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可以的，一定会的。

    陆芷总是这样反复地告诉自己。她试探过一次，俞盛桓犹豫了，可犹豫了之后，俞盛桓还是答应了，那是不是就说明，俞盛桓对待她，还是有心的呢可苏沛若说的，真的半点道理都没有。

    陆晏安跟俞盛桓的关系说是一纸圣旨，倒不如说是权力所趋。哪怕没有先皇的这一张遗旨，现在坐在这个皇后位子上的，也一定是一位家世显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优秀女子。

    娶妻，娶的不是妻，而是妻族。

    大概是真的一孕傻三年，就连陆芷都快忘了，她一开始清楚的事情——陆晏安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先皇的遗愿，还有陆峰手里掌握的军权。

    苏沛若说的是对的，整个苏氏一族如果真想把陆家扳倒，最多也就搭进去几个人，根本不会因此沦落到何种地步，但陆家不一样。

    陆家只有四个人，陆峰、齐七娘、陆雅婷、陆晏安。齐七娘和陆晏安是女流之辈，真正有大难来的时候，她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可陆峰和陆晏堂不一样，一个手握重兵，镇守浦南关多年，威名赫赫，另一个少年英才，如果手中那支守卫军能够训练好，以后也会是一方得力大将。

    可是这些事情，都必须建立在俞盛桓愿意让陆家发展的前提下。如若俞盛桓真想动手，那么陆家覆灭的速度，会比苏氏这一整个氏族要快得多。

    陆芷天生反骨，最喜好的就是做一切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事情，所以她大学毕业之后，毅然决然地跑去当美妆博主，多苦多累都自己扛，每一次别说说起自由职业有多轻松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地笑一笑，甚至还记得把袖子往下拉一拉，把她被卸妆水泡得有些发烂的手臂内侧给挡得严严实实。

    苏沛若说的这些事情的确有几分道理，可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以命换命，一边是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边是陆家，陆芷哪怕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可以跟苏沛若做交易，但一定要把条件谈妥了再动手。

    “苏沛若，你难道就不怕皇上带你过去的用处，跟我一样吗”哪怕陆芷的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但她也不准备乖乖听苏沛若的话。

    “陆晏安，你只有一个陆家，可我有一整个苏氏，我跟你不一样。”

    “可你跟我有一点是一样的，”陆芷虽然很喜欢怼苏沛若，但大部分时候，她觉得苏沛若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苏沛若还要比自己更悲惨一些，“我父亲的军权是他自己拼来的，苏氏一族的荣耀也不是从你而来。”

    “皇上还需要陆家跟苏氏抗衡，所以皇后这个位子恐怕我会继续坐下去，甚至我可以说一句难听的，我的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但苏氏，可不止一个姓苏的女儿。”用肚子里的孩子换陆峰和陆晏堂两条人命的事情实在太过冒险，更何况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婉转的余地，一旦确认了交换，那陆芷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再也回不来。

    “再说了，你说想用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换我父亲和兄长两条命，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也不像是会做这么亏本的买卖吧”

    整个后宫大概也没几个人希望陆芷能顺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但是真有决心想弄死的，更没几个，敢堂而皇之说出自己目的的，目前陆芷也就只见到苏沛若这一个人。所以说，苏沛若到底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敢来跟她做这个交易的真当苏家跟陆家一样手握军权，能够随意掌控生杀大权

    “陆晏安，阿桓需要陆家的军权来平衡苏氏的政权，所以陆峰，或者说是陆峰和陆晏堂大概还能再活上好些年，但如果你这一胎生下的是一个皇子，那么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外戚专权，不管是哪个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的父兄下场会如何，想必也不用我多说。”

    “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亏本的买卖，万一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孩，那价值肯定不如一个男孩那么大。不过人生也不过是一场赌局，毕竟我肚子里的，也不一定就是个男孩。”

    “苏沛若，”陆芷打断苏沛若的侃侃而谈，“或许我应该换一句话问你，为什么你就一定笃定我会跟你做这个交易”

    “陆家和苏氏现在是一个平衡，我这个皇后是不是真的有孩子，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尚未可知，可你一个宫妃，是怎么能做到决定我父兄两条性命生死的呢”

    陆芷不傻，苏沛若说这么多，不过就是想要让她相信，俞盛桓这一次就是准备让她好好地呆在后宫里当她的空头皇后，等把陆峰这个最大的威胁收拾掉之后，再来处置她这个名存实亡的皇后。

    可陆芷不相信俞盛桓会狠心到这种地步，更何况苏沛若也清楚得很，陆家和苏氏的平衡局面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破，除非俞盛桓有极大的把握，不然陆芷相信，俞盛桓根本就不会做这种“顺手牵羊”的事情。

    害死一个一国之君的同时，再把本国的将领的军权给削掉，这得有多大的能力和手腕，才敢冒那么大的风险。

    “陆晏安，彦国丞相是我叔父，他掌握着彦国一半的兵权，如今他手里的这些将士都聚集在鸣淮山，哪怕彦国国君想生擒陆峰，可也难保我叔父在生擒的过程中动手脚。毕竟活着，有很多种活法。”苏沛若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陆晏安还能如此冷静，为了让陆晏安完全相信，她只能再编一个谎话，来圆她之前的谎话。

    “苏沛若，你这个威胁最好是真的。”陆芷不相信苏沛若能做到这个地步，但那个苏荃却不一定，要是陆峰真落到他的手里，最后是个什么样的下场还真难说。

    “说吧，这半条命，怎么换两条命”

    上一次陆芷的鲁莽差点害得陆家全家覆灭，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这个情况重演。




第278章 不做决定，整个乾国恐怕就没了
    “皇上，您准备怎么办”乐劣看皇上已经盯着那份文书许久，只能出声提醒。

    “乐劣，苏氏是两边都想要啊。”俞盛桓用手指点了点那份文书，“樊景瑞写的很清楚，如果不让陆晏安随行秋狝，那他这一次的秋狝就不会过来。”

    “苏氏的人告密”乐劣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彦国国君虽然狡猾，但却不像是会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感情甚笃的事情，“可苏氏早在子弟入仕的时候就说过，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不允许相互之间告密的，难道是有人坏了规矩”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苏荃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打压陆家。毕竟朕之前故意削去陆峰的军权，再把他派到鸣淮山的举动，就已经有不少人觉得奇怪。樊景瑞十分信任苏荃，要是苏荃再他面前多说了什么，也不奇怪。”

    俞盛桓当初为了让陆峰能顺利接手彦国剿匪的任务，还顺着苏氏的意思发落了陆峰，可如今看来，这一层障眼法大概是被看穿了，“对了，陆峰那边还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上一次传回消息是三天前，按照以往的情况，消息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乐劣知道皇上的顾虑，但目前情况并不明朗，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希望真的是如此吧，朕总觉得这一次樊景瑞也是有备而来。也许再先皇在世的时候，樊景瑞就已经跟腹狄人勾结，一边给他们供给武器和粮食，一边让腹狄人滋扰浦南关的边境。要不是陆峰想出了商交的法子，还不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腹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说起来，繁南山的事情，彦国和乾国已经争了上百年了，要是这一次的计划真的能成功，那么繁南山多年以来的地盘之争，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很多年之前，繁南山的脚下住着两个部族，后来这两个部族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变成两个国家，一个名为乾国、一个名为彦国，繁南山因此成为一座横跨两个国家的山脉。由于物产丰富，乾国和彦国都想将繁南山据为己有。

    两个国家因为这座山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但一般都是今天是彦国的，明天是乾国的，结果打了十几二十年，住在繁南山附近的百姓全部跑得远远的，等到彦国和乾国因为军饷不足而暂且休养生息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争得厉害的繁南山已经变成一座荒山，不仅周围没有百姓居住，就连山上的落叶底下，也深深地埋着数不清的将士尸体。

    繁南山，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山。

    后来彦国和乾国为了保证繁南山能够休养生息，双方做了一个协定，约定每年秋狝的时候，两国国君都在繁南山聚首，以哪一方先猎得一头成年鹿为赢家，确定下一年繁南山的使用权。

    前几年乾国内乱，先皇的体力又跟不上，所以彦国国君樊景瑞趁乱，不知道赢了多少年的繁南山使用权。后来俞盛桓登基之后，为了保存实力，也为了让苏氏能完全信任他这个傀儡皇帝，所以也没敢真跟樊景瑞较劲，只当是先安内，再治外，避免苏氏和彦国两面夹击，把乾国给灭了。

    不过如今的形式已经不一样了，拜彦国所赐，乾国这几年的兵力在腹狄人的连年进犯中逐渐强盛，甚至还出现了一有新兵，就先拉到浦南关打一仗的情况。再加上之前苏荃的事情，乾国不知道从邻近的彦国搜罗了多少的人才，这一次哪怕俞盛桓不想动手，樊景瑞也不会放过他。

    新仇旧恨，俞盛桓也知道躲不掉，所以今年俞盛桓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把樊景瑞困在繁南山，好跟樊景瑞谈一谈条件，比如腹狄人多年来的进犯，还有这几年樊景瑞在繁南山做的手脚。

    可原本安排好的计划却突然被一份邀请文书打乱，樊景瑞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无缘无故专门发一份文书过来，美其名曰想见见陆峰将军的女儿，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皇上，如今的情况，最好还是请皇后娘娘随行秋狝，只要到时候行动的时候，派一个小队保护好娘娘，必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乐劣相信皇上也清楚，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顺着彦国国君的要求，只要彦国国君能掉进这个圈套里，那么以后一切事情都好说。

    “乐劣，朕也希望如此，只是这世事难料，晏安又对这个孩子看得紧，唯恐出什么事。朕之前又跟她说了，不用她跟着一起去，现在想让朕再去说服晏安随行，那就是朕的言而无信了。”

    “皇上，可是如今的情况您也清楚，彦国国君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皇后娘娘如果不随行，不仅那位国君会起疑心，恐怕还会耽误陆将军在彦国边境的大事。”乐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一向果决的国君会如此犹豫，只能说人一旦有了弱点，那么这个软肋就将成为敌人的制胜法宝。

    眼下的情况要是想解决，其实十分地简单。只需要请皇后娘娘随行，同时回一封信函，言辞中表明希望彦国国君出席秋狝，等人到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处理了。但麻烦就麻烦在，皇上并不想走这条最简单的路子。

    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之前为了不让苏氏的人察觉，甚至连整个后宫都瞒得严严实实的，现在已经是显怀的月份，哪怕皇后娘娘再怎么用衣服遮挡，这去了秋狝，骑马打猎的事情肯定会有的，更别说在繁南山还埋伏好的人，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不仅皇上可能会失去一位嫡长子，更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的性命也可能会有危险，但老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恐怕这一次，还是需要皇上做一些取舍。

    “乐劣，当年乐氏一族阻拦你跟你夫人姻缘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烧了我那个多嘴叔父的古琴，把那一场家宴砸得一干二净。”乐劣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年做的事情，心头还觉得一阵痛快，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突然问起这件事。

    “乐劣，晏安在不久之前曾经问过朕，在考虑江山社稷的时候，能不能再想一想她的存在。朕当时答应了，可是朕觉得，朕可能要食言了。”

    “皇上，乐氏一族没了我乐劣不会倒，但乾国如果没了您，那必将大乱。您要是不下决定，等到大乱的时候，别说皇后娘娘和腹中的胎儿，恐怕连整个乾国的百姓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皇上，您必须要下一个决断了。”



第279章 我和孩子、还有江山，你选一个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俞盛桓和乐劣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大概都没想到陆晏安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请皇后进来。”不管陆晏安来找他是什么事情，俞盛桓都已经答应过她，以后来武广宫，永远是畅通无阻的。

    “参见皇上，乐先生您好。”陆芷一点都不意外乐劣会在这里，但这也从侧面印证苏沛若说的话确实有几分属实，不然一向偷懒成性的乐劣，可不会乖乖地坐在武广宫跟俞盛桓议事。

    “晏安，你怎么过来了”俞盛桓赶紧让李占去拿了一个软垫放到椅子上，又把陆晏安扶过去做好，这才想起来问她的来意。

    “文妃刚刚来找臣妾，跟臣妾说了一件事情。”

    陆芷可不是什么默默奉献的悲情女主，要不要孩子这种事情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虽然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俞盛桓并没有贡献多少，但好歹也算是俞盛桓的孩子，怎么都得跑过去问问俞盛桓的意见，那种擅自拿肚子里的孩子去做交易，等男主知道之后两个人产生隔阂的剧情，在陆芷这儿，是行不通的。

    “文妃跟你说什么了”俞盛桓见陆晏安一脸凝重，又想起当时苏沛若闯入屋子里的模样，心里立即咯噔一声，“晏安，朕之前说过，你不管什么时候来武广宫，武广宫的守卫都不会拦你万分。朕一向言而有信，不管是在武广宫的事情上，还是在秋狝的事情上。”

    “所以文妃说的是真的”既然俞盛桓已经猜出来自己此次前来的用意，陆芷也就懒得再跟俞盛桓打马虎眼，如果事情真像苏沛若说的那样紧张，那么自己这边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文妃跟你说了什么”俞盛桓听陆晏安这么问，立刻就警惕起来。苏沛若到底知道了多少的事情，苏氏又知道了多少，如果自己之前跟乐劣他们商量的事情泄露了，那么之后又该怎么补救，才能在繁南山全身而退

    “文妃跟臣妾说，皇上准备在此次的秋狝上做些事情，”陆芷说着说着，便看了乐劣一眼，她并不确定乐劣是不是也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毕竟杀掉一个皇帝这种事情可是头号军机大事，要是消息是从自己这里泄露出去的，那陆芷就是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你说吧，乐劣知道。”俞盛桓知道陆晏安的顾虑是什么，既然陆晏安这一次专程过来，肯定是苏沛若跟她说了不得了的事情，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跟乐劣确定彦国的苏氏那边到底能知道了多少事情。

    “文妃跟臣妾说，皇上准备在此次秋狝之中，用臣妾的父亲做诱饵，围困彦国国君，而且文妃威胁臣妾，如果臣妾不按照她说的话去做，那么臣妾的父亲就会有危险。”

    陆芷可不是那种被人一挑拨，头脑一热就跟着去做的人。陆峰的事情到底靠谁才能解决，陆芷相信苏沛若也清楚地很，只是苏沛若这一次跟自己打的心理战，实在是一刀一刀地戳在陆芷的软肋上，要不是陆芷还顾忌肚子里的孩子，恐怕还真会不管不顾，直接听从苏沛若的鬼话。

    “陆将军会有危险”俞盛桓跟乐劣对视一眼，总算明白这几天军情怎么报得那么慢，原来都是假的。

    “文妃跟臣妾说，臣妾父亲的大军现在被围困的鸣淮山，而围困鸣淮山的将士全是文妃叔父、彦国丞相苏荃的人马，如果臣妾不按照文妃说的去做，那么到时候哪怕彦国国君要求生擒臣妾父亲，苏荃也能想办法让臣妾的父亲落得一个不死不活的下场。”

    陆芷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观察俞盛桓和乐劣的神色，想确认苏沛若说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苏沛若说的是真的，那么不管俞盛桓做什么样的选择，陆芷肯定会第一时间写信给陆晏堂，告知他目前的状况，好让他做好万全的准备，到底是率领广靖防卫营的那群人去突围，还是静静地在广靖保存自己的实力，等待时机为父报仇。

    “晏安你放心，这件事朕会处理。”俞盛桓略一思索，立刻就派人带一支小队前往鸣淮山探查情况，如果情况属实，他这边还可以抓紧时间处理，不至于等到樊景瑞和他都都到了繁南山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重大的遗漏，难怪樊景瑞敢前往繁南山，原来是因为他已经有了陆峰这个把柄。

    陆芷看俞盛桓的态度不像作假，似乎是真不知道陆峰的情况，可在另一方面，她却也开始担忧起此次秋狝的凶险程度。到底俞盛桓是策划了多大的一件事情，才需要调动陆峰在鸣淮山的士兵，是广靖这边带过去的人远远不够，还是想借着陆峰的地理位置，前后包抄。

    “皇上，您是真准备在繁南山做些什么事情吗”陆芷生来的愿望就是当一条米虫，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在凤虞宫里生活，并不想被卷入那些纷纷扰扰的政治斗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