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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阿越
我正纳闷着呢,什么“石相公”呀?我怎么不认识呀?细细听了几句,那却是我的一些事情,不禁嘿然失笑。原来不知有哪个好事的书生把我落难寺中,虹桥吟诗,做煤炉印书籍,受天子恩诏,开书院写新书等等故事编成评书给这些艺人来讲,想我突然崛起,从出名到身居高位受皇帝重视不过忽忽数年,的确会有不少百姓对我的事情感到好奇,这评书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市场……
只是难为这写评书的把我的事情打听得这般清楚,连我那两个小厮都张大嘴巴听着,一边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我,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本来不以为意,倘在现代,做这样的炒作我也蛮喜欢,那评书说得对我也无甚恶意,我听到那青苗诸法,写的人也多方宣扬我的功劳……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种小心谨慎的毛病,我想到这评书倘若被朝中痛恨我的人听到,参我一本,倒也是个大麻烦,但是便我知道人家要借此参我,我也无可奈何,我能禁止这些人说吗?呵呵……想到无奈处,我也只好给自己劝上一杯了。
我正在这厢烦恼,却不料那边有人大呼:“那老头,你胡说什么……”
那老人听到一愣,我也一愣,以我所知,这老人倒并无胡说。看过去,说话的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腰间佩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独饮,此时见他双目睁圆,怒声喝斥,多半也是借了点酒意在发作。
那老汉见是个书生,怕是有功名的人物,连忙遥遥道了个安,然后很恭敬的回答:“老汉不敢胡说,这些事迹汴京城里人人皆知……”
“什么汴京城里人人皆知,汴京城的人又怎知青苗法便是善政,又怎知合作社便是善政?”似乎触及什么心事,那书生的声音都有点嘶哑。
那老人见他不如此,便不敢争辩。我那两个小厮正要按捺不住,不料先前桌上的那几个书生却先站了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圆领窄袖长袍的年轻人走近几步,施了一礼,问道:“这位兄台请了,方才听见兄台如是说,则兄台想必不是汴京人物?”
那佩剑书生想是趁着酒意,也不还礼,傲然答道:“不错,我是福州人士。”
那几个书生见他无礼,无不勃然大怒,正要群起而攻之,却被那黑衣青年止住,只听黑衣书生缓缓问道:“听兄台方才言道,王相公之青苗及石相公之合作法都多有不便?”
事已致此,那佩剑书生也知道自己言多有失,在酒楼指责执政,诽议朝政,这要传出,一世功名岂不全毁了?但是事已至此,倘要回头,更是万难,干脆博得一时之痛快。他朗声说道:“岂止不便,竟是扰民。”
那黑衣书生也真是沉得住气,依然缓缓相问:“敢问其详?”
佩剑书生答道:“执政坐于庙堂之上,谈道论政,皆不顾黎民实际。先是王相公行青苗法,百姓愚昧,只知借贷不知要还,更有官吏强迫小民贷之者,一季之后,利取二分,百姓由是困苦。而官家相逼,不敢不还。汴京人士或是不知,各路百姓却未有不哭者。其后石相公以合作社改良,息为二分降为一分,且百姓无官吏之威逼,不至于被迫借贷,致是初有常平仓之原意,若不出京师,原也不知道此事之弊,是故朝中诸臣,交口称赞,无有言不便者。便是地方长官,倘不达下情,亦不能尽知其中之弊。以三老族长士绅办合作社,百姓虽免官吏之逼,却不能免于富家之害。青苗之利,朝廷定为一分,有奸豪之徒,便定为二分三分,散官本是富家,枉顾王命,与之狼狈为奸,坐而分利。若有小民诉之县官,则县官多有竞相推诿者,以为散官亦王命也。石相公之合作社,能保得住上等之家不受官欺,却保不住下等之家不受民欺。前者王相公之法,朝野尚有言不便者,今日石相公之法,更无言不便者,则受欺压之百姓永远出头之日矣。”说到后来,可能触动愁肠,竟致语调凄惨。
那黑衣书生显然不知道有这些情节,默然良久,方叹道:“虽如此,却非石相公之过,奸人豪室欺压贫家,几时曾免?”
那佩剑书生愤然说道:“身怀经世济国之才,却不能涤尽人间不平,枉为男子身也。”
黑衣书生听他如此说法,不禁击掌赞叹,其他诸人也纷纷释了之前的敌意,只是这酒楼上经此一闹,却显得有点郁闷。一个书生显然想调节气氛,大声说道:“肉食者谋之,我辈但管喝酒……来,这位兄台,我先敬你一杯。”
那个说书的小女孩也很识趣,轻调胡琴,便漫声唱起来,却是一首《满江红》,当时也以为是“石相公”的佳作,却不知竟是我抄稼轩的。那词倒也能合这些书生们的心境,几个书生听了几句,便跟着低声哼起来:“……诗酒社,江山笔。松菊径,云烟屐。怕一觞一咏,风liu弦绝。我梦横江孤鹤去,觉来却与君相别。记功名万里要吾身,佳眠食。”
那一刻,便连我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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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十四节 五杰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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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意只是想到汴京散散心的我,在经历酒楼的争执后,才发现,政治已经是我永远也抛不开的东西,我已经改变了历史,负责任的做法就是继续推进这种改变,总有一天,大宋会变成一个更理想的社会。
我很欣赏那个佩剑的年轻人,但是他对我却未必有什么好印象。这倒是几年来头一次需要担心有人不愿意甚至是讨厌认识我。我吩咐一个小厮替那几个年轻人把酒钱给结了,就悄悄的起身下楼了。另一个小厮会拿着我的名帖等在这里,把几个年轻人请到我的府上去。
回到自己的庄园时,李一侠早就在那里等我了,还有个年轻人和他在一起。
我正猜想这会是学院里的哪个青年才俊被李无过兄这么看重的时候,这年轻人的自我介绍实在把我吓了一跳——秦观秦少游!
并不是秦少游的名字把我唬着了,王安石司马光我都见过了,也没怎么的,一个苏门学士,我有什么好吃惊的,迟早会见着的。但是问题是,秦少游这时候出现在京师,出现在我面前,很明白的告诉我,历史的轨道完全改变了,蝴蝶效应比想象的更强烈……这个时候的秦少游,按道理应当在高邮家里读书才对的。我并不知道,其实蝴蝶效应早已出现,司马光本来应当给贬到西京洛阳去了的,但是此时他却还在东京。仅仅因为我对秦少游的经历比对司马光的经历更熟悉一些,所以到此时我才注意到蝴蝶效应的存在。
当秦少游出现在我面前之后,秦少游很可能也不再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了,因为这个时候为止,秦少游同志还没有见过苏轼同志。我印象中,秦少游没有什么吏治之才,至少我是没有这种印象的,所以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和李一侠会扯上关系,而被李一侠巴巴的拉来见我,要知道这时候,我倒是真的很忙,李一侠没有道理不知道的。
虽然我和秦少游年纪相当,但是秦少游在我面前还是略显拘谨,毕竟以我这样的年纪,取得如此的声望与地位,都只能说是一个异数,而秦少游显然是第一次出门游学,能够见到我这样的“重要人物”,他想不拘谨都难。不过总算是后世出了名的才子,应对进退,还是相当的得体。
本来我以为秦少游是才子词人,我的诗词也有相当的名气,他来讲我,十之八九是谈诗词的。不料他递给我的,不是诗词,也不是他拿的赋,而是一篇策论!
我狐疑的问道:“秦公子可是高邮人氏?”
秦观有点惊讶的看了我一眼,清声回答:“正是。”却不便问我如何得知。
确定这个秦观也是高邮人后,我心里就知道这人多半就是历史上那个秦观了,否则也不至有这般巧法。便不再言语,细细看起策论来。秦观略略有点紧张,装作不经意的偷瞄了我几眼,似乎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我对他文章的看法。我心里暗笑:毕竟不比出名之后,少年之人,难免于此。不过转念一想,我怎么想得这么老气横秋呀,我比秦观也大不了一两岁。想到此节,不禁失笑。
我这一笑不打紧,李一侠和秦观却面面相觑,不知文中有何好笑之处。我也不好解释,只装作读文章的样子,继续看下去……这策论说的却是对西夏用兵的策略,文章见解泛泛,多是空谈,倒是文章做得蛮精彩。我本曾听说过北宋专有一干人,平生最喜豪言壮语,特别是爱好轻言兵事,自以为谋堪孙武,勇冠李广,实际上却免不了丧师辱国,虽然能与国尽忠,却也害得国家不浅。我们的皇帝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其实也是向西夏和辽国用兵,和这些人说起来倒是一个心思,否则这些人之后也不会这么得意,让国家一再受辱,便是如沈括这样一等一的人物,也不能免此。看来秦少游也是同一个毛病。
轻轻掩上这篇策论,我温和的问道:“秦公子一向读什么书?”
秦观谦逊几句,略举了几篇书名,除开五经之外,便是一些兵书韬略之类。虽然知道秦少游一介书生,实非可以托以军国大事的人物,但是我想他还年轻,倘能在精干之人身边学得数年,必能有所长进,况且那种洋洋洒洒数万字,说出来全是废话的本事,我也真的缺乏,而政治上这样的人才是必不可少的,外交部发言人不就是做这事的吗?当然正儿八经的外交人才,现在我还只看中沈括,秦少游还做不得,只是这人天生聪明,加以磨练,他就不会是历史上那个婉美秀丽的淮海居士那么简单。
心思转了几转,我就打定主意要把秦少游收于帐下了。历史上的记载,这个人是豪迈中带着几分秀气的男子,我应当相信他的潜质的。
于是我随口夸了他几句,说他的文采不错,又摘了几个佳句出来,品评一番,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似乎漫不经心间,我问道:“以秦公子之才,摘取功名如探囊取物,不过数年,必定名满天下。只不知近日有何打算?”
其实以他现在的文章,想登进士第,几乎没有可能性。这种文章要是主考也能取中,我看大宋这进士也不用考了。不过之后他倒是迟早会考上的。我虽然知道他来见我,想必是要我提携,但是若功名心太盛,只想着“成名要趁早”,那我就不能把他放在身边,赶早把他推荐出去,算是先布一个棋子在外面。至于我身边留的人才,都须是有大抱负的人物,也只有有大抱负的人,才能长远呆在我身边,和我共创大业。
秦观却是聪明人,见我如此相问,连忙站起来,很认真的回答:“男儿大丈夫,自当博取功名。然世间之功名,有大功名,有小功名;大功名者,青史留芳,永垂不朽;小功名者,贵不过一节度使矣。学生不才,愿随相公左右,为我大宋立不世之功名。”
我倒料不到他会如此回答,便向李一侠瞄了一眼,多半他看中了秦观,多少谈了一些抱负理想,让秦观这个有志青年热血上涌,否则以区区秦观之才识,怎能知道我的抱负?
李一侠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物,知道我在怀疑他,却也不分辩,只在一旁大声鼓噪喝彩:“子游兄有如此胸怀,小弟佩服。来,当为此句浮一太白。”
早有伶俐的侍女把酒送上来,我见李一侠已经是看中了秦观,便也不再多试,接过酒杯,三人一饮而尽,相顾大笑……
既然是自己人了,就变得没有那么谨慎,我吩附家人在花园里摆了几碟小菜,温了一壶好酒,几个人坐在一起开始聊天说地,天南地北无所不及。秦观对于白水潭学院的新学也很有兴趣,便频频相问,我也耐心的回答;李一侠就说一些大臣们的趣事,时事的隐患,秦观对此显然闻所未闻,一时轻笑一时嗟叹;然后又说些诗词音律,正谈到尽兴之处,石福递来几张门贴。
我接过门贴一看,却是四个陌生的名字,想是“英雄会”酒楼的那几位仁兄,不过我记得明白,加上那佩剑书生,一起应当共有六人,来的却只有四人……
我一边吩附石福把他们请了进来,一边对李、秦二人笑道:“我给你们引见几位青年俊杰。”三人一同走向客厅相迎。
到了客厅,发现那四个年青人早在那里候着了,我看那个佩剑的书生和那个黑衣的书生都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本意是看中这两位,别的人想是怕事,走了就走了,我也用不着那种人物,这俩位要是不敢来,可叫我失望了。
那几个书生见我们三个出来,只看到秦观和李一侠对我的姿态,便知道我便是石越了。那黑衣书生看见我,眼角跳了一下,我猜他多半是看见我曾经呆在那酒楼了。我故意很淡然的走上前去,那几个书生连忙见礼。那个黑衣的为首,叫司马梦求,字纯父;和他一起的一个叫吴从龙,字子云;另一个长得蛮黑,叫曹友闻,字允叔,都是汴京人士。这三人上来见礼时不卑不亢,颇有风度。
那佩剑书生却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那三人上来一一见礼完毕,他却只略一抱拳为礼,朗声说道:“在下吴安国,草字镇卿,福州人士。遵命来此,却不知相公有何事赐教?”显是对我怨气未消。
司马梦求三人担心的偷看我的脸色,这吴安国的话说得太无礼,我要生起气来,只怕他没什么好果子吃。我不动声色的招呼他们几个坐下,李一侠这边还好,秦观脸上却有不平之色了。他不知原因,自然觉得吴安国太过份,而李一侠却知道我必有所谋。
我既不发作,吴安国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生硬,便也跟着三人坐下了。只是坐的那姿式,实在是把“勉强”二字写在了脸上。
秦观冷眼瞧着吴安国的坐姿,终于忍无可忍,禁不住出言相讥:“恕学生愚钝,竟不知原来相公府上的坐椅上都是有针的。”
李一侠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意,见他这样说,便一唱一和起来,他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少游兄何出此言?”
秦少游向吴安国那边呶呶嘴,说道:“此间有位仁兄若不是怕坐位上有针,奈何如此坐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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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十五节 五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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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安国见秦观出言相讥,不禁勃然大怒,当时就涨红了脸站起来,朝我抱拳说道:“吴某自知得罪了相公,相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在下无不悉听尊便。何必摆下这鸿门宴,叫几个轻薄子来百般捉弄?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秦观和李一侠听他说出如此重话,就不再作声,只看我的态度行事。我却依然不动声色,把目光向司马梦求、吴从龙、曹友闻脸上一一扫去。这三人也当真没让我失望,目光既不畏缩也不强硬,我看到的尽是从容平静。
“即如此……”我厉声喝道:“来人,把这厮给我绑了,明日送给开封府依律处置。”
立时就有家丁上来,把吴安国给绑了,他却并不反抗,只是眼中尽是倔犟。我看着众人,李一侠眨巴眨巴眼睛,静悄悄的静观其变;秦观脸上却有几分得意之色;司马梦求眼中似有微微笑意;吴从龙却略有畏缩之色;只曹友闻却脸也涨红了,抢上一步,长揖到地,对我说道:“还请相公开恩,吴安国一介狂生,实是无意冒犯,请相公念在他并无恶意的份上,宽恕他一次。”
“曹允叔,你实在无说客之才。”我淡淡应道。
曹友闻听我这么一说,心中着急,更加口不择言起来:“天下皆知相公是当世奇才,天子重臣,学生以为倘和这么一个狂生计较,会有损相公清誉。”
我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问道:“难道我听他四处非议朝廷重臣,就于我清誉有益了吗?”
“这……这……”
那吴安国却在一边说道:“多谢曹兄仗义,你不必求他。我亦无大罪,顶多革去功名,从此啸傲山林罢了。”
“你就不可惜你那经世济国之才吗?”我淡淡的问道,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时也,命也,运也……又有什么好说的。”吴安国愤然答道。
“看来你是心里定是不服?”我慢里斯条的吃了口茶。
吴安国哼了一声,却昂首不答。
“那好,我来问你,你说合作社使得富家欺压贫家,可有实据?”
到了这时节,吴安国也更没什么好怕的,他愤然回道:“若无实事,岂敢乱说?”
“你倒说给我听听,若有虚假,罪加一等。”
“福建路建州城以西十三里有李子树村,那里青苗收的就是二分税;泉州更有收到三分税的,百姓困苦,有举家逃亡者,有卖儿卖女者,有委身为奴者,宪司、仓司明知此事,却不愿过问。这事大人只要遣人往福建路走一遭,便知端详。”
“除此二地之外呢?”
“我从福州赶来东京,一路晓行夜宿,焉有时间查访?但是福建路不过弹丸之地,便有人因此而家破人亡,其余各路,焉能免此?”
我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这家伙不过是从福建路一两个极端的例子想当然的推论……但此时的我,自然也不会知道,吴安国所说的,未必只是一两个极端的例子。
听到这里,如李一侠、秦观都听明白了。秦观心思敏捷,听出其中玄机,就向吴安国问道:“足下是福州人士,敢问足下,似阁下所说富家借合作社欺压贫家之事,福州可曾有过?”
那吴安国本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只不过是颇具同情心,因游历时见到不平之事而无法为之申冤,一腔怨愤郁集心中,无可发泄,才会口出激愤之言。这时听到秦观发问,顿时明白自己是有点有偏概全了。既觉自己理亏,他也就缄口不言了。
那司马梦求却在旁边笑道:“镇卿不必丧气,石相公不过试试吾辈胆色,岂有容不得人说话的石相公?”
我沈着脸说道:“只怕司马纯父这话说得太满了。”
除开李一侠,众人都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满,见我发作,便更不敢做声。
司马梦求却依然是不紧不慢,笑呵呵的说道:“石相公力主《朝野清议法》,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倘若吴镇卿在酒楼几句狂妄之语便能让石相动雷霆之怒,这《朝野清议法》又如何谈起?”
那吴安国才到汴京,《朝野清议法》上奏未久,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而曹友闻和吴从龙却是恍然大悟,连秦观都感到有点惭愧。
我见他说破,也不再演戏,笑赞道:“司马纯父真是智谋之士。”又吩咐人给吴安国松了绑,这家伙和拗相公一个脾气,虽然心里知道自己不太对,但是道起歉来,也真是别扭。于是又少不了引得秦观讽刺几句,这吴安国和秦观,一开始就落下了这互相抬杠讥讽的毛病。
李一侠瞧气氛缓和下来,便吩咐着下人去准备宴席,我向他们介绍了李一侠和秦观。那司马梦求是个机智深沉的人,精明干练,因为家室颇殷,他也有点大家少爷的性格,不爱科考,却喜欢四处游历,指点江山;吴安国虽然不够圆滑,却是个有胆色真性情的伟男子,平生喜言兵事吏治,颇有点以澄清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李一侠笑言,若段子介在一起,与此君正是天生一对;曹友闻虽然拙于言辞,却是个至诚君子,且颇有胆色;唯有吴从龙,胆色稍逊,但是于各朝礼仪典章,却是相当熟悉,而且还是个神射手。我心中暗忖,多半正是因为他胆色稍逊,才有这么好的弓弩功夫。
当下我便有招揽之意,然而却不知这几人志趣如何。李一侠岂不知我的心思?见我那番做作,就知道我想招这几人到自己府中,于是在席中便问及明春科考之事。而我则在言辞中微露招致之意。
那司马梦求是个精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便说道:“功名余事,何足挂齿,学生之志乃在救济天下苍生。”
吴安国却坦然言道:“我比不得纯父兄志存高远,万里迢迢从福建赶来东京,不为功名,更为何事?然而博取功名,亦不过是为兼济天下尔。”
李一侠拊掌大笑,又问曹友闻:“曹兄明春,必能为天子门生。”
曹友闻呐呐回道:“我经义不纯,有负无过兄雅望。”
众人哈哈大笑,却都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吴从龙知道下一个肯定问到他,就主动说道:“我的想法和镇卿是一般。”
我听他们说完,口里说笑,心中却暗暗纳闷:吴安国和吴从龙都是挺出色的人物,既然有意科考,为何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看样子每朝每代,总有不少人材被埋没。不过既碰上了我,定能让他们大放异彩。
我夸了他们几句,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在酒楼之时,听到纯父和诸位在谈论时政,石某不才,愿闻高见。”我看曹友闻是个质朴之人,问话之时,眼睛便是望着他。
果然,不等他人答话,曹友闻便开口了:“浅薄轻狂之论,不敢污相公清听。乃是纯父兄在称赞钢铁之政可为大宋强盛之基,而今上锐意进取,西北边事已起,如今陛下即委王韶主持军务,必有大胜还报,然而以大宋之情,则难免有先胜后败之辱,虽有钢铁兵器之利,而无统兵之良将,只怕亦不能挽此颓势。学生与子云兄不服,便在酒楼上辩论起来,不料为相公所闻。”
“哦?”我一下子兴趣上来了,大宋对西北用兵,的确是开始有大胜,最后却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反而丧师辱国的。“纯父作此高论,必有所据?”
以司马梦求的精明,他很清楚知道这番应对,可能关系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当下侃侃而谈:“当今王相公主持变法,虽外有敛财之名,然一则奈石相公百般周全,使得百姓困苦略缓,二则王相公之新政,使得国库富足,兵马得练。置将法更一改百年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之弊。况有明天子在上,诸事得谐。王韶颇有将才,此去西北,又有王相公全力支持,对夏国有一大胜,并不意外。那夏国新君初立,断敌不过大宋的良将。故学生以为,至迟不过明春,必有捷报还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想看我反应,我却不置可否。
那边秦观见我如此,就问道:“既如此,纯父兄何谓有先胜后败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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