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看什么看,好吃懒做的东西,还不滚出去拾掇那两只鸡,你这偷汉的小寡妇!”
冷凝霜一声不吭地出去收拾那两只山鸡,恶婆娘她惹不起还躲得起。冷家吃饭没有冷二妞上桌的份儿。反正今天白东川给了她两个饼子她已经藏好了,对沙子似发黄粗糙的米饭,她也真心吃不下去。
晚饭之后,院子里终于凉快起来。冷凝霜蹲在墙根下拾掇山鸡,这不是自家吃的,富贵村穷,普通村民半年都未必吃得上一块肉,这两只鸡是要卖给王大户的。
侄子冷一才五岁,是个讨狗嫌的泥猴儿,捡了把石头子一边往冷凝霜身上扔,一边哧哧地笑。
冷凝霜烦死了这熊孩子,也深恨过去的冷二妞性子软弱,连自己的侄子都能欺负她,一点姑姑的尊严都没有。
回过头去狠瞪了他一眼,幸好她前世刻入灵魂里的活阎王般的震慑力还能派得上用场,小孩子被吓住了,不敢再捉弄她,脚底抹油,撒丫子到外头撒欢去了。
霜暖 第四章 打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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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黑下来,冷阿牛喝得醉醺醺的,眼睛发红像只猴子,四脚拉叉地歪在墙角一张破凳子上,不住地摇芭蕉扇,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含糊不清地叫骂,也不知道在骂谁。满屋子就听他在兴致淋漓地时而高声怒吼,时而低声唾咒,就连李月兰都大气不敢喘。
冷凝霜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垂着头,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收拾了碗,回到厨房刷干净,她坐在散发着霉味的铺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酸痛到麻痹的肩膀。
厨房斑驳潮湿的墙下搭了一张破板床,上面铺着打满补丁的夹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就是冷凝霜现在的住处。从前她是有单独房间的,可李月兰进门后,她就被赶到厨房来了。
灶台下未燃尽的柴灰味传来,隔壁屋子又响起冷一哇哇的嚎哭声以及冷阿牛暴怒的吼声,还夹杂着李月兰的低泣声,很吵。
冷凝霜皱了皱眉。
继续留在富贵村没好处,别说这个把她当奴隶使唤的家,就说富贵村这么个贫瘠的地方,再加上原来冷二妞望门寡的身份,她也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继续呆下去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累死,要么被欺负死。
她想走出山谷到外面去,不过,先不说并不擅长野外生存的她能不能穿过森林找到下山的路,没有钱她是无法生活的。
她想过寻找李月兰藏钱的地方,把属于自己的嫁妆偷出来,可惜下手的机会太少,她没找到。再说冷家那么穷,估计也没多少现钱。
今天她本来想和白东川一起进山去采药,再让白东川帮忙卖到镇上去,可惜被拒绝了。她心里清楚,正因为白东川关心她,所以才不允许她进山冒险。富贵村在半山腰,而鹿鸣山越往深处走越危险,就连最厉害的猎人都要结伴同行,没有女人敢往里走。
她到底该怎么赚路费呢?她又为毛要穿过来呢?既然上天让她过劳死,干脆让她在地狱里永久沉睡不就好了。
嘭!
厨房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将正在沉思的冷凝霜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李月兰赤红着眼,像一只大茶壶站在门口,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瞪着她,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在冷凝霜的脸上,横眉叫骂道:
“好你个小贱人,倒是会自己受用,躲在这儿歪着偷清闲,让老娘在外头被你那个混账哥哥百般怄气!你们兄妹乌龟王八一条藤,合起伙来作践老娘,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到了你们冷家!”
实打实的迁怒,冷凝霜的脸重重地挨了一下,登时紫胀起来。不是她不想躲,而是累了一天,身体酸痛不听使唤。勉强将一肚子气咽下去,还没来得及动作,手里被塞进一只酒葫芦。
“你赶紧着,上王大户家打一葫芦酒,你哥要惠泉酒。”李月兰厉声吩咐,仔细听不难听出她语气里扭曲的幸灾乐祸。
冷凝霜一怔,她刚才明明隐约听见冷阿牛是吩咐李月兰去打酒。
“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李月兰叉着脚喝道。
“可是钱……”冷凝霜微蹙眉尖。
“钱?”李月兰冷冷哼了一声,昏暗的光线下,满是麻点的脸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有钱还让你去?赶紧的,你哥等着呢,迟了小心他揍你。”轻飘飘说罢一句,好似因为算计了小姑变得心情很好,转身,扭着水桶腰,轻快地走了。
冷凝霜捏着肮脏的葫芦嘴,闷了一肚子腌?之气无处发,来这儿一个月比上辈子二十八年生过的气还要多,她真想咬死那个让她穿到这儿来的魂淡!
恨恨地提了一碗灯笼,没钱怎么打酒,王大户又不答应赊账。忽然,她一眼瞥见挂在墙上已经收拾好的母山鸡,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唇角勾起,绽开一抹谋算的笑意,迅速解下山鸡,快步出门。
王大户是村长的姑表兄弟,在村里开了个杂货铺子,货品齐全,优劣全有。他每半年会带儿子下山进一次货,富贵村人属于安贫乐道那种,哪怕再穷,他们也很少有人愿意冒险下山。王大户是个罕见的冒险者,于是村民就将自种自养的肉菜果蔬、针线毛皮托他运到镇上去贩卖赚取家用,王大户会收取辛苦费。
村里人都觉得他是个为村子做贡献的好人,冷凝霜却冷笑:山货村民们常见以为贱,可拿到镇上去却能卖不少钱。那些货运下山后究竟卖了多少全凭王大户嘴说,辛苦费又高昂,难怪王大户会比拥有全村最多土地的村长还要富有。
王大户和村长比邻而居,大青石垒成的整齐小院,里头是一座泥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富贵村没大事一般人家晚上都不点灯,只有王大户家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很打眼,仿佛在炫耀似的。
冷凝霜躲开三五成群出来乘凉闲聊的村民,径直进了王大户家。一楼杂货铺子的大门敞开,王大户的浑家姜大娘正手脚麻利地理货,腕子上两对镀金镯子碰撞,叮当直响。
听见有人进门,她回过头,尖嘴猴腮脸配上狭长势利眼,一看就是个刻薄矫情的妇人,定睛一看来人是冷凝霜,顿时赶苍蝇似的猛挥手,慌张地叫道:
“冷二妞,你咋跑来了,快走快走,别把晦气带到老娘家来,老娘家还要做生意哩。”
冷凝霜对她的排斥不以为意,提了提手上的山鸡,露出笑脸:
“大娘,我嫂子让我来把这两只山鸡卖了,再打一葫芦惠泉酒我哥要喝。”
姜大娘一看有生意做,脸色才缓和了点。山鸡是好东西,可惜在鹿鸣山太常见,一个只肯给七十文,这要是在外边绝不会这么少,可在王大户家,只能被压成这个价。两只卖了一百四十文,那惠泉酒是镇上进的好酒,一葫芦居然要价三十文,让冷凝霜郁闷得吐血。
钱贴身揣好,她出门,却看见一名小巧的女子拖着个破木板,板子上是一只死狍子。冷凝霜眼眸一闪,她认得那正是邻居王木匠的媳妇姜三娘。
姜三娘二十出头,颇有姿色,和姜大娘同来自东边的姜家村。姜家村较富,富贵村人一般都希望往那儿嫁,很少能往里娶。姜三娘例外,她是个寡妇,婆家又急需用钱,她婆婆为了聘礼,逼着她嫁进山里给王木匠当媳妇。
王木匠虽手艺了得,却是个瘸子,又好吃酒,吃醉了就打老婆,姜三娘过得并不顺心。她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经常做出一副可怜之态到处穷勾搭,直到村长家二儿媳差点拔光了她的头发,她才收敛起来。
姜三娘看见冷凝霜,不屑地撇撇嘴角,拖着狍子绕道走。
冷凝霜也不在意,唇角扬起一抹兴味。远远地看着她进了王大户家,才快步往回走。她可没忘今儿李月兰和冷阿牛争吵的缘故,是因为姜三娘和一只狍子。本来还想谋划一下,不料得来全不费工夫,真真是想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回到家,进了堂屋,冷阿牛半醉半醒,连她进来都没察觉,眯着眼惬意地歪在墙角,哼哼着一首淫.靡的春调。她将酒葫芦放下就出来了,在卧室找到正在生闷气的李月兰。
霜暖 第五章 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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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做出一副懦弱惊惧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道:“嫂……嫂子,酒打回来了。”
李月兰一愣,霍地站起来,用力揪住她的胳膊,直逼着她的脸厉声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贱蹄子,竟敢偷老娘的银子!”
“我……我没有啊,嫂子。”冷凝霜闻言,吓得惊慌失措,脸色刷白,头摇得像波浪鼓,小声辩驳道。
“没有?那你拿什么打的酒?难不成你卖了你那处花x给王大户,换了一葫芦酒?”李月兰不信地冷笑。
冷凝霜见她说得难听,又羞又恼,通红着小脸垂泪道:
“嫂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刚刚在路上碰见姜三娘,她正好去打酒,就匀了我大半葫芦。”
“她怎么那么好心匀给你?”李月兰更不信,一听到“姜三娘”这三个字,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冷凝霜心中微闪,低着头委屈地回答:
“真是姜三娘匀给我的,她说她今儿高兴,卖了一只狍子换了不少钱,听说我是去帮哥哥打酒,就说看在邻里邻居的份上,匀了我大半葫芦。”
李月兰听了这话,早已气得脸色刷白,浑身发抖,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麻点脸扭歪狰狞起来,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十分可怕。她二话没说,大步流星似的,直接冲出去。
很快,堂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掐架声。
冷凝霜摸摸小衣里的铜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想使阴招阴姑奶奶,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干什么的,姑奶奶上辈子就是阴人的。今晚只是开胃菜,明儿还有更好看的戏呢。
堂屋足足闹腾了大半宿,李月兰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吵不赢打不胜,偏偏又一腔热火往上冲,像只打不死的蟑螂般顽强。
冷凝霜则在厨房一夜没睡,积极锻炼身体强度。破晓时分,她出门上山,汲取天地精华之气,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空手道黑带的水准找回来。
说到空手道,她成为黑带绝不是兴趣,而是迫不得已。前世作为金融界最卑鄙无耻的女魔头,她搞垮搞死了不少人。时常遭遇报复的她,不会几招估计早就被人砍死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
天完全大亮后,她去了白东川家。白东川针对她的身体给她熬了大补的汤药,她全部喝光,又陪白东川吃了早饭,这才慢吞吞地往山里去打柴。今天冷阿牛要和几个猎人结伴去山里狩猎,午后出发,一个月后才回来,因此起得比平常晚。
接近午时,她背了一捆柴回去,还没走到院门口,老远就听见李月兰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她的心微微一顿,快步走进去。
冷阿牛和李月兰夫妻俩正在院子里厮打,李月兰再强壮也是个妇人,哪里是冷阿牛的对手,两下被踹翻在地。她也是个机灵的,见丈夫已经气红了眼,也不敢再逞强,爬起来就往外跑。转过身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冷凝霜,仿佛抓住了救命草一般,赤红着眼指着她对着丈夫吼叫道:
“孩子他爹,不是我,是她,肯定是她偷了你那两只鸡!”
“鸡?什么鸡?”冷凝霜害怕又不解地问。
“你这个偷鸡摸狗的丧门星,肯定是你,肯定是你偷的!你哥辛辛苦苦猎来的山鸡,你偷了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拿着陷害老娘!一肚子坏水的黑心胚子,老娘哪里对不起,你居然敢来作践我,我打死你这个贱人!”李月兰浑身发抖,气息急促,语无伦次地叫骂着,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冷凝霜一耳光。
冷凝霜捂着红肿的脸,双眼垂泪,委屈地道:“嫂子,那两只鸡明明是你让我拿去给哥哥换酒,你怎么反倒来骂我。”
“我让你换酒……”李月兰愕然,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任意欺辱的小姑子算计,一时大脑一片空白,满心气愤,却哆嗦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冷凝霜缩头缩脑,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无辜地道:
“昨晚我在厨房,嫂子你进来让我拿那两只山鸡去换惠泉酒,还说家里的钱就算全作践出去,也不给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得意。我说我不去,你说不去就打,我才去的,怎么今儿嫂子你又诬陷我偷啊。我真的没偷,哥哥,我真的没偷,我怎么能偷自家的东西呢,是嫂子让我去的,我不去她就会打死我。”
她越说越委屈,因为惊慌害怕,身子一软,竟跪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一朵柔弱的小白花,楚楚可怜。她算准了冷阿牛不敢上王大户家让对方还鸡,有恃无恐。
冷阿牛了解妹妹,她性子懦弱不可能偷东西,而李月兰素日好吃懒做,馊主意又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小把戏没少干。他心里早就相信了妹妹的说法,现在见冷凝霜委屈地大哭,他就算再不喜那也是他妹妹,厌恨李月兰的心更重,回头重重掴了妻子一巴掌:
“入娘的,败家娘们儿!”
李月兰被打得两眼冒金星,她想反驳,却又百口莫辩,只能嚎着嗓子破口大骂陷害她的冷凝霜。
冷阿牛根本不听,他心中早有定论,更何况昨晚李月兰又因为姜三娘的事跟他闹了大半宿,今天多少有点公报私仇的意味。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上去咣咣两脚将李月兰踹翻在地,已经气红了眼,骑在妻子身上,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地往下砸。
冷凝霜也不拉架,她看李月兰不顺眼,不想装表面上的圣母,反正等会儿冷阿牛该出门了,闹不了人命。
果然,不久,吉祥叔来找冷阿牛进山。
李月兰又气又怕,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冷凝霜急忙擦干眼泪,打点好东西送哥哥出门。冷阿牛虽不喜她,但却喜她的能干,临走前终于给了她温和的一眼。
冷阿牛走后,冷凝霜重新回到院子。李月兰已经起来了,眼眶青紫,脸肿得像只猪头,看到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憎恨已经让她忘记疼痛,炮弹似的冲上来,抡起膀子狠狠地扇过去,嘶哑地叫骂:
“贱人,你居然敢陷害我!”
冷凝霜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愣神之际,右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柴刀,准确无误地抵在她的心脏上,冷冷一笑,眼底是无尽的森寒阴冷,娓娓地道:
“嫂子,兔子急了也咬人,今儿只是个警告,我劝你以后最好乖乖的。再敢惹怒我,就不是被哥哥揍一顿那么简单了,我会杀-了-你-”
低沉的嗓音恍若地狱里的鬼吟,李月兰怔怔地望着她漆黑如幽冥的眼里,隐隐簇动着两团骇人的鬼火,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剧烈的恐惧来袭,让她的心脏处本能地感受到一阵疼痛。
冷凝霜微微一笑,收了刀,又恢复了平日里懦弱温软的形象,侧身,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道:
“对了,嫂子,虽然昨儿我撒了点小慌,可姜三娘拿了只狍子去王大户家卖,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信去问吉祥嫂,她也看到了。”
李月兰刚从强烈的恐惧中脱身,又因为这一句话陷入熊熊的愤恨,一张脸色彩斑斓,仿佛开了什锦铺子。
霜暖 第六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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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阿牛离家,冷凝霜仍旧如往常一样每天勤劳干活,以至于让李月兰认为那日她冰冷的威胁是一种错觉。
也正因如此,掩藏在心底的阴影让李月兰更加不安。丈夫未归,留她日日面对阴晴不定的小姑子,提心吊胆之下开始帮忙分担家务。
这正和冷凝霜的意,她是个懒得主动去找麻烦的人,只要李月兰别来招惹她,她愿意井水不犯河水。她现在首要解决的是盘缠问题,没工夫跟恶婆娘闹。
这些日子她一直借上山拾柴打草的工夫,一边想摸清山中地形,一边寻找赚钱的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还惹不起冷阿牛,她早把冷家豢养的那几只鸡和兔子偷拿去卖了。
可惜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她也没找到赚钱机会。白东川明明说此山多草药,她却一棵药草都没找着。唯一值得欢喜的是,在白东川的补药和日日修炼的双重作用下,她的身体素质正在逐渐好转。
一日,例行的进山打草,接近正午,热烈的阳光透过层层松树照在她身上,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整片森林都静悄悄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脚踩在细密的草丛中,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远处的山峰上隐隐传来仿佛虎啸,冷凝霜心头一紧,第八百次祈祷千万别碰上老虎。据说鹿鸣山上有一只非常厉害的吊睛猛虎,咬死过不少人,就连村里最厉害的猎人都拿它没辙。
在树荫下停住脚步歇了口气,她直起腰抹了把汗,抬起头茫然四顾。入目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青翠色,她忽然有种欲哭无泪之感。
她迷路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摸索这座山,因为记忆力强又不是路痴,前些天每次她都能顺着原路返回,这也壮大了她的胆,于是今天,她注定杯具了,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心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一阵风忽然夹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竟让她郁闷的心胸畅快起来。她微怔,有些好奇地背起篓筐,顺着那股子清凉一路走过去。
拨开几乎能有一人高的草丛,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见一条开阔清澈的深潭横亘在眼前,自西向东,碧波森森,粼光潋滟。冷凝霜很欢喜,心随着潭水的碧绿而摇荡。身上被汗水浸湿黏腻难受,刚好有一条清透的水潭,此地人迹罕至,她正好可以好好洗个澡。
村头那条溪涧也可以洗,可洗澡的太多,她被村人排挤,初次去洗澡还发现原来富贵村有好几个流氓,总之很多很多原因让她没法再去那儿洗,今天刚好能洗个畅快。
脱光衣服,踏进水潭,鹿鸣山的天气热得很快,当冰凉的水慢慢吞噬她的身体时,毛孔剧烈收缩,一阵惬意。她深呼吸,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畅快地游了几圈,才心满意足坐到水底的一块石头上。这个高度刚好让她完全浸在水里,只留一颗头。
阖上双眸仰起脸,清凉的风吹拂过,仿佛吹散了郁结在胸口的所有烦恼。她浅粉色的唇情不自禁勾起,漾开一抹愉悦的弧度。再次张开双眼,对面高峻而深密的绿壁呈现出一道近乎笔直的线条,甚是伟岸。
咦?
一瞬间,冷凝霜觉得自己眼花了!
因为她看见对面那道峭壁上,离水面约有四层高的地方,生长出来一棵弯曲得很厉害的松树,那棵松树的树枝上现在正挂着一个白色的好像是人形的东西。
冷凝霜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停掉,有那么半刻钟,她误以为自己看见了贞子。那个东西吊死鬼似的挂在树枝上,好像是雪白的衣服被那树枝勾住了。他无声无息地垂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地从前面垂下来,遥遥地,只能看清一颗被长发遮掩的黑黑的头,恐怖效果不用刻意制造就出来了。
一阵风吹过,那东西摇摇欲坠。
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现这么个玩意儿,就算冷凝霜胆大,也被吓个半死。傻愣愣地坐在水里,呆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想明白看清楚也确定了,那棵松树上挂着的确实是个人……的尸体。
正在这时,忽然,毫无预兆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具尸体随风晃了一下,紧接着唰地,好似自由落体般,以极快的速度从那棵树上掉下来。冷凝霜的眼神和心一起,也跟着那具尸体做了一把激烈的失重运动,像在坐大怒神似的。
扑通!
尸体重重地砸进水潭!
巨响过后,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尽数砸在冷凝霜的脸上!
她呆坐在石头上没动地方,她又不是打捞队,没义务打捞尸体,除非这尸体肯付她打捞费。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很快,那具尸体竟然自己浮上来了。话说尸体会凫水吗,她带着这个疑问,那一刻她其实并没想太多,但的确是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丝好奇促使着她,她下意识地游过去。
她握住一只骨节宽大的手,那只手苍白得仿佛抽干了所有血色,并且冰冷,冷得像一块冰,顺着她的手掌蔓延进她的心。
这感觉让她本能地产生讨厌,眉头一皱就想放开,然而还来不及行动,那具尸体竟突然动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她惊诧地看着尸体居然自己撞了过来,那颗黑黑的脑袋恰好靠近她*的酥胸。
这一点冷凝霜并没注意到,因为她看见了对方的脸。这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穿白色血衣的男人,湿漉散乱的长发遮住他的大半边脸,让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见他没被掩盖住的一只眼。
他勉力撑开眼睑望了她一眼,却让她心头一震。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那是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眼神,漆黑、深邃、寒冷、仿佛不见一丝光亮的夜空,犹如哑了色彩的墨玉,凄凉、迷蒙、绝望,了无生气,毫无感情,这让冷凝霜非常不舒服。
他是活着的。好似明白她对他构不成危险,他这才闭上眼昏了过去,呼吸微弱。本能地,她排斥这个男人。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将他拖上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扔在草丛里。
穿好衣服,她悻悻地瞥了他一眼,敏锐的她很快发现,从骨架来看,地上的这个人或许还算不上男人,顶多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于是她又产生了好奇,这丝好奇又促使她走过去蹲在他身旁,端详了片刻,心也跟着微微一滞……
霜暖 第七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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