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皇后娘娘，栗美人不是冻死的，是被毒气毒死的。”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宫里烧炭火取暖那么多年，怎么就偏偏栗美人出了事情”

    “微臣认为，可能是栗美人睡觉的时候禁闭门窗，导致毒气在房中淤积，最终吸入了过多的毒气，才会身亡。”

    “那你再跟本宫说说，为什么吸入过多毒气的栗美人，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红通通的，就跟在冬天掉进冰窟窿里没什么区别”

    “娘娘，这是毒气中毒的体现。大多数烧炭中毒的病患，脸色都是有些通红，栗美人这不过是正常的现象。”

    “那你们太医院平常也没少用炭火熬药，又是怎么避免这种情况”

    “一般都是药童负责煎药。不过为了避免衣服上沾染到药味，冲撞了宫里的贵人，所以太医院熬药的时候，一般都是把药炉拿到院子里，露天烧火熬制。”

    “秋冬的时候呢”

    “也是如此。”

    陆芷见这话问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周宏面前转圈，而是在周宏面前站定，笑着问他，“周宏，你知道太医院熬药的炭火，跟妃嫔领取的炭火是不一样的吗”

    当啷——

    这昂贵的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就是跟那些便宜货不一样。

    陆芷皱着眉头，看不小心溅到自己鞋面的茶渍，既替这被摔得稀碎的茶盏心疼，又可惜茶盏里刚泡好的好茶，更心疼自己这双刚穿了没几回的新鞋，这两三份的心疼汇在一起，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要低了几分。

    “周宏，你怎么把自己黄泉路上要喝的好茶给砸了”

    “这要是喝不到茶，可是投不了胎，要当孤魂野鬼的。”




第324章 萧碧月的完美脱身
    一开始疑点的确是在那封不出自赵绿之手的遗书上，后来还是陆芷跟月桃闲聊的时候才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宫里烧炭取暖那么多年，怎么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凤虞宫外院当差的陈妈妈说，以往冬天的时候，只要烧着炭火，都会把离主子最远的窗户打开，夜里哪怕把屋子烧暖了，可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下人就会进屋子里把窗户开一条缝，而且这夜里冷，还得经常添炭，有时候还会派人守着，哪怕是初秋这样的天气，也不可能是一盆木炭烧一整夜的情况。

    陆芷马上让人喊来了赵绿过世的时候当晚守夜的下人，跟陈妈妈说的差不多，赵绿那边也是后半夜要去添炭的，窗户也是在那个时候打开的，守夜的下人说了，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比较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是进屋子的时候，觉得屋子里异常地暖和，她只呆了一会儿，鼻尖就渗出了薄汗。

    想要一氧化碳中毒，有两个必备的要素，一个是密闭的环境，另一个则是木炭的不完全燃烧。

    以前陆芷只关注了这个密闭的环境，却恰恰忽略了一氧化碳的行程条件。打开的门窗可以被关上，但燃烧的炭火要怎么让它从产生二氧化碳到一氧化碳，却是一个技术活。

    异常地暖和的室内，除了密闭的环境，显然还应该有另外一个要点——木炭的数量要足够多，多到能让底下那些木炭只能接触到稀少的空气，这样才能产生一氧化碳。

    这个原理大多数人并不清楚，但周宏却十分明白。

    所以多余的木炭要从哪里来呢

    自然是兼任熬药的太医院。

    “周宏，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说。本宫也许动不了你身后的那一位，但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陆芷说完这话之后顿了顿，突然惊觉自己怎么变成一个只会单纯使用暴力的女人了，还真跟苏沛若说的差不多，泥腿子，上不了台面，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舞刀弄剑。不过这个暴力威胁虽然上不了台面，却十分奏效。

    “娘娘饶命，微臣什么都说。”

    “那你就先说说炭火的事情吧。”

    “萧小姐找微臣要了一些炭火，说是太医院的木炭天天受药材的熏陶，烧出来的效果肯定比寻常的木炭好，所以微臣只是给了萧小姐一些木炭，根本就不知道萧小姐拿这些炭火去干什么，也是栗美人出了事，微臣才想起来这件事。皇后娘娘明鉴，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碧月为什么找你要木炭”这死到临头还嘴硬，也不知道萧碧月是给周宏许了多大的承诺，才能让他做到这个份上。

    “这……大概是碰巧吧，”周宏言辞闪烁，“那天萧小姐到太医院来，正好微臣有空档。”

    “那你的空档倒挺多的，还有空天天跟萧碧月在私下见面，商量着怎么在本宫的药里动手脚”

    陆芷这话一说，原本还在狡辩的周宏脸色霎时间就白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惊恐万分，“皇后娘娘明鉴，您千万不能听信小人的谗言，微臣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见棺材不掉泪。

    陆芷让最近一直监视周宏的人上场，从监视的第一天说到刚刚周宏进门的前一秒，整场下来不仅条理清晰、细节明了，出场人物和出场顺序也一点没错，不仅陆芷听得清楚，这个周宏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周宏，本宫不是没有证据，只是本宫一直认为，你身为太医，多少也得有点宅心仁厚的医德，可现在看来，你不仅没有医德，连基本做人的道德都没有。”

    这种监视的证据是上不了台面的，可在私下里，却十分奏效。

    如果不是萧碧月太过谨慎，选择的地方越来越隐蔽，监视周宏的人也不至于会漏掉赵绿这个不小心闯进来的无辜。

    陆芷在确定周宏跟赵绿的死亡有关的时候，就立刻让监视的人过来汇报。那人说得事无巨细，只有一个地方有疏漏。周宏有一次在跟萧碧月见面的时候，似乎被人撞见了，只是当时他藏身的地方正好挡住了那人的脸，只能从离开那人的脚步声判断，大约是个女子。

    结合赵绿的死亡时间，还有周宏和萧碧月被搅和的会谈，陆芷推断，那个撞见周宏和萧碧月的人，十有**就是刚去源寿宫讨好老太太，返程的赵绿。

    这个赵绿谨慎了一辈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翻了车，也不知道是想顺便巴结萧碧月这个太后侄女，还是纯粹好奇，想过去看一眼。不过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眼直接宣布了她的死期。

    萧碧月当初能用赵绿和俞灏丰的命嫁祸陆芷，如今也是换汤不换药，只不过这一回是真把赵绿这条人命送出去了，而且送得十分干净漂亮。要不是陆芷事先正好让人盯着周宏，恐怕根本就抓不住她的把柄。

    不知所踪的叉杆，掉在窗户外头的空地上，馥清阁多出来的木炭，从太医院来的，看着像是疑点实则是栽赃的假遗书，出自蒲柏之手，恐怕连当初萧碧月买通的那个馥清阁守卫，现在都应该已经被她处理了。

    所有的这些事情里，最有疑点、有迹可循的木炭和假遗书，又全部都只指向了周宏这一个人，至于萧碧月，没有人会认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世家女，会跟一个在太医院混了十几年都没出头的太医有任何的联系。

    甚至连周宏的招供也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确凿的证据，两个人认识的事情除了不小心撞见的赵绿，就只有苏沛若清楚。可苏沛若跟周宏之间也有交易，之前又没少跟萧碧月联手对付陆芷，想让她站出来为陆芷说上两句话，简直难上加难。

    周宏有杀人的证据，却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

    而萧碧月有杀人的动机，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不完美的密室杀人，完美到极致的金蝉脱壳。

    萧碧月，是真的不能留了。



第325章 凤虞宫被围，陆芷被指认为凶手
    陆芷万万没想到周宏会是一个诱饵。

    “主子，大皇子被接到源寿宫去了！”

    月桃慌慌张张地进来给陆芷报告，惊得陆芷差点把手里的茶杯给摔了。

    “谁接过去的平常跟在大皇子身边那些人都是废物吗”陆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一黑。

    “主子，您稳住了。”宜兰眼疾手快地把主子搀住，然后又问月桃，“这个消息是哪里来的传信的人可靠吗仁孝堂那边去过了吗今天大皇子身边当值的人是谁”

    宜兰这四连问不仅把月桃给问愣了，倒也让陆芷清醒了不少。

    对啊，俞灏丰虽然是一个小孩子，可他身边平常也跟着不少人，伺候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个，这源寿宫的人是硬抢，还是诱拐，怎么就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给带走了

    毕竟是自己养了好几个的小崽子，陆芷一听说俞灏丰被带去源寿宫，整个人的脑袋都嗡嗡的，更别说之前还没好透的心口也在隐隐作痛，恍惚间仿佛又回到繁南山一样。一个无辜的生命从自己身体里一点一点消失、哪怕拼命去抓也抓不住的感觉，陆芷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俞盛桓把俞灏丰交到自己的手里，是对自己信任，而赵绿的死亡也给陆芷一个警示，这个后宫可不是那个什么讲文明守道德的平等社会，稍稍不注意踏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信阳你轻功好，去一趟仁孝堂确认一下情况，温华你跟本宫去源寿宫，嘉平你留守，建春你带着周宏去找皇上说明情况。”

    陆芷稳定心绪，快速地各个人下达命令，然后又赶紧让人准备轿撵，准备往源寿宫去。之前宫里老是在传她这个当皇后的去母留子，不管是不是萧碧月传的，一旦萧碧月把这件事利用起来，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只可惜陆芷安排人的速度再快，却也快不过宫中侍卫冲进来的速度。

    “你们是谁！”

    猛地冲进来一群人，吓得陆芷的心脏一跳一跳，她看着护在她身前的建春几个人，心里这才稍微定了定，跟冲进来的侍卫对峙，“这里是皇后的住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凤虞宫。”

    “他们的胆子不够大，那么哀家的胆子够大吗”

    陆芷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着老太太从侍卫让出来的一条路中走进来，还带着一脸微笑的萧碧月，以及被人通报说，接到源寿宫的俞灏丰。

    怎么回事

    陆芷隐隐觉得不安，甚至想让建春直接带着人冲出去。

    “怎么哀家这个架子是不够大，皇后你看见哀家也不用行礼是吗”

    陆芷不知道老太太是几个意思，可看着她身边那个满眼势在必得的萧碧月，她也只好先服软给老太太行礼，毕竟老太太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怎么说都得给人行礼。

    “皇后，哀家平常只觉得你喜欢舞刀弄枪，跟那些世家出身的大家小姐有些不同。虽然哀家觉得这些东西上不得台面，可看在你平常矜矜业业管理后宫、善待皇上宠幸过的那些嫔妃的份上，哀家倒也认你这个儿媳。可是你看看，你如今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哀家痛心，也枉费了你父亲陆峰陆将军的一番栽培。”

    “母后，儿媳愚钝，能否请母后明说”陆芷听老太太的话听得云里雾里的，可瞧着萧碧月的神色，又觉得似乎是抓住了什么。

    “你做了那般的事情，竟然还有脸要哀家替你说你不嫌丢脸，哀家都嫌丢脸！”

    “母后，儿媳封后以来，一直矜矜业业地为皇上着想，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儿媳实在是不知道，母后口中提及的‘丢脸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陆芷瞧老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看了一眼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萧碧月，虽然有些心疼在场的俞灏丰，可她也只能让这个小孩子直面现实了。她目前还不确定老太太跟萧碧月是不是一伙的，如果不是，兴许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可如果赵绿那件事是老太太授意萧碧月去做的，那么陆芷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凶险至极。

    “你谋害文妃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又勾结太医蒲柏，害死栗美人，企图以此包揽大皇子的抚养权，陆晏安，这件事你认还是不认”

    “母后，空口无凭，您可不能乱说啊。”我认个屁，这个事情是萧碧月干的，又不是我干的。

    “哀家空口无凭那你能告诉哀家，为什么负责文妃安胎的太医会你这里”萧琴璐一指周宏面前的茶盏碎片说道，“皇后，你是不是真认为你父亲对皇上有救命之恩，你就可以胡作非为，甚至还在凤虞宫滥用私刑”

    “母后，儿媳不过是请周太医来喝茶，周太医一时手抖，把茶盏摔了罢了，怎么就被您说成这个样子了呢”陆芷察觉到老太太这是准备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她现在所有的人又全被扣在这个屋子里，连个去给俞盛桓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心里不由地有些着急。

    “周太医把茶盏摔了罢了皇后，你这话说得倒是轻松。唐平，你说说，周宏已经从太医院离开多久了”

    “回太后娘娘，周宏今日当差，可今日中午午休的时候就不见人了，微臣问了跟周宏一同当差的太医，他说周宏被皇后娘娘的侍卫带走了。”

    老太太显然是有备而来，陆芷打出来一张牌，她就能立刻揪出其中的问题，甚至还把证人也准备好了，看来这一回是真想把陆芷往死里弄。周宏是被建春带走的没错，可当时也不是偷摸把人逮走，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示了令牌，这才把人从太医院领走的，怎么现在从唐平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陆芷这边是偷摸把人带走，而且还连声招呼都没给他这个太医令打

    “皇后，之前你在武广宫对月嫔动粗的事情，哀家念在你是初犯，月嫔又是后宫嫔妃，的确归你管教，所以哀家并没有插手此事，可如今你却将手伸到太医院里这太医院里的可都是妙手回春、救死扶伤的太医，你怎么这么狠心，把主意打到这些太医的身上”



第326章 一切的事情，都是连环计
    陆芷实在摸不准俞盛桓那边的情况，按道理来说，凤虞宫离俞盛桓平日里办公的武广宫并不远，虽然来回传递消息需要一些事情，可老太太带着一堆人冲进凤虞宫的阵仗实在太大，俞盛桓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而现在俞盛桓没过来也就算了，连个过来劝和的人都不派过来，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俞盛桓相信了老太太这番推论，二则是俞盛桓现在被某些事情绊住了，根本就没办法脱身，更别说是知道她这边的情况。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现在的陆芷来说，都是非常不利的局面。

    “母后，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您可不能轻信小人的谗言。”

    “小人谗言恐怕这个小人是你才对吧”

    萧琴璐本来就不喜欢陆晏安这个儿媳，平常不来源寿宫请安也就罢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不过来叩拜，不说别人，就说苏沛若这个苏氏的直系嫡女，在她的源寿宫里，那也是规规矩矩，让站着绝对不会坐着的，怎么到了陆晏安这边，连最寻常不过的请安都不愿意

    “周宏是负责给文妃安胎的太医，当初你和文妃随行秋狝的时候，却只带了太医令唐平，还有一个什么劳什子的萨满过去。听说文妃被马踢伤之后，你不仅霸着唐平，还让那个萨满做法，趁机害死了文妃肚子里的孩子，搞得现在文妃不仅没了孩子，还因为延误治疗而一身伤病。皇后，你真是好狠的心。”

    “母后，此事不过是您道听途说，您如果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儿媳大可以找当时在场的下人给您详细地讲一讲，这空穴来风的罪名，儿媳实在受不起。”陆芷保留着仅剩的一点修养，没上去扇萧碧月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