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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那小世子年少气盛,仗着其父重兵在握,谁也不放在眼里,将登门拜谒之人都拒于门外,陛下召他回京,本就是为了掣肘靖远王,他还这般傲慢,怎能不趁机杀杀他威风。”
“老师说得有理。”燕思空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陛下要如何杀他威风?”
颜子廉摇摇头:“为师也不知啊,但今日定有好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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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海围场,广阔的草原之上,竖起了十几顶军帐,被拥于中间那最大、最气派的一个,皇家大旗正迎风招扬。
春猎将要开始,皇上带着他的后妃皇子一干人等,坐于上位,燕思空暂别颜子廉,找到了周觅星、梁随等人,与他们坐在一起。
落座之后,燕思空控制不住自己,在主台周围寻找起一个人。
“思空,看什么呢?”梁随问道。
燕思空的喉结轻轻滑了滑,尽量用平静地语调说道:“小弟一直想一睹谢公公尊容。”
“哦,那儿呢。”梁随小声在燕思空耳边唾道,“个老不死的。”
顺着梁随的目光而去,燕思空看到了一个着银丝织锦缎华服的老太监,他双鬓业已染白,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却依旧掩不住那锐利的瞳眸,他踹手端坐于桌前,定定地不言语,不知道脑子里又在转着什么歹毒心计。
燕思空难抑滔天恨意,垂于桌下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袍襟,低下头以掩饰自己。
谢忠仁,就在自己眼前了,他恨不能亲口尝尝这阉贼的血肉!
“思空,怎么了?”
燕思空顿了一顿,抬起头时,已恢复了常态,他淡笑道:“无事。”
周围传来一阵喧声,周觅星叫道:“哎,小世子来了!”
所有人都朝着后方看去,但见一骑轻骑踏绿而来,草波浮动如浪潮,一匹纯白骏马便如低空掠过水面的白鹭,轻盈矫健,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翼拔向晴空,充满了力之美。
而马上之人,更叫所有人看愣了。
那是怎样一个俊美英挺的少年啊,眉宇般般入画,脸庞曲线若雕塑,一双深邃眼眸锐意正盛,狼一样摄人心魄,明明是高大男儿,嘴唇却似涂朱般殷红,浓黑的一绺束发跟着骏马的鬃毛一起迎风飘扬,那飒爽英姿犹如天神降凡,叫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他很快勒住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用力抱拳,动作一气呵成,不卑不亢地大声道:“微臣封野,叩见皇上、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豪迈不羁的少年声,回荡在整个围场,震荡着众人的心脉。
昭武帝大约也是被封野震慑到了,顿了半晌,才道:“啊,爱卿平身吧。”
封野站起了身。
他一袭玄色骑装,仅佩戴胸甲和护臂,将他的腰身收紧,衬得极其修长健硕,便是身形也鹤立鸡群。
燕思空怔怔地看着距他不过十数丈之遥的人,一时心潮澎湃,难以形容此时的滋味儿。
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半点快乐,但能在这冰冷的皇城之内,见到一位故人,确实给了他一丝慰藉。他甚至想,不若就这样吧,当做俩人从未相识,以后也形如陌路,内心至深的地方,也许“元思空”一息尚存,不愿意利用封野。
许皇后轻笑道:“封将军的儿子真乃丰神俊朗,本宫都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少年。”
昭武帝摸着胡子,笑了笑:“确是如此,皇后啊,封野尚未许亲,此事要劳你多上上心了。”
“陛下尽管放心。”
封野不动声色地拱手道:“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燕思空闭上了眼睛,这些年,他步步为营,但凡决定踏出一脚,便坚定无移,可此时,他心中竟犹豫了。





逐王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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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问道:“你父可安好啊?”
“谢陛下关怀,父亲偶犯旧疾,不过最近日暖,已好多了。”
“是何旧疾,严不严重?”
“都是经年累月受的伤,暂无大碍。”
昭武帝“哦”了一声,轻咳道:“靖远王镇守边关三十载,鞠躬尽瘁,乃我大晟第一功勋之臣,望他万万保重身体。”
“多谢陛下,微臣定当转告父亲。”
昭武帝又问道:“听闻,你近几日因旅途劳顿而身体不适,可好些了?”封野将访客拒之门外的事自然瞒不过皇帝的耳目。
封野眉毛都未抖一下:“回皇上,微臣好多了。”
“是好多了,还是好了?”昭武帝微微倾身,眯着眼睛,想要看清封野脸上的表情。
封野略一思忖:“……好了。”
“好,好了就好。朕啊,听闻你十一岁便随父出征,武艺超群,胆色过人,还听说……呃……听说你能使一石(读旦)枪,开二石弓,可是真的?”
封野拱手道:“微臣不敢欺瞒,是真的。”
四周哗然。
寻常成年男子,尚无一石之重,这小世子年纪轻轻,竟敢放此豪言,实在叫人骇然。
“不可能。”粗嘎的声音响起,一满面熊须的魁梧大汉走了出来,抱拳道:“陛下,臣失礼了,臣就不信。”
“哈哈哈。”昭武帝指着那人道,“封野,这位常实常将军,乃京城第一大力士,他使的弓,平时没人拉得开,你敢不敢试试呀?”
封野斜睨了常实一眼,眉梢都流泻着不动声色的傲慢:“有何不敢。”
常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喝道:“拿老夫的弓来。”
梁随激动地揪着燕思空的袖子:“思空,你说小世子能拉开吗?他……他也就常将军一半儿那么薄吧。”
燕思空道:“拉不开也不过丢点面子,有何大不了。”
“嘿,你看他是丢得起面子的人吗。”
燕思空凝望着封野,十年过去了,此人只是比年幼时更加骄狂,却没了那时的可爱,他倒希望封野能“丢点面子”,如此目中无人,早晚要受教训。
常实的弓比普通的弓大上一圈,弓身乌黑,粗如蟒蛇,就算不做弓使,当做弯棍,着实打下去,怕是也要头破血流。
常实叫来两个小卒:“你们俩试试这弓,别叫人说老夫糊弄大家。”
俩人面面相觑,只得一人持弓,一人用力去拉弓弦,但见他双手持弦,全身往后仰,憋得满脸通红,弓弦也不过微微张开,仿佛有一股无形之力,在往内收吸,无论如何也拉不开。
小卒拱手道:“常将军,我等实在拉不开。”
“退下吧。”
封野嘴角微微抖动,一脸嘲弄。
常实接过那面弓,低喝一声,腰身微弯,用力拉开了弓弦,他双臂肌肉暴起,仿佛马上就要涨破衣物,他直起身,瞄向远处的靶子,射出了一箭。
光是听着箭矢离弦时的破风之音,就能想象这一箭之威力,只见它一头扎向了靶子的竖杆,将整个靶子拦腰挫断了。
四周爆发出吆喝声:“好!”
“厉害!”众人纷纷鼓掌。
燕思空跟着拍了拍手,不免腹诽一句“愚蠢”。
常实用力喘了口气,面带得色,转身向昭武帝邀功:“臣,献丑了。”
昭武帝喜道:“常将军不愧是我大晟猛将啊,来人,赏银百两。”
“谢皇上!”
场上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封野身上。
常实是出了名的力大如牛,除了他,还没人能使得了这把弓,封野虽是矫健修长,但身形还有着少年人的劲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开这二石强弩。
封野信步走了过去,他那年迈的随侍跟在其后,为他戴上了护掌,然后默默退居一旁。
封野接过弓,在手里掂了掂,勾唇一笑。
燕思空也不免有些紧张,跟在场大多数人一样,他是不信封野真的拉得开这把弓的。
封野却突然高举起弓,用力往地下插去,弓身多余出来的一小截木柄,插进了土里,那把弓就这样“站”了起来。
众人不解地望着他。
封野抬起一条长腿,踩在了弓身之上,双手握弦,身体后仰,低喝一声,用力拉开了那把二石重的大弓!
“这……这算不算犯规啊。”梁随小声嘀咕。
燕思空面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既是拉开了,怎么算犯规呢。”
弓弦紧绷,箭矢如闪电般急飞而出!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脑袋都齐齐转了个方向,看向靶子。
那支箭竟穿心而过!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封野放下弓,拍了拍手,道:“山野村夫也扛得动大石,却没人扛着石头上阵杀敌,箭不致敌死,弓再重有何用。”
常实的脸顿时涨红。
燕思空微微蹙起了眉。
沉寂片刻,顿时掌声雷动。
昭武帝也回过神来,竟似有些无措地往台下看了一眼。
燕思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谢忠仁给了皇帝一个安抚的手势,他警觉起来,看来颜子廉说得对,今天他们是存了心要给封野下马威,恐怕这还没完。
一个小太监跑上台,在昭武帝耳边悄悄说了两句,昭武帝笑了,镇定下来:“爱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得了,封家军后继有人啊。”
封野恭敬道:“臣不敢当。”
“既然爱卿真的拉开了这把弓,朕怎么都要重重地赏你。”昭武帝拍了拍手,“来人啊,将狄将军进贡的那只马儿拉过来。”
“是。”
“封野,朕近日收了一匹马,一匹烈马。”昭武帝故作神秘道,“此马乃天山草原马王,狄将军亲率百人精骑,围了它三天三夜才擒下。传闻此马日行千里不懈,黄金万两难求,好马当配良将,此马性格极为爆烈,至今还没人能驾驭,今日你若驯服它,它就归你了!”
封野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不一会儿,听得一阵清透的嘶鸣,配着蹄声哒哒,从远处传来。
众人探头看去,但见一匹高昂熊俊的马踏地而来,它赤若朱砂,又若烈焰,毛色炳耀,长鬃飞扬,泛着油亮的皮毛覆盖着虬结的块块肌肉,一眼望去,比起马,它更像一头猛兽,要足足三个汉子才能拽住它。
众人纷纷赞叹:“好马啊,一看就是绝顶好马。”
燕思空更是看得如痴如醉,这十年里,他就是靠着养马的本事才没有饿死,他对好马的喜爱不亚于任何一个武将,这匹马,毫无疑问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马。
那马儿被拴在了绑马石上。
封野目露惊喜,围着它慢慢走了一圈,它硕大的鼻翼用力扇动,四蹄烦躁地翻腾,随时准备一脚踢死眼前的人。
封野问道:“陛下,此马可有名字?”
“既无主人,亦无名。”
封野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那我定要给它想个好名字。”
燕思空凭借养马十数载的经验,断定这匹马非一人可以驯服,它不是驯养的马,而是一匹野马,便如草原上的狮子,是头烈性的兽。这马连鞍都没上,封野若是被摔下马,丢脸事小,弄不好小命都要搭进去。
燕思空看了看昭武帝和谢忠仁,目光阴狠,他们……是想要封野的命吗。
他突然站起身。
梁随一把拉住他:“思空,你干什么?这有好戏啊。”
燕思空摆手道:“小弟实在憋不住了,去去就回。”
“你呀你呀,快点啊。”
燕思空猫着腰离开了坐席。幸而他们坐得地方离主位颇远,封野也注意不到他,他绕过或坐或站的人群,跑向了一个人。
“老伯。”燕思空在那人背后轻轻拍了拍。
那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他正是封野的随侍,他拿不准燕思空的身份,便道:“大人有何吩咐?”
燕思空客气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想了想,退出了人群:“大人请讲。”
“如何称呼?”
“草民姓薛。”
燕思空快速道:“薛伯,请你务必转告世子殿下,第一,不可硬来,先激怒马儿,消耗它的气力,第二,不可从身后上马,可趁它举蹄的时候钻入腋下抱住它的脖子……”
薛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俊俏公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三,是最重要的,你务必记清楚了。世子殿下要除履,用足尖去寻找马儿的最后一根肋骨,猛踢肋下,那处类人的中脘穴,马儿会巨痛,只要世子殿下在马上熬得住,它一定会服软。”
薛伯听得目瞪口呆:“啊……这……”
燕思空目光凌厉:“你记住了吗?”
薛伯被燕思空的气势震慑住了,连连点头。
“快去。”
“敢问大人是……”
“快去!”
“是、是。”薛伯跑向了正在伺机上马的封野。
燕思空躲进了人群里,静静地看着。封野能不能制服这匹马,就看他在马背上能待多久不被甩下来了。
薛伯踮着脚,在封野耳边说了一通,封野狐疑地皱起眉,目光朝着薛伯适才站立的地方搜索,但并未见到什么人,他点了点头。
众人也议论纷纷,等着封野上马。
封野却不再急于上马了,而是继续围着马儿转圈,马儿受到挑衅,暴怒不止,奈何马颈被拴,也够不住封野。
这样足足僵持了一炷香,有人开始起哄了:“世子,再不上太阳落山了!”
“世子莫非怕了?”
“世子,快上马啊。”
封野蹙了蹙眉。
燕思空在心中默念道:“再等等,再等等……”
封野却蹲下身,脱掉了鞋子。
燕思空叹了口气,性子还是这么冲动。
这动作令人颇为费解,还未等看清封野要干什么,只见他已原地弹起,竟箭一般冲向了马儿。
马儿长啸一声,粗长有力的双蹄离地而起,迎面踢向了封野。
这硕大的马蹄,毫无疑问能一脚送人去见阎王。
封野却是一个苍鹰掠水,矮身贴着草地划过,漂亮地躲过了马蹄,然后足下一点,挺身一跃,双臂用力抱住了马颈,长腿顺势跨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人已经在马上了。
全场惊叹。
燕思空忍不住一笑,想起封野小时候要踩着两幅脚蹬才能上马,与如今这敏捷如狼的少年将军,判若两人。
上了马,挑战才算正式开始,那马儿果然发了疯一般原地弹跳,试图把封野从背上摔下去。
封野死死揪住了它的鬃毛,大腿紧紧夹着马腹,困难地用足尖去找马儿的肋骨。
马儿不停挣扎,封野光是稳住身体已是不易,几次半途而废,他咬紧牙关,执着地去数着肋骨。
一根、一根、最后一根!
封野目露精光,狠狠踹向了肋下。
马儿果然身体猛颤,喉咙里发出痛苦地嘶鸣,封野来不及高兴,因为它被彻底激怒,弹跃得更为癫狂,封野的牙齿上下碰撞,咬到了舌头,顿时满嘴血腥。
封野心里清楚,若是就这样被甩下去,乱蹄之下,不死也残废,他唯有驯服这匹烈性的畜生!
马儿继续凶猛挣扎,封野则咬紧牙关,一下一下,狠狠地踢向那个穴位。
燕思空紧握着双拳,口干舌燥,双目瞪出了血丝。
场上之人看得大气也不敢喘。只见封野满脸爆汗,嘴角溢血,面容极为狰狞,一对眼眸仿佛在泛着绿莹莹地光,他们分明看到的是一只狼扑在了马背之上!
这场无声的较量竟持续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马儿的挣扎终于有了缓势,它明显累了。
封野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死死伏于马上。
终于,渐渐地,马儿不再挣扎,四蹄稳稳扎地,脑袋也垂了下去,屈服了。
封野长吁出一口气,浑身泄力,四肢瘫软下来,趴在马背上,几乎动弹不得。
这一次,竟无人吆喝、无人鼓掌,他们仿佛看了一场野兽之间的凶残搏斗,根本还回不过神来,“封野”这两个字,已经刻进了每个人眼里。
燕思空跟着松了一口气,慢慢退出了人群。
昭武帝无奈,只得将那匹马赐给了封野,他大概也没有心思再继续“试探”封野究竟有几番能耐,宣布春猎开始,命令他的皇子们出发去寻猎。
封野虽然累了个半死,但刚得一匹宝马,兴味正浓,吐掉嘴里的血,亲手上了鞍,骑着它就去狩猎了。
燕思空目送着封野疾风般的背影离去,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逐王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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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野在春猎上开强弩、驯烈马,出尽了风头,还得到一匹稀世良驹,让人颇为眼红,“小狼王”之名登时响彻京师,即便再看不惯他的,也要感慨一句“虎父无犬子”。
不过封野依旧故我,不与人结交,甚至如深闺千金一般,几乎大门不出,他这般傲慢乖张,让想给他说亲的人都退避三舍。
那日之后,燕思空断了想要和封野相认的念头,这小狼王是头难以驾驭的猛兽,他每走一步都深思熟虑,若是跟这样充满变数的人走得太近,难免弄巧成拙。
而且,封野是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念,他宁愿这点念只存在于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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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后,昭武帝受不住百官谏诤,又开了一次经筵,如此,互相妥协之下,君臣之间算是有了一月一经筵的默契。
此次经筵,颜子廉换了两个讲官,均是新晋翰林,表现可圈可点,但与沈鹤轩、燕思空一比较,则高下立现,就连昭武帝也问起“那个会讲野史趣闻的燕思空去哪儿了”。
二人眼瞅着前程似锦,在翰林院一众庶吉士、编修之间脱颖而出,而燕思空更易亲近些,所以时不时便有酒局。但谁请的能去,谁请的要借口婉拒,他心里掂量得清楚。
朝中两大派势力,一是以谢忠仁为首的阉党,一是以颜子廉为首的世族,已经明争暗斗了十数年,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之下,挥洒的是无数人的鲜血与理想,最终遭殃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这一切还远远未到头。
他虽是颜子廉的学生,但人微言轻,还轮不到他站队,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可当他有可能成为皇帝或者太子的侍读时,就不一样了,他必须谨慎选择与谁结交,既不能让颜子廉心生顾虑,又不能让阉党感觉到明显的威胁。这些日子里,他连在翰林院说一句话都要思忖再三,因为这里有不少人是阉党一派的,耳目众多。
近日,他们在龙图阁大学士霍礼的带领下,编修新的晟史,为了赶在皇上寿辰之前完工,日日熬到深夜,困倦不已。
修完一卷后,燕思空告别了同僚,打算回家睡一觉。
他俸禄微薄,雇不起车夫,只能徒步回家,幸而租住的宅邸离皇城不远,脚程快的话,半个时辰就能到家。
京师已是夜幕沉沉,街上几乎见不到行人,时而有禁卫军巡视而过。
燕思空行过大街,拐进小巷,没走出太远,就感觉后面有人跟踪他。
他沉下气,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城内刚降过小雨,路上多有水洼,他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水面之上,一轮残月高悬,同时后方闪过一道黑影。
燕思空皱起眉,突然顿住了脚步,高声道:“阁下何人?躲躲藏藏,未免太不磊落了吧。”
话音刚落,他只觉背后的空气有一丝颤动,他想也未想,猛然回身,抡起油灯砸向了身后之人,同时前踩一步,一拳击向那人胸口。
那人一身黑衣覆面,昏暗夜色之下,连男女都分不清,但见身形应该是个男子。俩人在暗巷里沉默地过起了招。
燕思空发觉此人不是劫道的,也并不想要他命,招招有所保留,便更摸不透对方是何底细,只想把那面罩撕下来一探究竟,可连探几招,都被避开了,此人功夫不浅,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突然,俩人同时听到对街传来一队脚步声,应该是夜巡的禁卫。
燕思空张口就要喊,对方却突然手臂一展,毫无征兆地将一团气味古怪的东西扔在了他的口鼻上。
燕思空猛地打开那团东西,但已经晚了,他吸进去了一大口,顿时舌头发麻,头晕目眩,整个人开始原地打转,最后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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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阳光洒下,刚巧打在燕思空的脸上,他眼皮抖了抖,双目受到了刺激,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他无意识地用手捂住了眼睛,翻了个身,沉寂片刻后,突然惊恐地翻身而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雅致的卧房,仅是从那昂贵的木料就能看出主人身家丰厚,跟不用提床边随便摆放的面盆,都是厚厚地红铜所铸。
这是哪里?
燕思空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的身份被发现了?不可能,他花重金伪造了身份,甚至去学陌生的方言,改变自己的口音,就算派人去查,也天衣无缝,何况现在他有什么被调查的价值?
燕思空翻身下床,拿起桌上摆设的宝刀,出鞘一看,果然未开刃,但也聊胜于无。他持刀推开了门,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刚开门他就吓得退了回来。
屋门之外,庭院之中,赫然趴着一头巨大的猛兽!
定睛一看,那是一头灰黑色的狼,燕思空并非没见过狼,但狼不该如此巨大,眼前这只皮毛丰厚,身形壮猛如虎,趴在树下似是假寐,竟比一旁的石桌还要大上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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