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梅家深宅大院的高墙，像一个困住人的囚牢，院子里的阳光很少，文秀之前在山野间晒得微微发黑的肤色，在这深宅大院里的yīn影里，变成了苍白。
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喜欢天天在屋子里待着，并以自己的苍白羸弱为荣。文秀则喜欢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去院子里，享受高墙外照进来的一点阳光，就像现在这样眯着眼睛——在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树，需要很多很多阳光才能生长。
她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是一颗长在山坡上的树，尽情伸展着枝叶接受着每一寸阳光。风吹过她的枝干，鸟儿也在树叶间跳来跳去，弄得她发痒。她咯咯的笑起来，伸出手——手指上也长着鲜嫩的绿叶——去拂开鸟儿。
一大群鸟儿呼啦啦得一同飞起来，她的手指跟着它们，身体也跟着融化成了一阵淡青色的烟雾，风没有吹散她，她反而跟着风一起自由地飞翔起来，在山野间奔跑，游荡。眼前掠过溪流，瀑布，小潭，青色的岩石，绿色的青苔。她觉得自己开心得都要叫出声来，都要唱起歌来。
她落在长满了青草跟野花的地面上，身体在空气中变得清晰起来。她穿着家常的旧麻布衣衫，没有绫罗绸缎。她光着脚，踩在松软的草叶跟泥土上，她能感觉到泥土亲切和松软的质感，带着一丝微微的cháo湿。
那么多烂漫的山花，她不禁采着抱了个满怀。不需要摘一朵chā在鬓发上去取悦谁的眼睛，这种自由让她觉得快乐极了。她抱着花在草地上行走。山间的雾气却浓重了起来。不过她一点都不害怕，她是山的女儿，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远远的，有个瘦瘦长长的人影，迷雾中看不清楚。
她寻着人影走去。这是谁，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又显得有些悲伤呢？
无论她怎么走，那个人影永远离她有捉不到的距离。
她不禁着急了，奔跑起来，好像是近了，近了，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角。
可是与此同时，她的脚底下却落了空。身下是无尽的万丈深渊，她急速的坠落下去。她手里还抓着一片衣角。她大声喊叫着，可是周围只有湿冷的雾气。隐隐约约只听到风传来一个声音：
“文秀，活下去。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文秀忽然惊醒了。
“你怎么了？”她听到身后传来孙瑶琴有气无力的声音。
她转过头，孙瑶琴还靠在那里歇息，脸上神色已经和缓了不少。
“我睡着了，做了个梦。”文秀摸着自己的额头，上面有几颗汗珠。
“刚才，你在梦里喊叫了几声，是做噩梦了吗？”孙瑶琴说。
文秀摇摇头：“不算噩梦，没什么的。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孙瑶琴说：“我还以为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多亏了你。”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脸上跟头发上的草屑，认真的对文秀说：“谢谢你帮我。咱们这一群人里，也只有你还是个有心的。”
文秀不禁哑然，一路上自己为旁人做了那么多事情，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半个谢字。面对今天孙瑶琴的道谢，她心里竟然毫无波澜，自己对梅家的女人们，已是毫无期待了么？
尽管如此，文秀还是对孙瑶琴点点头，说：“同舟共济是应该的，不必谢我。”
孙瑶琴却摇了摇头：“同舟共济？不存在的。我们离开梅家这富丽豪宅，就如同离了圈的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只有你还有一身本事，不仅能保的住自己，还能惠及别人几分。”
如今她说的却像是发自内心的实话，文秀心想。自己若否认，倒是显得虚伪了。便不再分辨，站起来，扑打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又找水把脸跟手都洗干净了。
她收拾好了包裹。伸手向孙瑶琴：“能站起来了么？”
孙瑶琴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文秀叫她在院子里活动活动身体。她也依言照做了。眼看太阳快到了头顶。门外留下看守她们的卒子也催了两次。两个人便结伴上路，卒子带着佩刀在后面跟着，一起去追梅家女眷了。
她们赶到野山坡时，才过晌午。女眷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地上休息闲话。秋淼大老远看见文秀，连忙站起身来摇手。卒子向闵玉山报告将犯人已经带到。闵玉山便叫周豹清点人数，确认无误之后，便押着女眷们往济南府方向去了。
此去路上全是层层叠叠的山，山间只有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可供通行。除了文秀外的众女眷没有人走的惯山路，行走起来十分缓慢。文秀虽然自己脚下轻快，徐氏却走几步就差点跌一跤，文秀只好搀着她。闵玉山因为行路缓慢，心情十分不好，一路上骂骂咧咧。





落难良缘 第九十七章 姑嫂协力挖野菜
初冬时分，万物凋敝。周围的树的叶子都尽数脱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山间的岩石上缠着枯萎的藤蔓，放眼望去枯草丛生，天空中有几只乌鸦哇哇叫着飞过，更添几分萧索。
女眷们中午都没有吃饭，在山路上走了两个时辰，此刻都饿的腹中打鼓。谁知闵玉山不肯叫他们歇息，仍赶着她们一直往前走。
“嫂子，你饿了没有？”秋淼轻声问文秀。
“我还好。你饿了吗？”文秀说。
“这个闵大人也太不近人情了。”秋淼压低了声音说：“我觉得还是之前那个戚大人待我们和善。现在天都快黑了，大家也都饿了，还只顾让我们赶路。”
“秋淼，你没有进过山。咱们得找到水源才能休息过夜。人一天不吃饭不要紧，一天不喝水可不行。”文秀说。
秋淼听文秀这么说，只好闭嘴继续走路，不过心里不舒服，只好唉声叹气的叫了几声。又想起什么来说：“嫂子，今天上午把口粮发了。当时你不在，我跟娘就帮你抢了些。”
说着打开粮食口袋给文秀看了一眼：“瞧，就这些东西。硬面饼，还有这些，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怎么吃。”
文秀看了一眼，说：“这个是炒面。这个倒是好保存，放一个月都不会坏呢。”
秋淼说：“好吃么？我尝尝。”说了就抓了一搓要往嘴里放。
文秀忙说：“别——”。秋淼已经塞到嘴里了。
“怎么样，什么味儿？”文秀笑着问。
“咳咳咳！好干啊。”秋淼咳嗽起来。
“傻丫头，这个要羼上水捏成块才能吃的。”文秀笑着说：“就算是饿了，也不能干吃炒面啊。”
秋淼哭丧着脸：“我不就是饿了嘛。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啊，我的脚都要起泡了！”
文秀抬起头，仔细谛听着周围的声音。
远远的，有潺潺的流水声夹在风里传过来。文秀叫秋淼听：“听见水声了吗？前方肯定有水源。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休息吃饭了。”
果不其然，转过一个山坳，一条小溪出现在大家眼前，溪水清澈见底。众女眷们走的又饿又渴，押运的公人们也是一样。大家都连忙奔到溪边，饮水的饮水，洗脸的洗脸。
闵玉山下令，今夜在溪边的开阔地休息过夜。
女眷们席地而坐，都在抱怨着今天的山路难行。唯有林氏不失尊严的坐在一块圆石之上，闭目养起神来。
文秀对秋淼说：“你先陪娘歇会儿。我出去捡点枯枝落叶回来。”
秋淼说：“嫂子我陪你去。现在天都快黑了。”
徐氏拉着秋淼，说：“还要去做什么？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了。”
文秀说：“娘，就是因为太阳快落山了。山里晚上冷的要命，如果不生火取暖，一夜就得冻出病来。”其实文秀想说的是会冻死人，但是怕吓到徐氏，才改口说会冻出病。
听文秀如此说，徐氏才放开秋淼，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由她们去了。
文秀教秋淼捡那些松脆的枯枝，抱在怀里，她自己则收集枯藤，干草，满满的抱了一怀。太阳已经西斜，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会黑了。她们得在此之前收集好足以过夜的柴火。幸好此处枯枝败叶甚多，很快就堆了两大堆。秋淼才待擦汗休息一会儿，文秀悄声跟她说：‘我在那边还发现了些东西，秋淼你再同我来。’’
秋淼跟着文秀去了，文秀折了一根较粗的树枝，再从中间拗成了两段。一段交给秋淼。她带秋淼来到小溪上游，刚刚在这里文秀扯了不少枯藤。秋淼好奇的问：“嫂子，这里有什么？”
文秀蹲下来，用树枝挖着地，也叫秋淼帮自己一起挖。秋淼不明里就，但是见文秀脸上自信满满，也跟着一起努力起来。
挖着挖着，土里有些植物的根jīng，长长的，秋淼拿手去拉，不想着手处清脆易折，断为两截，断口出露出一截雪白，原来是野山药。秋淼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吃的，也不禁大喜过望。两个人在土里摸索，也挖了一小堆出来，今晚的伙食算是有着落了。
秋淼忽然发现旁边有些枯萎并且干燥的植物传来一阵清香，她凑过去闻了闻。问文秀道：“嫂子，这是艾草么？”
文秀说：“是啊，是艾草。”
秋淼听见文秀肯定的回答，过去就拔了一堆抱在怀里。文秀问她做什么用，秋淼却嘿嘿一笑说：“平时都是嫂子卖关子，今天lún到我了。待会就知道啦。”文秀见她天真可爱的样子，不禁说：“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妙用。”
两人抱着野山药回去，看上去就像抱了一堆土块，倒也无人注意。女眷们都各自去溪流边打了水来，把硬饼掰成小块慢慢的咀嚼着。周豹张虎取出日间在市集上买的烧jī美酒，撕成大块，先请闵玉山吃，闵玉山叫王子成过来一同喝酒吃肉。众女眷眼睁睁的瞧着，一个个口水直流，不由得心里暗暗咒骂：“这些丘八，自己吃肥jī美酒，却只给我们些石头一样的硬饼吃。”
文秀先在地上挖了一个一尺半直径的坑，自己用枯草跟枯藤开始生火。秋淼抱着野山药去小溪边清洗。等秋淼抱着洗好的山药回来。文秀把山药放进小坑，在上面放了树枝，把燃烧的枯草用树枝挑过来。秋淼把几块石头搬过来，拉徐氏来围着火坐了。文秀先用炒面加水捏了几个团子，三个人先吃了几口垫肚子。加水的炒面果然好吃多了，除了麦香之外还带着一股焦香的气息。
文秀清点了一下口粮，小声跟秋淼商量道：“咱们就这么些吃的么？”秋淼说：“是，我已经抢了不少了，其他人怕是还不如咱们呢。”
文秀说：“今日的光景你也瞧见了。没有一个走的惯山路的。几天这两个时辰的山路一走，只是大家脚底下都磨起水泡来了。明日只会走得更慢。这些粮食可不够路上吃的。咱们得自己想办法才行。”
秋淼说：“嫂子，咱们想到一处去了。我正有个好主意，一会儿就能派上用场。”




落难良缘 第九十八章 孙氏乞食遭辱
众人都各自吃过饭歇息了，却没人去管孙瑶琴。孙瑶琴昨日吃撑了胃，中午赶到时粮食都已经分完了，竟是没人记得替她拿上一份干粮。
今天赶了两个山时辰路，水米没打牙，她现在饿的前xiōng贴后背了。同辈间她平时跟叶暮还算能说得上话，便想着先问叶暮要些吃的，胡乱应付过今晚日后再说。
孙瑶琴见叶暮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吃饼，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说：“好妹子，我今儿没拿上干粮，能给我点吃的么。”
叶暮自从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处处低调小心，不与人生是非，也不愿出头露面。
这次分干粮，她只拿到些硬饼，心里已经在暗暗焦急若是吃不饱饭，影响腹中胎儿可怎么办。见孙瑶琴偏偏来找她要吃的，抬头不悦的看了孙瑶琴一眼，说：“嫂子，不是我小气，你看看，我也只得这么点吃的。她们抢起吃的来都不要命一样，就我拿的最少，你偏偏找我要。我自己都不够吃呢。”
孙瑶琴讪讪的走开，只好又去林氏夫人那里瞧瞧。林氏依旧在闭着眼养神，听到孙瑶琴到面前来也不睁开，之装作听不见。林氏平素威严，孙瑶琴犹豫了半天也张不开口。
敏玉坐在一边，她早已吃饱了。现在正捏着几根草jīng编东西玩儿。孙瑶琴便去问她：“敏玉妹子，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分我点干粮吃吧。”
敏玉听见了之前孙瑶琴跟叶暮的对话，又左右瞧了一眼，见别人也无人理会孙瑶琴，便不高兴的说：
“孙家姐姐，你今儿来的晚没拿到粮食，也不能怪我啊。大家都不够吃的，谁匀给谁呀。要不然你去问大家一人要一份吧，别人给我就给。别人不给，你可别怪我。”
孙瑶琴见敏玉也不给，除了徐氏文秀秋淼围火而坐正在烤火聊天，别的人听见自己跟敏玉低三下四的求一口吃的，只是冷冷的看着，却不做声。自己目光投过去，她们就会把眼睛转开看向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冷漠形状让人心凉。
孙瑶琴不禁觉得又是失望，又是愤怒，怒骂道：“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可还记得我为你们梅家做过什么！”
她说着说着不禁流下泪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恨，几分癫狂：“一个个的用人时眼睛朝前，不用人就眼睛朝后！别人有难时你们都冷眼旁观，难道不怕有一天lún到你们遭报应！”
敏玉见孙瑶琴骂起人来，站起来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好端端的发什么疯，昨日里差点没把自己撑死，滚来滚去的不知道多丢人现眼。现在又叫起饿来了。还真是稀奇。莫非是猪jīng托生的不成？”
孙瑶琴一把拉住敏玉。敏玉被她拉了个趔趄，孙瑶琴大怒道：“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
敏玉冷笑道：“我不高兴骂两句也不成？你听见我说谁了？青天白日的不见捡钱的，倒有人捡起骂来了。真是好笑。”
孙瑶琴咬牙，一个耳光抽在敏玉脸上，她颇使了几分力气，敏玉的脸登时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敏玉挨了打，自是不甘示弱，上前就抓孙瑶琴的脖子，两个人扭成一团。
徐氏听着那边吵嚷，叹口气道：“这又是在闹什么。一天天的还说自己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小姐呢，行事起来全无体统。不是撕就是打的。唉哟，闹得我的心啊。扑通扑通的跳。我怕是又要犯头晕病了。”
听见徐氏抱怨，秋淼忙站起来叫上文秀拉架去了。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张牙舞爪的孙瑶琴跟籍敏玉拉开。秋淼抱着敏玉的腰，文秀拉着孙瑶琴的胳膊。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两个人拉开。
孙瑶琴一边挣扎，一边气的泪流满面。敏玉见有人来拉架，借坡下驴的跑去一边休息了。
文秀把孙瑶琴拉到火堆边，孙瑶琴还抽抽噎噎的呜咽了几声，见文秀秋淼都看着自己。自己也觉得没趣起来，擦了擦眼泪。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只好望着火堆出神。
文秀见她不哭了，方才说：“你别哭啦。我们出去捡柴火时找到了一些吃的。现在在火里烤着呢。待会儿我们一起吃。这次的粮食是不够分的，唉，怕是大家都吃不饱。这些天尽量在山里找些野果野菜之类的填填肚子。”
孙瑶琴听文秀说愿意分给她食物，大喜过望。
文秀用树杈把熊熊燃烧的柴火挪到一边去，然后把火堆下面坑里的野山药扒拉出来在一边晾着。
不多时，野山药不烫手了，四个人各自抓着剥皮开始吃起来，虽然野山药皮比较粗厚，口感上也有点涩。但是，胜在吃起来热乎乎，口感粉粉的，有一股来自泥土的清香。比空口吃硬面饼或是羼了冷水的炒面舒服多了。
四个人围着火堆饱餐一顿。把这次意外收获的野山药全都吃光了。
吃完之后，文秀检查了火堆跟柴火。把火堆挪的更远了一点。火堆燃烧过的地面，已经从cháo湿变得干燥。文秀把烤山药的坑用土跟草木灰重新填起来。在干燥的地面上铺满了干草。
秋淼瞧着文秀一刻不停地忙碌，说：“嫂子，你又在干什么呀？”
文秀擦了一下秋淼吃山药时沾了炭灰的面颊，说：“山里地气湿重，晚上还会生露水。被火烤过的地面就不会有湿气泛上来。铺了干草，晚上咱们就能暖和的睡一觉了。待会儿我们lún流值夜起来添柴看火。你跟娘先睡，待会儿我叫你们。”
众女眷见文秀生了火，也有样学样的把干草枯叶堆在火边。还纷纷夸奖文秀想的周到。文秀并不说什么，秋淼却甚觉面上有光，得意的指点一下这个指点一下那个。




落难良缘 第九十九章 秋淼初试啼声
秋淼已经发出低沉的呼吸声，显然是已经睡着了。热气从身下铺的干草上蒸腾上来。
文秀往火堆里又加了些枯枝。炽热的火焰跳跃着，除了木头在火堆里哔剥哔剥得裂开声外，周围万籁俱寂。文秀抱着膝头，把脸埋在臂弯里，她想起了自己早上的梦。
在梦中，赤着脚在青草和泥土上奔跑的感觉，那是久违的自由滋味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从心中升腾起来，文秀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梅家的女人们都各自睡着了。秋淼依偎在徐氏的怀里，孙瑶琴手放在肚子上，还呢喃了几句梦话。叶暮侧着身背对众人，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锦衣卫跟押运的公人们晚上吃了不少肥jī美酒，此刻睡得鼾声四起。
文秀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迈出了一步，一根枯枝在她脚下啪的一声断裂。
她警惕的瞧了下周围，并没有人醒来。秋淼在睡梦里翻了个身，皱了下眉头，露着两颗门齿，还像个孩子。
她看着秋淼的脸，心里涌起一阵诀别的伤感。
她咬着牙心一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还在犹豫些什么？
此刻，籍敏玉忽然起身大叫起来：“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文秀蓦然转身，敏玉跳起来，拍打着身上，脸色惊恐极了。众女眷纷纷被惊醒，一边抱怨着一边揉着眼睛看向敏玉。
孙瑶琴也叫起来，爬起身来一边跳着一边指着身边的地上：“有蜘蛛！好多大蜘蛛啊！”
文秀循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在火光的照亮下，果然，地上有许多身子蚕豆大，腿脚长长的花斑大蜘蛛正在爬来爬去。
原来是火堆的光亮跟温暖吸引了不少飞虫跟蛾子，也招来了蜘蛛这种捕食者。
梅家女眷平日里哪里见过这些东西，一个个吓得连声尖叫花容失色。挤成一团，拼命扑打着身上。
敏玉带着哭腔嚷道：“我的脸，谁帮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蜘蛛咬了？”
文秀走过去，仔细瞧了瞧她的脸：“没事。没有虫咬的痕迹，你脸上有一点划痕，可能是睡在地上被树枝划了。”
敏玉捂着脸，惊魂未定，又哭道：“你可看仔细了？这蜘蛛花花绿绿，若是有毒该如何是好。”
文秀说：“别闹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的脸没事。”
闵玉山一干人也被梅家女眷吵醒，站起身来抱着胳膊看热闹，他们似乎觉得这群女眷大惊小怪的样子颇为可笑。
张虎说：“哟，这群大户人家出来的女人，可真是少见多怪，几个小虫子就吓成这样。”
王子成也说：“以后走山路，各种蛇虫鼠蚁还多着呢，每天晚上要是都闹这么一回。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闵玉山向周豹使个眼色，周豹会意，走到女眷中间喊到：“不许喧哗！都给我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大人开恩不给你们带枷，反倒给你们惯出毛病来了！谁再吵嚷闹事，我就把她捆起来堵上嘴！”
众女眷不敢再叫嚷，也不敢躺回到地上睡觉。公人们见她们安静下来，便留了两个人值夜看着她们，其他人又躺回去睡了。
敏玉抱着胳膊，还在瑟瑟发抖，钱知慧不停拿树枝扫着地面，想把蜘蛛跟飞虫赶开。
孙瑶琴小声抱怨：“又是虫子，又是蜘蛛，这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秋淼清了清喉咙：“我有办法赶走蜘蛛。”
众人一齐看向秋淼。秋淼得意地说：“不过我可有个条件。得让老夫人做主才行。”
林氏看了看秋淼，她一脸成竹在xiōng的表情，便说：“秋淼，你先说来听听。”
秋淼说：“下午我跟嫂子去拾柴火的时候，发现了一种草药。如果放进火里燃烧，产生的烟雾就可以驱赶虫子。蜘蛛也会散去。大家就能安心踏实睡觉了。”
“不过，我要让老夫人做主，眼前大家带的干粮都不一样多，还有人没带干粮。我要你们把手里的干粮都交给老夫人统一管理。每天吃饭的时候按人头分配，不得私藏干粮。若是你们同意，我就把这草药拿出来给你们使用。”
林氏看着秋淼，满意的点了点头。
秋淼的性子，这一路上可真是变了不少，林氏心想。
她之前就是个天真无知，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大家小姐。这一路上风霜雨露，各种艰难险阻，也慢慢的培养了她的心机跟城府。虽然今天只是初试啼声，但是她以后一定能成为梅家复兴的新希望。
众人都面露难色，本来粮食就不怎么够吃，如今又要被收去统一分配。
秋淼看无人做声，又道：“眼下只有我认识这种草药。”说着瞧了文秀一眼，文秀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秋淼知道文秀不会拆穿自己。就更加大胆地说：“这一路还长着呢，大家想要一起渡过难关就得听老夫人的安排。”
敏玉本就怕蜘蛛怕的最厉害，听秋淼这么说，只好摸过自己的干粮口袋。扔到秋淼脚边：“喏，都在这儿了。”
秋淼拿过来掂了掂重量，又打开袋子瞧了瞧，里面不过数张干饼而已。秋淼说：“就这么点儿？你可不要藏私。”
敏玉没好气的说：“我倒有心藏私！你叫我藏在哪里？不信你来我身上搜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