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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与剑与法兰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匂宮出夢
“哦,那真是遗憾。”卡特琳娜看懂了夏尔的眼色,她歉意地对客人们笑了笑,客人们连忙起身告辞。
待客人们都离开之后,她吩咐自己的仆人送来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做了个手势让仆人退下。
卡特琳娜的笑容越发浓厚了,她拿起一杯咖啡送到唇边,眼睛却玩味地盯着夏尔。
“我亲爱的朋友,现在该说您的来意了吧?”
“我来跟您打听消息。”夏尔干脆地回答。
没错,在表面上文学女青年人畜无害的伪装之下,卡特琳娜是一个消息极其灵通的人,无论是政商界还是别的方面,她都能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夏尔发现了这位小姐的真面目,而后夏尔就多次找她打听了情报,也曾卖了一些情报给对方,至今为止算是合作愉快。
“哪方面的消息呢?”卡特琳娜镇定地问。
“莱奥朗侯爵家的事。”夏尔直接回答,“我听说他们家的小女儿,最近被送进了修道院。虽然如今这种事儿说起来并不稀奇,但是……在女儿还仅仅才十五岁时就送进修道院毕竟不太常见,想必里面应该是有些原因的吧……”
“哼呵呵呵”卡特琳娜突然噗嗤一笑。
“怎么了?”夏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的朋友,什么时候你居然看上别家的姑娘了?这可是奇闻啊。”卡特琳娜将杯子放回碟子上。
“并不是你想的这回事。”夏尔否认了对方的猜测,“不过看你的样子,看来你真是知道点什么了?”
夏尔表面上看着手中的咖啡,余光却一直盯着对方的反应。
卡特琳娜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莫测高深的表情。
“这事儿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我的朋友。”
“嗯?”夏尔有些错愕。
卡特琳娜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森林的景致。
“莱奥朗侯爵不是将成为您的亲戚了吗?伯爵先生。”
【法国贵族的法定继承人,在承袭爵位之前,人们用将要继承的爵位低一等级的贵族封号来尊称,比如公爵的儿子会被称为侯爵,伯爵的儿子会被称为子爵】
夏尔又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卡特琳娜慢慢地转过身来,亲切至极地看着夏尔。
“莱奥朗侯爵的长子莱奥朗伯爵,将在近期迎娶您的堂姐,特雷维尔公爵的孙女儿夏洛特-德-特雷维尔小姐。所以您看,他们家很快就是您的亲戚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夏尔的眼眶骤然睁大,不过片刻后他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原来如此。”然后他歉意地对对方笑了笑,“就如您所知道的,我的爷爷和公爵虽然是兄弟,但是相互间的关系很不好,两家平时的来往很少。所以这个消息我才刚刚得知……”
卡特琳娜显然早就知道这个情报,所以只是又浅笑了一次当做回应。
夏尔再度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略微苦涩的咖啡在嘴中停留了片刻便即流入喉咙,只在唇齿边留下一阵生涩。
事情倒是有点难办了啊,不过,也越来越有趣了。
蓝丝袜已经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同样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据说两家的婚事已经敲定,即将在近日就发出布告。不过,更多的细节,我暂时还无法得知。至于可怜的莱奥朗小姐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而被送进修道院,我也不太清楚。”
【根据当时法国婚俗,男女结婚前要在教堂前张贴布告,十日内周边居民无异议即可举办婚礼。】
“看来应该是很有关系。”夏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具体对策却拿不出丝毫头绪。一会儿之后,夏尔决定向对方寻求帮助。
“卡特琳娜,我的朋友,我不瞒你:我受人之托,要打抱不平,把这位可怜莱奥朗小姐从修道院里捞出来……”
“一定要?”
“是的,一定要办成。”夏尔笃定地回答。“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帮我查清楚‘莱奥朗家族和特雷维尔公爵家结亲’和‘莱奥朗小姐被送进修道院’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
“我的报酬可不低的哦……”卡特琳娜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尔。
“我当然会尽我所能地来回报您,不过……”夏尔皱了皱眉头,“我现在没有钱……”
卡特琳娜突然大笑起来,挥了挥手做出了个豪迈的手势。“亲爱的朋友,对别人我只要金钱,对你,我要的却是比钱更宝贵的东西。是的,我需要你的智慧,早点把稿子写完交给我吧,我可期待了很久了,蓬巴杜夫人是怎样击垮她又一个新的敌人的……”
夏尔有些尴尬。
虽然已经相对十分节俭了,但是侯爵家的开支仍旧不小,而进项却很少。到了近年,越来越有入不敷出之感。
虽然身为光荣的穿越者,但是夏尔发现自己身无长技,学的东西在当今的法兰西竟然完全用不上。于是无奈之下,他走上了19世纪的写手道路,专门给报社写一些迎合潮流的小说。
随着时代的渐渐安定,路易十四、路易十五时代辉煌而又糜烂的凡尔赛宫廷生活重又惹起了人们的回忆和关注。在女性读者里面,两代帝王的宫廷中的宠妃情妇们争宠的情节又尤其受到追捧——因而法兰西**小说也由此兴盛起来,常常大卖。
【这是史实,非虚构。】
说起宫斗来,哪国也比不上天朝经验丰富,夏尔使用化名,将甄?执??嗟墓?沸∷蹈耐坊幻妫?浦驳椒g嘉鞴?5敝腥缓蠓1砀?ㄉ绾统霭嫔蹋?攀祷鹆艘话眩?晌?∮忻??男氯褡骷摇6?罱??谛吹囊槐荆?褪敲杌媛芬资?宓闹??楦九畎投欧蛉朔12:退ヂ涞囊簧??p> 蓝丝袜就是极少数知道这位“作家”真身的人之一,而且还不可思议地成为了夏尔的一个书迷,经常跟他催要后面的情节。或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对夏尔也一贯青眼有加,十分礼遇。
不过,虽说靠这个挣了不少法郎,但是明明身为穿越者而混得如此惨烈不堪,有时候想想夏尔就觉得自己悲催到了极点。
窘迫之下夏尔随口敷衍了几句就直接告辞。
“好好地抓紧时间把结局写完,”直到最后,蓝丝袜也没有忘记叮嘱夏尔,“可不要浪费了你的智慧,学那些可耻的熊!”
【法国19世纪的剧院,上演的剧目一般都有固定排期。而当某些剧院经理因为某种需要决定采用新剧本时,有些先是被剧院拒之门外的剧本会被从纸堆里翻出来上演。当时的法国剧作界,将这种剧本戏称为“熊”,意思是撞了大运。后来,此概念被沿用到文学界其他方面,流行开来。此非作者杜撰。】





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六章 画室里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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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其兄长四处奔忙的时候,芙兰-德-特雷维尔小姐如同往常一样乘坐自己的马车,来到了享有盛誉的知名画家卡尔-杜伦堡的画室,开始了今天的绘画学习。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这位画家是德意志人。
这时代的德意志人,来巴黎的话,最普遍从事的职业是乐师和画师——比起几十年后那些来来回回的穿军装的杀人犯抢劫犯来说,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在巴黎这些德意志画师当中,杜伦堡先生是其中的最杰出者,经过多年的奋斗,他在巴黎艺术界已经成名,并且由于其正直的人品备受人们敬重。久而久之,他的画室就成了上流社会的小姐们学习绘画的最佳场所。
而先生收学生的标准也十分严格,如果仅仅是有钱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他的弟子的。
而凡是在先生这里学过画的小姐,都一致被公认为可以审定博物馆的藏画、可以画得出上乘肖像画的女子——一言以蔽之,是那种真正具有鉴赏力的女子,可以增值的女子。
对那些只是想成为艺术家或者出名,而没有天分或者没有接受最基础的技法训练的少女,此时的社会还没有宽容到提供达人秀满足其愿望的程度。
画室侧边开有大格玻璃窗以方便采光,此时却因夏日的阳光太浓烈而被人用深色绒布窗帘遮挡去了大半;在墙壁边,搁满了没有画布的框架或者没有装进框架的画布,墙壁和地板则因各种颜料而被染的百色纷呈;到处都堆满了石膏像、各种器械,甚至还有盔甲,使得这里颇有歌剧院后台的气氛。
现在先生还没来,女学生们同往常一样先进行自己的绘画练习。少女们各有各的美貌和仪态,服装也各不相同,阳光透过绒布的遮挡照入画室,构成了各种各样的对比和强烈的明暗效果。
对任何初次踏入画室的来访者来说,这个场景本身就值得画上一幅画了。
然而,如果来访者有机会在这里长待,能够深刻体会到表面上华美绚丽的画室内里所隐藏的炽烈暗流的话,恐怕也会吃上一惊。
没错,19世纪的画室和21世纪的课堂没有本质区别,富贵人家的女孩子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没有本质区别。女学生们依照各自心中的一套规则找出了自己的圈子和伙伴,同时也划定出了对手和敌人,直到最后,这些小圈子互相对峙,互相排挤——这对少女来说,既是一种本能,也可以说是一种找乐子的方式。
在画室中,父祖辈的地位和财富本来是最应该忘却的。然而,在这里,父祖辈的地位和财富却成为了少女们划定阵营和圈子的最终依据。
少女们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集团,分据到两边,彼此隔开了一段看上去很短却又似乎终生无法逾越的距离。
一边是银行家、公证人或者商人这种新贵布尔乔亚的女儿,个个有钱,她们在愉快地交谈着,脸上的表情十分活跃。
一边是出身旧贵族家庭的小姐,她们的表情要端重地多,交谈也比较简单,更没有什么过度的表情,时不时地对另一集团投以各种犀利而又隐蔽(却刚好能被对方感受到!)的蔑视眼神。
法兰西两种统治阶级的现状和前途,在一个画室中竟然也能体现地如此淋漓尽致。
这些小姐,个个举止风雅,动作妩媚,眼神里却缺少直率。严苛的教育早已使彬彬有礼变成了一种本能,然而稚气却也由此慢慢被消磨——孩子的天真无邪已经离她们越来越远。
当然,由于年纪的关系,社会还没有完全将她们同化,因而她们偶尔还能露出真正圣洁的微笑,露出孩子的本真——至于这种品质还能保有多久,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芙兰没有参与到贵族党和银行党之间的争斗当中,同往常一样,她选择跑到自己的角落里静静地继续画昨天没有完成的画作——一艘暴风雨中的战舰,船长站在舰艏,一边指挥船员们抗击风浪,一边用望远镜观察远方的景象。
她忘却了旁边的窃窃私语,沉醉在创作的激情当中,当她画好最后一笔,将暴风雨时乌云勾勒出来之后,和那些专心致志的艺术家一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好看,不是吗?”低沉的赞叹声在她耳畔响起。
“?g?”惊诧之下她连忙转过头来,长长的金发也随之甩动。
玛蒂尔达-德-迪利埃翁,正端详着自己,她身穿绣着花边的长裙,左手拿着她那柄金质的长柄眼镜。
她是画室内贵族党的领袖之一,因为她的爷爷迪利埃翁伯爵现在是国王陛下的掌玺大臣。
她眼眸乌黑湿润,头发呈现出淡褐色,眼角细长,面孔也因而显得十分严肃,平素话也并不多。她比芙兰大两岁,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法国掌玺大臣初时是负责为国王保管国玺的大臣,后来演变为一种重要的官职。担任此职位的,一般是国王的亲密侍从和幕僚官。】
她凑过脸去,仔细端详着芙兰刚刚完成的画作。“构图很好,颜色也运用地十分精当,是一副难得的好作品——特雷维尔小姐,您刚才完成了一副佳作。您果然不愧为杜伦堡老师最欣赏的学生……”
“谢谢,您过奖了。”芙兰面色有些发红。
“不用谦虚,我是发自真心夸奖您的。”虽然是在夸奖,但是玛蒂尔达的面孔仍旧十分严肃。“我并不会特意来讨好您。”
芙兰低下了头,心中却在疑惑对方为什么来找上自己。
“想必您在疑惑我为什么突然来找您吧。”玛蒂尔达唇边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是的。”芙兰低声回答,“平时来找我攀谈的人并不多。”
“您在我们里面最漂亮,这一点就足够一些人憎恨上五十年了。”玛蒂尔达仍旧挂着那种若有如无的笑,“更何况您的爷爷……”
“那您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您不担心被某些人所迁怒吗?”听到对方说到了自己的爷爷,芙兰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几乎忘了压抑自己的声音。
片刻后她为自己的失态而略微后悔。
她会怎么对我呢?会继续嘲讽,还是会叫上她的朋友们一起来欺负呢?该怎么办呢?
一位少女踏入上流社会所要学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就是隐藏自己的憎恨。芙兰想起了哥哥曾说过的这句话。
哥哥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然而玛蒂尔达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芙兰的预料,她只是轻轻一撇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然后轻轻地一摇头。“好吧,我今天并不是来谈论立场的,这只是我们父辈和祖辈的余兴活动——我们有我们的。”
芙兰疑惑地看着对方。
“您很想念玛丽,对吧?”玛蒂尔达看着芙兰,“别急着否认,亲爱的小姐,我看得出来,您是把她当做好朋友的,您这段时间非常想念她。”
芙兰略微低下了头。“是的,我很想念她。”
“很好,我们终于在一件事上取得一致了。”玛蒂尔达点了点头,“她大概是我们这些人里性格最好的人了,对每个人都那么尊敬和善,我很喜欢她。可是命运却让她横遭那样的灾祸……”
芙兰仍旧低着头。
“当然,感叹是拯救不了任何人的,行动才能。”玛蒂尔达以一种令人惊异的冷静继续说着,“我决定把她带回来,我相信您也会想这么做的。”
芙兰抬起头来,惊异地看着玛蒂尔达。
玛蒂尔达以优雅的动作,用左手轻轻地把长柄眼镜抬起,将眼镜横阻在眼睛前,然后透过镜框盯着芙兰。
“很吃惊吧,我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毫无人情味儿。”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一个世纪之前,我们的先辈们除了俯首听命走进修道院终老一生之外,别无其他选择。然而一个世纪之后,我们总会比先辈强上不少——至少新时代的教育让我们的脑子里除了天主之外还有头脑……”
“我要替玛丽谢谢你!”发现了一个同盟,让芙兰有些激动。
然后芙兰将自己已经拜托哥哥的事情告诉了玛蒂尔达。
“我果然没有看错您。”玛蒂尔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种真正的笑容。“然而,只靠您兄长一个人,未必能打动莱奥朗侯爵,将这件事办成……”
“他一定能办到的。”芙兰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
“好吧,但愿如此。”玛蒂尔达点了点头,显然芙兰的笃定让她的心也宽慰了不少,“我相信他,一个拥有德-特雷维尔这种姓氏的人,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和能做什么的。不过,如果这件事上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的话,请务必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做的。”
芙兰也点点头。
看到自己的谋划如此顺利,哪怕是玛蒂尔达这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孩也不禁有些喜不自禁,为了分流掉这些不必要的激动,她继续端着长柄眼镜,重新仔细端详了芙兰刚刚完成的画作。
“真是一副杰作啊!”她再次感叹,然后转头看向芙兰,“恕我冒昧,这幅画里的船长究竟是历史上哪位知名人物呢?还是您脑中虚构的形象?”
芙兰这次的回答极其简略。
“我的哥哥。”




花与剑与法兰西 第七章 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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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佩里艾特公馆出来之后,夏尔从怀中掏出了怀表看了看时间。
还不到中午。
嗯,应该还在。夏尔心中暗酌。
马车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小阁楼前。这种阁楼,一般是业主用来出租给那些刚到巴黎不久、囊中羞涩却打算干出一番事业的青年的,因而设施及其不完备,当然租金也极其低廉。
踏着吱吱作响的楼梯,忍受着各种奇怪气味,夏尔走到五楼角落的一间房间门口。
他轻轻地敲敲门。
没有回应。
“阿尔贝,是我!”夏尔低声喊。
门骤然打开了。
“原来是你啊夏尔,我还以为哪个债主又来了呢……”阿尔贝-德-福阿-格拉伊那张精致纤细的脸上布满惊喜。
【福阿和格拉伊都是法国古老的贵族世家,1398年两家通过联姻将姓氏合二为一】
即使身为同性,夏尔也不得不承认阿尔贝是个翩翩公子。
他五官周正而又温和,眼睛呈现柔和的淡蓝色,前额极为白皙,棕色的头发自然地卷曲着,皮肤在亮光下显得洁白晶莹,他带着笑容的清秀面孔看上去愉快至极,而且也极富感染力。
然而,与这个俊朗文气的外表极其不符的是他的性格。从在亨利四世中学一起读书开始,夏尔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在19世纪,法国贵族和资产阶级通常将子弟送入亨利四世中学读书,该校培养出来的精英不计其数。直到今天,它仍旧是法国最顶级的贵族公学。】
从学校毕业之后,阿尔贝就选择了过上四处放荡的生活,现在,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弟,即使在他们那些浪荡子弟的圈子里,阿尔贝也已经小有名气。
如今的贵族早已经没有了先祖的奋发昂扬,在新贵们的步步紧逼之下,他们茫然无措步步失当,简直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荣光不再。
1830年7月的光荣三日,赶跑了波旁王朝,也正式宣告法兰西新时代的到来,贵族先是失去了政权,而后又失去了世袭特权,最后连贵族院也保不住了。
【1830年7月28、29、30日三天,为反抗波旁王朝的倒行逆施,巴黎发生革命,最终摧毁了王朝,被称为光荣三日。】
法兰西贵族院的议席本为世袭,各个家族的姓氏记录在金册之上,世袭罔替。然而在1831年底,法国废除了贵族院议席世袭制度,改为由国王任命。同时,也正式废除了贵族财产的长子继承制,改为诸子女均分。
七月王朝这几项改革,摧毁了法兰西贵族的根基——世袭的政治地位被褫夺,使得贵族不再天然高贵;长子继承制的废除,使得贵族的财富也代代递减。一旦失去了权势和财富的陪衬,贵族血统究竟还能价值几分?
面对时代那无法逆转的浪潮,就算再怎么心有不甘,贵族们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如果当年法兰西那些精明强干雄心勃勃的君主和名臣们在天有灵的话,恐怕也只能感叹一句了:这*兰西怕是要完啊……
时间演变到现在,原本那样高傲骄矜的法兰西贵族,除了极少数能够顺应时势的聪明人,其他的逐步蜕化成了两种群体:一种深居简出,吝啬得让人发指,将积攒财富当成人生的最后乐趣;一种浪荡不羁,挥金如土,债台高筑,以嘲弄一切的姿态生活着,今日不想明日事。
阿尔贝就是后面的一种人。
这些浪荡公子是矛盾的结合体,一方面玩世不恭,毫无责任心,将寻欢作乐视为人生最终的意义;一方面却又足够坚强和大胆,足以使他们在负债累累的现状之下仍旧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同时也可以干出各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然而,这些性格上的区别并没有阻止夏尔和阿尔贝两人成为好友。也许正是因为两人性格正好大有不同,所以才互相具有吸引力?
“哦,我的朋友,请进。”阿尔贝邀请夏尔走进他的租房。
房间简陋得让人难以置信: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和几个装着行李的箱子,房间的地板和墙壁上遍布污迹,也从来没有主人收拾过的痕迹。
因为儿子有种种劣迹而且还不知悔改,阿尔贝的父亲早已经断绝了给他的经济援助(父亲恰好就是前面所说的第一种人),于是这位法国最古老门第之一的直系传人如今也只能生活在这种鬼地方了。
“请坐。”阿尔贝以国王接见廷臣的派头,指着一只箱子说。
夏尔从善如流,大喇喇地坐到一只表面有灰尘的箱子上。一股酸涩的气味从床底钻进夏尔的鼻子里,看来对方昨晚又喝了不少酒。
“我的朋友,昨晚又玩疯了吧?每天都要等到中午来起来。”
一说起这个,阿尔贝就有点精神了,“昨天晚上那妞真是够劲儿,我玩到两点才回来!”
“那最近又欠了多少债了啊?”夏尔泼起了冷水。
“也就几万法郎吧……具体数目我也记不清楚了,”阿尔贝也坐到旁边一只箱子上,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计算数字,片刻后眉头又重新舒展开了,“管它呢。”
“阿尔贝,别这么生活下去了,你会毁了自己的。”夏尔还是没有忍住,轻声劝告自己的朋友。
“及时行乐才是我唯一想要的生活。”阿尔贝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接回绝了朋友的建议,“好吧夏尔,你今天是吹得什么风,直接找上门来啦?”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顺便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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