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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越
李丁文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只好勉强接受:“智者先保身后为国,公子是大有为之人,有朝一日披麻拜相,再做这些事也不迟。如今之计,只有尽量在一年内做出成绩来,这样坏事就会变成好事。兵器研究院就成为公子的重要政绩。”
石越其实满不在乎的,因为他对宋代技术能力的信心,比李丁文还要强。
又听李丁文问道:“公子是怎么样说服王安石从国库拿钱支持兵器院的研究的?”对于从国库拿钱出来这样高难度的动作石越也能完成,李丁文深表佩服。
其实王安石对国库的开销并不小气,他的财政政策的特点就是开源而不节流,但是毕竟石越和王安石是隐隐的对手,特别是王雱对石越颇有戒心,所以李丁文还是挺奇怪的。
石越笑道:“从国库拿钱出来,虽然不是那么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王安石想为难我,两府三司讨论十几天,朝议又十几天,搞得沸沸扬扬,几个月后我也拿不到一分钱。不过这次的钱,却是皇上的内库里出的。”
“啊?”
石越笑了笑,“皇上也和我一样,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说研究经费可以由我自己想办法筹集,皇上说那太不成体统,结果他出了这笔钱。国库出的不过是研究院的俸禄。不过迟早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的,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李丁文叹了口气,有点感叹,“皇上还真是明主,一心想着做大有为之事,否则的话这种事情断难如意。”
这件事说罢,又想起一件事情,因说道:“公子,第一期《白水潭学刊》付印了,你看过没有?”
“哦,有这事?桑长卿怎么没和我说?”石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放了一本在你书房,你看一下,我略略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妥。”李丁文随口说道。
“当然要看,等下叫侍剑送到我卧室。”
石越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第一期《白水潭学刊》,看了一下,明理卷无非是对经义的解释与阐述,还有一些引经据典来证明自己的《三代之治》是怎么样符合圣人经义的,让石越看得哑然失笑,也有一些是谈论历史事件得失的;而格物卷则多半是一些数学题,还有一些人对自己提出的数学理论的讨论与证明,另外少部分则是一些物理试验与地理地形的分析……
石越粗粗的随手翻过,他实在是太累了,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撑不过去,头一歪就睡着了,手中的杂志掉到了地上。
一直在外面侍候的侍剑轻轻走进来,帮石越把被子盖好,捡起地上的杂志,只见那一页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那是议论王莽改制的一篇文章。他也不以为意,随手把书收好,吹灭蜡烛,轻轻掩上门回房了。
石越可能从来没有这样忙碌过,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几乎把《白水潭学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提举虞部胄案事并不是一个清闲的职位。
三司使因为石越是皇帝的宠臣,也是当今的名臣,因此根本就把胄案之事交给石越处置,他们不想为了这些得罪石越;工部更加不用说了,虞部的事情他们管都不敢管。胄案和虞部的主管更加是事事都要请示石越,把石越忙了个四脚朝天。虞部管的事特别多特别杂,几乎整个大宋的采矿业和许多的手工业都归虞部管;而胄案事涉兵事,又是三司的直系下属机构,石越不想被人看笑话,只好打点精神,好好办差,好在李丁文处置公务来,实在有一手,帮他分担不少事情。
而筹建兵器研究院的事情,更是忙得一塌糊涂,因为研究院还没有盖好,石越就要求沈括把准备进研究院的学生组成几批,轮流到冶铁坊和军器作坊观摩实习。格物院的房子本来就有多,就先腾出一些房子,给他们讨论学习之用,试验就只能来冶铁坊和军器作坊了。
让石越略感沮丧的是,才开始的时间里,这些学生懂的东西比那些工匠少得多。不过他是没什么办法了,关于平炉、鼓风、与中国龙骨水车不同的西式水车、车床以及他能了解的火药配方,甚*和火棉这种东西,他都告诉沈括和一些比较能干的工匠了,等到研究院入轨道,沈括就会把这些整理成资料告诉所有的人。他石越唯一能做的,是定下赏格,以上任何发明,只要能过他的认可,发明一项,即赏银三千两,替发明者请散官一级。
当石越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管理虞部、胄案事,创办兵器研究院的时候,绝不曾想到,熙宁四年的冬天,是一个多事的冬天。
三司胄案办公厅内的火炉很暖和,石越叫了几个同僚一起围着火炉取暖,一边说着朝廷里的趣谈秩事,有个叫沈归田的小吏非常有趣,摇头晃脑的把大宋朝的趣闻从太祖开国起一直讲到本朝为止,逗得石越等人捧腹大笑。
“老沈,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叫赵规的小吏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问道。突然发现石越也在,连忙行了一礼。
石越挥手笑道:“今日不理那些虚文,老赵,过来坐,外面也太冷了些吧。”
沈归田笑问:“老赵,你到三司六部逛了一圈,听到什么新闻呀?”
“还真有新闻,国子监出事了。”赵规事不关己的说道。
石越听得一怔,国子监能出什么事?
那些小吏兴趣都上来了,有人把赵规拉了过来,几个人抢着问道:“老赵,说说,国子监出什么事了?不说前几天皇上还加了他们的钱吗?一年三千两呢。”
赵规把手伸到火炉烤了烤手,细里慢条说道:“方才听说的,国子监出了一道题目策问王莽、后周变法的事情,有个叫苏嘉的说了一堆不是,得了个优等。有个叫苏液的向曾布告密,说他们非毁时政。护法曾布把国子监张璪臭骂了一顿,又告诉王相公。”
石越听着听着脸上慢慢凝重起来,因问道:“王相怎么处置的?”
“拗相公还能怎么处置?国子监所有的学官全部罢免,李定、常秩连夜入国子监判监事,陆佃、黎宗孟、叶涛、曾肇、沈季长这些人当了国子监学官。”他们是些小吏,对王安石根本不太在乎,说话也特随便。
沈归田听了笑骂道:“以后王家开会,可以搬到国子监开了。”
有人问道:“此话怎讲?”石越也是一怔。
沈归田笑道:“你看看这些人,陆佃是王相公的学生,沈季长是王相公的妹婿,叶涛是王相公的侄婿,曾肇是曾布的弟弟……”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眼见他还要说下去,石越连忙咳了一声,说道:“老沈,这些话不是你应当说的。”
哪知沈归田根本不在乎,“石大人,俺知道你身处嫌疑之地,不过您也别怕,说王安石坏话的人是我不是你,这里的同僚,都不是长舌之妇,要是肯拍马屁,我们也不至于在三司里面混了这么久,还是呆在胄案做小吏。不瞒您说,我也是个同进士出身的,中同进士那一年是八品,现在还是个八品,若是肯管管这嘴巴,不至于这样。”
石越听他抢白,尴尬了半天,想想自己也是好意,不过这世界上尽有软硬不吃的人,只好笑道:“即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去看看作坊的学生们。”说着起身走了出去,虽然他挺欣赏沈归田,但是这个样他是不能学的。而这个地方也不久待,否则日后难保不传扬出去,到时候说什么石越和胄案小吏一起讥刺宰相,这多少也是个罪名。
刚出得大门,一股凛烈的寒风迎面而来,似刀子一样刮到他脸上,他想了想刚才赵规所说国子监发生的事情,长叹了一口气。王安石如此容不得异议,只怕这件事只是一个借口,王安石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控制国子监,让国子监的学员们都接受他变法的思想,为他的新法培养出一大堆官员来罢了。
石越上了马,一边走一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都白了。他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一鞭,“驾!”





新宋 第六节 白水潭之狱 上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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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不忍则乱大谋。
——《论语》
石越骑着马一路紧赶到了白水潭,直闯进桑充国的办公室,气喘喘的说道:“长卿,《白水潭学刊》出了几期了,拿来给我看看,快。”
桑充国看他脸色紧张,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从书架上取出两本杂志,交到石越手里,问道:“怎么了?子明。”
石越也不吭声,找个角落坐下,就开始读起杂志来,把桑充国整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看到石越开始脸色轻松,有时候稍稍皱一皱眉毛,有时候摇摇头又长叹一口气,有时候又微笑……
历史有时候真是极度的讽刺,正当石越在白水潭看《学刊》的时候,王安石也在书房里拿了一本学刊在读。《白水潭学刊》卖得很好,大宋东京的读书人,没有不买来看的,王安石好歹也是个读书人。
王安石读书的速度很快,他一边翻着一边指着一篇文章对王雱和王旁笑道:“看看这篇文章,写得很好,《经世济用,学以致用》,世俗之见,多以为学经术的人是迂腐之人,不知道学经术正是为了有用于国家百姓。想不到白水潭有此人材!”
王旁笑道:“父亲,这个白水潭的确是人材济济。诗社好多社友,都说准备去白水潭读书。士林里现在流传的俗语说,不上白水潭,枉做读书人。”
王雱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弟弟,你怎么也有那些流俗之见,国子监亦不过如此,白水潭又能如何?”
王旁不太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因笑道:“兄长有所不知,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因为父辈在朝中为官,才有资格入读,而白水潭,却是有教无类,父亲也常说,贤材多在野,国子监其实反比不上白水潭的。”
王雱还要说话,王安石挥了挥手,说道:“这个你弟弟说得对。”说罢继续读下去,突然目光停在一篇文章之上,皱着眉毛说道:“这篇文章怎么和孙觉一个调子?真是食古不化之辈。”
王雱兄弟凑上去一看,只见标题赫然是《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整篇文章讥刺王莽新政,妄改六经,言外之意讽刺王安石变法非常明显。而这句标题,王雱记得很清楚,正是孙觉上表攻击王安石奏章里的原话。
王雱因说道:“管得了国子监,管不了白水潭吗?这些家伙也真是死性不改。”
王旁要老实一点,听了他兄长这句话,有点不满的说道:“这是第一期,还在国子监之前,说他们屡教不改有点过了。”
王雱白了弟弟一眼,“你知道什么?那说不定是苏嘉受了这篇文章的影响呢。”
王安石瞪了他们兄弟一眼,继续把杂志翻完,看到那些数学物理论文,脸色才慢慢变好。他一向是希望人材中多一点“秀才”,少一点书呆子的。看来这个白水潭学院,的确还有不少人材。
然而当他拿起第二期《学刊》,才看得几篇,便忍不住勃然大怒,把书摔到地上,拍案高呼:“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连王雱也不知道王安石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他小心的捡起地上的《白水潭学刊》,翻了几篇,有一篇文章的题目跳入眼帘——《免役法与保甲法不合圣人经义刍议》,老大的隶书,分外刺眼。他一目十行的翻过,后面紧跟着有一篇,《变法为名,聚敛为实——王莽改制与本朝变法之比较》,再翻一篇,《王者以民为本——古今变法小议》,再翻下去,《老子——家人之言》,这是讥刺《老子》的,谁都知道王安石父子推崇老子……
整个《明理卷》,居然有接近三分之一的文章在批评新法与王安石,而且全部是借历史与经义为言,无怪乎王安石要勃然大怒了。
这边王安石勃然大怒,那边石越看得手都直发抖,他看着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题目,心里真是砸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骂人打人的冲动,尽量用压抑的语气说道:“这些文章的作者是谁?全部给我叫过来,是谁充许发表的,也给我请过来。”
桑充国隐约猜到出什么事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吩咐几个学生去叫人,然后把闲杂人等全部请了出去。这才问道:“子明,出什么事了?”
石越看了桑充国一眼,想要怪他,又不忍心出口,不去怪他,眼见这白水潭几年的心血,就这么可能因为一时多言而毁掉,他心里几乎在滴血。他拼命克制自己,轻轻的问道:“这些文章究竟是怎么发出去的?”
桑充国看他神态如此严肃,勉强笑道:“这几篇是孙觉和程颐要求发的,按白水潭学院的章程,有他们两个同意,按例就可以刊发。本来邵先生和程颢都是反对的,不过他们说的道理我们也无法反驳,我们白水潭学院门口的对联,就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句话也几乎是我们白水潭的校训了,而明理院的精神又是‘文以载道,学以致用’,我见他们说得有理,也没有反对。”
石越想了想,这个规矩是自己定下的,这些校训院训,也是自己定下来的,心里真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言论自由,终要付出代价呀!
不多久孙觉与程颐以及邵康节、程颢等人都来了,那十几个学生也来了。
石越稳定一下情绪,把国子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些人都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孙觉就笑道:“子明不必担心,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好怕的,王介甫要清理白水潭,还要顾忌天下的公论和皇上呢。白水潭是皇上亲笔题写校名的。”
邵康节身体不太好,他有点担心的看了孙觉一眼,对石越说道:“王介甫准备清洗白水潭了吗?”
有几个学生一听这话,激动的说道:“他凭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敢清洗学院,我们就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
程颐不置一言,毫不在乎,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理学家,特重气节名誉,要他赴死,他当吃饭一样平常。程颢却有点担心,他和王安石打过交道,还一度曾经是王安石亲近的属下,对王安石的性格颇了解,所以当时他就极度反对发表这些文章。
石越瞪了这些学生一眼,厉声说道:“你们不知道诋毁朝政是有罪的吗?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个叫李治平的学生站了出来,冷笑道:“石山长,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心,我们不会连累学院的。”
一句话把石越气得不行,桑充国连忙喝道:“李治平,你太放肆了!”
石越平稳下心情,冷冰冰的说道:“既然都是白水潭学院的人,就当祸福与共。况且因言获罪,也算是一种荣耀。我料定王相公必然会看到这些文章,就算他不看,开封府看《白水潭学刊》的人数以万计,自有小人告诉他。逃是逃不过的。只有早做打算,我今晚就回去写奏章,向皇上解释这件事情。孙大人和伊川先生,你们名气太大,此时又不是官身,谅王介甫也不能拿你们如何。需要顾虑的是这十来个学生,我们当为国家朝廷保护这些年青人。”
程颢点头赞许,这中间就有他不少学生,他亦断难坐视不管,“子明说得不错,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些学生就很危险了。”
李治平听石越如此说,惭愧的说道:“石山长,实在对不起。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不愿意因此连累师长。”那些学生也一齐哄然称是。
石越摆摆手,“不必多言,逞血气之勇,没什么好处。长卿,你去把这些学生的档案销毁。我估计对这些学生的处份,有功名的会革去功名,不再叙用;没有功名的刺配都有可能。以后想挣个前途,可就难了。这里没有外人,就直说吧,各位可以回家隐姓埋名,等风头过了,或者有大赦之年,再出来为国效力。如果不愿意回家,我给你们安排地方,总之我不能看着我的学生把前途给毁了。”
桑充国听得事情居然如此严重,他毕竟是没有经过仕途的年轻人,实在感到不可思议。因问道:“不过是几篇文章而已,至于如此吗?”有宋一代,优容士大夫,骂骂宰相,实在不是什么大罪。
程颢苦笑道:“长卿,子明所虑甚是,就照子明的吩咐去做吧。王介甫对国子监的处置,刚才你也听说了,所以老师全部换掉,写文章的苏嘉也被赶出国子监。我们白水潭学院,在地位上是比不上国子监的。”
石越又说道:“不必搞得人心惶惶,今晚你们这些学生来我家里一趟。”
他也不再多说,上了马回去找李丁文,和他商议怎么安置这些学生,怎么样写奏章。
石越对王安石的猜测,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王雱看着这些文章,冷冷的说道:“这是石越主使的。”
王安石冷笑道:“若无石越给他们撑腰,他们断没有这个胆子。这个石越,仗着皇上的宠信,就敢这样公开非议朝政,阻碍新法,此时只怕全开封城的读书人都知道白水潭对新法的诋毁了。”
“依孩儿之计,不若就按律查封白水潭,凡是写文章的作者,全部交开封府治罪,《白水潭学刊》列为禁书。”王雱一向喜欢强硬手段。
“万万不可,父亲,哥哥,此事万万不可,查封白水潭学院,会导致天下士子群起而攻之的。《白水潭学刊》虽然只出两期,但很多读书人对他评价甚高,如果列为禁书,只怕失去天下士大夫之心呀。”王旁没有他哥哥那种骄傲与不能容人的性格,虽然很崇敬父亲与哥哥,但是经常与读书人交往的他,对白水潭的印象也是很好的。
王安石想了想王旁的话,心里也知道如果查封白水潭学院,石越肯定会自己誓不两立,以石越在士林的声誉和他在皇上面前所受的宠信,自己除非一举扳倒石越,否则以后新法的推行,只怕会更加困难。他因说道:“先不管这些,我要先奏章弹劾石越,雱儿,你去找几个御史,问问他们为什么坐视石越指使白水潭妖言惑众而不管。”
王雱急道:“父亲,若不同时严惩白水潭那些书呆子,就难以立威信呀,无威信则法令不行,法令不行新法如何能成功?”
王安石想想也对,便说道:“发票给开封府,把《白水潭学刊》的编者与作者抓起来按律审问就是,这一期的《白水潭学刊》,禁止坊间发行。”
王雱这才领命而去,他刚刚走到后院,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哥哥,且慢。”
他转身一看,原来是自己最小的妹妹,芳名王倩儿,平时很受父亲宠爱的,因笑道:“妹子,有什么事吗?”
“刚才你和父亲在书房说的话,我恰巧全部听到了。”王倩儿带点忧虑的说道。
王雱知道自己这个妹子颇有政治才华,诸子百家无所不览的,连父亲也常常叹惜她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因问道:“哦?”
王倩儿迟疑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哥哥,我觉得你们这些行事有点不妥。”
“有什么不妥?”
“哥哥,你不怕人家说这是党锢之祸吗?读书人因言获罪,靠抓靠杀是镇压不了的,他们反而会把这个当成一种荣誉。哥哥熟读史书,岂不知东汉党锢之祸?”王倩儿说完之后脸色都有点紧张得发白。
王雱脸色变了变,哼道:“谁敢乱说话!妹子,男人的事情你不懂,不要管了。”
王倩儿急道:“哥哥,我是担心我们家因此得罪天下的读书人呀。”
王雱不以为然的笑道:“哪有变法的人不招人厌的,贵在坚持己见罢了。你放心,我们得罪的,不会是天下的读书人,只会是天下的书呆子。”说罢拔腿就走,留下王倩儿一个人在那里叹惜。
王安石怒气冲冲把奏章交到皇帝手里,赵顼沉着脸看完后递给冯京和王珪。冯京接过奏章看完又递给王珪,大殿里一点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顼显然早有准备,又从御几上拿了几本奏章递给他的宰相们,“这是御史们弹劾石越的表章。”
“这是《白水潭学刊》……想必几位丞相都看过了。”赵顼冷着个脸,“这是石越谢罪和自辩的折子。”
王安石吃了一惊,他想不到石越自辩的折子这么快就递到了皇帝手中,看来石越的确不可小视。
冯京颤微微的把这些东西都看完,心里直呼痛快,不过脸上却还要正儿八经的做呆板状,“陛下,从石越自辩的折子来看,这段时间他一直奉圣命主持虞部和三司胄案的事情,这两处事务繁琐,众所周知,对白水潭一时失察,失于管束,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第二层意思是说本朝太祖太宗皇帝以来,未曾以言罪人,此千古未有之德政,学生们年轻气盛,年少无知,也是正常的,这种锋芒的确值得赞许,这些人绝非恶意,不过是出于善意而用了错误的方法,希望陛下充许他对这些学生加训诫,以治病救人之心对这些学生,而不要因为他们一时的错误加罪,臣以为这一点颇有仁者之心,合乎圣人之意;
第三层意思是如果朝廷不能原谅,他身为白水潭的山长,愿意承担所有的罪名。这一点臣虽然佩服他的担当,但是却不同意他的做法,朝廷也不可能把别人的罪责加在他身上。”
冯京一心一意想要维护石越,因此对于王安石的控告,他根本提都不提,完全是听石越一面之辞为他开脱。
赵顼不置可否,看了王珪一眼,“王卿,你的意思呢?”
王珪听冯京明白偏向石越,而王安石的奏章却是有彻底扳倒石越的意思,自己在两个势力之间要明哲保身,就只有平衡了,因说道:“陛下是圣明之主,自有裁决,老臣本不敢置喙。蒙圣上询问,臣以为王丞相说白水潭学院士子诽议时政,的确有罪;而冯丞相说石越断不知道此事,亦有其道理;石越是少年老成之人,不会做此轻狂之举。”
王安石冷笑道:“这些人在公开的书籍中诽议朝政,断不能训诫了事,否则以后朝廷有何威信可言?既然石越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不妨让他和韩维、曾布一起主审此案,看看他是否公道就可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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