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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与安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安妮宝贝
我说,那你的那份肯定不知不觉地就没了。
他说,我会都给你。
心里突然就温暖一下。是湿润的温暖。很轻地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清清的水滴。甜的滋味。
那个暑假,高三的男生带我去blue。我第一次到这个阴暗而喧嚣的酒吧,我天性里对混乱的嗜好得到满足。刚开场的时候,舞池里还没有人。我一个人进去疯跳,嫌不过瘾,脱掉衬衣,又爬到高高的音箱上面。沸腾的节奏让我的神经在麻痹中得到释放。后来人越来越多,口哨和尖叫混成一片,我终于全身疲软。
坐在吧台边,我的呼吸还很急促。一个男人递了一杯冰水给我,他说,我一直在看你。
冰冷的水从喉咙一直滑落到胸口,像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脏。无限快乐混杂着疼痛。就在这个瞬间,我爱上冰水冷冽的刺激感。我看着阴暗光线中的男人,他大概快四十岁了。他微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像兽一样。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地碰触到我的脸。他看着他指尖里的透明汗珠,他说,你很让我动心。
那时我十七岁。我身上的衣服还是向同学借的。贫穷和寂寞已经折磨了我太久。
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地,就把自己放在了罗的手心里。
his arm is around my waist and he pulls me down to him。 he whis-pers things into my ear that sound so sweet……
林说,看看这个喜欢你的男人。他把他的照片传给我。是个瘦的清秀的男人,脸上有一种明亮的光泽。那种明亮,是因为他的淳朴。我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我想起高中时班上的一个男生。那时我在班里无人理睬。因为我虽然成绩很好,但喜欢和高年级的男生混在一起,抽烟,跳舞,喝酒,打架,什么坏事都干,而且家庭复杂。他是班长,他很喜欢我。我知道我和他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张白纸上的黑色墨水。
他后来要回到北方去参加高考,临行前在我家门口等了很久。我知道他在下面。但我不下去。那个夜晚风很大。清晨的时候,我跑到他昨晚等过我的大梧桐树下,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我一直都记得那种碎裂般的疼痛。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只有疼痛。
我是突然地想去见林。就在那个罗来见我的夜晚。罗说,他明天要去香港开会。带着他的老婆儿子,大概要半个月。我说,好啊,一家人快乐游香港。深夜的时候,我抚摸罗松弛的皮肤,中年男人的身体有一股腐朽的气息。我想这个男人其实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他不在我的灵魂里面。
我起来打开电脑,我把suzanne的cd放进去。她的声音慵懒而厌倦。icq的小绿花盛开。我看到林的留言。他说,我知道这种感觉不符合我谨慎的个性,但是我的确想念你。在你消失的七十多个小时里面,觉得自己面目全非。
我把头仰在椅子背上,听见自己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飞机票是我在路过民航售票处的时候,顺手买下的。距离起飞还有六个小时。什么也没带,双手空空的去了机场。我特意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孩真好。我的面具还是甜美纯净。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是这样的残缺不全。林不知道我十七岁就和别人同居。不知道我混在酒吧里狂喝烂醉。不知道我赌钱吸毒抽烟打架。他最多知道我喜欢喝一杯冰水才能睡觉,并且渴望每年能有一次在出租车上得到不义之财。
在飞机上面,我睡着了。我又做梦。熟悉的那个旧梦。在起风的深夜里,看到树下那个男孩的白衬衣。我躲在窗后看他。我很想下去看他,可是我控制着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付出不会有结局,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自己。那种温柔的惆怅的心情,那种疼痛。
到咸阳机场的时候,天气突变。下起大雨,并且寒冷。找到他的住所时,我已经全身湿透。我在楼下叫他的名字。他探出头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真正地快乐起来。
第一个晚上我们做爱了。我想和他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林的身体陌生而温暖,是年轻的男人的身体,健康而有活力。真好。我纠缠着他,希望他再来再来,无法停息。
我对他说,你现在已经无法后悔了,你的贞洁已被我破坏。
林说,那你就要对我负责,不要抛弃我。他微笑着看我。他说,见到你,我觉得你只是个小女孩,需要照顾的,甜美的。
早上醒来,他去上班,我在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然后在阳台上给花浇浇水,或者坐在那里看他的杂志。晚上他回来,一起吃饭,然后去散步。很平静的生活。
双休日的时候,我们去了华山。站在阳光灿烂的山顶,我看着苍茫的山崖,突然想掉泪。原来我的生命一直是在阴暗中畸形盛开的花朵。世间有这么美好的风景,我却沦落在城市漆黑的夜色里。长空栈道是华山最惊险的一个景点。简陋的小木板拼成万丈悬崖外面的一条窄窄栈道。若一不小心掉下去,尸骨无寻。这可是比蹦极之类的玩意儿刺激多了。没有任何防护,只有一条命在上面和死亡游戏。
很多人在旁边看热闹。林也在旁边说,留条命回家吧,这种地方太危险。可是我的喜欢混乱刺激的劣根性又开始发作。我说,我要去。
林试图劝阻我。我说,走走就好。肯定没事。我拉住铁链条准备下去。林看着我,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那就一起走。他说。然后又跟上几个人。是一小队的人。
那种贴在悬崖上的感觉无法言喻。强劲的烈风在山崖之间回旋。天空,死亡,心跳,融合在一起,整个人完全丧失了分量。原来,原来,生命可以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任何一个小小的瞬间就会有丧失的可能。走过栈道,是一个小小的悬崖的落脚点。那里有一尊小小的刻在岩石上的佛像,到达的人可以签名和写下心里的愿望。我向来是没有愿望的人。我问林,你要不要去签一个。林说,你知道刚才我想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他说,我突然明白死亡也无法驱除我对你的深爱。
his hand is on my back when i step from the sidewalk。 or when i am walking down these darkened halls……
七天以后,我回南方。天下着夜雨。出租车一开上熟悉的街道,我的心就开始压抑。车窗玻璃上的雨水一行行地滑落。对那个三十八层上面的房间,我感觉恐惧。一打开门,电话就响了。再次听到林清朗的声音,有恍然若梦的模糊。林说,我想我一定要请求你,请求你来西安生活,做我的妻子。
这个声音是和山顶的灿烂阳光联系在一起的。有温暖安定的家庭生活,有深爱自己的年轻的男人。我丝毫不怀疑他的真心,他是这个世纪末最淳朴诚恳的一个男人,现在就在我生命里。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我说,可以吗。
他说,可以。你过来找份工作,我们在一起。平静地快乐地生活。
我浑身发冷,雨水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打在脸上。我听到林对我求婚。
再次回到寂寞的暗无天日的生活,简直难以忍受。可是我控制着自己。我强迫自己去想一些现实的问题。比如林是做软件的,他也许永远都发不了财,而我已经习惯在无聊的下午去逛街,一出手就会用八百多块买瓶香水。林不会想到我的生活是这样毫无节制。我从十七岁开始过罗提供给我的生活。阴暗,奢靡,放纵不羁。我的身上,心上都是腐烂的残痕。
我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因为对自己的未来无法把握和预感。在深夜的电话里,对林语无伦次。我说,我也许根本就找不到工作。我一直没有出去做过事情。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也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我根本就已经是个废物。
林鼓励我,但是你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孩,你要相信自己。
我说,我不了解你。我不相信男人。如果你以后对我不好,我是不是要一无所有地回来?
林在那端轻轻地叹息,安,不要在伤害你自己的同时再伤害别人了。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罗回来的时候,我拒绝他碰到我的身体。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
罗似乎有所意识,他说,你有什么决定吗。
我说,我要走了。我不想再在这个城市里面。不想再和你在一起。
罗轻轻地笑,要远走高飞,开始新生活了吗。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这使他的眼神突然显得锐利和凶恶。他说,为什么你长大以后却会变得愚蠢。
我感觉自己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憎恨别人轻视我,因为我已经身临其中。
我冷漠地看着他,我说,我什么东西也不带走。我只要离开。
罗一把握住我的手臂,他说,把你从十七岁开始花掉的钱都还给我,他因为气愤而无措。我狠狠地推开了他。我说,那你就先把我从十七岁开始被你占有的时光还给我。
he is a thin man, with a date for me。 to arrive at some point, i do not know when it will be……
雨下得好大。我跑过宽阔的大街,不顾红绿灯,飞快地奔跑。汽车的刹车声和愤怒的咒骂声交织成一片。但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只想给千里之外的林打电话。我要告诉他,我可以为他放弃所有,我可以自由,我可以去西安,我可以嫁给他。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血液激烈地跳动,充满了活力和激情。
一直跑到西区附近,才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我把卡塞进去,手因为冰冷而僵硬。电话是长音,但没有人接。我听铃声响了很久,终于断掉。我想林为什么还没回家呢,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也许他在加班。林对我说过,他又找了一份兼职。他想为我的到来多赚一点钱。
我靠在玻璃上等待。整个城市被淹没在苍茫的大雨里面。好像一只空洞的容器,漂浮在海面上。我的裙子冰凉地贴在身上,只要风一吹过,就冻得浑身发抖。可是一切都会好的,我想。
也许明天我就可以出现在西安。那个古老的沉静的城市。高大的钟楼在暮色中总是有一群夜鸟飞旋。碑林附近的石板小街弥散着书墨清香。林牵着我的手在那里散步。这是我要的,平淡明亮的生活。简单朴素,却温暖。林轻轻地俯过来,亲吻我的脸,在每一个他爱着我的时刻。我是一个多么害怕寂寞的人,我曾经多么寂寞。
然后有三个男人靠近了我。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扎着一条刺眼的黄色领带。他说,你终于出现了。他浑浊的酒气喷在我的脸上。在我还来不及回忆起他的身份的时候,一把冰冷的锋利的硬器扎入我柔软的腹部。然后身体里突然就被一种温暖的激流所充溢,异常舒适和快感。我抬起手推开他紧贴着我的身体,我看到他的黄色领带上面涂满腥红的液体。
男人一哄而散。所有的瞬间只不过短短三分钟。
我把手捂在伤口上,那里不断有温暖稠腻的血液喷涌出来。我的卡还塞在电话机里面。
我想我应该可以继续给林拨号。可是我的身体却顺着玻璃慢慢地滑下去滑下去。那种逐渐丧失分量的感觉,就好像我在悬崖的烈风中行走一样。
林问我,你知道刚才我想的是什么。





七月与安生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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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清晨七点的时候,火车缓缓进入异乡的站台。这是终点站。人群拥挤地流向出口。她把自己的行李慢慢地拖出来。下车之前,掏出镜子,在嘴唇上抹了一层单薄的玫瑰油。她看到自己眼睛中的沉静和疲惫。
整个夜晚,在卧铺上不断地醒过来。每一次停靠在不知地名的站台。她睁开眼睛就会看到玻璃窗外白色灯光。一共是十六个小时的旅程。卧铺的票价和一张机票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是一个没有目的的旅行。虽然她要经过三个城市。她需要的,仅仅是这段旅程的本身,在路上的感觉。
半夜的时候,火车停留在镇江。人声鼎沸。车厢里一片漆黑,听到隐约的鼾声,她突然看到他的脸。很久她的心里已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线索,那里已经是空茫的雪后原野。但是看到他的脸,带着熟悉的气息,俯向她。她抬起手想抚摸他的眼睛。手凝固成孤独的姿势。发现自己是清醒的,并且浑身是汗。黏湿汗水把头发贴在了脖子上。
这是他的城市,她从没有去过这个小城。曾经这里有他的爱情。她回想着他脸上她熟悉的那种神情。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从不曾遗忘。原来他只是缩小成了心上一条短短的纹路,只是无法回复平整。铃声之后,火车又摇晃着驶向远方田野。她散着头发从中铺爬下来,沿着窄窄走道,走到尽头的盥洗室。她用冷水把毛巾淋湿,然后盖在脸上。镜中的脸像一朵疲惫的花。
烟花三月下扬州,心里浮起古老的诗句。她一直记得这一句,好像是一次告别。她不知道自己去向何处。票根上的城市名称,是一种安慰。
叶说,来我这里,让我看看你。她去买票的时候,刮很大的冷风。整个城市阴冷荒凉。她走在大风中,像一只无法收起翅膀的鸟。她突然觉得累了。
她的行李包中只带了几件棉布衬衣和一本杜拉斯的传记。她无法确定自己去远方的意图。是寻求一次让自己心安理得的逃避吗。因为她对叶的无所期求,还是因为叶在电话那端轻声地说,你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阅读是唯一的陪伴。
再次迷糊地睡过去的时候,她的手指搭在冰凉的书页上。
随着人群走过地道,看到出口处的阳光,她的眼睛有微微的晕眩。叶站在阳光下,笑着凝视着她。他们一眼就把彼此相认出来。她把票子递给检票员,她看到他身上背的黑色帆布包。在上海写程序的时候,上班的时候,他都会背着这个包,因为里面要放工具书和笔。
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海。那个夜晚下起凉凉的雨丝。他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给她看,但是后来他们没有用那把伞。他们在雨中走过整条圣诞气氛中的淮海路,她记住了他的认真。是唯一一次见面。已经一年了。
叶把她肩上的包卸过去。他说,你瘦了。他微笑着,他自己却有些发胖。
在上海工作的时候,他过着忙碌的生活。回到自己的家乡,却开始调整得悠闲舒适。他没有正式上班,偶尔给企业写写程序。晚上去夜校读书。他说,日子过得比在上海的时候舒服。他不喜欢那个城市。
他们上了出租车。车子沿着陌生城市的宽阔街道向前飞驶。他对她说,这条环城路很漂亮。路的两旁是浓密树林。她轻轻侧过脸看阳光下的绿叶。他说,你累吗。他迟疑地看着她的脸。这一年我不知道你是否过得好,你一直不肯再和我联系,他说,但是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出行的前一夜。远方的朋友曾打来电话。深夜的时候。他问她,你为什么决定要出去一星期,也许只会让你自己更糟糕。她说,恐惧自己会在寂静中腐烂。一点一点地,从根部开始。要晒晒太阳了。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看我呢。他在电话那端说。
不能过来看你,是因为你对我有好奇。但是我需要的,却是安慰。
她微笑。她知道他懂得她的意思。她不想见到任何对她抱有好奇和期望的人。这种感觉太疲倦。
叶不一样。他是朋友。在上海音乐学院门口,他背着他的黑色帆布包,站在梧桐树下的样子,不曾让她的心感觉任何起伏。这种平静的感觉,使她感觉安全。她说,有时候我需要的只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他说,我知道。她有很多时间,她可以走得更远。但是,她可以选择的平静安全,却并不多。虽然都是网络上的朋友。但在喧嚣和好奇的眼光里,她把自己的心缩成小小的一片花瓣。墙上还挂着叶买给她的圣诞礼物,是在淮海路上的一个精致的小店铺里面。她抚摸着天使木偶的洁白翅膀,他说,你喜欢吗,他执意买了给她。她把它挂在墙上,很长的时间。她没有给他任何消息,她不确定自己再次出现是否会带给他伤害。
但是她知道他会原谅她。因为原谅,所以才有肆意的自私。
车子停在他的公寓楼前面。这里是安静的住宅区。他自己住,两室一厅。不是特别大的房间,但是有干净的厨房和卫生间。客厅里放着旧的冰箱,有一台很老的电脑,两个房间各放了一张单人床。他说,你随便挑一张。床上铺了散发着阳光气息的蓝白格子的床单。
她也自己住。但不是他房间里那种简单洗练的气氛。她的大卧室里总是有堆得高高的杂乱的书籍和cd,一面墙挂满她黑白旧照片的木框子相架,放在窗台上的小盆绿色植物,还有绒布狗熊和各种木偶。当然也有电脑。那个房间唯一缺少的是人。
她说,自己住有没有感觉寂寞。
他说,挺好的。看看书,上上网。如果你能多住几天就好。
明天她就得离开这里去南京。她有两天一夜的时间停留在这里。她脱掉鞋子,在空旷的客厅里转了一下。她突然喜欢上这个房间。有个平静而认真的男人。有一段空白的生活。
他们去逛街。这并不是一个商业气氛浓郁的城市。走在大街阳光下的人群,有着懒散的表情。比起上海的喧嚣尘烟,这样的生活是平淡悠闲的。他说,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海,上海的水和空气都不好。她说,我只是对它有情结。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百盛下面的地铁站台,总是有行色匆匆表情冷漠的人群。他们披着一层孤独的透明外衣,像穿行在深远海面下的鱼,各行其是,脆弱无常。她喜欢看着陌生人,想象和猜测他们的思想。而平淡无奇的城市,是一面平静的湖水,轻轻淹没期求。
走过最繁华的大街,他们去豆浆店喝豆浆。他们闲散地聊天。有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街边的阳光和人群。聊起网上一些共同的朋友,大部分都有了变动。深圳,北京,西安。生命像鸟一样迁徙。他说,他肯定也是要再次出去。生活总是在别处。
他们是在聊天室认识的。每一个上网的人都会有一段特别的聊天室经历,在上网的初级阶段。她几乎不再回想那段日子,在聊天室引起的纷扰喧嚣。最后她让自己像一颗水珠一样的蒸发消失。仅仅因为厌倦。嬉笑怒骂的聊天室记忆,仿佛一段少年往事。
他说,还记得我们在聊天室刚刚碰到的时候吗,聊了一个通宵。还有那个北京的阿吉。
是,她笑。
后来你再也不来了。
和聊天室所有的人断掉了联系,因为想消失掉。
为什么。
不知道,因为厌倦吧,厌倦虚幻。她微笑着看他,唯一的收获是有了一个朋友。
他固执地说,可是曾经你也和我断绝过联系。
她说,我们都是自由的。
她说,最起码现在我还会千里迢迢来看你。因为你是我在远方的朋友。我并不是一个能和别人轻易做朋友的人。
在城隍庙里,她好奇地看着电烤的羊肉串。他说,吃过吗。她摇头。她喜欢素食,平时几乎从不吃这一类的食物。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地快乐起来,摸出硬币,我们来一串吧。
烤得很烫的肉串,上面撒满了辣椒桂皮粉末。他们站在一边,和身边的一大堆人挤在一起,吃完了串在铁丝上的肉。这种热闹的日常生活似乎离她很遥远。她一直过着寂静的日子,像她的手背上的一小块皮肤,纯白而素净。
她想起一个人,一直接连不断地写批评的信给她。他写很长很长的文字,诉说他对她的不满。她突然觉得他付出的精力其实很多。他收集她所有的文字,研究小小的细节。平时她几乎很少回信,但是她写了几句话给他。她说,谢谢你写了这么多的字给我。希望你是快乐的。如果她有相同的精力和时间必须付出,她宁愿选择去喜欢一个人,这样自己的心也会好过一些。很多时候,无话可说。
可是这一刻,她感觉到隐约的快乐。叶总是给她一大片自由平静的时光。想说就说,想歇就歇。他不是那种自我中心又张扬的男人。
他说,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她说,看恐怖片。和我一样,他笑,那我们去买片子来看。在一大堆盗版vcd里面,他们挑了三张美国片子。
晚上她提议在家里做饭,她不喜欢在外面吃饭。他说,你会太累。她说,不会,再叫几个朋友来。吃完饭我们打牌。他们去了菜市场。她已经订好菜谱。买了卷心菜,鱼,西红柿,豆腐,蘑菇,萝卜和豆子。手里提了一大堆东西,出来的时候,她又买了甘薯和糯米团子。她说,打牌以后我们可以再做水果甜羹当夜宵吃。
天色已黄昏。她系上围裙,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他负责洗和切。透过窗口,看到对面楼上的明亮灯火。温馨的夜色里传来话语和饭菜香。她把火开得很大,一边做菜一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典型的内地南方男人,都有会做家务的美德。他也不例外。
她对他的感情是这样平静,所以能够为他做一个温柔凡俗的女孩。无数次,她渴望自己能够放弃写字和漂泊,为一个男人停留下来,做这些琐碎平淡的事情。可是如果真的有能够相爱的人。
他微微有些疼痛地看着她,你应该过正常的生活,不应该寂寞,不应该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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