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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元卯的祠堂也由燕思空亲自在城外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开工建造了。口口相传难免失实,史书工笔也难免偏颇,便是那王朝更替、江山改姓,千百年来也已发生了数次,这些恐怕都比不上这座泥瓦石墙的元公祠来的坚固、来的经久。
只要它屹立不倒,元卯的生平将永为人歌颂、拜谒。
燕思空监工了半天后,返回城里,得知封野正在城楼上看日落,他也来到了城墙,拾级而上,正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城头,看着一轮橘红地残阳悬吊于天际,真像一团燃烧地火,烧透了半天的云霞。
听得脚步声,封野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他吩咐左右:“退下。”
燕思空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调笑道:“镇北王今日怎么有雅兴看日落?”
“今日的日落,格外地美。”封野笑道,“这样美的暮色,不该独赏,我心里正想着你,你就来了,岂不是心有灵犀?”
“心意相通,自有灵犀。”燕思空含笑看了他一眼,心头涌上几分感慨,“若不是我们守住了这座城池,便不能在此处赏这番美景。”
封野道:“这天下美景无数,一处都不能让给蛮夷。”
燕思空眼前浮现了城楼之下大军压境的画面,便是凭着无数人舍身取义的决心,才能将异族永拒于城门之外,能活着站在这里,不知要经历多少血泪的洗礼。他心中有些悸动,轻声道:“没错,一分疆土都不能让。”
封野转头看了燕思空一眼,然后将他搂进了怀中:“祠堂修得如何?”
“很顺利,可惜南聿不知如何才能看到。”
“我知道你担心他。”
此时元南聿正在大同调集封贡,秋收之后,就要亲自押送贡品去京师,这是他们当初与陈霂的约定。
“他已是你的右都督,骠骑大将军,合该自己面对所有的腥风血雨,可在我心里……”燕思空叹道,“他始终是我没有长大的弟弟。”
“我明白,但你要相信他,何况陈霂绝不敢放肆。”提到那个名字,封野眼神一暗,“我今日刚接到线报,陈椿暴毙,文贵妃自缢,他总算是报了仇,不过,我猜他最恨的、最想杀的,应该是陈炤。”
燕思空摇摇头:“他再是心中有恨,也不敢刚刚登基就弑父弑君,不过他这般大胆地残害手足,必遭群臣谏诤,这次他应该没有余力为难南聿了。”
“对,我们刚刚缔盟,不好马上食言,明年便可以找借口换个人去。”
燕思空点点头:“晾他也不敢如何。”
俩人依偎着,静静地看着夕阳渐落,只觉这片刻时光竟如斯美妙。
“……空儿,我们明天去骑马吧,去广宁的马场。”封野轻声说。
“那马场早已经荒废了。”
“我想去看看,或许能寻到记忆中的哪怕一个马厩。”
燕思空笑了笑:“何必那么麻烦。”他从腰间解下了当年封野送给他的那把匕首,“这把匕首就是我们当年的见证。”
封野伸手拿过了匕首,仔细看了看,而后将利刃出鞘。
这是封剑平赠予他的第一把刀,小时候他觉得它又长又重,舞起来还觉吃力,如今它在自己手中,竟是这般小巧而轻便。
封野握着匕首,学着孩童时的模样,以利刃指虚空,豪气万丈地朗声说道:“你我就此约定,十年之后,你做大官,我做大将军,我二人携手,安内攮外,匡扶社稷,驱胡虏,平天下,立不世之功,留千古之名,何如?!”
燕思空心中一动,亦冲着那暮去朝来、亘古不变地赤日大声道:“立不世之功,留千古之名!一言为定!”
言毕,燕思空顿觉鼻头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有多少天真懵懂,有多少少年壮志,都在尘世的磨砺间被碾得粉碎,再回首,哪怕能逐字说出当年的鸿愿,却已找不回那时的信念,谁也没能成为少时想象中的人、建立想象中的功业,甚至被命运扭曲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这天命之手,拧断了数不清的梦想与信仰,早已鲜血淋淋。
如今他们还能并肩而立,或许已是恩赐。
封野亦是百感交集,他紧紧握住燕思空的手:“天命无常,你我携手并肩的每时每刻,我都无比珍惜。”他经历过失去,绝不会叫那样的绝望重演。
燕思空转头看着他:“我也是,我越信命,就越觉你我之间种种,皆是注定。”
封野与燕思空十指相扣:“对,我们注定会相遇,注定会纠缠,注定会厮守。”他的目光深情而坚定,“若天命敢将我们分开,我就拼尽性命去抗争,所以今生今世,我们都会在一起。”
燕思空面上浮现温柔的神色,他靠在了封野肩头,微笑着说:“我知道。”在无数个阴谋诡谲、勾心斗角的日夜,他不敢想象,他这样的人,心底里能有片刻时光,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柔情。
历经千锤百炼,早已遍体鳞伤,可至少此刻,他的心已不能更满足。
因为封野。
只有封野。
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他们会一起走下去,直至尽头。
“封野。”
“嗯。”
“你还记得那年冬猎吗?”
“记得。”
“其实你与陈霂的天下之争,也在那时注定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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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一清俊的男童抱着一大摞书,奔跑在阔气的大宅院里,他小脸绯红,口中直喘,但两条腿跑得又稳又快,“爹——”
“清儿,在书房。”透亮的青年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男童跑到了书房,兴奋地叫道:“爹,我找到你要的书……”他没留意脚下,绊到了一个瓷瓶,顿时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书都飞了出去。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微微偏头,皱眉道:“男儿要行如风,站如松,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一旁的青年哈哈大笑的同时,走过来扶他。
那坐于轮椅依旧身姿笔挺的人,正是当年连中三元的惊世之才,当今天子的老师,大晟世上最年轻的阁臣——沈鹤轩。
而那青年,是他的学生付湛清。
地上的男童——沈鹤轩的长子沈正清——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捡书,一边讪笑道:“我找了好久呢,太高兴了嘛。”
“放在这里吧。”付湛清笑道,“清儿摔痛了没有?”
“没事儿,不疼。”沈正清放下书卷,环视有些杂乱的书房,无奈道,“这么多东西,几时能收拾得完啊。”
皇上赐了沈鹤轩一座新宅,本是件好事,可搬家实在令人头疼极了。
“也不着急,慢慢收拾嘛。”付湛清道,“清儿去帮帮师娘吧。”
“我娘说我毛手毛脚,好险把她的镯子碰碎了,把我赶了出来。”沈正清笑道,“还是爹的书皮实,再说爹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付湛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鹤轩也无奈摇头,面上带着一丝笑意。
沈正清的目光落在了付湛清手中的画上:“付大哥,你手里拿着的是谁的画?”
付湛清摊开了画卷,认真地看着,脸上那仿佛沉溺的神情令沈正清难以读懂,他道:“我正在与老师商量,这幅画应该挂在哪儿。”
沈鹤轩的表情亦有几分古怪。
“什么画呀。”沈正清走了过去,见那画上竟是一只单腿独立的仙鹤,正在溪边啜饮,那鹤画得栩栩如生,它曲颈修长优雅,姿态高洁,每一片翎羽都仿佛可以触摸,画技之高绝,便是沈正清这样还不怎么识物的孩童,也不免赞叹。
“哇,这鹤画得太好了,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沈鹤轩向画卷底下看去,那里却是一片空白,他狐疑地看着付湛清。
付湛清淡笑道:“没有署名。”
“这样好的画,为何没署名?”沈正清不解,更凑近了看,并读出了作画之人提的一首小诗:
驭羽回狂澜
儒骨辩鸿蒙
风清凌五岳
神鸾伴鹤仙
沈鹤轩喃喃品着那字句:“神鸾伴鹤仙,神鸾,伴鹤仙……神,鹤,仙……”他恍然道,“这可是送给爹的?!”
付湛清含笑道:“清儿真聪明。”
沈正清兴奋地说:“这只鹤分明也是在画爹嘛,究竟是谁对爹这样崇敬?”
沈鹤轩勾唇一笑:“你一定猜不到。”
“就是猜不到才要问嘛。”沈鹤轩满眼放光,好奇极了,“爹,这画究竟是何人所作?付大哥?到底是谁啊。”
付湛清犹豫地看了沈鹤轩一眼,不知该不该告诉沈正清。
沈鹤轩面色平静地说:“是把爹推下悬崖的人。”
沈正清脸色一变:“什么!燕、燕思空?”
“正是。”
沈正清再看那画,想法全变了,他怒道:“他竟画这样的东西来嘲笑爹,此人真是丧心病狂!”
付湛清解释道:“清儿,这幅画并非在嘲笑老师,而是在恭维老师。”
“可就是他害得爹断了一条腿的,臭名昭著,作恶多端,能安什么好心!”
沈鹤轩凝视着沈正清,直看得沈正清浑身发毛,他才对付湛清道:“湛清,把这画挂在书房吧。”
沈正清一听,急了:“爹,你怎么能把这东西挂在自己的书房!”
沈鹤轩道:“清儿,你可记得小时候背过的《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当然记得。”沈正清与他爹一样聪明早慧,这样的诗句他刚记事儿就会了,他不解地看着沈鹤轩。
“从不同的方位看同一事物,却有诸多不同,你不知此画为燕思空所作时,还觉作画之人对我十分崇敬,知道以后,却觉得他在讥讽我,你可想过为什么?”
沈正清沉默了。
沈鹤轩摸了摸沈正清的脑袋:“我知道的燕思空,与你听说的燕思空,以及天下人口中的燕思空,都不一样。”
沈正清茫然了:“爹是什么意思?爹知道的燕思空,是什么样的?”
“他……”沈鹤轩犹豫了一下,低低一笑,“一言难尽。”
“可人人都说他是个大奸臣,哦,我也听说他曾经一手覆灭了阉党,可他背叛自己的恩师,背叛朝廷,还背叛过皇上,他、他就是个朝秦暮楚的人,所以人人都骂他是‘骑墙公’。”
付湛清的神色有几分暗淡,他轻声说:“清儿,他与你爹曾是挚友,许多事并非如你想象那般,就像你见山未必是山,见水未必是水,见人之一面,不足以臧否,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沈正清更加茫然了:“这……难道,难道他不是大奸臣,是个大忠臣?爹,孩儿不懂,燕思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鹤轩沉吟片刻,只觉那人的复杂多面,功过是非,一卷书怕都写不尽,他提起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遒劲有力的几个字:
忠矣,奸矣,社稷矣!
----全书完----
参考书目:
《史记》
《孙子兵法》
《二十四史》
《论语》
《明朝那些事儿》
《万历十五年》
《大明王朝》
《三国演义》
《六韬·三略》
《武经七书》
《曾国藩》
《易中天帝国与共和三部曲》
《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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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完结了完结了,托马斯回旋爆炸开心!!!!这是我写的最长最艰难的一本书,这一年一堆事情凑到一起忙到我几度要崩溃,但一切的付出都值得,因为完结的这一刻实在太美好了,太感动了,太幸福了。以后也要努力地去写好心目中的故事,不负热爱!
容我休息几天,我会更几个主cp和副cp的番外,不过不知道啥时候,慢慢来哈不急。
我终于能当一段时间的咸鱼,好好过年,好好出去玩儿,然后好好做功课准备下一本书!
下一本是现代188系列的第十本——《火焰戎装》,我预计四月开文吧。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么么哒,提前给大家拜年啦





逐王 番外一 燕思空与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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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年征战之下,能在家乡过一个春节,十分不易,好不容易金兵败走,辽东重归和平,封野和燕思空决定今年留在广宁过年。
封野对辽东的视察已经结束,辽东各州县百废待举,久历冬而慕春,这是胜战后的第一个新年,预示着明年的兴旺繁荣,因此这个年一定要过得热闹。
封野重赏了辽东官将,免了百姓三年赋税,并在小年夜大宴特宴,官民们对镇北王的崇敬和拥戴与日俱增。
宴会的当晚,封野正在兴头上,很快喝多了,最后是被下人和燕思空扶回卧房的。
挥退下人后,燕思空打算给封野擦擦脸,刚备好了湿布巾,一转头,就见封野已经坐了起来,面颊绯红而双目氤氲,正对他醉笑。
燕思空笑道:“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半真半假。”封野呵呵笑道,“我再不装醉,哪里脱得了身。”
燕思空走了过去,轻轻给他擦着脸:“明日就清净了,明日大家都回家团圆去了。”
“团圆啊。你看到他们脸上的笑了吗?”封野感慨道,“辽东人再也不用恐惧金兵了。”
“是啊,多亏了镇北王殿下。”燕思空含笑着捏了捏封野的脸。
封野抓住燕思空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口:“也多亏了燕大人。”
燕思空顺了顺封野额前的一绺碎发,轻声道:“操劳了这么久,你也累了,过年总算能闲赋几日,要好好休息休息。”
“你又何尝不是。”封野抱住了燕思空的腰,“有时候啊,我真想与你寻一处世外桃源,不被任何人打扰,就你我二人,每日品茗赏酒,吟诗作赋,那该是怎样的自在。”
燕思空笑道:“你才过而立,就生出这般老迈的心思,看来是真的累了。”
封野将脸埋进燕思空的胸口,低低说道:“嗯。”
“待有一日天下太平了,百姓安居乐业了,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燕思空顺手卸掉了封野的头簪,用修长的手指梳理着他浓黑的长发。
“我去哪里,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封野抬起头,冲着燕思空温柔一笑。
燕思空也回以发自内心的笑意:“我知道。”
“睡觉吧。”封野打了个哈欠,说着就抱着燕思空往床上拖。
“我先洗洗脸。”燕思空拍了拍他的胳膊。
“不准。”封野用那铁臂紧紧箍着他,翻身将他压在榻上,低笑道:“我不嫌你脏。”
燕思空无奈道“你怎么还跟个孩童一般。”
封野在燕思空唇上啜了一口:“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们一起过年,就我们俩。”
“什么地方?”燕思空好奇道。
“你记得他们巡山时发现的那口野温泉吗?我命人修了步道和暖阁,明日一早,我就带你上山,住上几日再回来。”他低笑道,“你想洗哪里洗哪里,我帮你洗。”
燕思空调侃道:“镇北王如此骄奢淫逸,不怕人闲话吗。”
“有你在,何惧人言。”封野将燕思空紧紧搂入怀中,轻声说着:“有你在,冬天都是暖和的。”
燕思空也安然躺在封野怀中,他走过大半个江山,去过天堂与炼狱,他知道自己依靠着的胸膛,是这世上最安全的所在。他唇角轻扯:“嗯,这里是暖的……”
封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将脸埋入燕思空的颈窝。
俩人安心地依偎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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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俩人用过早膳,就在侍卫的护送下出发了。
随行的除了护卫军,还有三匹半岁大的小狼,它们都有封魂一脉的血缘,是封野从满山狼群里挑出来的最健壮的几只,它们蹦跳着跟着醉红左右,显然童性还未泯。
燕思空看着那些小狼,不禁想念起封魂,他伸手摸出了脖子上的项链,那尖长锋利的狼牙,曾经属于一个威风凛凛的独目狼将军,它曾跟着封野南征北战,闯荡四方,最后为了自己的兄弟战死沙场,它的一生都是一个传奇。
封野也摸出了与燕思空一模一样的项链,他淡淡一笑:“那温泉离魂儿长眠的地方不远,我们到时候去找它。”
“好。”燕思空轻夹马腹,让自己的马儿跟上醉红的步伐。
一只千人骑伍蜿蜒如蛇般向着山林深处行去。
晌午时,他们在山中稍作休息,燕思空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随手撅了根树枝,在雪上写画着什么。
封野走过来一看,竟是一个“元”字。他了然:“想南聿了?”
燕思空点点头,叹了一声:“陈霂真是难缠,自秋末南聿去了京师,遍寻名目,到现在都不放他回来。”
“南聿的信上说年后既返。”封野冷道,“不必太担心,陈霂不敢一直扣着他。”
不担心是绝无可能的,但燕思空也记得元南聿与自己说过的话,要相信他,只是……
燕思空低落地说:“我本以为今年终于能够团聚了,不想南聿远在京师,大姐怀了身孕,不能回广宁,大哥……不提也罢。”
他本打算将元微灵一家接回广宁,但她已经在他乡安家落户,且又有了身孕,此时不便奔波,元少胥自从疯了以后,一直被养在府邸深处,其实疯了也好,否则封野恐怕不会饶其性命。
他曾经对元少胥又厌又恨,现如今看元少胥那副模样,又想起昔日旧情,也只剩下可怜了。
“南聿一定会回来的,明年待你大姐方便了,我再派人去接他们,若他们不愿回广宁,我陪你去一起去看他们,如何?”
燕思空淡笑着点了点头:“好。”他不仅望向京师的方向,期盼着元南聿早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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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处野温泉。
如封野所言,崎岖的山路上已经修好了步道,温泉上方,一座二层小楼浮于半山腰,黛色瓦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翘脚飞檐下悬挂着红烛灯笼,如梦如幻。
护卫军在不远处扎营、设立哨卡,暖阁内早已有了服侍的人,他们一走进去,屋内早已遍布喜庆的红,炭火烧得正旺,还弥漫着淡淡的玉兰香。
封野拉着燕思空的手,含笑道:“如何?”
燕思空环顾四周,由衷地说:“好地方。”
“这些年几乎是马背上过活,从来就没享乐过。”封野晃了晃燕思空的手,“我建这暖阁,便是只属于你我二人的世外桃源,除了我们谁也不能来,好不好?”
燕思空笑道:“好。”
“这暖阁还没取名字,你来取好不好?”封野吩咐道,“备纸笔来。”
“你取就是了。”
“你来嘛。”封野将燕思空拉到案前,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将笔塞进了他手中,无意识地撒娇道,“你来取。”
燕思空晃了晃脑袋:“取个什么名字呢……”
“我有一个要求。”
“哦?”
“必须从你名字里取一个字。”封野将下巴垫在燕思空的肩上,低笑着说。
燕思空嗤笑一声:“那你不如说你我各取一个字,那还有什么可想的。”
“我可没这么说,取你的便是,不要我的。”封野晃了晃他的腰,“你取嘛。”
燕思空唇角含笑,略一思忖,在纯白的宣纸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思魂阁。
封野笑道:“好,很好。”
燕思空放下羊毫,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字,面上带笑。
“来人。”封野唤道,“将燕司马的字制成匾额,尽快挂上门楣。”
“是。”
封野拉着燕思空,在暖阁周围转了转,正月天实在太冷,俩人也无心赏那满树银花,天黑时,便回来用膳。
晚膳的菜肴样样精美,且有酒有舞乐,在这样的深山中能有这般享乐,燕思空心中不禁感慨,怎不令天下人逐权?权是多么好的东西。
用过膳,俩人醒了醒酒,就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了浴袍,他们从暖阁的地下穿过,直通屋外的野温泉。
那野温泉背靠雪山,正升腾着温热的白雾,袅袅犹如祥瑞之气,看来宛若仙境。
封野拉着燕思空走到岸边,一股热气直冲脚底,瞬时驱散了隆冬的寒意。
封野斜睨了燕思空一眼:“我们一同跳下去如何?”
“幼稚。”燕思空笑骂道。
封野突然拦腰将燕思空一把抱起,在燕思空的惊呼中,将他扔进了水里。
伴随着一阵大笑,封野也跳入了水中。
燕思空沉入水中,温热的泉水顿时浸透了全身,润进了肌理,他眼见着自己的发丝在脸畔飘摇,身体也随着泉水沉浮,一时间好像没有分毫的负担加注于身,轻松得仿佛要飞抵云端。
直至他双脚踩到地,才借力站了起来,浮出了水面。
封野正要去拉燕思空,却见他已经露出水面,那浓黑的云发如九天瀑布般倾泻而下,顺着面颊直垂落到胸口,最后铺展于水面,他皮肤白皙莹润如玉,衬得唇瓣格外嫣红欲滴,瞳仁又黑又亮,宛若泼墨夜空中点缀着耀眼的星。
封野一时屏住了呼吸,四下静谧,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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