了望梅府院内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c古玩奇珍,府内的丫环婆子小厮已经被卖了,男丁在天牢中听候问斩,女眷有的自杀,有的逃跑被就地正法。偌大一个梅家,现在就剩下墙角边瑟缩的那九人。他也不禁心里感慨起来。
“既已抄没完毕,登记造册投入国库即可。你挑一队人马留在此处看守这些女眷,其他人把财物运输回去。我在这里留守顺便等候押送的人。”张大人吩咐了手下的小卒去处理这些事物,自己则走向那些女眷。
“夫人,押送你们的官兵一会才到。此去山高路远,路途多有奔波,你们且先进房歇息一阵再上路吧。”
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梅老夫人林氏瞬间像苍老了十岁一样,平日里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此刻也乱糟糟地蓬乍着,再也没有丫鬟婆子帮忙梳理了,儿媳孙媳们也都披枷带锁,也不便服侍她。脸上灰败,眉头紧蹙,嘴边的法令纹越显深刻了,和平日里那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张大人这几日抄家的过程中多少也沾了一些蝇头小利,索性做个顺水人情,让她们临走前好歹再歇息片刻。
“多谢镇抚使大人开恩,只是再叫夫人就是折煞我了,罪妇谢大人开恩。”林氏领着一众女眷向张镇抚使行礼谢恩,其他女眷也跟着行礼。
行过礼后,徐氏搀扶着老夫人,其他女眷紧随其后,一起进入内室休息。林氏望着这空荡荡的家,再看看自己身旁披枷带锁c蓬头垢面的儿媳c孙媳,不禁悲从中来。
前几日,送完老爷上朝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前来请安问好,虽然期间穿chā着孙女和孙媳的吵闹拌嘴,但好歹也是和和乐乐的一家人。此时想坐下歇息一会,却无处落坐。
床和桌椅因是用着上好的黄梨木,也都被官兵拆了去。如果不是怕房子塌了,官兵都想把屋里的柱子拆走。整个梅府都像个被挖空了的骷髅,散发着yīn森灰败的气息。
林氏长叹一声准备就地而坐,刘美金看到床脚边还有一个丝绒软枕被扔下地上,上面还有几个脚印,便过去捡起来掸了下灰尘给林氏垫着。
林氏宽慰地看着刘美金,“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啊。大家也都赶快坐下歇会吧,后面路上休息的机会就不多了。”
大家都跟着恹恹地随意找个地下席地而坐,徐氏坐下的时候忍不住还是白了文秀一眼,同样是孙媳,她怎么一天又呆又木的?
平日里汤晓丹开开心心地把老夫人哄得乐和,她只会杵在一旁像个木头人一样,老夫人问一句,她才答一句,永远不会说点嘴甜的好话。就像刚才,老夫人要坐,人家刘金美就知道在老夫人面前表现一下。虽说现在家已经这个样子了,巴结老夫人未必有用,可文秀竟然连这么个念头都没有,真是太木了!
再看自己的女儿,这会又泫然欲泣了。平日里看着英姿飒爽的,但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和打击。
到黑水格斯,这漫漫长路,究竟如何才是个头啊?或许像三夫人那样,来个痛快的,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徐氏也愁的唉声叹气起来。
“娘,秋淼,你们也不要太忧虑了。这一路到黑水格斯,虽然路途遥远,但我们一家人毕竟在一起,彼此也都有个照应。我也会尽力照顾你们的。”文秀看婆婆和秋淼的情绪都很低落,知道自己的现在言语上的安慰实在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宽慰一二。
“多谢嫂子,幸亏还有你在我们身边,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秋淼感激地抓住文秀的手。
这阵子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都懵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现在这样的局面。娘虽说也是有主意的人,但毕竟没有吃过苦,今天也是文秀出了主意然后和她们动手把一些值钱的细软藏在头发和贴身衣物里。
徐氏听了这话只淡淡地看了云秀一眼,她不知道在这种坚苦的环境下,云秀除了做些的体力活外,又能怎么照顾她们呢?也罢,眼下这种境况,能够好好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这才短短几天,本来以为秋淼那天失手把二太太推入湖中就是捅破天的大事,谁又能料想眼下估计没人在意这事了。
何氏莫名奇妙死在井底,到现在连个死因都不知道。老二家的儿媳被汤晓丹勒死,汤晓丹又被乱箭射死,就连三太太也都自尽了。这么大一家子,现在就剩下这孤零零不到十个人了。
孙瑶琴见刘美金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讨好林氏,就忍不住在内心嗤笑起来,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上次杨仪春去翻找证据恰巧被她撞见准备杀她灭口,她倒是运气好,刚好碰见文秀来找,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再加上老夫人给她做主,她这倒巴结上了。难不成还真以为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人。
那晚老夫人在井边那森然一笑的场景到现在还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每天晚上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好像自己在那口井中。老夫人一边yīn森森的笑着一边指挥着两个黑衣人将石头一块块砸下来,自己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耳边不停地回荡着“卜c卜c噗通c卜c卜c噗通”
她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惊魂不定,生怕林氏发现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也把她灭口,平日里尽量也躲得远远的,希望林氏不要注意到她。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她正缩在角落里希望林氏不要注意到她,偏一抬头,视线却与林氏的视线正好对上,她赶快低下头挪开视线,生怕多看一眼,就被这老妖婆洞悉了她心底的秘密。
“瑶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脸色苍白黑眼圈又这么重,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林氏关切地问起了自己的孙媳。
“没,没有。孙媳一切都好,就是这几天没睡好所以脸色也不好的,劳烦老夫人挂心了。”孙瑶琴心想,只要你不要来害我,我就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后面路途辛苦,你也多注意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让文秀给你瞧瞧。”
林氏虽然看她眼神有点闪烁,脸色也异常地苍白,但其他人也都灰头土脸的,并没看出孙瑶琴的异样,只是简单嘱咐了了事。
“好的,谢老夫人关心。”孙瑶琴赶快谢过,希望老夫人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物上。
明氏还是静静地在一旁打坐,手里缓缓地滑动着念珠,嘴上倒是一点声音也无,心里不知道在念什么经。
林氏看她那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就厌了,整日里吃斋念佛,家里大小事也不cào心,眼下家里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谁不是惊慌失措,只有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该打坐打坐,该念经念经。也不知她这打坐念经,又能给梅家带来什么福祉。
自己的一个聪颖的孙子已经早逝了,儿子又是在朝堂上犯下了那样的弥天大错,不仅自己命丧当场,又给整个家族也带来灭顶之灾,儿媳也紧随其后。难道自己真实福薄之人,比不上何氏那个贱人?何氏那个贱人虽然已经被自己砸死了,杨仪春也被她赐死了,但她们那房却没有伤及根本。
不,不会的!梅家终究还是自己的天下!林氏犹自安慰着自己。
叶暮面露不适,钱织慧关切地问道:“弟妹,你还好吗?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
“多谢大嫂关心,我就是最近睡不安稳,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心里烦闷吧。饭菜也是胡乱吃上几口,肠胃有些不适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叶暮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没事便好,现在比不上从前了,就是不合胃口,你也多吃一些。不然等上了路,饥一顿饱一顿的,谁知道哪顿能吃个饱饭。”
听了钱织慧的话,大家都禁不住心情低落起来。内室一下安静起来,再无人言语了。
“报!前来押送的百户大人已到,梅家罪妇准备启程!”
小卒在外面扯着发号施令,刘金美赶快起身并搀扶着林氏,其他女眷也陆续起身,离开内室。
“轰!”天空中忽然炸起了一声惊雷,一道闪电紧接着劈下来,众人皆是一惊,院内的一棵老树直接被从中劈开。轰隆作响地倒下又是溅起一片尘埃,让本就荒败的庭院显得更加狼藉。不一会儿,又下起豆大的雨来,女眷的衣衫很快被淋湿。
“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也。”林氏眼见这情景,心中更是悲观。
“罪犯见过百户大人。”林氏带领家里的女眷像之前来过的戚从峥行礼。
戚丛峥的视线扫过了梅家所剩无几的女眷,很快落在了文秀身上。
只见她穿一件鸭蛋青的薄袄,在这个深秋的季节,本就稍显单薄,此刻淋了点雨,衣服更是贴在身上,她忍不住也瑟缩起来。头发简单的髻在脑后,也只有一个木头簪子,身上看似也再无其他饰物。
这些年,文秀不知道在梅家过的什么日子。前几日,在院里也只是匆匆别过,只简单告诉她一点目前的现状,也没有时间叙旧。后来听其他差役说,她嫁入梅家半年后夫君就早逝了,想来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吧。
本来即刻就该启程了,可他忍不住怜惜自己这位故友来。“天色也不甚好,你们衣服也都打湿了,稍待片刻,你们也换过衣服再启程吧。”
林氏眼瞅着这位戚大人目光在文秀身上落了半晌,竟破天荒地又许了她们换过衣服待天气稍霁才启程,又联想到那日手下的丫鬟说这位大人在院内和文秀说了不少话,忽地眼睛一亮。
或许自己这流放的路上未必有那么苦了。
落难良缘 第四十四章戚丛峥策划流放路线
雨势慢慢的小了下来。雨滴稀稀拉拉的一点一点的打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沉闷的“扑扑”声。
梅家众妇人俱都一脸木然,只等着戚百户发话,就要踏上流放之路。林氏看了文秀一眼,又转向戚百户。
戚百户穿着斗笠站在墙边,看着脚边的水渠发呆。无人清理的水渠中飘满了落叶,红的c黄的c灰的,颜色不同,归宿却都是随着水流入河中,腐烂在河底。
这让他想起王公公的话。
临出发时,他刚从千户大人那里回完话,出了镇抚使衙门便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了。小太监亮了东厂的牌子后,说王公公找他有话说。他虽不明就里,却还是跟着小太监走了。
小太监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后,把他领到了一处僻静清雅的茶瞭中。王公公已经等在那里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后,王公公屏退了左右,开门见山的说道:
“听说这次梅家女眷是由戚百户来押送?”
“请公公赐教。”戚丛峥知道,王公公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他既然开口了,这其中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戚丛峥表面恭顺,心里却打了几个腹稿,用以应对王公公后面的话。
王公公笑着端起茶杯,用杯盖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看似闲聊一般的说:“哎,也怪这梅家倒霉。本就是个殿前失仪的小事儿,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可梅三郎偏偏受不得激,这下好了,连累了老子娘和全家。”
戚丛峥笑笑,没接话。
王公公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不恼,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要我说啊,这梅侍郎最多也就是教子无方,罚点俸禄也就够了。可内阁的那几位,偏偏不依不饶的。可怜梅家的众位夫人了,这天寒地冻的,想着也怪可怜的。戚百户觉得呢?”
王公公是什么人?皇上的头号心腹,司礼监第一人,东厂督主的干爹。他的话,就是皇上的意思,内廷的意思。思及此,戚丛峥说道:
“卑职不懂政事,只知效忠陛下,效忠朝廷。既然陛下有旨赐梅家女眷流放黑水格斯,那卑职定会拼尽全力把她们安全送达。”
“有戚百户这种忠臣,真是朝廷之幸运。”戚丛峥的反应让王公公很是满意:“不过,此去黑水格斯路途遥远,道路险阻。冬天马上又要到了,梅家那些妇人,全是娇生惯养的女子,怕是受不了这长途跋涉啊!”
“卑职也有此担忧,故准备了几辆牛车。”戚丛峥说。
“戚百户是个稳重的。”王公公满意的看着戚丛峥:“不过牛车就免了,皇上开恩,许你们走水路过去。船我已经准备好了,三艘沙船,船龙骨和船帮的木头都是咱家使人暗从户部调来造海船的木头,一般内河里走的船,都经不起这船的一撞之力。船已经停在码头上了,坐船出发顺利的话半个月就能到燕京。天寒地冻的,先让他们在燕京住几个月。后面的事儿,等明年开春再说。”
戚丛峥忙谢恩。
其实戚丛峥也动过走水路的念头。水路快,且方便。梅家的女眷都困在船上,也不容易走失犯人。只是他人微言轻,满朝都在弹劾梅家的情况下,上峰也不敢轻易照顾梅家。他也只能在职权范围内,给梅家女眷些方便。
也怪这梅有廉做了墙头草。梅有廉本是后党一员,可见柳太后身体渐衰,他竟起了二心,投向了皇上。此事一出,后党摩拳擦掌要治他于死地,帝党又不把他这半路来的视做自己人。出事的第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没一个人替他出头说话。
等帝党们反应过来其中的重要性,再上折子求情时,一切都晚了。后党已然占了上风,梅有廉倒台已成定局。好在皇上没有放弃梅有廉,先是把梅家男丁关在自己掌控的诏狱里,又把梅家女眷流放出去,远离京城斗争的漩涡。
看着露出了一幅放松神情的戚丛峥,王公公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正视戚丛峥的双眼,仿佛要从眼睛里看透戚丛峥的内心。
这戚丛峥的百户是世袭的,他父亲祖父都是武将。他身家清白,为人通透却不失正直,一心当差很少参与朝堂上的事情,与后党全无瓜葛。因此,锦衣卫里的自己人特意向皇上举荐了他。
王公公又让东厂查了戚丛峥的底细。发现他与他与梅家七少nǎinǎi是旧相识,心里对梅家还是有几分同情的。这一层关系,让王公公最终选定了他,押送梅家女眷去黑水格斯。
戚丛峥被王公公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对王公公说道:
“公公还有其他吩咐么?”
“吩咐没有,忠告倒有几句。”王公公说道:“朝堂上的事情,想你也是知道的。有人要拿梅侍郎当jī,杀来儆猴。那些下三滥,又是惯爱对女人下手的。”
戚丛峥当然知道。就在三年前,柳太后突发急症,病的不省人事。皇上悲恸衣衣不解带的守在太后身边,朝堂上乱成一片。就在那时,一个姓赵的御史,突然弹劾内阁众位阁老。在奏章里,赵御史直斥内阁专权。
谁知,这本该掀起滔天巨浪的奏折,却如投入一潭死水一般。太后毫无反应,内阁也没有动静,皇上依旧做着他的孝子。
赵御史不甘心,打算在上奏时,突然后院起火。赵御史的妻子,被人捉jiān在床。jiān夫还是一个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被人骗去的赵母,当场就晕了过去。抬回家去,当夜就断了气。赵御史的妻子,也不堪其辱投缳自尽了。转天,赵御史的长子,因悲痛过度喝多了酒,失足淹死在臭水沟里。赵御史的女儿在去帮哥哥收尸的路上,竟被人拐去了娼馆,逃跑的时候摔断了双腿。
这惨剧背后的因由,赵御史岂能不知。他无力抗争,只能把女儿托付给妻舅后,遣散仆从,与府内。
赵御史死的凄惨,为他打抱不平的同僚的结局,比他还要惨过百倍。一时间,朝廷里人人自危。直到柳太后病愈,重新听政,这段血腥才过去。
想起后党的手段,戚丛峥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急喘了几口气,对王公公说:
“公公的意思,是此去黑水格斯的路上,会不太平?”
王公公牵了下嘴角:“岂是路上。你别忘了,燕京,是柳太后的老家啊。”
戚丛峥说:“不然,让梅家女眷在奉天修整如何?”
“从燕京到奉天,山高路远,风寒雪冷的。就算顺利到了,众位夫人怕也是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还是燕京好。你也不必太担忧了,我跟你们镇抚使说好了,不用那些杂役,给你派十五个锦衣卫好手。”王公公看向他,微笑着说道:“想与戚百户再见时,咱家要叫您千户大人了”
“戚大人?”林氏见戚丛峥若有所思的时间久了些,便出声唤了他一句。林氏的声音让戚丛峥回过神来,他看了看门廊下等待流放的梅家女眷,又看了看手下那十五名高手,定了定神,此行定会一路平安。对锦衣卫动手,罪同谋反。他们这队锦衣卫,就是梅家女眷最好的护身符。
落难良缘 第四十五章 囚车中梅家妇人受辱
戚丛峥站在院子里,被林氏火热的目光看着,有点摸不着头脑。
待看向文秀,又觉得她冷冰冰的,似乎一直处身事外,丝毫感受不到目前的处境。想到这群女人只知道自己被流放已是凄惨,根本不知道已身处虎狼环饲之地,就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打算在梅府外站一会儿。
刚出去不久,就看到远远跑过来一个番子,到面前站定,对戚丛峥拱手道:“大人,船已备好,该启程了。”
戚丛峥点了点头,吩咐人进去把梅家妇人带出来。一个锦衣卫拿着名册,对门内大声的唱着名,院内的妇人就低头一个一个走出来了。
身穿一身深青色半旧棉布袄裙的林老夫人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在脑后盘了一个圆髻,并用青布帕子紧紧包了起来,脚下穿的是粗使仆妇款式的靴子。她盯着门槛深深的看了一眼,迈步跨了过去。自出了正门,便不再回头。
林老夫人尽力使自己腰身挺直,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她看上去确实是十分镇定的样子,连袄裙边缘摆动的幅度也像是压着禁步时候一样。只明氏被她紧紧的握着手,知道她的手心冰凉粘腻,并且在微微发抖,像是一条冬眠刚醒的蛇在微微试探。
明氏被她握得手掌发疼,也不敢吭声。明氏今日也是一副深色不起眼的打扮,浑身上下并无半分首饰,只有她日日随身念佛的佛珠依然套在手上,温润的沉香木珠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腕。
秋淼之前被文秀和白芷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觉得想马上逃回家里去,把这身脏的要命的衣服换下来。可是家虽然还在这里,但却不能回去了!
秋淼只觉得腿脚都在打颤,身上背的小包袱几乎压得她出不来气,她紧紧抓住徐氏的袖子想寻求一点安慰,却发现徐氏比她更不堪。徐氏连嘴chún都抖了起来,秋淼几乎能听到她牙关发出的“得得”声,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的,这让秋淼不由得害怕起来,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晕倒。
她赶忙看了看身边的文秀,却不由得十分佩服,只有文秀神色如常,连衣服都还是平日里穿的那种淡青色薄袄,除了天实在太冷,脸被冻得有点发青之外,跟平日里竟然没什么大区别。而且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换了一双样子丑陋的厚底棉布鞋,似乎十分不在乎这七少nǎinǎi的身份——也不在乎梅家。
文秀感受到她的目光,向她投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秋淼被她眼中的坚定之意感染,神情也渐渐从容。
女眷们一个接一个的出来,尽管已经知道是要被流放了,可知道是一回事,这一出了梅家大门,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身份的变化。可怜曾经的名门贵妇,如今统统变成阶下囚。
刘美金已忍不住低头哭泣了起来,叶暮在她身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借此也驱散自己的恐惧之意。钱织慧和孙瑶琴俱都是木呆呆的,各怀心事不提。
籍敏玉悄悄跟在后面,她一向跟众人都不熟悉,又被梅家刻意养成了娇娇女,此刻只能随着众人出去,也不知道如何自处,只紧张的一直在低头搓着衣角。
戚丛峥朝文秀望去,见她低着头安慰着秋淼,神色温柔平静,睫毛低低的垂着,脖子从侧面看过去,是一个美好的弧度,就有些怅然。
他经常会想起从前的文秀,现在的文秀虽然出落的更美,但却是安静温柔的,跟以前那个永远脸红扑扑c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是一点也不一样了。他悄悄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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