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这些人常年在水下做营生，几乎不在水面露头，是以被水里讨生活的人叫做“藤壶”，那是一种吸附在大鱼身上寄生的贝壳，平日里靠大鱼的食物残渣生存——但真实的藤壶味道鲜美，绰号叫藤壶的，可是要吃人的！“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再说藤壶总是洗劫商船，民不与官斗，总归应该不敢动锦衣卫的船吧。”
孙瑶琴一边安慰着自己，却翻身起来将刚才在底舱偷偷拿的干粮放在包裹里，并紧紧的捆在了身上，这才和衣又躺在了床上。





落难良缘 第六十八章 倒马桶风波再起
秋淼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的回到舱房。早上起来她口渴，不顾文秀的阻拦喝了几口凉水。又跟着文秀出去捕鱼，外头北风凛冽，秋淼还是往常一样叽叽呱呱爱说爱笑，又guàn了一肚子凉风。
起了一网鱼之后，秋淼肚子痛起来。文秀叫她回去上茅房，自己把鱼抓进桶里带去厨房好做饭了。要是平日里，少不得给秋淼煮上一大碗姜汤暖肚子，可如今沦为阶下囚，还在这运河的航船上，哪里找那么方便的生姜红糖去。
众女眷大多都起来了。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的床边发呆，或是两个坐在一起小声闲谈。
籍敏玉正坐在床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正在照着。她睡日上三竿才起来，此刻洗了脸，她这几除了吃饭都不怎么出舱门，几乎不去甲板上接受风吹日晒，显得一张小脸更雪白了。
秋淼这几天连日辛劳，冻的两个手指头跟胡萝卜一样。又总是抓鱼沾水，手背上皴了一大块，又黑又红，还有几处裂开了口子，总是疼的秋淼呲牙咧嘴。
虽然晚上的时候文秀总是为她烧好热水，把她的手放在水盆里泡着，再为她轻轻的揉搓掉手上的硬皮，但是只要第二天一见风沾水，还是继续生出皴皮来。
文秀的手也没比秋淼的强到哪里去，但是她总说自己从小做惯了活。比不得秋淼从大小姐落到如此地步。
秋淼走进低矮的小舱房时，正瞧见敏玉坐在床上照镜子，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把着铜镜，十指纤纤春葱一般。秋淼不禁心里生出几分不平之意，毕竟自己才是梅家名正言顺嫡亲的大小姐，敏玉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养女，况且行事说话都带几分小家子气。
可是到了这般境地，自己不得不去做从前从没做过的粗活累活。敏玉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坐在哪里，拿一柄小镜子欣赏着终日门也不出捂出来的白皙肤色!
秋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到舱房里头，掀开帘子去上厕所了。
一进茅房，只见昨夜的马桶还没人清理，用过的草纸也堆在一边没人清扫，还有几只苍蝇围着马桶飞来飞去。秋淼本就肚子痛得跟擂鼓一样。现在一看小茅房里这般情景，又差点连早上喝的那几口冷水也呕出来。
秋淼掩着鼻子，忍着腹痛，一脸厌恶的从厕所里出来。叫嚷道:“今天该谁倒马桶了怎么这个点了还没收拾，恶心死人了!”
屋里寂静无声，女眷们抬头瞧了秋淼一眼，又低头各自忙自己的。只有钱织慧抬起头看了还在自顾照镜子的敏玉一眼。又瞧瞧秋淼，一抹冷笑堆在嘴角，旋即又收了回去。
秋淼瞧了屋里人的形容，知道今天应该是敏玉清理马桶。于是又对着敏玉问一遍“今天马桶谁清理”
谁知敏玉头也不抬，对秋淼的话充耳不闻。小镜子也没放下，还在仔细看自己脸庞上新生出来的一粒小粉刺，似乎对自己雪白肌肤上的这点小瑕疵十分不满。
若说这籍敏玉平日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那只是个表象。她深知自己身份不同，父亲是犯官，她能活下来就属万幸。自己的前程都寄托于梅家，她自然不敢出风头。
私下里钱氏c明氏与她聊天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抱怨几句秋淼。抱怨完还要说，敏玉处处都强过秋淼，真是被身份所累。所以，籍敏玉对秋淼常带着三分不满，七分妒忌。
等到秋淼议亲的时候，她也偷看了一眼唐公子。唐公子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的样子，让她更是妒恨的牙根痒痒。可有什么办法，秋淼是正经的梅家小姐。她只盼着梅家能在秋淼之后，也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妆上不要亏待了她。
可秋淼竟然说退婚就退婚了，她的婚事也就此耽搁下来。如果不是秋淼退婚，她现在早就嫁出去了，何苦跟着一起流放。再说了，现在都流放了，谁管你是不是梅家小姐，大家都是罪官之女。说不定到了黑水格斯，自己能攀上高枝呢。到时候梅家都要仰仗她来照顾呢。
于是，籍敏玉对着秋淼，对着梅家渐渐生出一种不屑来。
秋淼忍无可忍，冲到敏玉面前。一把抓住她手里的镜子，夺下来扔在床上“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敏玉被夺了镜子，哎呀一声，回头瞧着秋淼，冷笑道:“我说怎么这么大的鱼腥味，原来是你。我镜子都让你熏臭了。”
秋淼气呼呼的说:“你还知道脏净今儿lún到你倒马桶。这都几点了，你马桶还没到，你就不嫌脏你知道不知道一群人用一个马桶，如果每天不洗刷干净人会生病的。”
敏玉甩开她伸过来的手，冷笑道:“别人说我倒不计较”，你从上船以来倒过马桶吗？”
秋淼怒道：“我没倒是因为我受伤了我嫂子我娘替我倒的，你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就算了，马桶也不倒，不嫌腌臜吗？”
敏玉斜眼看着秋淼说:“你受伤了你哪儿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秋淼怒道:“你没生眼睛你看这里!”
秋淼伸手指着脸上被打的青肿的地方。敏玉一声从鼻子里嗤笑出来。笑着笑着开捂着肚子，叫道:“”哎哟，哎哟，你这是受伤了你不是原来就长这般模样么。肿眼泡子馒头腮帮子，厚嘴chún切切能装一碟子!再说你这德行的是脸，关你倒马桶什么事儿!
秋淼大怒，一把扯起敏玉的镜子，跑到窗边丢了出去。镜子扑一声就沉进水底。敏玉一骨碌翻身爬起来，跑到窗边。哪里还有镜子的影子。
敏玉大怒，向秋淼道:“你凭什么扔我镜子丑八怪!”
秋淼说:“你才是丑八怪。再怎么照镜子你都丑八怪。你不光是丑八怪。你还是臭八怪，马桶一样臭的臭八怪!你臭的都招苍蝇了！”
敏玉说：“我看是你的鱼腥味招的苍蝇吧！”
秋淼冷笑道：“我一进屋就见苍蝇围着你打转，都停你脸上了！”说罢伸手指着敏玉的脸颊，敏玉肌肤皙白，唯独下巴上一颗小小黑痣令她自己颇为不满。此刻见秋淼说这是苍蝇停在上面，不由恼羞成怒。
秋淼还一边说，一边拿手扇着鼻子。瞪着敏玉。敏玉一张俏脸气的通红，伸手就来撕打秋淼。
秋淼一转身就往舱房外面跑去，敏玉急着下床，鞋子都没穿好，拖拉着。敏玉一时追不上。气的在后面叫骂:
“你个娼妇养的东西，今天不撕了你这张欠cào的臭嘴，你不知道姑nǎinǎi的厉害！”
敏玉一边提上鞋追赶秋淼，一边嘴里千娼妇万娼妇的骂着，正撞上徐氏从外头回来。




落难良缘 第六十九章 文秀出手 敏玉吃瘪
徐氏见秋淼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又听见敏玉骂秋淼“娼妇养的”，不由大怒。走到敏玉面前，抡圆胳膊，一个大嘴巴子就抽在敏玉脸上。
敏玉捂着脸，骂道:“你打我做什么!”
徐氏冷笑道:“你骂我女儿娼妇养的，还问我为何打你？你是哪里来的野种，也敢欺负我们梅家嫡亲的小姐，老太太还在这里坐着呢，你就无法无天起来。今日不打你这小蹄子，你真不知个尊卑长yòu了！”
别看徐氏平日里病病歪歪跟个面瓜一样，毕竟是护犊子的。秋淼受敏玉这个来路不明的养女欺负，徐氏倒略微硬气了起来。所以打了敏玉一掌，又出言教训。
秋淼见自己娘亲教训，忙站住观看，此刻早忘了自己肚子疼的事儿。
敏玉捂着脸，说:“你们一老一小合起伙来欺负我。她一早起来就跟吃了爆竹一样来我床前嚷嚷。我好好儿的没招谁惹谁，她凭什么扔了我的镜子。”
秋淼见敏玉顶嘴，忙叫道:“她活该，她腌臜死了。早晨起来马桶都不倒，在那边臭着一屋子人，她还好意思照她自己这张臭脸。”
徐氏道：“秋淼！你是跟谁学的这般讲话？你可是没出阁的小姐，不可学那些乡野村妇说话。”
敏玉骂道:“丑八怪你说谁？瞧你这鬼样子分明是嫉妒我，才丢了我的镜子。”
秋淼怒道:“我会嫉妒你个没来由的野种？你是哪个骡马圈里长大的？”
敏玉冷笑道:“好个梅家万千宠爱的大小姐，现在沦落到天天打鱼。手都跟老树皮一样哪个大小姐是你这般德行的。”
秋淼走上来瞪着敏玉，敏玉也不甘示弱的瞪着她，两个人满嘴胡言乱语的对骂起来。敏玉丑八怪娼妇养的的骂着，秋淼毕竟曾经大家小姐，没那么多脏词可以用。只好骂她脏鬼臭鬼，敏玉见秋淼不跑了，自己送上门来。伸手就扯住秋淼的头发，两个人打做一团。
秋淼被扯的吃疼，赶紧喊徐氏来救自己。谁知徐氏竟然不见了。秋淼见母亲不在，气势上不禁弱了几分。她伸长手臂，用指甲去抓敏玉的脸。敏玉一手扯着秋淼头发，另一只手一巴掌就打在秋淼受伤的地方，疼的秋淼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抓敏玉的手就松了劲。
秋淼心里气苦，自己的娘居然才强硬了一刻就又怂了！居然扔下自己跑了！
这时只听一声清脆的喊叫：“你放开她！”
两人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徐氏见事情不好，去找文秀帮忙了。文秀正在切鱼，菜刀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跟着来了。此刻她拿刀的手垂在身侧，敏玉没看见，还冷笑道:
“哟，找帮手来了。难道我会怕了你不成。”
文秀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一掌抓住敏玉的手腕，手指扣在手腕的xué位上。手一使劲，敏玉吃疼，不得不放开了秋淼的头发，秋淼才能站起身来。
敏玉还想还手打文秀，文秀伸出另一只手拿菜刀指着敏玉，说:
“你给我老实点，无论你跟秋淼怎么拌嘴，你都不该动手。要是以后我再看见你打秋淼，我定不轻饶你!”
敏玉看见明晃晃的刀刃突然指在自己面前，显然是锋利极了，不由吓得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
“你们欺负人，你们几个合伙欺负我一个”
秋淼道:“谁欺负你了，你自己不刷马桶，我不过说你两句。你却打我。”又转头向文秀道：“嫂子，咱们都是lún值倒马桶的，今日lún到她，她竟然耍赖不去倒马桶，茅厕里现在都臭死啦！”
文秀说:“敏玉，你去把马桶倒了。刷干净点，马桶都是大家lún流倒的，到你了就要勤快干活，别偷jiān耍滑！”
敏玉只好站起身来，悻悻的去了。去小厕所里把马桶提出来，去船舷边倒了。秋淼还在她身后嚷嚷：“刷干净点！”
敏玉回头白了她一眼，但是见文秀不怒而威的站在那里，缩了缩脖子，没有还口。
徐氏见事情了结，这才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抚一下心口，念一句佛。
文秀对秋淼说：“叫娘找点药给你上在伤口上，我还得去厨房煮饭”
秋淼点了点头，依偎在徐氏怀里，徐氏拍着她背心抚慰着她。然后才找出药来，给秋淼往脸上擦，秋淼的伤本来快好了，可是今天敏玉下手极为刁钻，每每打在她的旧伤之上，本来快散完的淤血现在又聚了起来，脸上青紫更甚。
徐氏每擦一下药，就疼得秋淼从牙齿缝儿里嘶的吸一下冷气。到后来秋淼半是疼痛难忍，半是想惹母亲怜爱，干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徐氏越是哄劝，秋淼越发哭的厉害起来了。
文秀见秋淼哭的可怜，叹口气道：“秋淼，你疼成这样，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跟你说。其实我今个在厨房瞧见有许多jī蛋，应该是上次停泊水手们上岸买来的，数量可真不少，若是少上一个半个的，怕也没人发现。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蛋炒饭了是不是？”
秋淼本来在徐氏怀里哭着，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着文秀，一双眼睛跟桃儿一样，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若不是文秀能每日捕鱼，她们在船上每天只有糙米饭跟散发着臭味的腌萝卜咸菜之类食物的可以吃。
梅家的太太小姐们，平日里山珍海味都吃厌了，如今却只能吃这些穷苦人的饭食。一个个有苦难言。这几天倒是有鱼吃，虽然营养跟上了，终究吃多几次也觉得无趣。
秋淼一听文秀要偷偷给自己做蛋炒饭，立刻不哭了，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看着文秀。
文秀笑着说:“吃还是不吃啊。”
秋淼说:“吃!我当然要吃了，还是嫂子对我最好了。”
文秀笑道：“瞧你，就知道吃，这会儿疼都忘了吧。我还拿黄豆发了些豆芽儿，今天还可以素炒一盘豆芽下饭。现下你不伤心了，我就去做饭了。”
秋淼趴在徐氏怀里看着文秀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这位嫂子反而比起徐氏更像自己的母亲。




落难良缘 第七十章 浪中沉船命悬一线
两岸的山渐渐高了起来。此时也说不上什么青山绿水，但两旁的山腰上隐隐约约有许多低矮的树丛，干干的树杈上好像有些猴儿在玩耍，跟金陵的富贵景象截然不同，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风从两山之中吹出“呜呜”的声响，这风吹的可以说是杂乱无章了，简直是想从哪个方向吹就从哪个方向吹，并不只局限于一个方向。所幸船工十分熟练，这运河本来也往来走了几十几百遍，水路是怎么样的早已熟记于心，所以风再大，船还是稳稳的。
文秀被吹的发髻都有些散乱，但她觉得此处生动有趣，好像心xiōng也一下子开阔了不少，就想叫了秋淼一起上来看。
秋淼一手环臂一手扶着墙壁，在船舱内对文秀大声说道：“嫂子，这风太大了，又这么冷，你快下来，别被吹得伤风了。”
文秀就笑着答应了。
她一边揉着冻僵的脸，一边慢慢得往舱里走。一扭头又看到对面驶来一艘大船，就多看了两眼，这时节虽说有来往的商船，但是也不多，这般大的船倒是第一次见，隐隐望上去倒仿佛像一头巨大的猛兽。
却不知对面的船上也有人拿了一只千里眼看着江上。
待船行至前方一转弯处，从底舱上来一水手，对着文秀说道：“这位夫人赶快下去吧，前方水域急弯且是跟郁河交汇，风浪比较大。”
文秀就不再看对面的船，应了一声，慢慢下去了。
但船却开始突然摇晃颠簸起来，文秀被摇的一个趔趄，就只来得及听船舱仿佛有人大叫一声“船底裂了！”
然后听到“喀嚓”一声，文秀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呼”的一下沉入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间就泡透了全身。她被水流往下直冲有几丈远，差点背过气去，待到稍平缓的地方，她两脚用力向上一蹬，浮出水面。所幸白芷送的发簪十分牢固，这么大的水竟然也只有前额的头发掉下来盖着脸，她把头发向后拨去，浮在水面四下张望。
众女眷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刚喊出口就被湍急的河水guàn入嘴中，众人又大部分不会水，河面上尽是沉沉浮浮的人。此时前后两艘锦衣卫所乘船只也一起沉没水中。在没人能看见得水下，几条黑影迅速向外游去。
事发突然，对面船只拿千里眼的人“嗯？”了一声，沉吟了一下，放下了千里眼，对左右道：
“对面船出事了，是锦衣卫在办事，你们下去两个帮忙救人。”
旁边的人恭敬的回道：“是，主子。”
被唤作“主子”这人年约二十岁左右，穿了一件蟹壳青的圆领常服，腰上坠了一块莹润的白玉坠子，脸上却带了一个样子奇怪的黑色皮质面具，遮住了半边脸。露出的两只眼睛虽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但却黑亮有神。鼻子高挺，嘴chún削薄。他手里一边把玩着千里眼一边低头思索。
“押送一船妇人罢了，用上这么多锦衣卫，如今竟被人凿穿了船，还有人敢跟锦衣卫做对，这倒有趣了。”
此人身份似是十分高贵，身旁竟然还站了一个内侍打扮的人。这样的人物，身边的人水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在水中竟像普通人在岸上全力奔跑的速度，比锦衣卫还快了一些接近梅家众人。
这前后两船的锦衣卫更是顾不得自身的安危，纷纷向中间梅氏众人所在的船只游来。游得最快的戚丛峥已抓到林氏的衣服，他焦急的向左右张望，却看不到文秀，可林氏体弱，眼看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戚百户就不敢再耽误下去，用手抓了林氏颈后的衣服飞快向岸边游去。
来帮忙的对面船只的人分别救了明氏和秋淼，跟戚丛峥同时到岸。向戚丛峥出示了一块黑色的令牌后，听到对面船只一声尖利的呼啸，二人就向戚丛峥拱手告辞，也没再多说什么，向对面船只全力游去。
两旁的锦衣卫也渐渐赶到众人身边，可梅氏众人中，只有文秀c叶暮和孙瑶琴略通水性，但也只是略通，在这样冰冷湍急的水流之下，也只勉强可自保。不过有了锦衣卫的救助，其余人也很快都脱离了险境。
文秀被河水泡的浑身都僵了，慌乱中又看到徐氏双手抱着一块船板在水中沉沉浮浮，不时的张嘴呼救，可旁边的锦衣卫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她一咬牙，就甩手向徐氏游去，徐氏被冻得脸色发青，她又不会水，张嘴呼救一次，就喝一大口冷水，直把徐氏冻得双手僵到几乎握不住板子。
看到文秀向她游过来，心里一松，两行热泪就不由自主从眼中流下来。可此刻也不是感怀的时候，一个锦衣卫也到了徐氏跟前，跟文秀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肩膀，向岸边游去。
文秀只觉得jīng疲力尽，毕竟她水性也只是一般，加上这几年在梅家虽然不是养尊处优，但却没做过什么重活，体力大不如前。
“还好经常踢毽子”她自嘲的想道。
戚百户也重新下水向她游过来，文秀只觉得心里一松，加快了速度，已快到岸边了，岸上已经有人伸手拉向了林氏，旁边的锦衣卫在上边拉着，文秀在水里用力托着徐氏的腿往上送。刚把徐氏送上去，只听到有人“啊”的一声发出尖叫，“扑通”一声，文秀转头看去，是籍敏玉又掉下了水。
原来籍敏玉被救到岸上后，看到河水把船上的包袱都冲得散开了，刚好她偷偷藏起的一件她最喜欢的缂丝裙子被冲到离岸边很近的地方，她就在旁边捡了一根树枝在那儿打捞衣服，此时因为衣服已经冲得离众人所在的地方有点远，大家都没有注意她。她就跟着往下游走了走，眼见树枝已经勾住衣服，籍敏玉喜不自胜，身子朝前探去，想用手把衣服抓上来，想不到脚下一滑，重新又跌入水中。
文秀呆了呆，看岸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好一咬牙，暗骂一声蠢货，又认命的向籍敏玉游去。
顺流而下她游得速度倒是非常快，很快就接近了籍敏玉，可籍敏玉完全不通水性，在水里胡乱挣扎着，文秀好不容易抓着她的手，却被她左右胡乱抓一气又重新脱手。文秀被她拍打的连呛好几口水，逐渐有点体力不支，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浑身冰到极处又忽然觉得有点发热。
她用尽全力浮出水面，对籍敏玉大声喊道：“你不要乱动，再这么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籍敏玉也不知听见了还是脱力了，再也无力乱动，文秀趁机使劲抓住她的袖子往岸边游去，前方戚丛峥也快速向她游过来，她渐渐的觉得眼前金花直冒，双腿也似用不上力了，可快到岸边了快到了有人已经抓住了籍敏玉的腿，文秀累得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一阵急浪当头拍来，她再也撑不住了，眼前阵阵发黑，意识也有点不清楚了。




落难良缘 第七十一章 文秀遇险戚丛峥舍命相救
“文秀！你醒醒！文秀！”晕过去的前一秒，文秀最后的感知是自己缓缓的沉入了水中。有个男人在耳边大声叫喊着自己的名字，想让自己醒过来。
“好冷”文秀在半眯半醒中说。
是啊，好冷啊。冬天的河水像刀子一样扎在身上，整个人都被冻透了，冻穿了，仿佛这冰冷的河水流进了身体，跟着自己的血脉一起流着，只剩心头还有一口热气，此外从手指尖到脚趾尖都是一派刀割一样的冰冷。
在模糊的意识中，文秀感到自己没有沉进水底，而是随着水漂流着，漂浮着，像一片在风中飘舞，完全放开了自我的黄叶。
“文秀！文秀！你醒醒！醒醒啊！”叫喊自己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谁？是溪云吗？我是要死了吗？
“溪云我要去见你了么？”文秀喃喃的说：“爷爷也跟你一起等着我么？”
就这样吧，就这样放弃吧，虽然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是那些自己爱的人都去了那个世界，死，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可怖了。反而让文秀有了一丝丝向往。
文秀觉得搂着自己的一只手僵了一下。自己身边还有个人，虽然在冰冷的水里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可是是他在带着自己前进。他在自己耳边喊着：“文秀！不要死，快醒过来啊！”
文秀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是戚丛峥，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有着又高又直鼻梁的侧面，黑的有点深沉的眼睛，他下巴上微微长出了一些胡渣，皮肤也在冰冷的河水里冻成了青紫色，嘴chún像香灰一样苍白。
他正在奋力往岸边游过去，一只手划着水，一只手紧紧的搂着文秀，像搂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那么紧。“戚大哥”文秀眼里有泪。“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