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夜行歌
冥迟笑出满脸老褶,面孔变着变着,变出一张水嫩可人的娃娃脸。这魔惯没有自知之明,露齿笑了笑,嗲声说:“萧大人,我跟你去断情司,要不要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不如,我唤你萧哥哥?”
魔生第一戒条,不放过任何机会抱大腿。
萧大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冥迟等了会儿,想到自己万年高龄死皮赖脸装嫩有那么一点点不合适,讪讪闭口。
断情司广收门徒,接待处就在山下。因早年养废徒弟的先例太多,近来门庭颇为冷落。迎新护法在山脚搭了个草棚,手执一面水镜,二郎腿高高翘起。
萧解羽压低修为,装作练气期修士,步履蹒跚度过去,操着憨厚的口音说:“这位仙人,断情司还收不收徒弟?”
护法忙着刷论坛,头也不抬说:“收。外门弟子十颗下品灵石,内门弟子百颗中品灵石,想拜长老为师,千颗上品灵石。”
冥迟瞠目道:“这么贵?!你们收徒难道不看仙缘?”
“小弟弟,仙缘都是拿来唬人的。你想修真,只要勤于修炼,别的不说,铁定能结出金丹。修真之途,五分靠打拼,五分靠宗门。咱们宗大课实打实的有水准,以前那个,三百年筑基的,现在都结丹啦。听我的,十颗下品灵石,值!”
萧解羽又问:“外门弟子能修无情道么?”
这话听来有志气,护法扬扬下巴,答道:“能啊。吃得了苦就能。只不过……想修无情道,大课教的浅显了些。最好拜入内门,小班教学,包教包会。看你俩初来乍到,可以打个九折,一百八十颗中品灵石,如何?”
冥迟连连摇头,心说萧大人此行身无长物,报名费全压在他身上,可不能受人忽悠。一百八十颗,中品,怎么不去抢飞舟呢。
萧解羽挥霍惯了,对灵石多少没甚概念,略略使个眼色。冥迟眨巴眼睛撒娇说:“这位哥哥,我们是西边来的散修,对断情司慕名已久,前几天才凑齐灵石赶来东洲,身上实在没有那么多了。能不能少交一点?”
天魔豁出老脸艰难地卖了个萌,护法并不买账,搓搓他软嫩的小脸蛋,笑道:“小弟弟,我们不开慈善堂。没灵石,你进城赚哪。”
冥迟大叹世风日下,在萧大人的威压下抖抖乾坤袋,苦着脸交满学费。
护法笑意不减,迅速抽出两枚令牌,左右手同用,在新弟子手背上刻下符文,叮嘱道:“修炼问令牌,俗务看灵符。上课必须人符牌三样统一,成了,上山吧。”
新任内门弟子点头称谢,刚走出两步,护法想起一事,喊道:“要是遇见一位黑衣剑修,千万别借令牌给他。掌教最近抓的严,你们小心点。”
他们没遇见黑衣剑修——即剑尊大人;也没遇见寻常宗门爬天梯,考心境一类的难关;无惊无险上了山。
上山之后,目之所见慢慢微妙起来了。
比如宗堂门口那个哑声哭泣的女修,边啃大葱卷饼边叫:“你一点都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提升心境!”对面那人应道:“一个不押韵的你,无法拯救不押韵的我!冉冉,死心吧!我们没有好结果!”
再比如浮桥边半人高的男童,掐诀手势千奇百怪,嘴中念念有词:“修炼,修炼,符咒每天要念。修身修心一遍,炼魂炼体多年。多年,多年,勤学必可成仙!”旁观者抚掌喝彩:“好词好词,师弟文采斐然,为兄自愧弗如……哎呀,我这句没有押韵!”
冥迟小声问道:“萧大人,你们修真界,宗门如此……不拘一格?”
萧大人寡淡的五官歪了几瞬,轻咳一声:“少见多怪。”
一人一魔越过乱舞群修,几经周折寻到内门,就听外边众人咋呼道:“二长老在开大课!喝,难得!”
冥迟万年随性的魔,听见上课连喊肚子疼,一溜烟钻进人群不见踪影。萧解羽并不找寻,随众往授业堂去。
他很想见一见断情司修无情道的掌教真人;也想知道,为何传言修无情道要压韵脚;更想知道,心魔因情生,心障因情灭的说法从何而来。
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18.蹭大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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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道断情司弟子多如牛毛,真正混迹于无情道修士之间,被铺天盖地的水袖缎带扑了满脸,萧解羽顿悟。
断情司岂止“人多”,分明“众罗”。
授业堂就在内外门交界,远望不过三丈见宽,里边别有洞天,能容纳数千人同处。
数不清的道修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霞姿月韵者有,仙容佚貌者有。一众金丹修士迤迤然落座,倘若没有开口,倒算得上行止端简。
授业长老见惯这等场面,端坐案前巍然不动。他修为高深,已突破无情道第五层,外表冷若冰霜,远比座中耍嘴皮子的外门弟子们正经。
这还是萧解羽第一次上大课。
归元宗向来秉承门训,“弟子贵精不贵多”。玄微真人座下五人,除了娇娇弱弱的四弟子,个个天资聪颖,一点即通。所以,萧解羽刚入门时,一直以为师尊不待见他,只碍于颜面才没将他逐出师门。毕竟师尊亲手领他归山,人都捡来了,总不能扔回西洲重养一次。
后来师尊言传身教,亲自督导,将个花费三年引气入体的废柴拉拔成金丹修士。
再后来萧解羽身处魔界,回想起与师尊朝夕相对的那段时日,琐事在眼前闪闪烁烁,很多细节甚至比当日更加清晰。
他想起自己被人推去表白的那个夜晚。
那天夜里极冷,他受不住寒,一路小跑奔进洞府。室内温暖如春,他跺跺脚解开大氅,听见师尊唤他的名字,语调稍稍上扬。他抬眸看去,师尊只着一件中衣,眼瞳蕴着烛光,光耀明灭间映满他的身影。
师尊问了很多事,他心神不宁说了好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脱口而出。他们离得很近,师尊总以为四弟子孩子气。他心中懊恼,丹田忽然阵阵刺痛,疼得俯身抽气。师尊想搀他起来。萧解羽猛力握住悬而未落的手,用尽力气搂紧眼前的腰身。师尊一下子绷紧腰背,伸臂推攘,低声呵斥:“解羽!”
推按他的手敛着力道,他想,师尊总也不忍伤着他。
萧解羽偏过头低咳,而后刻意呻·吟出声,有气无力呼痛。师尊力道更轻,犹豫着拥他入怀,掌心覆上小腹,渡了些真气揉按关元穴。
许是寒气入体,他视线有些模糊。屏风书架丹房桌案都晦暗难辨,师尊却浅浅凝着半缕暖色。和着草药丹香的气息近在咫尺,他被鬼神迷了心窍,竟然扬起头轻吻师尊紧抿的唇角。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孤勇,忐忑之余止不住心底那份雀跃和期盼,拿余光偷瞧师尊的神情。
他看到宽宥死物的眼神。
如同护养一柄法器,如同迁就一只灵兽。
萧解羽长长舒一口气,将芜杂思绪抛诸脑后。
授业堂人潮涌动。授业长老清咳一声,示意众人安静。这是要开课了。底下各位修士同时端正坐姿,二长老问:“谁念课前誓词?”
前排一名男修有幸被点了名,言语十分激动:“菩提门都是怂*!御虚宫全是弱鸡!断情司修真界第一!”
他念一句,众修士跟着喊一句,声响震天,像极了萧解羽儿时见过的跳大神现场。二长老扫向堂下,萧解羽被他凝了几眼,假模假样张口附和。
这种大话归元宗内门几个弟子也挂在嘴上,师门战笑嘻嘻说两回,贬损对山御虚宫。萧解羽费解的是,周围人明显把这些话当真理信奉,神情狂热,目光痴迷。他们是妄自尊大,又或者,被什么高阶法术洗了脑子?
难道断情司与敌对阵之时,擅长打嘴炮羞辱对家,教他们不战而降?
修士们嚷过一通。二长老微抬手腕,顷刻间鸦雀无声。
“听说,今日有新入宗的弟子?”
四周锐利的目光齐齐落到萧解羽和其他几名新弟子身上。二长老道:“到前头来,为你们评测资质。”
另外几名弟子没见过这种阵仗,起先念劳什子誓词时差点儿吓傻过去,闻言战战兢兢起身,萧解羽跟在他们身后,小步踱到二长老面前。
离得近了,萧解羽突然想,这位长老面容阴冷,与师尊迥然不同。他一时怀疑,师尊修的道法到底跟他们是不是同一样。
二长老吊高眼角,瞟着最先走过去的少年,冷声说:“丙等。”
少年有些懊丧,垂首站到一边。授业长老随便看过一圈,将众人划为甲乙丙丁四等。
其他人大多是乙丙两等,而萧解羽,天生不能修研道法的废柴体质,竟然得了个“甲等”评语。他暗自生疑,挤到那名丙等少年身侧,状似无意推人一把,趁机将魇气打入那人体内。少年脸色不大好看,站远几步说:“你当心点。”
萧解羽道了歉,心中怀疑更深。好歹当过一两百年金丹修士,他可以肯定,少年乃是水木双灵根,资质上佳,放在归元宗,修炼勤勉些,大概能混个内门弟子当当。
授业长老为何对他不屑一顾呢?萧解羽阖眼沉思,脑中闪过好几种推断,看来有待一一证实。
接下来又是一通大话。二长老面无表情把自家吹得天花乱坠,顺带贬了修真界一众宗门。新弟子有的热血沸腾,有的将信将疑。萧解羽摆出憧憬的神情,乘隙问道:“长老大人,无情道这样厉害,咱们什么时候修习啊?”
二长老冷哼:“没学会走就想跑?结丹成功才有资格修无情道。”他想到一事,面向座下内外门弟子说,“过两日会来一名客卿长老,可能为大家上两节小课。还是那句,宗门俗物和修炼进境,两样表现优异的,我自会推荐——那一位难请得很,修为高深,无情道已突破第八层,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众修士立刻炸开了锅,交头接耳猜测客卿是哪位大佬。
萧解羽暗道二长老言辞夸张,怕是没几句真话。他低头端详手上那道灵符,心想有空可以去俗物堂观摩一番。
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19.见师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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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个月,萧解羽真正见识到断情司的怪异之处。
宗门似乎对几个甲等弟子颇为重视。甲等弟子有诸位长老私下传道解惑,教导尽心尽力;每日可分得一粒回气丹;还能任意进出藏书阁,选修高阶功法;各类优待不可计数。
等萧解羽逐渐放松对修为的压制,授业长老待他的态度也渐渐古怪起来。
突破练气后期那日,萧解羽有幸成为断情司第一位甲等转丙等的内门弟子;又过了几日,他顺利筑基,地位从丙等跌到丁等——从此被迫滞留俗物堂,处理外门杂事。
这一日,萧解羽连同几个修炼进阶快的,被宗门一并放下山——抓鸡。
间莱州入冬比西洲早。早前下过一场雪,枯草叶上耷拉几团白雪粒,将化未化。化雪的时候天气最冷。队尾的几名弟子修为尚浅,受不得苦寒,缩着脖颈往手心哈气。
领头师兄开出一条小径,絮絮叨叨解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鸡。
他们要抓的不是鸡,而是传说中的古兽,拜鸡兽。没人知晓拜鸡兽本名。古兽爱鸡,护鸡,得了这么个别称。有传言说,谁敢欺辱鸡禽,古兽化雪之日便会在山原出没,惩戒那些不懂尊卑的凡人。
拜鸡兽性情乖僻,战力惊人,据说发起怒来金丹修士不敢试其锋芒。又有传言,古兽浑身是宝,从鳞甲到毛发,俱是一等一的炼器宝材。
到了山脚,领头师兄一声令下,派遣师弟们搜捕左近的山鸡鸟兽。
冥迟跟了一路。他头回见凡间雪景,兴奋得东奔西跑,几个跳跃不见了踪影。萧解羽懒得管他,紧紧外袍,漫无目的在雪地里走动。
弟子们各自分散。萧解羽慢腾腾挪动步子,碎雪的细小声响错错落落,他一回身,果然有人不远不近坠着。
是新入门的丙等弟子,在一众新人中很是扎眼,容貌最为明丽,此时眉眼含笑,映得冰雪仿佛明亮了几分。他抿唇轻笑,唤萧解羽的化名:“余肖师兄。”
萧解羽在外顶着憨傻人设,木讷道:“师弟有事?”
“有事。”那人凑近说,“师兄唤我清淮便好。”
萧解羽凝神望他,等待下文。
“听说师兄已经筑基了?可想同我双修?”
?
萧解羽以为自己错听了几字。
面前之人神情严肃,重新问过一遍:“师兄要双修吗?”
“不要。”萧解羽转身欲走。
清淮又说:“师兄有所不知,我体质特殊。纯阴之体,师兄听过没有?……我修习了一套功法,双修一次可顶一月苦练。”为表诚意,他取出一本秘笈,“师弟所言句句是真,师兄可要考虑考虑?”
萧解羽很想说不要,滚。
他在宗门行事低调,从没惹出什么麻烦,这会儿不愿与人生出口角,又怕清淮再说出惊人之语,只略为困窘地后退几步。
清淮见多了嘴上说不要的伪善君子,笑吟吟逼近,悄悄将秘笈塞进这人怀里,娇声唤道:“余肖师兄~”
冥迟见到这一幕的时候,觉得自己抱大腿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甩开手中两团雪球,清清嗓子,蹦蹦跳跳蹿到萧大人身侧,软着音调说:“爹……不对,娘说出门在外要叫爹爹哥哥。哥哥,这位大哥哥是谁呀?”
清淮愣怔,问道:“余肖师兄是你爹?”
“对呀对呀。”冥迟笑得天真无邪,歪歪头,眨眨眼,“不对,爹爹是我哥哥。娘说了,谁敢跟爹爹勾肩搭背,别说化神修为,就是上神她也要揪到神殿底下揍一顿呢。大哥哥,你在跟我爹……哥哥勾肩搭背吗?”
清淮望望沉默的萧解羽,再望望状似懵懂的冥迟,低低笑道:“没有啊。”
冥迟仰头问:“大哥哥,你刚才在说什么呀?”
清淮凤眼一眯,揉揉少年软乎的脸蛋:“我说,冥迟师弟,你可要同我双修?”
?
冥迟瞠目结舌,傻愣愣说:“不,不要了……娘亲说……结丹之前,不得双修……”
既然沉迷双修为什么不去合欢宗啊他这具壳子看起来才十四五吧原来凡间修士口味这么重吗?!
清淮凑近他耳边说:“小师弟,你身上那股子脂粉味儿藏都藏不住。要不要我跟你……哥哥说道说道?”然后笑吟吟搂过他的肩膀,对萧解羽说,“师兄您忙,冥迟师弟我先借走了?”
冥迟满脸惊怔,猛然回头看向萧大人,哀声叫唤:“哥……”
这边三人还在纠缠不清,那头领队师兄喊道:“集合!有拜鸡兽!”
冥迟趁机挣开束缚,腿脚不停往人群那边跑。
白茫茫的雪地中扎入浑身灰褐的巨型猛兽,甩动长尾想救出困在笼中的鸟禽。
接下来的战役有点惨。领头师兄在前头撑着,一群练气筑基小弟子被打得七零八落,真气早早消耗干净。
萧解羽停在外围划水,心不在焉照看那群山鸡。积雪尚未融尽。冰雪折散耀目的冬阳,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有人踏雪而来。
素白衫,清冷颜,凝着比冰雪更冷的寒气。
古兽顷刻倒地,领头师兄高声叫嚷。
他好像……没有错看。
冥迟扎进人堆,想见识见识传说中最厉害的无情道修士。等看清那人,他不禁咂咂嘴。真像萧大人。
领头师兄诚惶诚恐对玄微真人行礼,再逐个引见诸位师弟。数来数去漏了一人,他举目四望,登时惊恐万分:“余肖师弟!别动!”
余肖,也就是萧解羽,见到师尊那刻慌了神。先是想后退,哪知脚下飘忽,左腿绊倒右脚,于是软着臂膀抓紧手边的绳索。
——固定鸡笼的绳索。
领头师兄那句警告到底晚了。冥迟眼前一花,见识了一回漫天飞鸡。萧大人离木笼最近,最凶狠的那只眼看要啄上他的眼瞳。
萧解羽真真被插了一头毛羽。腿还软着,山鸡袭来时根本提不起心思躲闪。他闭了闭眼,预料之中的鸡毛久未到来。
他睁眼,面前横着一段冰雪雕琢的手腕,指节闪着水光。
玄微真人丢开那只山鸡,取出帕子擦拭指尖。
新雪初融。
萧解羽腿脚更软。
师尊认出他了吗应该没有吧但是可以用法术为什么亲自过来果然认出他了吧……
吵嚷声已然远去。
玄微真人擦净十指,稍稍抬高下颌。萧解羽望着那半截残雪,噗通跪了下去。
我好像要被逐出师门了 20.醋溜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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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跪得干脆又利落,领头师兄远远看着,以为新入门的小师弟得罪了玄微真人,鸡也不捉了,赶忙凑过来打圆场。
“真人恕罪,”领头师兄指指太阳穴,言辞恳切,“不瞒您说,我这位师弟,这里有点问题。”
萧解羽点头如捣蒜,随后想不能表现太过聪慧,当即摆出憨傻样,畏畏缩缩抬了抬眼。
他下跪姿态不算好看,选的位置十成十巧妙,正正能望见师尊低垂的睫羽。萧解羽眼神一荡,视线往下,凝望微抿的唇。唇角沾染的冰雪化了,漾出星点水色,颜色惑人的好看。
方才惊鸿一瞥,骨子里对师尊的敬畏站了上风,这会儿含羞带怯偷瞄明恋对象,萧解羽觉得自己……更怂了……
他手是软的,腿是麻的,冷汗浸透中衣,背脊一会儿热一会儿凉,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一声重过一声。
领头师兄还在赔罪,萧解羽神思恍惚,心说,这场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当年得知自己魔气入体,萧解羽在西海州站了三天三夜,那时他想,只要师尊见他一面,便是死缠烂打,也非要赖在归元宗不可。
他等了三天,师尊没有来。
魔界时局动乱,他身为凡人,处处遭魔针对。偶尔得了空闲,萧解羽想,师尊一向见不得他受苦,不出半年,定会来魔界接他回家。
师尊没有来。
但其实魔界,与修真界没有多大差别。
除了掌权者骄奢些,行为不羁些,遇事暴力些。这些毛病,修真界各大宗门长老也有。
魔界是磨炼凡人的地方。
从人人可欺的道修,到七绝殿说一不二的萧大人,他想,自己总归成长了许多。
说不定有一天,他真能踹了魔神下台,举魔界之物力,回归元宗探望师长,躬身一拜,再说一句:“师尊,我现在是魔界之主了。”
第九十九年,萧解羽按捺不住,到北海之滨放走几只驯养好的妖兽。魔界诸恶办事效率忒低,他守在寝殿等了五天,魔神才接到妖兽出逃的消息。
北海一直归他统辖,理所当然的,主上派遣他去修真界追捕妖兽。
找好借口回归元宗,萧解羽不出意外,怂了。在东洲磨蹭几日,揍完当年抢夺灵犀镯的妖修,萧解羽又想,不如先去断情司看看,搞清楚如何以无情入道。
——师尊没去魔界哄他回家,一定是无情道的锅。
现在倒好,无情道门槛没摸着,他先露了面,形象还如此……不同凡响。几根鸡毛黏在鬓角摇摇欲飞,萧解羽摸了摸假脸,自我安慰说,师尊一定认不出他来。
……然而差点儿结成道侣的明恋对象认不出自己更让人吐血三升啊。
领头师兄将好话说个遍,玄微真人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又擦了擦掌心,转身背对自家傻徒弟说:“还跪着做什么?”
萧解羽一咕噜爬坐起来,还是有些晕乎,不敢确定这是认出了还是没认出。
领头师兄旁敲侧击说,掌教下月接任掌门之位,这回下山他想凑些材料为掌教炼制法器,没想到山外妖兽横行,不知真人能否护送一程。
萧解羽听着心里不大痛快。想他师尊仙风道骨的人,你们一个个远观都占了便宜,竟然好意思劳烦他仙人家,真真脸大如缸。
领头师兄捧着大脸赔笑,心说现成的大腿,不抱白不抱,万一人家缺挂件呢?
可巧,玄微真人,大约正缺几样挂件,随口应了。
领头师兄笑靥如花,指挥各师弟抓鸡,他则去收捡拜鸡兽落下的珍材。
萧解羽在地上跪久了,猛一站起,有点目眩。四周白茫茫一片,他仔细找了会儿,看清师尊身边那人,耳膜一阵轰鸣。
师尊横眉冷目,他身边不要面皮笑得像只狗尾巴草的,不是清淮是谁!萧解羽一想到清淮可能对师尊说些荤话,丹田魇气压都压不住,直想将这人摁倒在地打死为止。
清淮容貌实在太过出色,颦笑间动人心魄。萧解羽直勾勾望着,身旁一位师兄横肘怼他,笑道:“看上人家了?”
右拳松了紧紧了松,萧解羽挤出笑脸:“师兄,能不能帮我递个话?我想跟清淮师弟单独聊聊。”
师兄以为有八卦可看,一口应下。
清淮献了好些殷勤,心满意足退下,对守了半天的萧解羽说:“想双修?晚了,我改主意了。”
萧解羽眯了眯眼,问道:“改什么主意?”
“你猜呀。”清淮眼瞳一亮,视线追着玄微真人打转,“师兄可知,双修一方修为越高深,双修效果越好?”
“别肖想你不该想的人。”萧解羽暗自吐了半口老血,阴测测说,“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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