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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初音早得过黄氏提点,起身朝国太告了个辞,先出去了。待她一走,黄氏便把自己意思给说了出来,末了,觑着司国太脸色,道:“姑奶奶您想,果儿她娘原本就是初音姐姐。她姐姐从前还家时,对初音这个妹妹也是极其疼爱,两姐妹好得就似一个人。如今不幸早走了一个,撇下果儿孤零零一人也没个人照看。我那女婿外头是个能干人,只对家里事儿,未必也能照顾得周全。他到如今既来未续弦,我便想着,何不让初音接了她死去姐姐脚往后就照顾果儿。毕竟是亲姨母,比外人不知道要强多少。且我出来前,也把我这意思跟公爹说了。他也觉着妥。我这才来。姑奶奶您看如何?”
司国太见这八辈子也不来黄氏这时候出现自己跟前,还带了初音。略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猜出她心思了。此刻过被自己猜中,不禁犹豫了下。
作为徐家尊长,她自是希望徐若麟能归宗。且她也相信,这个长孙绝不会真一直就这样流落于外。一旦回徐家,以他这样年纪,再加上如今地位,做亲是理所当然——这么多波折下来,到了此刻,她早没了维持司徐两家世婚念头,只是觉得这个长孙确实应该要成家了,至少,身边也得有个照顾女人。从前就曾打发自己房里玉箸过去服侍,却被他给送了回来。也不知他到底怎样想,只好作罢。如今黄氏这样找上了门。她说也不是全没道理。见初音人材也出众,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你家老爷子既也开口过,那我便先问下若麟意思。到时打发人给你回话。”
黄氏十分欢喜,正道谢不停,廖氏来了。忙面上堆出笑,迎了上去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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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太太们客客气气说着话时,外头初音正百无聊赖地司国太院子里逛。
对于自己这桩亲事,老实说,初音心里并不是很有底。
从前她印象中,自己这个姐夫,就是个不被家族所纳无赖子弟,也就只能配自己庶姐那样人。但如今不一样了。他虽老了些,但样貌好,权势大,是皇帝跟前红人。若就此真能顺顺当当嫁给他做填房,她也不是不乐意。但上一回拜见他时留下阴影却一直存。老实说,与其说她对这个姐夫一见倾心,倒不如说她有点怕他。
确实是这样。从那日后到现,她对他当时望向自己那双眼睛还记忆犹。眼珠是半透明般黑里透灰,也算不上冷冰冰,但望向自己时,看不出其中有半点感情。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仿佛一下便能刺破她脑袋挑出里头她所想。
想象自己往后真和这样男人过日子,她有点不寒而栗。
初音叹了口气,随手摘了朵花,一边手上捻着,一边低头心不焉地往前去。冷不丁听见身后跟着自己司家丫头叫了声“三爷”,下意识地抬头时,却是迟了,已经撞上了个对面来人,身子一歪,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两边胳膊便被一双手给扶住,随即听见一个如珠如玉男人声自己头顶响起:“姑娘小心!”
初音站稳脚抬眼,见是个穿了锦袍年轻俊俏公子哥儿正扶住自己。唇红齿白,一双亮晶晶眼正带了笑地望了过来,犹如桃花模样。何曾见过这样风流标志公子哥儿?听到方才丫头喊他“三爷”,想来便是徐家三公子了。一张脸顿时飞上红晕,方才捻着那朵花也掉到了地上。
徐邦瑞这才松开了手,俯身下去拣起那朵花递回到她面前,笑吟吟道:“这位想是司家妹妹?方才我大意了,竟冲撞了妹妹,实是罪该万死,妹妹千万别怪!”
初音心如鹿撞,那朵花也不要了,哎呀一声,扭身便往回跑。一直到了自己方才出来那屋廊下,听见里头说话声隐隐飘来,回头看了眼,见那三爷也正急急地往这边赶,忙往屋里去。
屋里头,廖氏与黄氏正说着闲话。见初音进来了,黄氏忙叫她见礼。初音知道这是方才那位三爷亲娘,脸是一阵燥热,低头娇滴滴地见了礼。廖氏笑着给了赏,她便立了一边。没多会儿,听见外头丫头道了声“三爷来了”,心又一阵跳,拿眼角看去,见他果然进来了。
徐邦瑞到了屋里,叫了司国太和廖氏后,便朝黄氏见礼,又到了初音跟前,一本正经地作揖道:“给妹妹见礼了。”初音低了头,裣衽还了一礼,两人眼神却是一下对了上去。
再叙了片刻话,廖氏留黄氏用饭。席间初音借故去洗个手。回来时,叫丫头前面带路,自己故意落后头慢慢地走。磨蹭了片刻,回头果然看见身后徐邦瑞探头探脑地尾随。心中一动,便装作不小心,将手中帕子掉落地,这才急匆匆往前而去。
徐邦瑞见她掉了帕子,急忙过去拣了,凑到鼻尖深深闻了口香气。趁左右无人,忙塞进衣襟,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黄氏哪里晓得不过半会儿功夫,自家女儿便和徐家三爷已经有了这样一番往来?用完了饭,辞了廖氏,心满意足地带了初音回去,只等着司国太回音了。
~~
数日之后,恩昌伯爵府,徐若麟再次登门。但这回,拜帖直接投给了司家当家人司彰化。
朝堂之上,徐若麟比司彰化品级要高。但不论官阶,只按辈分走话,司彰化是徐若麟舅公。所以此刻,司家这间大书房里,徐若麟便也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舅公。见老头子不过从鼻孔里哼了声,膝上停了只黑猫,坐那儿架子十足,也不以为意。入座后闲话几句,便决定开门见山。笑道:“舅公,昨日祖母打发人叫我回。我去了之后,才晓得是要给我议亲。议不是别人,正是您孙女。舅公可晓得这事?”
司彰化嗯了声,慢条斯理地道:“我家初音,原就是果儿她娘亲妹子。勉强还算中上人材。你若看得上,娶了去也无妨。”
徐若麟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老狐狸,面上笑容却甚。道:“我这小姨子,秀外慧中,又正二八年华。我却庸碌不堪,年纪也比她大了一大截,实不忍委屈了她。这桩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司彰化喝了口茶。
“徐司两家,世代通婚不少数。我那老姐姐既开了这个口,想也是存了延续世婚两家交好心。你若不应,岂不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舅公教训得是。我正也如此做想。我今日过来,为就是承续徐司两家世婚。”
司彰化似乎很是惊讶地望着他。皱眉道:“若麟,你这样说,舅公就不明白了。我家堪嫁孙女,也就这么一个初音。你既不娶她,又要承续两家世婚,这话怎么说?”
徐若麟笑了笑。





玉楼春 62第六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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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彰化面露骇然之色,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
“大房初念,寡妇归宗而已。纵然蕙质兰心,也是明珠蒙尘譬如鱼目。若麟你英才足冠三军,何况龙兴功臣,如登百丈青云之梯,旁人惟剩仰望而已。我这孙女,哪勘嫁你为妇?”
徐若麟道:“她为寡,我为鳏,正好登对。舅公不必多虑。”
司彰化眉头锁得紧。摇头道:“这便罢了,你若真不嫌弃她,我也不是不愿结这门亲。偏她从前还是你弟妹。若真如此,便是刚出徐家出,又入徐家门。古话说一女不事二夫,何况还是手足兄弟?人伦纲常,岂能堕落至此!我那孙女初音不入你眼,虽是憾事,却也只能如此作罢了,老夫再不敢肖想世婚延续。京中淑媛名姝,可任若麟你择选。”
徐若麟面上笑意渐渐消隐,盯着对面老头子,淡淡道:“我只知道大行不拘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只要大节无亏,馀者何必意。且我癖性怪异,不喜淑媛,只好妇人。舅公府上这位孙女,与我正是天造地设。我娶定了。”
“强人所难,强人所难!”
司彰化一脸不豫,不住摇头。
徐若麟略微扬眉:“什么条件,你开出来听听。”
司彰化凛然道:“若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夫你眼中,是那局奇货待价而沽之人?”
徐若麟心里再次骂他一句老狐狸。面上却呵呵一笑。这回起身朝他作了个长揖,诚恳地道:“舅公误会。若麟岂敢如此造次。只是我仰慕贵府此女孙已久,说梦寐以求也不为过。若能得之,是我大幸,故登门来求。我也晓得舅公惜她若掌上明珠。我既来求,自然不好空取宝物。若能借此弥补一二,岂不显我诚心?”
司彰化看他一眼,放掉了手上黑猫。起身双手背后,慢慢地屋里来回走了几趟,沉吟不语。
徐若麟行完礼后,便站直身子,冷眼看着老头子来回踱步背影。终于,见他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身。
“老夫虽不通风月,却也被你诚心所感,又岂能断然拒绝?我这孙女命运多舛,蒙你相中,本该二话不说玉全才是。只是……”他仰头看了圈书房四壁,叹了口气,“老夫已近风烛残年,仍蒙万岁不弃厚恩于我,自当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以报天恩。唯一遗憾,便是我司家先父之时不慎获罪先帝。虽当时侥幸得以保全爵位,采邑之地却被剥夺。到如今也就不过空具一个爵名而已。老夫每每思及此,便椎心泣血,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倘若能再蒙恩,归复我司家邑地,便真死而无憾!”
恩昌伯爵府自太祖建国,获封汝宁县封地,食邑至司彰化父亲时,因朝廷派系争斗中没体会到圣意站错了队,后虽经人提点见机得早及时抽身,只后仍被御史参了个“结党谋私”,本来连爵位也要削,好当时司国太已是徐家第七代魏国公徐寿夫人。靠了徐家力,后才保住了爵位,但自此,司家一蹶不振。
徐若麟听完司彰化感慨,颇有几分意外。
这老头子完全就是个生意人,徐若麟对此早有认识。所以今天上门提亲,也准备好他会借机要自己替他谋取利益。但没想到是,他竟然把脑筋动到了邑地上头。
当应和不当应事,徐若麟心中自然明如秋毫。这种涉及采邑事,绝不是他这个太子少保所能干涉。哪怕他有这个能力,现也绝不是恰当时机。
“换个条件吧。”徐若麟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这一点,我恐怕无能为力。”
司彰化望着徐若麟,面上破天荒地带了笑,笑眯眯地道:“若麟,你舅公别无所求,眼睛就只盯着那么点封地。”
老狐狸!
徐若麟第三次暗骂了一声。
司彰化是官宦子弟,又宦海沉浮了半辈子。可做与不可做事,他绝对比自己还清楚。之所以要提这么一个自己不可能应下条件,恐怕醉翁之意,根本就不酒。
“舅公,这样吧,我来说说我能做事,您看合不合意。如何?”
司彰化唔了一声,慢条斯理又坐回了椅上,那只黑猫又跳上了他膝盖。
徐若麟盯着他轻轻抚摸黑猫脑袋那只枯瘦手,慢慢道:“倘若您把她许配给我,司家便与我本家无异。哪怕有一天舅公您老人家驾鹤仙游,您也放心,司家富贵绝不逊今日。邑地,不是不能归还,而是时候未到。时候一旦到了,便求大封邑,也不是妄想。而你司家人唯一要做,便是站太子一边,永远不要做行差踏错事。你觉得这样,满意吗?”
司彰化目光微闪,不紧不慢地道:“你如何肯定,你能长青不倒?你又如何肯定,太子能顺利登极?”
徐若麟哈哈了声,笑道:“舅公,我以为你是个敢下赌注人。看清了,便会出手,乃至以身家性命为赌筹。未来我自然看不见,你也看不见。你又据何认定我方才所言不过是空口白话?我只两声问而已:我这样条件,你赌,还是不赌?”
司彰化头脑这一刻清晰异常。他盯着眼前此刻这个面上带笑,而眉宇间却藏了傲色男人,原本抚摸混沌脑袋那只手也改成掐它脖子,越掐越紧。
混沌受不了了,发出一声怪叫,从他手中挣脱逃走。挥舞着锋利爪子刮过他手背,刮出了一道血痕。老头子却浑然未觉,那只手不过神经质般地抖了下而已。因他此刻身体血管里血液,已经再一次被赌徒下手前那种沸腾感所控制了。
他自然清楚现就要徐若麟帮司家讨回封地是多么愚蠢要求。之所以这么提,不过是逼他亲口自己面前承揽比区区封地多责任。
作为司家当家人,他自然清楚司家如今面临后继无人尴尬局面。他所钟爱长房长子不幸早去,二房儿子司寇鑫庸庸碌碌。孙辈里,长房司继本过于敦厚方正,不过是守业份,司继昌虽聪敏,可惜好高骛远,性浮不定,也非大材。自己早年过半百。一旦撒手人寰,不但这份家业难以再续辉煌,甚至可能面临同室操戈局面。这叫他如何放心得下?但是有了面前这个人这样亲口保证,那便完全不一样了——立于朝堂之上,站队与不站队,站哪一队,从来就是件考验官员智慧与运气顶级大事。说得直白点,大多数做官人,终其一生,可能都不过为这件事蝇营狗苟而已。结局不外乎两个,有人哭,有人笑。司彰化已经笑过了一次。而现,他也早就做好了再次笑准备——当然或许后也可能会哭。但比起来,笑可能性大。因为,有徐若麟这个人。
“哈哈——”
司彰化终于从椅上再次站了起来。
“徐家小子,老头子这次再信你一次!只要你记住你此刻应过话,别说是我司家一个孙女,你就是要我老头子命,我都不会不应!”
徐若麟虽然笃定司彰化这老狐狸会接受自己这个赌约。但此刻真听到这样话从他口中出来,还是微微地吁了口气。忙再次作揖道谢:“不敢,不敢。舅公命,还要留着享儿孙福气。”
司彰化干笑了几声。大约是心情大好,忽然竟朝徐若麟挤了下眼,道:“小子,你一心想娶我孙女初念。只她却顾忌世人口舌是非,我瞧她宁愿剪发当姑子也不肯嫁你。你可有什么应对良策,叫她嫁你也不用遭人诟病?”
徐若麟略抬眉,睨了眼司彰化,道:“瞧舅公样子,似乎是早有妙计?若麟洗耳恭听便是。”
司彰化得意洋洋。
“我虽不敢自比张良,只这样事,我看来,简单不过。倒是你……”他似乎故意刁难地打量对面徐若麟,“你既要娶她,想来也不愿她遭人指点议论。这便罢了,要紧还是万岁爷那一关。万岁爷自登基后,处处以正统自居。倘晓得你竟罔顾人伦,公然娶弟妹为妻……”他停了下来,哼哼了两声。
徐若麟点头。
“舅公考虑得果然周到。若麟倒也确实有个想法。虽委屈了她,总强过被人诟病。舅公既也有妙策,何不同时写下,看看谁法子可取?”
司彰化唔了声,提笔蘸墨。徐若麟见他已经运笔,笑了下,自己也过去取了支笔,蘸墨写下两个字。很搁回笔,与司彰化一道,将各自所写之纸推到了桌中。白底黑字,自己是“三胞”,那边是“姐妹”。两人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徐若麟倒还好,司彰化却是猛地爆出了一阵大笑。
“好你个徐若麟……果然是心机深沉!”老头子一个指头戳着对面徐若麟,不住地摇头,“为了图谋我这孙女,恐怕连我司家八辈子前私密事也查了吧?也好。我会把你要这个孙女给你,但不是以她自己身份,而是从前她那个没了妹妹身份!”
徐若麟压下狂喜,这回是真正恭恭敬敬地道了谢。司彰化摸了下胡须,哼了声,道:“你也别高兴太早。我这孙女,脾气似乎有些倔。我只包把她嫁你。至于过门后会不会好生跟你过日子,那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这是自然。”徐若麟笑容满面,“舅公既应了这门亲事,索性把婚期也一并定了?我早问过钦天监监正,道下月二十四正是大好日子。再拖下去,十一月,十二月都无吉时。若到明年,明年是我凶年,不利婚姻子嗣。故就定下月二十四。如何?”
司彰化失声发笑。知道他打蛇随棍上,这是趁机逼婚了。沉吟了片刻,问道:“我听说言官近日盯上了你,不断上折建议你归宗。皇上想来也催这事了吧?你几时归宗?”
徐若麟皱了下眉,道:“魏国公奉旨回京,下月初可到。”
司彰化按捏了下手指,自言自语道:“那就是下月初归宗了。下月中,又有安南使团来,太子既总揽接待,想来你也脱不开身。二十四婚期,有些紧啊——”见徐若麟不应,扬了下眉,点头道:“也好,急虽急了些,我叫我那老姐姐紧着点办,我自家也紧赶着,想来应不会耽误。”
徐若麟面露浅笑。想起一事,踌躇了下,道:“那她那里……”
司彰化瞪起眼睛打断他道:“你莫非还想再去勾搭她?小子,舅公我告诉你,男女之防,还是要。我明日便送她出城,再放出你们婚事消息,把事情都办起来。再难熬也就那么一个月功夫而已!不到大婚日,你再休想去招惹她!”
“舅公教训是,”徐若麟苦笑着摸了下鼻,“只是舅公跟她说时候,还望言语软和着些,不要把她吓住。”
司彰化哼了声:“我自己孙女,自己知道。往后嫁过去了,你莫负了她才要紧。”
徐若麟忙正色,应了声是。待送他离去后,司彰化独自回书房里想了片刻,便叫人把王氏和初念母女二人一道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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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今日投了拜帖去见老爷子,王氏和初念自然很便知道了。猜到谈应就是婚事。一处时,王氏一边不停着人去打听消息,一边安慰有些心神不宁初念。终于打听到徐若麟被老爷子送了出去。王氏正要亲自去问个究竟,却见下人来传话,说老大人叫太太与二姑娘一道过去见他。
初念随了王氏到了司彰化大书房。见他正襟危坐老位置上,神情严肃。一时猜不透他方才到底怎么应对徐若麟。勉强压下心中生出那种强烈不安,跟着母亲朝他见礼。
王氏照自己先前打好腹稿,陪着笑脸道:“爹,我听说方才徐家那位大爷来了?不晓得说是什么事。只儿媳妇听说,二房妯娌有意把初音嫁他续初香弦。她娘儿俩前日还特意去徐家拜望了姑奶奶。莫非徐大爷来就为这事?照儿媳妇看,这门亲事倒是极好。”
司彰化道:“好是好,只初音不是他那根弦。他方才过来,是求我把初念许了他。”他目光落到了脸色骤然发白初念脸上,盯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我应了。”
初念只觉手脚一阵冰凉,身子都要发抖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不,一边王氏已经失声嚷了起来。
“爹,这怎么可以?你怎么这样就应了?初念嫁给了他,往后还不被人指指点点?你叫她如何抬得起做人,遑论徐家那个嫡母,她哪里是个善茬?你这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我不应!且爹你就不怕被你同僚讥笑?”
司彰化生平第一次被自己儿媳妇顶撞,不地皱起微微花白眉毛。
“妇道人家,听风便是雨!该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数!”顿了下,才又道,“当年你一胎生了三胞。除了初念和继本,不是另有个女儿吗?如今对外,就说是司家那姑娘出嫁。如此便结了!”
初念惊得已经说不出话了。一边王氏也是傻了眼,半晌才醒悟过来,磕磕巴巴道:“那孩子……不是没了么……”
“是死是活,还不是凭人一张嘴,”司彰化哼了声,“别说司家真有这么一个姑娘,就算没,造也得造出来!这门亲事,我是做定了!”
话说到了这里,初念才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个祖父,他到底打是一副什么算盘。
他口中司家“另个女儿”,她并无印象。也是长大后偶尔听王氏提及,才知道自己除了弟弟,原先还是有过一个妹妹。便是当初,王氏怀胎时候,肚子便异常得大,到了生产时,竟罕见地生了个三胞胎。她大,其次是弟弟继本,小是个妹妹。王氏也正是当时生产困难损了身体,这一胎后才再无音讯。只是可惜,那个取名为初仪妹妹,生来便体弱不继,勉强养了半年便没了。
初念先前心中不安胡思乱想时候,也想过各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是,到了后,竟会发生这样荒唐事。
“明天便悄悄送你出城,去百里之远那个三花庵。庵主是咱们司家故人,会替你隐瞒。你那里用你妹妹名安心住下去。家里这边便放出话,说你那妹妹当年体弱,请法师来看,法师道命硬,若不隐姓埋名寄养佛前,不但损己,也冲家人,这才把她悄悄送走了。如今消灾去孽满了时日,便将你接回家中嫁人。”
她还茫然时,听见祖父声音又自己耳边响起。慢慢看向他。见他正盯着自己,面上丝毫不见愧色。目光仍是一贯冷静和无情。
“她……她顶着初仪名出嫁了,那她呢?”王氏颤声问道,“往后有人问起她,该怎么说?”
“怎么说?”老头子呵呵了一声,“你那个侄儿默凤,他不是要离京再不回了吗?就说嫁了他走了去。你们王家,受大恩于徐若麟。就这么点嘴头事,往后去了别地,也不碍他娶妻生子,默凤想来必是肯应承。你若不方便,我自己寻他说便是。”
王氏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还为女儿婚事惊慌不安时候,这个老头便早已经暗中不动声色地布好了每一步棋局。她或者她女儿,没有选择,也无需选择,只要照着他安排走下去便是。
说实话,她先前之所以那么反对这桩婚事,倒不是因为徐若麟本身。徐若麟本身,并无可指摘之处。怕,是初念若这样嫁过去,于内要遭徐家人忌恨,对外,会遭世人耻笑诟病。原本因了归宗已受损名声从此也将彻底败坏。哪怕徐若麟再权势熏天,能阻旁人当面耻笑,也无法防备背后悠悠之口。如今老头子安排了这样一步棋,乍听之下,她被惊呆。此刻回过神细细再想,仿似也能站得住脚……
王氏还思量时,初念终于道:“祖父,这主意,是您,还是徐若麟?”
司彰化瞟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一脸倔强地盯着自己,皱了下眉,随口道:“是我,也是他。”
初念凉飕飕地笑了下。
“果然打好主意……你们一个一个都是聪明人。只有我被蒙鼓里任人算计。怎么就没人问一声,我愿不愿意顶着旁人名嫁他?怎么就没人能替我想想我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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