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春山黛
这佳人瞧见笑桐看他,一个媚眼儿就抛过来,以手掩口朝他微笑。
笑桐心道:“我当是哪家的小姐!却原来是勾栏里的歌姬!”
却原来这时大户人家家中若有宴饮作乐,或者文人之间互相唱酬,时兴请一位歌姬过来主持行令,兼弹琴唱曲。
笑桐却忽然想起一事来,心道:“妙!妙!正该如此了!”
原来这京城之中,有一处最有名的烟花之所,名曰醉仙楼。这醉仙楼的鸨母王妈妈有一个干女儿,名唤“婉词”的,今年已经长到一十六岁。
这婉词是六七岁间被王妈妈重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从小长得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又聪明伶俐,学什么没有不会的。
王妈妈请了读书作画,弹琴唱曲的教习老师将这婉词从小调教,这婉词长大后不仅是抚得的好琴,吹得好箫,做得好诗,唱得好曲,行得好令,还有一手大厨也比不了的烧菜手艺。
且王妈妈要将这女儿养成万中无一的摇钱树,从小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奇珍古玩,好茶好香的供养着,在家里有四五个丫头婆子伺候着,竟是连寻常小姐的排场都不如她。
旁的买来的姑娘不听话时,少不得一顿皮鞭抽过去,再饿上几日。这婉词是从来一句重话都没有听说过,倒是王妈妈经常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的哄着她。养的这婉词轻柔如水,气质如兰。
虽然还未曾出道接客,已经被京城里的浮浪子弟们暗暗评做花魁娘子了,又有些文人雅客给她起了一个雅号叫“凌波仙子”,说这婉词小姐如芙蕖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品格儿很高。
婉词已经年方十六,在烟花行当里,是正该破瓜的年纪。不久前王妈妈已经放出话来,婉词破瓜不看客人竞价,只凭婉词寻个自己合意的,价钱也只凭婉词自己跟客人商量去。
消息放出后,京城里的风流公子们,差点踏破了王妈妈的门槛!
倒也是这王妈妈有算计,见婉词一面,就得五两银子,若是坐下吃杯茶,一壶清茶要十两银子,细点,干果,蜜饯亦各有价格。
若要留下吃一顿饭,须得提前三日预约,好采买,备料,制汤,水发各色干货,届时婉词亲手下厨,调制的饭食比京城里最有名的云来饭庄还细致jīng美。这一桌宴席,就得二百两银子。求一张婉词的丹青,要三百两。
若是可了婉词的意,就能两人去绣楼上坐下说会儿话。这些风流公子们知道婉词寻常事物瞧不上眼,更是不惜财力,到处搜罗奇珍来讨好婉词。
婉词身价一日高过一日。尚未待到婉词破瓜,王妈妈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
常与婉词往来的客人中,就有这上官公子。婉词待这上官公子,竟与别个不同。
上官公子来了,不去茶室琴房,就到婉词的绣楼上去坐,还有婉词亲手泡的体己茶可吃。也不曾送多少珠宝古董的去讨婉词欢心,尽是些手帕子,扇子,宫粉胭脂之类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婉词也是欢欢喜喜的收了。
众人都暗暗觉得,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上官公子有潘安之貌,只怕婉词已经爱上了这位上官公子。这婉词的破瓜之事,要落在这上官公子身上了。
谁知这婉词也不提,上官公子也不提,两人除了在一起绘画弹琴,喝茶闲坐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了。
梅笑桐想起此事,计上心来。于是策马去了醉仙楼。
落难良缘 第十八章 凌波仙子仗义相助
王妈妈正在厅里闲坐嗑瓜子,看着几个小丫头给暖炉生火。
笑桐平日里倒是喜欢同朋友一起骑马打猎饮酒踏青的,不怎么来这烟花之地。
王妈妈见笑桐面生,便上来招呼:“这位公子是要来会哪位姑娘,可有与公子相熟的么?”
笑桐道:“我是外地人氏,来京城做生意,听闻婉词小姐貌美才高,是神仙般的人物,只盼能见上一面,算了了小可的一个心愿。”
王妈妈道:“唉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平日里公子若是不提前来约好时辰,定然见不上。可巧今日婉词把客人都推辞了,去西山赏红叶回来好作丹青。且让她换套衣裳。就来见公子。”
笑桐连忙称谢。王妈妈又打量笑桐一番,寻思从他身上能不能再榨出点油水来。于是又问:“只见一面么?”
笑桐道:“烦请妈妈再备一壶清茶来解渴。”王妈妈方才满意的去了。吩咐小丫头:“将公子请进茶室去。”
笑桐进了茶室,只见四周陈设清雅,无富丽之气,却像个书斋。案头上供着闻香的佛手,墙上挂着枯木竹石的丹青。博古架上全是藏书,除外只摆了个素色花瓶,里面chā着数枝绿菊,这绿菊的品种不俗,时人称作“春波碧水”,又名“绿牡丹”的就是了。
小丫头手托木盘,里面放了一只月白瓷的盖碗,奉上茶来。笑桐浅尝了一口。茶自是好茶,这水更是有一股甘甜清冽之意。笑桐道:“好水!”
小丫头掩口笑道:“公子是个识货的!寻常只有人夸我们茶好,还有人问我们是何处买来的,只有公子识得我们水好。”
笑桐问:“这是什么水?”
小丫头道:“我们婉词姑娘不吃井水,嫌井水糟wū。平日里她用的水,都是我们这里的小厮们每日去城外担的山泉,还不能要那汇聚成谭的,只能要那石缝里汩汩流出来的活水。”
笑桐道:“婉词小姐真是仙子下凡的人物。却不知小姐何时来?”
小丫头说:“小姐换衣裳呢,换好了就来。”
说完替笑桐又添一回水。便告退了。
笑桐怀中揣着心事,自是忐忑难安,又不敢去催促,急的好似热锅上蚂蚁一般,只等那婉词快些出现。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茶室的门“呀”得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位白衣少女推门走了进来。
她身上穿着月白的衫裙,披着一件白狐裘,单这白狐裘就是一件奇珍异宝,俗话道“集腋成裘”,狐狸腋下的一块皮毛,比寻常地方的更白净轻软,毛儿也比尾巴背上的短。这件白狐裘,纯然是狐狸腋下的毛儿拼制,缝纫的手艺又高超,竟然看不出接缝来。
笑桐是世家子,见惯富贵气象,方才识得这件至宝。少女脖子上挂着一整串珍珠项链,正圆洁白如满月,光可鉴人的。每颗都有拇指肚般大小。笑桐晓得这是南珠——别的地方出产的珍珠没有这般又大又亮的。
除了这条项链,这少女浑身上下竟然再无一件多余饰物。头发也只松松的挽了个髻,一头秀发极黑,极亮,又轻柔得像乌云一般。
这少女粉黛也未施,一双眼睛像清水里的黑棋子,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又嫩的叫人怕一碰就破了,一张樱桃小口,自带绯红之色。
笑桐见这少女如此美貌脱俗,知道必是婉词到了,忙上前作揖。婉词小姐还礼,也落了座。
笑桐心想,可算见着正主儿了!我十万火急的事,却害我等着空耗这些工夫。他寒暄几句,决定单刀直入的说了。
笑桐端茶喝了一口,道:“婉词小姐,我此番来见你,实在是有件十万火急的要事相求。并非是为了一观小姐仙容而来。望小姐千万恕罪。”
婉词道:“公子但说无妨。”
笑桐道:“小姐与上官公子可是至交?我有件生死攸关的事要知会上官公子。望小姐一定要帮小可。”
婉词听到上官公子的名字,脸上立刻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啊他,他怎么啦!”
笑桐道:“恕小可现在不能告知小姐,但这真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望小姐派一个人去上官公子府上,就说小姐相邀,请上官公子不要带人,独自来会小姐一面。我知道上官公子一定最听小姐的话了。”
婉词徐徐点头:“是他自然是最听我的。”
婉词推开门,唤等在门外的小丫头来,低声耳语了几句。小丫头点头去了,不一会儿就取了笔墨纸砚来,还有一叠五彩灿烂芳香四溢的百花花笺。
丫头研墨,婉词执笔在花笺上写道:“要事相商,请君速来,不要带人。”然后将花笺平着装到一个信封里。教小丫头交给小厮,飞跑着给上官公子传书去了。
婉词仍坐在茶室里,陪笑桐叙话。她并不跟笑桐说些风流趣事,倒像个好奇的少女,问些笑桐如何跟上官公子结交的事,笑桐知她关心所向,就毫不隐瞒的说了。又讲些跟上官公子一起吃酒赏花,骑马围猎的趣事,听得这婉词姑娘十分开怀。过了不久,只听得外面马声长嘶,片刻间,上官公子就急匆匆推门进来了。
上官公子见笑桐也在,奇道:“笑桐,你怎么在这里!”
婉词道:“是这位公子叫我请你来的。”
上官公子温言向婉词道:“我明白了。婉词,你且去歇息一会儿,我同我这位兄弟有几句要紧话说。等我忙完了,自然去楼上陪你。我还等着吃你今年新窖的桂花茶呢。”
婉词微微一笑:“那我去了。”向笑桐福了一福就转身去了,轻轻掩上了门。
上官公子坐在笑桐身侧,关切的说:“笑桐,你怎么跑出来的!你家出了大事了!我正苦于无法给你传递消息。你却怎么到了这里!”
笑桐道:“我有事去午门候着我祖父,谁知道出来却瞧见锦衣卫带着人,往我家那边去了。我就知道事情不好,想去你府上寻你,又怕叫认得出我的人瞧见。不得已出此下策,教婉词姑娘来请你。我祖父到底怎么了?望兄台速速告知我!”说着眼里就堕下泪来。
上官公子道:“详细情况我也不知,只知我爹上朝回来同幕僚说什么兔死狐悲,我偷听了片刻,也不是很真切,只能寻摸出梅大人不知犯了何等滔天大罪,现在已经拿下在大狱里了。还说要连坐,派人去拿你们一家。你既然出来了,就万万不可回家去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打探风声才好。”
梅笑桐听得此话,如遭雷击。呆了半晌,涕泪交流。
上官公子道:“笑桐,我来见你的事也不可被其他人知道。你从这里出去后,快把这身富家公子的衣裳换了,买身粗布衣裳穿着,戴上顶毡帽,那些搜捕你的人便一时不往你身上想。你带得有钱么?”
笑桐擦擦眼泪,道:“带了五十两,原本是要借给旁人的,现在就自己使用罢。见婉词姑娘花了五两,一壶茶十两。”
上官公子笑道:“婉词这里的钱不要你给,算我的。我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说话间上官公子从手上褪下一枚翡翠扳指来,交给笑桐:“你先拿这个去典卖了,日后有了,再还我。”
笑桐收了东西,出来跟王妈妈告辞。上官公子上绣楼去找婉词闲谈。笑桐牵了马,径自去了。
落难良缘 第十九章为逃命汤晓丹钻狗洞
梅府大院儿此刻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大门,后门,偏门,还有车马轿门前俱有重兵把守。围墙边还有小卒lún流巡逻。
方才领了老夫人的命令上街去寻人牙子的吴妈才出得门口,就被卒子赶了回来,还扇了吴妈两个耳光。叫吴妈老实待着,胆敢私逃者一律杀无赦。吴妈活到这般年纪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两条腿都软了。踉踉跄跄的跑到老夫人屋子里。
老夫人还在与汤晓丹闲谈叙话呢。见吴妈气喘吁吁的进来,说:“整日价慌慌忙忙的做什么?不是叫你去寻人牙子去了么。”
吴妈瘫倒在地,连哭带叫的把自己所见形容了一番。
老太太也惊慌不已,一时失了主张,萎顿在床上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方道:“晓丹,你且先回自己院子,不可乱走乱闯。”
汤晓丹只得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老夫人道:“春杏!去拿火盆子来!”
老夫人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给另一个丫夏菡,道:“这是我那个黄杨木箱子的钥匙,你去打开,把一捆拿红绳扎着的信件给我拿来。”
春杏拿了火盆子及木炭来,点了火。老夫人将信件一份份拆开,又瞧了一遍,方才泪眼婆娑的将这些信件都丢到火盆子里,烧了个干净。
汤晓丹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只见各院之间的丫鬟小厮都在飞奔乱跑,她扯住一个小丫头子,问她:“出了什么事?怎么闹成这样?”
小丫头哭哭啼啼的说:“我也不知道,忽然来了好多兵,就把咱们大院围住了。刚刚二少爷跟前的书童想爬墙出去来着,叫巡逻的卒子瞧见了,一刀两截,砍死在那里。满地都是血,怕死人了!”
汤晓丹心乱如麻,忙疾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去。心想,这可如何是好。
她屋子里的丫头已经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汤晓丹翻着自己的首饰盒子,将值钱又轻省的东西揣在怀里。她心想,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说什么也不能死。
她在梅家大院儿里四处查看,想找一处藏身之所,希望这些兵卒进来搜查时兴许能逃过一劫。
今日梅府不放饭,烧火小厮赵地瓜落了个清闲。他也听得外面喧闹,就跑出来瞧。见了这境况,他心里也明白了分。
这梅府里倒有一个能通往外界之所,却没有兵卒看守,知道的人不少,想到的人却不多。
赵地瓜本来打算自行逃命去,又想趁着梅府大乱,摸几把金银珠宝再走。这时正撞见了六神无主的汤晓丹。赵地瓜是个猥琐好色之人,平日里眼睛就总在梅府的丫头们身上转来转去。只苦于总在伙房烧火,没机会同一个丫头搭个话,进而成其好事。今日却撞见了汤晓丹!
俗话说:“色胆包天”。汤晓丹容貌艳丽,赵地瓜见了岂有不爱之理?梅府又大祸临头,人人自危之际,赵地瓜倒是壮起了胆子,要去跟汤晓丹搭一搭话。
赵地瓜上前去,行了个礼:“少nǎinǎi好。”
汤晓丹无心理他,便道:“很好。”就转身欲走。
赵地瓜赶上来问:“少nǎinǎi在找什么?不妨告诉小的一声,小的或许能帮上少nǎinǎi。”
汤晓丹烦道:“你怎么能帮得上我,快走开!”
赵地瓜道:“少nǎinǎi莫要看不起小人,昔日孟尝君也养过jī鸣狗盗之徒,关键时刻还不是能救得性命?”
汤晓丹冷笑道:“你能救得谁的性命?”
赵地瓜道:“我自然有法子,现在瞧外面的光景,我不说少nǎinǎi也心知肚明了罢,若是不逃走,只怕你我的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我知道一个极妙的所在,能通到外面去。我刚刚去那边望了望风,每一炷香才有一班卒子过来走一回,我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汤晓丹闻言,如遇一线生机。道:“是哪里,我们快去。”赵地瓜道:“不成,少nǎinǎi,你穿的太过富贵了,外面人一瞧你就不是寻常人。你去寻身丫头婆子的衣裳穿上,再带好黄金细软好当逃命的盘缠。一炷香后我在后院侧门边的走道等你。”
汤晓丹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好依言去换了衣裳,又将散碎银子装了一个包裹。她自己拿不动许多,赵地瓜却可以代为背负。
她行到后院,赵地瓜已然在这里等着。汤晓丹道:“东西我都带好了,你快带我去罢!”
赵地瓜接过碎银,甚是满意的揣在怀里。引着汤晓丹往大院的西北角走,走着走着,一阵sāo臭之味逐渐传过来。
汤晓丹闻到这股臭秽之味,忍不住连连干呕。问道:“这里怎么这般臭!你要带我去哪里?!”
赵地瓜笑道:“我的nǎinǎi!您可真是身娇肉贵!此间是下人们的茅厕。”
汤晓丹又惊又怒,道:“你带我来茅厕作甚!不是说有通路出去么!”
赵地瓜道:“通路就在此处,不过臭了些,望nǎinǎi忍忍。”
汤晓丹惊疑不定,随赵地瓜走入茅厕,只见群蝇阵阵,又脏又臭的净桶沿着墙摆了几个。有的还未清理过,里面尽是些黄汤秽物。墙角一侧,有个数尺宽的圆洞,却原来是给府里的狗出入留的狗窦。
汤晓丹见这景象,几乎要将肠胃一并呕出来。
她父亲是淮扬一带极为豪阔的富商大贾,她从小生长于富贵乡中,住的是香房美舍,穿的是绫罗绸缎,佣人丫头前呼后拥,平日里连脚都不沾尘泥之地的,哪里见过这等所在。她连忙转身退了出去,走到上风口大口喘息。
赵地瓜跟出来,贼溜溜的瞧了汤晓丹一会儿,道:“nǎinǎi,这可是要命的干系。您要是今日不忍辱负重,可就”
汤晓丹道:“不需你说!”又站了一会儿,方咬牙道:“我们走。”
接着两人又走入茅厕,汤晓丹才待俯身下去。
赵地瓜道:“先不要动!”
赵地瓜靠在墙边,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会儿方道:“巡逻的卒子方才走过去了,少说一炷香才返回来,我们此刻走。”
汤晓丹俯下身去,咬牙忍辱从狗窦钻了出来。赵地瓜随之钻出。
外面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暗巷。赵地瓜扯了汤晓丹的手,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汤晓丹亦无可奈何,叫他扯着一路去了。
落难良缘 第二十章 领圣旨梅家被抄
府内众人正惶惶间,忽听到院外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行至外门处停下。
梅府外乱哄哄的。
这梅府所在的安平坊,四周邻里皆是朝廷命官,又靠近皇宫,最是闹中取静的一处上好位置。可今日,平时里安静的坊内,不但聚集了大量的官兵,也围了许多附近府里的婆子小厮,还有远处聚拢而来看热闹的闲汉,直把这安平坊吵的仿佛集市一样。
外围的闲汉正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向内看着。忽又听得前方众人发一声喊,却是有离得近的胆大的泼皮被手持明晃刀枪的官兵驱赶中不慎伤到。
有仗着自己主家是朝廷做官的人,觉得自己有几分脸面,出来打听这梅家是犯了什么事。却在对方冷冰冰的目光下退却了。
旁边有人低声向旁边解释说道,这些人身穿着的是飞鱼服,来的是锦衣卫,可不是兵马司的人。
众人听得锦衣卫二字,立马噤若寒蝉,做鸟兽散。
正房内。林氏面色苍白低声问前院的李管事:“你可看清了?来的是锦衣卫?”
吴妈只说被官兵围住,后来打探的被外边的官兵一刀砍了去,就没人再敢向外张望。林氏开始只以为是刑部或者兵马司的人,还抱有一丝希望。
李管事道:“回太太的话,正是锦衣卫,看他们的衣着和行事作风就知道,之前陪老爷上朝的时候,见过锦衣卫指挥使陈大人,今日为首的就是上次跟着陈大人的一个手下,应该是个百户。”
本朝锦衣卫直属皇帝调动,除了皇帝手令,就是内阁首辅也休想使动他们半分,最是六亲不认的。
林氏顿时六神无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天灵盖guàn下来,浑身都抖了起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锦衣卫!这说明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可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皇帝下令围住梅府。礼部就算出了逾制之事,礼仪之事,也犯不上让锦衣卫来啊,再不济还有礼部尚书呢。
她不是没见识的内宅妇人,林氏家族也是官宦之家。今日之事,她虽然烧掉一些信件,但现在回过味儿来,竟不是普通的敌对世家出手。皇家之事,一定是皇家之事。
她猜对了一半,但情势已容不得她再想下去。
“圣旨到!”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李管事,快开中门接旨。”林氏面露绝望之色,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边李管事去开中门,林氏被赵妈妈搀扶着,率众人快步走向中门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后殡天,国丧哀哀,然礼部侍郎梅有廉纵其子咆哮朝堂,犯上忤逆c懈怠职责c以权谋私,对太后大不敬c深负朕恩。着令礼部侍郎梅有廉c户部主事梅伯勋c国子监祭酒梅仲良c光禄少卿梅季远及府内十二岁以上男丁押入天牢等候问罪。府内女眷剥去封号,暂拘禁府中听候发落,钦此——!”
林氏怔怔的望着来宣旨的中官,是平日里非常熟悉的王公公。
王公公看到林氏似已魔怔,看在平日里来梅府总是客客气气的份上,低声提醒她一句:“林氏还不接旨谢恩,难道是想抗旨吗?”
“罪妇林氏——接旨。”事到临头了,林氏反而镇定了下来。
周围响起一片轻轻的抽泣之声。
卫文秀跪在后面,只觉得心里冰凉一片,往日已觉得自己过得如活死人一般,只以为一生就如这一滩死水一般过了,想不到现今还要遭这无妄之灾。大厦将倾,即使这大厦给她的回忆大部分是不愉快的,但如今连这安家之所也没有了。她深深的低下了头,为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为这变幻莫测的世事。
王公公站在一旁,对涌进来的锦衣卫挥手道:“开始吧,仔细搜查,只是莫要伤人。”。
为首的张镇抚使笑眯眯的对王公公道:“公公真是仁慈之人,只是卑职少不得要当这恶人了。”
一转脸即换了一副面孔,对其余锦衣卫喝道,“给我仔细的搜查清楚了!不可走脱一人,也不能少了一分一毫!”
有随行的锦衣卫拿出一份名单,自老夫人林氏开始,一一核查剩余女眷。
王公公走到林氏面前,转头看向张镇抚使,说道:“这林氏年岁已高,不如就让她先起来吧,圣上仁慈,只说先拘着,这天气已冷,这么跪下去怕是不好了。”
张镇抚使笑道:“全听公公的,我们锦衣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他倒也不是故意要笑,只是天生长了一副笑脸。王公公看着他这副笑脸,稍稍觉得有些刺眼。
叹了口气,想起临走时,皇爷的意思竟是这梅家还有一丝生机。那就不可把事情做得太绝,但也不能教旁人看出。这可有些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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