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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晚霞消,天空变成了暗青色。夜降临了。他终于转身往舱房而去。
廊道头,她住了三年那间舱房还空置着。前两日,他用那个从史宬馆来书吏向他询问,可否把这间舱房改为他用之时,他下意识地一口拒绝了。
他推开舱门,就着舷窗里透入昏暗光线,再次打量这间空荡荡舱房,眼前便似浮现出她或坐或立,或颦或笑一幕一幕,整个人竟痴了。
他回到自己舱房,坐了办公用桌案之后。终于下了决心,明日就照那书吏所请,把那间舱房置用了。
他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
他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开始静下心来伏案工作。将近三百艘船只,船上数万之众,随他漂流于变幻莫测大海之上,他肩上担子不轻,每天等着他处理事情也是千头万绪。
小柱进来了,照习惯给他送来一壶刚沏好茶。
他日常生活可谓单调乏味至极。姑且能勉强称之为爱好,大概就是品茶了。他独饮云雾茶。此茶出汤浓淡口感甘涩,全凭煮茶人火候掌控。从前一直都是青莺给他泡沏。他也习惯了出自她手那种茶味。这一次,上船数日,他发觉送来茶味依旧,宛如仍出自她手。此时喝一口,舌尖弥香,仍是那种熟悉味道。看一眼小柱,以为是他伺候青莺时日久了学会,微微点头,随口赞了一句:“茶泡得不错。”
小柱目光仿佛微微闪烁,嘻嘻一笑。
这两天,小柱瞧着便一直是这副怪异模样。袁迈以为他苦于再次上船,要渡过接下来漫漫长旅才这样。也没怎么意,让他下去了。小柱诺诺而去。
夜渐渐深了,袁迈银烛之下仍伏案未歇。忽然他停了手中笔,起身出去,沿着楼梯,下到下层一间专用于储藏卷宗文档舱房,去寻一本书。
这种事,从前都是青莺做。他伏案之时,每每需要什么,只消对她说一声,或者根本无需他开口,等他想用之时,她总能准确无误地把他需要卷宗或书册取来放他桌案之角。他自己从不需要费心。此时秉烛排排书架上找了半晌,也没找到想要。知道来书吏尚未上手,对这些不熟。一时竟忽然控制不住地心烦意躁起来,重重地击了一下书架。架子随他手势扭曲,发出咯吱一声。
“袁大总管,你要找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女声。
袁迈心如被电击,猛地回头,竟看到青莺正立自己身后靠近门口那架书架之侧。青衣小帽,一身小太监装扮,正对着自己盈盈而笑。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幻听幻觉了。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会船上?
他还僵立着不动时候,她已经朝他走了过来,极是自然地从他手中接了烛台,到了角落处,蹲□去,很从成排书卷中抽了一册出来,轻轻吹去上头蒙了一层灰尘,然后微笑着递给他,口中道:“我方才路过你桌案,看见你停那里,便猜你要找这个,对也不对?”
她手里拿着,正是袁迈想要找。他仿佛被催眠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机械地接过她手上书。
她再次一笑,把烛台塞回到他另只手上,然后环顾了下四周,略微蹙眉,随口轻声抱怨道:“停了一年多,这屋里仿似竟从没人过来打扫一般。一股霉味。明日要叫人过来除下尘了。”说罢自顾而去。
袁迈不由自主地转过脸去,怔怔望着她施施而去背影。就她要出舱门时候,他终于彻底醒悟了过来,把手上烛台和书书架上一放,几步便追了上去,一下拦了她面前。
“你怎么上了船?”
到了此刻,他声音里还满是不可置信。
青莺看他一眼,道:“我哥哥送我上来。”
袁迈惊讶万分。
即便徐若麟知情,甚至真如他所说那样,是他亲自安排她上了船,袁迈也深觉不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立刻送她回去。
“你不能留下。明早我就派船送你回去!”
他严肃地望着她,声音紧绷,不带丝毫感□彩。
青莺却不似从前。从前三年里,她他面前一直是恭敬而温顺,从不会与他顶嘴。而现,她却像是换了个人——她不但不听他,反而噗地笑了出来,挑衅般地微微扬起她尖巧下巴,道:“袁大总管,这里可是外海了。咱们船队出去都这么多天了。你此刻派一艘船送我回去,耗费不说,难道你就不怕万一我海上遇到风险出事?再说了,”她微微一顿,眼中闪耀着狡黠晶芒,继续道,“你说不要我当你女官。如今我可不是女官。我是央求我哥哥后,他同意让我上船搭船游历。你虽然是大总管,却也不能这样赶我下船!我哥哥面子,你总要给几分吧?”
袁迈一时语塞。只好无奈道:“徐四姑娘,你真不合宜再随我船外出。我真是为你好……”到了后,他声音里,甚至有了一丝乞求意味。
“什么为了我好!”青莺打断了他话,忽然朝他走近。袁迈鼻端钻入了一缕若有似无淡淡甜香。知道这香气来自于她,脸迅速滚烫起来,忙往后退了一步。
青莺停了他半臂之外地方,凝视着他,道:“袁迈,你不愿我上船,分明是你害怕。你怕再与我朝夕相对……”她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字,如锤杵般,一下下地敲击着他耳膜。他说不出别话了。怔怔凝视着对面这个女子。
是,她没有说错。
之所以不愿她上船,除了他能拿出来说那千条万条理由,还有一条不能说,但却是唯一真正理由——怕再与你朝夕相对,从此便情根深种,泥潭深陷,再难自拔……
他以为自己包裹得很好。可是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早被已经她看透了。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了。他与她便这样默默相对,立于这艘庞大船只内腹里某个昏暗四方舱室里。透过开舱壁那扇狭仄气窗,他能听到海上渐起夜风呜咽,掀动着波浪拍击着厚实船壁……
架上灯台忽然站立不稳,径直掉落地,发出啪地一声,惊醒了两人。
行船海上,因船体木制结构关系,对用火管制尤其严格。舱板一旦被引燃,后果不堪设想。灯台方落地,两人立刻回过了神,几乎是同一时刻,齐齐朝着那方向奔去,又齐齐俯身下去扶正还燃着灯台。
灯火扑闪了几下,忽然灭了,两人手却碰到了一处去。
漆黑一片中,袁迈手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指。她指柔滑,带了玉般微凉。他却如被火烫了一下,手微微一抖。下意识要收回之时,手再度一凉。他手已经被她反握住了。
周遭只剩黑暗里一片寂静。
她指,轻轻地擦过他掌心磨出一层薄茧。
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从他被她握住那只手,飞地蔓延到了全身四肢百骸每一处角落。他心跳得如同擂鼓。
时间凝固了。
“咚——咚——”
头顶忽然传来有人路过廊道发出脚步声,由远及近。袁迈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脱开她手,却仿佛失去了力道——就他僵着时,她终于松开了他手,但是下一刻,整个人却轻轻靠了过来,依到了他怀里,那双手也悄悄地拢合了他腰身后。
他感觉到一具柔软身子依着自己,那种如兰如蜜香氛也再度钻入了他肺腑……
“四姑娘……”
他终于发出了颤抖声音。不止声音,连他双腿都微微发抖。甚至连呼吸都成了奢侈。他就要窒息了。
青莺静静地依他怀里,一侧脸颊贴他胸膛上,听着他身体里血液从胸腔那处跳动地方冲刷奔流而过奇妙声音。
“求求你,不要怕我……”黑暗中,她终于低低地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一辈子和你一起你拒绝我那些理由,都无足轻重。只要你也想,我便会陪着你。哪怕永远用女官身份陪你。咱们一起走遍这风帆能被风吹到天涯海角头,一起看日出,看日落……”
他目中沁出了潮意。终于,他颤抖着手,微微地抬起,似乎想要抱住她,但是还没碰到,又颓然放下。数度挣扎之时,她抓住了他手,引着它们停了自己腰肢之上。
“袁迈,不要怕我有朝一日会后悔。我知道我想要是什么。我不悔,永不后悔!”
~~
朝阳第一缕光芒从东方海平面射出,唤醒了一夜好眠青莺。
昨夜后来,她被袁迈送回她已经住了半个多月那间舱房。两人分开后,前所未有地,她睡了一个异常甜美觉,如此沉,以致于竟然此刻才醒。听到小柱门外起了唤声,她急忙起身,开了舱门,见他站那里一脸兴奋地道:“四姑娘,大总管何时竟知道了你也船上?他一早便叫我把你东西都搬回原先那间舱房里去!这是要让你留下啊!太好了,你再也不用老躲这里不能上去了!”
三年多相处,让这个自小便被送入宫中小太监已然把青莺当成了自己姐姐。此刻这样子,简直比她还要兴奋。
青莺抿嘴一笑,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东西。
她梳洗过后,换回女官服饰。照了下镜,见镜中人眸光流动,双颊鲜润,宛如绽开花。朝她一笑,往上而去。
这一回随船之人,大多与前次一样,故多老面孔。她迎面碰上之人惊讶注视之下登上甲板,迎着海风眺望而去,看到袁迈正与数人一道立船头,手执海图议事。朝阳撒他绣织金线红蟒官服之上,耀丽夺目。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身后那一道目光注视,他忽然回头,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她正依帆而立,浅浅含笑。他心中蓦觉一种心意相通喜乐,目中随即亦堆积出温暖笑意。
许久忙碌过后,身畔围着人终于各自领命渐次散去。她也早下了甲板,想是去忙她事了。袁迈仍旧立于船头。他双手把住舷栏,视线投向了极目所能企及海天头。海天头,水天茫茫,沙鸥翩翔。他长长呼吸了一口略带咸腥清凉海风,肺腑胸腔,只觉舒爽异常。
伊人兰芷。而他何其有幸,此生竟能得其解语。天水纵然浩渺,他也再不孤身只影。从今往后,唯倾其所有相报,方不辜负这一番美人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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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128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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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五年九月,那场爆发于建初三年,遗患达两三年之久空前天灾,朝廷大力赈救之下,终于收起了它獠牙利爪。原本逃荒离乡流民回归祖籍。农舍重搭起,广袤麦田被再次翻耕,等待着冬麦种植。因了大灾而生出流言渐渐消退,惶惶人心,也终于开始恢复安定。
至此,已经代理了一年朝政太子极得人心。他委派信臣下到受灾严重各省直接调查灾情指挥赈救,于政务之上勤勉,比之先前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往忙碌至通宵达旦。同时,他倡导节用,停一切无益之费,以助力户部节流,以度这场天灾。这一倡导得到皇后萧荣支持。自萧荣开始,裁宫中各项用度,废上元灯火费,停止先前正修缮几处宫殿,减苏松织造进贡。大臣们私下里提及太子时,无不交口用“英敏而果决”赞之。当月,恰徐若麟从南方赈灾而归。内阁诸相与九卿大夫经慎重考议之后,二十六日这一天,一致联名上表至皇后萧荣处,提议尊今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后,称太子当继皇位以固国体。皇后萧荣只按下文表,并未当即回复。
绵延了数年灾患虽已得以缓解,只是治下这样一片广阔土地,又哪一天会少得了事?这日赵无恙与臣下议完事,批妥后一本奏章,终于起身离开御书房,回到寝宫之时,已近夜间亥点了。
他自婚后,便与太子妃苏世独一道,一直住东宫文锦阁里。如今也没变。年初里,苏世独生了个女儿,小名阿欢,玉雪可爱,赵无恙初为人父,疼她疼得入骨。此时虽都这时辰了,想起已经两天没见着了,便拐入去看她。她正安然睡着。
赵无恙俯身下去,摸了下女儿肉肉粉嫩脸蛋,听边上陪着值夜宫人说,太子妃一直这陪着小郡主,刚回去没片刻,点了下头,叮嘱好生照看着,这才离去。回了边上他夫妇二人屋里,至里间,见一室烛影中,绡帐低垂。径直过去,掀开看向床里,发现裘衾绣枕整整齐齐置于榻中,苏世独却并不。一怔。正要回头,忽听身后咭得一声轻笑,一双手已然蒙上了自己眼睛。
赵无恙嘴角微微向上,挑出了一道笑弧,人却站着不动。身后那个人等了片刻,没等到他有反应,轻声嘟囔了一句“好无趣人”,松了手,遂依偎上一具柔绵身体,那双手也改成从后抱住他腰身,一只柔荑悄悄下移,停住了,调皮地轻轻捏了下他。
“殿下,说好晚上要早点回,又这么晚,害我等了一晚上。该如何罚你?”颈侧贴来一张柔软唇,一女子他耳畔软语低哝。赵无恙终于回头,见苏世独已经卸妆,想是刚沐浴过,一头青丝绾了个懒髻,松松地垂颈侧。人正趴自己后肩上,略歪着头,嘟嘴嗔怪。灯火晕笼里,眉翠唇红,眸光盈盈,姿态动人。
他二人成婚至今,先前两年,因了各自年少桀骜缘故,房里少不了斗了又好、好了又斗地折腾。只要没太过火,皇后萧荣便也只作不知,并未加以干涉。直到这一年,赵无恙做了父亲,也开始执政,挂心国事,人一下仿似成熟了,日渐积威,又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少了相处时间,每每独处起来,比起从前反而愈发如漆似胶。至于苏世独此时埋怨,也是有个缘由。昨夜他后半夜才回来睡下,一早醒来,与枕畔人燕语呢哝没片刻,正情浓时,宫人便门外催五起身,只好作罢,相约好了今晚要早些回。
“你说说看,该怎么罚?”
他转过了身,望着她道,目色已经微微转幽,唇边却仍挂着那丝她看惯仿似漫不经心笑。
苏世独轻咬了莹润红唇,冷不丁一下便扑了过去,将他压倒床上,自己跟着压他身上,双手牢牢捧住他头,不容他躲避,低头便狠狠地亲咬住他嘴。终于分开了。赵无恙身上仍着了整齐盘领正服,人却被她牢牢压住。他摊双臂于榻上,仰面望着她,胸膛微微起伏喘息着,口中却仍嘲笑,“好个不羞丫头……都当人娘亲了,我这些天忙了点,不过三两天没碰你……你就急成这样了……”
苏世独也是微喘,目中烟波流转甚,浓得仿似要滴出水来。轻咬了下莹润红唇,哼了一声,“我就是急,你能怎么着……”说罢手便伸到了他脖颈处,扯开他压绣着金线盘龙领口,裸出肌肉紧匝胸膛,另只手抚摸而下,扯脱了他腰间系着玉带,随手丢到了枕畔。很,他便被她剥扯得衣不蔽体,露出了早已昂然男儿事物。
“殿下,我是急了点。可你这是怎么了……”她瞟他那里一眼,故作惊讶之状。
赵无恙正当二十,本就是男子血气方刚之时。虽精力大多被国事政务所占,体力却丝毫不减。本还想再忍着,逗逗她。不想她一上来就把自己压下面剥得七零八落,望过来眼神儿媚而挑衅,情极难忍,恨不得将她蹂躏个够才好。一语不发,只一个翻身起来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倒,甩掉了碍事脚上两只靴子,见她撑着玉臂似要再起身和自己再争主动,哪容得她这般猖狂,再次将她强摁下去,连她身上裙衫也未及脱,只扯掉一方底裤,抬高她两边*架自己肩上,手掌托住了她臀瓣,迫不及待挺身便径直而入。见她帏昵枕态,兰麝香浓,一时意飞魂荡如痴如醉,仿佛有挥霍不力气,一直和她弄到凌晨,这才心满意足终于消了*。并头躺着懒洋洋说话时,也不知怎,便提起从前有大半年间,二人同眠时要床上划分界线,过线了便要被踢下床打架事儿。他说她是母大虫,她嗔怪他小气巴拉,相互来回嘲笑了几句,赵无恙觉到眼皮渐渐有些沉重时,忽然听到身畔人问道:“殿下,往后你要多少后宫美人才会心满意足?十个,一百个,还是后宫三千?”
赵无恙睁开眼,侧头看向她,见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便顺手捏了下她脸蛋,信口道:“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苏世独眼睫轻颤了下,目色微微一暗,唇边笑意却浓了,伸手拧回他脸,呸了一声:“把你美……这样正好,你只管后宫三千去,往后我就省心了,省得对着你闷气。”说罢背过了身去。
赵无恙道她是玩笑,搂她探身过去捞她嘴亲了下,便放开。一阵乏意袭来,闭目很睡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顺手一摸,觉得身边空了。睁开眼,发现果然没人了。等了片刻,仍不见人回来,便起身披衣下榻,问外殿里值夜宫人。
宫人道:“太子妃方才去往郡主那边屋了。”
赵无恙到了女儿房里,值夜宫人正和衣倒侧榻上,见太子来了,慌忙起身,听他问,回道:“太子妃方来过,看了下小郡主,又走了。”
赵无恙出来,想了下,便寻到了□院里。半院木樨香气中,抬头远远看见一人正高高坐前头阁榭屋脊顶上,背靠一侧耸出翘角,曲了单腿,裙裾夜风中微微鼓荡。她手上还握了壶酒,深蓝夜空勾勒出一道侧面清晰剪影,俨然对月邀饮,正欲乘风而去。不是苏世独还会是谁?
这一年里,她渐渐开始代替萧荣主持各种皇家祭祀,晤会命妇,外人跟前,俨然是未来皇后一副端庄模样了,没想到此时竟又发了这样兴,睡觉睡到一半,深半夜地竟上了屋顶对月喝酒。偏她酒量又差……
赵无恙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站下头树影里,仰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没留意到自己,仍一口口地饮着酒,生怕她喝醉了。正要开口叫她,不经意她侧过脸来时,月光照到她面颊,竟叫他看见仿似晶泪闪烁,觉得不对,咦了一声。
屋脊上苏世独被惊动,猛地低头,看见他不知何时竟立桂树之下,慌忙背过了身去,低头飞用衣袖擦了下脸,含含糊糊地道:“你怎出来了?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早朝。我只是有点气闷,透透气就回去了。”
她方才是顺着阁榭旁种着一棵老树爬上屋脊。此时说完话,没听到他回应,却闻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响声,回头看见他已经顺了桂树往上爬了,一时愣住。
赵无恙爬上了树,瞄了下于她距离,嘴里说了声“让一让”,人便朝屋顶跃来。
屋顶脊梁处可落脚地方狭窄,怕撞起来,苏世独忙起身要往中间退。刚站起来后退两步,忽觉一阵醉意涌了上来,身子跟着晃了两下。他已经跃了过来,咔嗒一声踩自己方才坐着地方,顺势一把扶住了她,她被他扯着一道坐了下来。听他长长吁了口气,摇头道:“许久没爬墙上树了,腿脚也耽误了不少。还好,还能爬得上来。”
苏世独扭了□子,挣脱开他手,离他坐得远了些,绷着道:“你上来做什么?”
赵无恙觑了她一眼,笑嘻嘻道:“你大约是本朝第一个能爬屋顶太子妃了。倘若不是我过来,也是第一个醉倒屋顶上太子妃。明日天亮若叫宫人瞧见了传出去,那便有说了。”
苏世独仍低头不语。赵无恙便从她手里拿过酒壶,自己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剩下,又道:“该我问你才是。睡一半醒来不见人,找了一圈才发现你这里。你酒量本就差,还跑这里喝酒做什么?夜深露重……”
苏世独打了个酒嗝儿,忽然抬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话,道:“你自去睡便好,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我白日里人前替你持着太子妃份儿,如今边上没旁人,难道还不许我自由片刻?”说罢起来,弓着身扶了屋顶上瓦廊探下去几步,纵身一跃,人便落到了地上,脚步踉跄了下,很站稳身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而去。
赵无恙把酒壶一放,跟着跃了下去,几步便追上了她,从后一把拉住她一边衣袖,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又发疯!是不是许久没吵架了你难受,这才故意要生事?”
苏世独回头,见清冷月光照出他剑眉微皱一张英俊脸庞,已然带了掩饰不住愠意。怔怔望着他,脑海里忽然便浮现出当年自己第一回和他相遇时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个桀骜少年,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永远会是父亲手掌心护着一颗明珠,世界永远会围着她转。
她拂去了他拉住自己衣袖手,淡淡地道:“殿下……不,再过两天,我大约就要改口称你为皇帝陛下了。这后宫里,从前我就要仰仗你,往后自然不用说了。讨好你还来不及,我又怎敢生你事?至于你说我发疯,这倒没错。我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原本过得好好……”
她对着他说这些话时候,心里一直命令着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他面前掉眼泪。可是还是觉到眼眶发热。猝然停了下来。她转身低头便匆匆而去。刚走两步,身上一暖,一具男子身躯已经从后贴了上来。
赵无恙伸臂抱住了她,轻易便将她半推半抱地带到了边上一棵老桂树下,伸指轻佻地挑起她下巴,盯着她已然垂泪一张脸,低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皇后?方才不是还那么热情地勾着我要好,一扭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有了他先前那句,此时他话入了她耳,生生便是讥嘲。至于自己一开始热情,叫她想起来便羞耻不堪。她狠狠推开他,他没提防,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没仰到地上,站定,拧着眉头压低声道:“你真喝醉发酒疯了!懒得和你说了。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我没醉!”苏世独望着面前这个显然已经不高兴了年轻男子,借了正燃烧酒意,脱口道,“你自去好了。反正你很就要三宫六院,多是要你操心女人。你管我做什么!”
赵无恙咦了一声,双手抱胸,盯着她瞧了片刻,面上忽然露出他少年时惯常那种带了几分讥嘲表情,唔了声,点头道:“我明白了。弄了半天,你是吃醋啊!可是我刚不是还和你好了?你吃这是哪门子飞醋?哦,是了,我晓得了,是怪我还宠幸你不够?你放心,往后就算我有了别女人,第一个好,必定还是你。这样你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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