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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水千丞
燕思空不仅想起封野醉酒那夜的疯狂,心中畏惧,封野却只是提着酒壶放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你给小郡主取名字了吗?”
“……尚未。”
“若夕儿不是我表妹……”封野仰头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说道,“我会杀了她。”
燕思空轻抿着唇,不知该作何回答。
封野斜睨着燕思空,眸中是三分醉意七分犀利,“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
“我最恨你……”封野站起了身,缓步走到了燕思空面前,“最恨你……”
燕思空深深地望着封野。
封野勾唇一笑,突然掐着燕思空的下巴,将酒壶对准他的嘴灌了下去。
燕思空被辛辣的酒液呛得满脸通红,他用力挣扎开封野的钳制,酒壶摔落在地,粉身碎骨。
封野将燕思空打横抱起,扔在榻上,欺身压了上去。
燕思空抵住他的胸膛:“封野!”他着实害怕醉酒后,丝毫不抑制自己的兽性的封野。
封野抓住他的手腕,眼中的光彩忽明忽暗,分不清是醉是醒,他低声道:“大年前夕,你回黔州,一切依计行事。”
燕思空愣住了,一时忘了抵抗。
封野讥诮道:“你果然只关心这个,若别人也能给你天下,你也愿意这样‘服侍’他吗?”
燕思空咬紧了后槽牙:“封野,倘若有一天,你后悔今日是如何对我的,也千万不要告诉我。”
封野俯下身,轻声道:“我不后悔。”他一把撕开了燕思空的前襟……





逐王 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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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临回黔州前,元南聿突然来看他——带着一堆东西。
“狼王怎么突然准你来看我了?”燕思空神色疲倦,但见到元南聿,怕是他这些日子里唯一高兴的时候了。
“我说你马上要走了,不能一起过年,至少让我见见你,他便允了。”元南聿一边命人将东西搬进屋,一边道,“你几时出发?”
“太阳落山吧,我不想叫太多人瞧着我进城。”燕思空低沉了好几日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面上也有了点血色。
元南聿走过来看了看他:“你看着有些憔悴,可是身体不适?”
“还好。”除去心情郁猝,燕思空也是故意少睡少吃,这样返回黔州,才有个饱受折磨的囚徒样子,况且,他心中确是饱受折磨,在封野身边的每时每刻。
元南聿给他把了把脉:“气血有点虚,你还瘦了不少,是西北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我吃着挺好。”燕思空笑笑,“大概是在屋子里憋得久了,没什么大碍。”
“狼王不让你出去,也是怕人知道……”元南聿轻咳了一声,“不是有意要关着你。”
燕思空淡笑不语。
“对了,听说万阳公主为你生了个小郡主。”元南聿眼睛发光,“可取了名字了?”
“还没,我到黔州再给家里回信,乳名叫朵儿。”
“朵儿。”元南聿呢喃着这个名字,慢慢摘下了面具,“都说闺女随爹,她肯定长得像你,那便……那便也长得像我,对不对?”
燕思空点点头:“定是很像吧。”他凝视着元南聿俊朗的面容,视线却时不时要飘向那个刺眼的刺字。
“你一定很想见她,我都想见见。”
“你这么喜欢孩子,为何至今不成亲?”
元南聿笑了:“我以前就是个穷跑江湖的,居无定所,不敢拖累别人家的姑娘。”
“你现在可是大将军了,多少姑娘愿意给你生儿育女。”燕思空柔声道,“不如成亲吧。”
“元南聿摇头:“说好听了是将军,实际不过是个反贼,我这指不定哪天掉脑袋呢,更不能成亲了。”
燕思空笑着说:“那等咱们成就大业了,我一定为你说一门好亲事。”
元南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再说嘛。哎,我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快过年了,有些留着自己用,有些赏给随你从京师过来的将士们,剩下的可以打点黔州官将。”
“好啊。”
元南聿起身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厚实的裘皮大氅,仅一件氅衣就占满了一个箱子,足见分量十足。
“这是个好东西,你一定得自己留着,是熊皮制的氅子,十分保暖,你穿着它站在外面,身上定是感觉不到一丝寒意。”说着就给燕思空披在了身上,“嗯,果然正合身。”
“这么漂亮又贵重的熊皮,你去哪儿弄来的?”燕思空伸手摸了摸,那氅衣斑纹细腻,皮毛柔滑,定是取的熊腹而非熊背,可这氅衣用料极大,即使是他这么高的个子,也能护到膝盖,那该是多么大的一头熊。
能穿戴起皮氅的,定是非富即贵,皮氅最次的用料是狐皮、貂皮、狼皮,这些畜生体格小,都需拼缝而成,其次是豹皮、虎皮,但这些皮料未免花哨,中原男子是不爱穿在身上的,最好的皮便是熊皮,一是因熊皮厚实而宽大,不需拼接,可一体成衣,二是熊最难猎得,物以稀为贵。而熊皮之中,熊腹又是贵中之贵,胸背皮毛厚实但粗硬,穿在身上略显臃肿,熊腹则不但花纹尊贵大气,还柔滑轻便,这么大一片熊腹的料,可是千金难求的。
元南聿随口说道:“买的。”
燕思空皱起了眉:“买的?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呃,一百两。”
燕思空把大氅脱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氅衣针脚细密,剪裁合体,定是十分厉害的工匠所制,而且与他的身材如何贴合,显然是量身裁制的,他道:“这么一件氅衣,在京师确实能卖上百两。”
元南聿点了点头。
“黄金。”
元南聿僵住了。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一百两银子连熊背的皮料也买不来。”燕思空瞪着元南聿,“到底是哪儿来的?”
面对燕思空审视的眼神,元南聿也不知怎地,竟没由来地一阵紧张,他迟疑道:“……抢来的。”
“撒谎,这件氅子如此合我身不说,你们从蜀地起事,最南也没到荆州,那地方的乡绅耆老、亲王贵戚,谁会穿熊皮,岂不活活热死?到了黔州后你们便秋毫无犯了,你从哪儿抢来的?”
元南聿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你送我皮氅是一片好心,这有什么好骗我的?”燕思空满是不解。
“……是封野给你准备的,他不让我说。”元南聿低声说道。
燕思空怔住了。
“你在营帐时,总是暖炉不离手,他见你怕冷,便亲自上山猎了头熊,他在山上蹲守了四天才寻到这么大的熊。”元南聿边说边偷瞄燕思空,“而后找了工匠连夜赶至的。”
燕思空揪紧了那松软的皮料,一时心乱如麻。
封野这算什么,恩威并施?简直可笑。
“这些都是他命人备的。”元南聿道,“你便当不知道吧。”
燕思空不愿再继续这个话头,便道:“我走后,过节的时候别忘了给爹烧纸,既然你还活着,一次也别落下。”
“我记得。”
燕思空看着元南聿额上的刺字:“似乎更淡了一些。”
“也许吧。”元南聿耸耸肩,“其实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但也不愿被人指指点点,再说,我和你相貌如此相似,此时更不好示人了。”
燕思空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刺字:“有一天我会让你以本来面目示人,而无人敢訾议半句。”
元南聿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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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于日落时分启程,返回了黔州,带着元南聿,不,应该是封野给他准备的几大箱子东西,他的安然回归和这些礼物将成为封野主动向黔州示好的依凭,他会作为岁礼打点下去。
这次回来,不再如前次那般被夹道相迎,一是此时已是深夜,燕思空回来得突然,二是如今形势如此严峻,就连徐永这般热衷于巴结奉承的,也没那个心思了。
但他们得到消息后,还是迫不及待地要来见燕思空一面。
燕思空开始装病,他故意几日没好好休息、吃饭,将脉象弄得虚弱,是为了让他们看到自己在封野手下变得憔悴。
一下了马,燕思空就做出脚步虚浮的样子,被人搀扶进了驿馆。
徐永担忧地问道:“燕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狼王对你……用刑了?”
燕思空摆摆手,沉痛地说:“狼王对我尚算礼遇,但我没能阻止他攻打茂仁,上负君恩,下负百姓,心中煎熬,甚至、甚至无颜见诸位大人啊。”
众人连连叹气,徐永道:“燕大人不必过于自责,那封野行事诡谲,难以捉摸,他见朝廷在笼络察哈尔,定然分辨出我们在拖延时间,于是便……只是,没想到曾抵挡过狼王大军的茂仁,这次会如此不堪一击。”
吴莽道:“茂仁城破,也是意料之中的,一是封野趁夜突袭,措手不及,二是此前一战,茂仁损兵折将,城墙都没固好,确是难以抵挡啊。”
“沈大人和王将军如何了?”
“都被关押在牢中,王将军受了伤,暂时无性命之虞。”燕思空问道,“黔州如今情况如何?”
“粮草勉强可供一年之需。”吴莽叹道,“只是,封家军因靖远王而在民间威望极高,自从封野起事以来,破城而不伤百姓,敛财而不取平民,加之其骁勇善战,颇得人心,前来投奔的源源不绝,这不茂仁刚破,就新收了两万瑶人,声势愈发浩大,我消彼长,怕是等不到开春,他就有强攻的兵力了。”
“但他并不想强攻。”燕思空道,“否则他就不会放我回来了。”
“是啊,燕大人为何被他放回来?可是诏安还有商量?”
燕思空苦笑:“我为了说服他,磨破了嘴皮子,他暂且同意陛下的条件,为封家正名,和将谢忠仁交于他处置,但是,他要河套。”
屋内一片沉默。
“猖狂。”徐永恨恨地说。
“马市一开,河套要不了三五年,就会再恢复当年的繁荣,到时候就是地里都能长金子,他好大的胃口。”
“可是……”徐永分析道,“若将河套给了他,一来可将他挡在中原之外,二来可为我抵挡蒙古游散部落的侵扰,也未必就是坏事啊。”
“徐大人此言差矣。”吴莽严肃道,“若将河套给了他,那就是养虎为患,封野如此好战,待他富甲天下,兵强马壮的那一天,他的野心怎可能止步于边关。”
众人再次沉默了,并齐齐看向燕思空。
燕思空道:“吴将军说得对,疆土是国祚的根本,一寸都不能让,丢了河套,肥了瓦剌,舍了辽东,壮了金国,我们已经吃足了教训,决不能让封野在大晟的土地上封王,否则有朝一日,他必鲸吞中原。”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呢?”
“我先修书一封,向陛下请罪,阐明情况,若尚有一丝与封野谈判的希望,也要朝廷表态,我们心里才有底。”
“燕大人说得对。”
“封野着人准备了岁礼,送给诸位大人,我见他心中是不想打的,也知要攻破黔州,必然损伤惨重,只要他不想打。”燕思空眯起眼睛,“便有不打的办法。”




逐王 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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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寻了个机会,单独找余生郎吃酒,余生郎收了他的礼,又被他奉承得十分妥帖,俩人年龄相仿,早已兄弟相称。
燕思空看得见余生郎的野心,认为自己大有可为,但因品行还算正派,不适当的话并不轻易说出来。
不过喝了酒,又与燕思空熟稔起来后,嘴上便没那么严了,大肆抱怨了薛荣贵的贪腐和任人唯亲,燕思空早有所料,不然带着一万兵马被打发来河套的人也不会是他了。
燕思空便顺着余生郎的话,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扼腕叹息,他笼络人心的能耐,连谢忠仁和皇帝都难以抵抗,又何况一个自以为怀才不遇的五品将领。
待喝到差不多的时候,燕思空拿出了一件十分贵重的金玉雕饰,送给余生郎。
余生郎酒醒了一半,一时不肯收,此前那些都算是打点,燕思空初来乍到,官吏之间互相礼敬是不成文的规矩,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一下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必然是有求于他啊。
燕思空悄声道:“余兄,实不相瞒,这是狼王托我单独送给你的岁礼。”
听到“狼王”两个字,余生郎那另一半的酒也彻底醒了,他怔怔地看着燕思空。
燕思空续道:“狼王问你,可还记得当年一同射猎,你为了帮他围堵猎物,险些受伤?”
余生郎嘴唇微微嚅动,神色顿时复杂起来,又担忧,亦有一丝感动,他颤声道:“这……当年我不过是名小小的百户,狼王竟还记得我?”
“狼王说余兄机敏悍勇,忠心耿耿,是大将之才,这些年不曾忘记啊。”
余生郎眼珠子转了转,额上冒出了汗来:“贤弟此番何意?”
燕思空握住了余生郎的手,正色道:“与余兄相识之初,我便从你的言辞中看出你对靖远王念念不忘,而与你一般的大同旧人尚不在少数,陈将军,刘将军,莫将军,哪个不曾受过靖远王恩惠,对靖远王佩服得五体投地,薛荣贵可及得上靖远王的十分之一?”
“百分之一也是抬举他。”余生郎脱口而出,但说完又后悔了,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贤弟,这话你还与谁说过?你怕是喝多了,不若改日待酒醒了……”
“余兄该已经醒了吧。”燕思空将那金玉雕饰推到了余生郎面前,“这不过是狼王的一点心意,你在薛荣贵手里,可永远不得重用。”
余生郎握紧了拳头,神色满是挣扎,燕思空看得清楚,他心里是不敢反的,甚至恐怕在暗骂自己为何找上他,这下假装不知都不可能了。
燕思空见他抿唇不言,道:“我给余兄看一样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余生郎面前。
“这是……”
“一看便知。”余生郎迟疑过后,拆开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越看神色越紧张,那信有些蹊跷,口吻绝不是寻常人,但内容又令人摸不着头脑他几乎已经坐不住凳子了,用低哑得恨不能耳朵扒上嘴边才能听见的声音问,“这是……谁写的?”
“楚王。”
余生郎恍然大悟,登时明白这封信讲了什么,于是冷汗冒得更厉害了。
燕思空眯起眼睛,“楚王尚是东宫之主时,我是他的侍读,殿下对我十分信任,你也知如今的太子名不正言不顺,又因与阉党勾结而贻人口实,将来有一天,这样的人,将来能统御我大晟江山吗?”
他回到黔州后,才收到陈霂寄来的密信,如他所料,陈霂这些年在暗中悄悄培植自己的势力,无论是弑母的仇恨,还是对帝位与生俱来的野心,他都一日未敢松懈。燕思空的信,正是他等待多时的狼烟。
余生郎抹掉了额上的汗:“这……兹事体大,我一时之间……”
“余兄。”燕思空语重心长道,“我问你三个问题。”
“……你问。”
“依如今的形势,黔州挡得住狼王吗?”
“大抵是……挡不住的。”
“若要让大同军民在封家军和薛荣贵之间二选其一,他们大多选谁?”
“……”
“选谁?”
余生郎小声道:“薛荣贵并无威望,至多算无功无过。”
“好,最后一个问题,若狼王辅楚王回京登基,他可还算谋反?”
余生郎脸色一白:“这……这……”
“楚王可是长皇子,陛下不顾忠臣反对,任性立爱,不仅不遵祖制,更有违太后的遗愿,陛下此举,何以以仁孝而为天下表率?”燕思空道,“当然,陛下也多是当年受阉党和那奸妃的迷惑,如今阉党已倒,是时候承袭祖制,拨乱反正了。”
余生郎腾地站了起来。
燕思空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他踌躇的背影:“有朝一日黔州城破,以徐永的为人,会第一个投降,余兄是想到时迫于无奈弃械投降呢,还是做那个于狼王、于未来的天子有功之人?”
余生郎浑身大震。
燕思空勾唇一笑,这条鱼,已经在他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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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黔州城内无人敢大肆欢庆,百姓在家中偷偷过个团圆年,还要担心动静太大惹来军爷责骂,黔州守备吴莽害怕封野趁节庆防守松懈之时偷袭,不想步茂仁后尘,于是哪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日,也与平常一样谨慎警觉。
可惜最坚固的城池,往往并非溃于外部。
从除夕至大年初三,探子每日回报,狼王举兵欢庆,将士们日日喝得烂醉如泥,完全不似有进攻的打算,于是吴莽心中稍安。
多日没有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的他,终于决定回去过个年,哪怕只是吃一顿团圆饭。
当夜,余生郎就带着人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城门守将,正值一日中最黑暗、黑寒冷的寅时,黔州城墙上却灯火通明,城门洞开,已将黔州围城的封野一甩醉态,火速出兵,等尚在熟睡中的黔州官将接到急报匆匆赶来时,封野已经带着大军入城。
燕思空躲在驿馆的楼上,从虚掩的窗户中,将将能窥见封野骑着醉红,披着战甲大氅,威风凛凛地缓步踱入城内,他的得力将领们簇拥左右,士卒们紧随其后,俘虏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他就像巡视羊群的猛兽,想要吞噬这些羔羊,不费磨牙的功夫。
燕思空不禁想起当年封野回京时,俩人楼上楼下的惊鸿一瞥,那时候他就记住了封野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如今更加凌厉迫人了。
燕思空掩上了窗户,等着人来找他,很快地,他就和许多黔州官将一同被抓了起来。他与余生郎已事先商量过,他和封野的关系尚不能暴露,因为还没有拿下大同军。
吴莽深负皇恩,难辞其咎,绝望之下自刎了,徐永一如燕思空所料,痛痛快快投降了,他一降,黔州大半都降了,尚有几个有骨气的不愿降,均被封野投入了牢狱,这帮人,包括茂仁的沈鹤轩等人,是杀是抚,皆有用处,暂时还要留着性命。
燕思空也再一次被下了狱。
不过这一次,封野命人把那熊氅给他送了进来,又将炭火烧得很旺盛,因而即便在阴冷的牢狱中,他也没怎么冻着。
拿下黔州后,封野算是彻底掌握了河套地区,如今朝廷刚刚与察哈尔决议在河套开放马市,河套就突然之间不归朝廷管了,这不仅令朝廷羞愤不已,而且进退两难。蛮子是不可能体谅这汉人自己是如何内斗的,他只顾自己是游牧民族,没有农耕,不会手做,大到米面蔬果,小到锅碗针线,他们都要来抢,当然,抢是要付出代价的,若能互市买卖交易,省去了有去无回的风险,他们自然乐意极了。实际上千百年来,周遭蛮夷的各种侵扰,大多没有入主中原之心——主要是没瓦剌那么大能耐,反而多是为了通商互市,用牛马羊换取他们地里不长、手里不生的东西。
所以封野一拿下黔州,就派使臣去找察哈尔的可汗尤里,要截了大晟的胡,若能成事,则不出三五年,封野将兵强马壮,富可敌国。
这消息震惊朝野,朝廷彻底从封野可能被招抚的梦中醒了过来,封野此举,哪里像有投诚的可能,分明是要以河套为据点,养精蓄锐,逐鹿中原啊。
燕思空在牢中无所事事之时,反复想着自己自来到黔州的那一天起,是如何折冲樽俎,纵横捭阖,与封野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彻底拿下了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的河套,并非是得意于自己的才智,而是要回溯整件事中自己是否、以及哪里露出过马脚。如今的成果是他和封野反复推敲、谋划出来的,每一步都风险重重,如今他们离诱降大同军不过几步之遥,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尤其不能出了差错,否则功亏一篑。
以封野如今的兵马财力,要硬攻是决计拿不下大同的,封剑平虽然不在了,但他构建的完美防线和培养过的将士都不是吃素的,再者封野也不愿与大同军短兵相接,那对他来说,毕竟曾经是家。
就这样,燕思空虽然“身陷囹圄”,但脑子一刻也没闲过,直至几日后,封野将他提出了牢狱。




逐王 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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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封野时,燕思空能从他飞扬的神采中看出他心情甚佳,不费一兵一卒地拿下了黔州城,进而掌控了整个河套地区,正是人生得意,怎可能不高兴。
封野看着他身上披着的熊氅,满意地点了点头:“过来坐。”
侍女服侍燕思空褪下氅衣后,就退了下去,留封野和燕思空与一桌酒菜独处。
燕思空坐在了封野旁边,淡然说道:“恭喜狼王得到河套。”
封野一手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燕思空清冷俊雅的侧脸:“你居首功,可想要什么奖赏?”
“一时想不出,真要赏我,不如先记一笔。”
封野“呵呵”一笑,“你向来这般精明。”
燕思空懒得去想他话中有几分讽刺,没有回应。
“你给朵儿取了名字吗?”封野突然话锋一转。
燕思空立刻绷直了身板,他不知道封野是否又要发难,脸色都跟着沉了下来。
“不必紧张。”封野看穿了他的心思,口吻没有什么起伏,但亦没有温度,“朵儿好歹也是我的侄女,我不能关心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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