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不料吴妈妈还真让旁边的人端上来一块黄绢布，答话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倨傲，“皇后娘娘，您请过目。”

    过目

    陆芷一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字就觉得头疼，不仅字体歪七扭八的，这古人说话比写的字还要别扭，从来都不能好好说话。

    “宜兰，念念。”从前是文盲，如今算半个文盲的陆芷在面对这种正式文书的时候，迅速地打了退堂鼓。

    “乾国第十三代国君之长子俞灏丰，伶俐乖巧、慧心巧思，因其生母栗美人有罪被罚，后由皇后陆氏抚养。今陆氏小产丧子，哀家身感悲痛，又念皇后身体不佳，愿代皇后抚养皇长子俞灏丰，以减皇后忧虑。钦此。”

    钦你妈的此！

    抢孩子就抢孩子，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真当她陆芷不识字，就什么都不懂了。她就说今天吴妈妈怎么那么胸有成竹，敢情老太太这是动真格了。

    “吴妈妈，本宫现在身体恢复地不错，大皇子还照料地过来，就不劳太后她老人家费心了。”我养了几个月的孩子，你撂下一张破黄布就准备要走，还真当我跟俞灏丰没什么感情是吧

    “皇后娘娘，您还是赶紧命人收拾好大皇子的东西，要不这天色晚了，大皇子走起夜路来，恐怕会害怕。”

    吴妈妈并不管陆芷说了什么，只自顾自地把事情安排起来，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陆芷会不同意这件事。

    “吴妈妈，你是听不懂本宫说的话，还是真觉得太后娘娘的这张懿旨大过天”

    陆芷本来就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胸口又中了一箭，整个人的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上之前赵绿的事情，她又要分心去注意俞灏丰的情绪，一天天老担心这孩子会患上自闭症，结果源寿宫那位老太太倒好，一句“哀家深感悲痛，又念皇后身体不佳”的话，就准备把俞灏丰也从陆芷身边带走，是真当陆芷像她一样，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吗

    “皇后娘娘，老奴言尽于此，太后娘娘已经给您留足了颜面，您可别把自己的脸面都泼出去。”

    也不知道是那块破黄布，还是忘了上回的教训，今天的吴妈妈简直威风八面，就差没指着陆芷的鼻子让她识相一点，赶紧把俞灏丰的行李给她拿出来了。

    “本宫的颜面吴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芷敏感地察觉到吴妈妈话里有话，再加上旁边脸色有些不对的宜兰，很明显是外头发生了一些不想让陆芷知道的事情。

    “皇后娘娘，去母留子的惯例古来有之，但您做得实在太过了一些。太后娘娘这是念在您主持后宫多年，所以才给您留了一条退路，要是等到朝堂上的那些处置下来了，恐怕您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去母留子

    谁的妈谁的儿子

    什么叫朝堂上的处置下来了

    我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啊，连烤全羊都给戒了，那群人又拿什么东西告我状啊

    陆芷皱着眉头，一时半会竟然没明白过来吴妈妈话里的意思。

    “皇额娘，这位老妈妈说的是真的吗”

    这个声音就像一把钥匙，突然解开了陆芷的疑惑，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俞灏丰。




第319章 这皇后的位子，可是不稳当
    去母留子

    去的是赵绿这个母，留的是俞灏丰这个子。

    就像找到最重要的那块拼图一样，陆芷循着吴妈妈狡诈的目光，豁然开朗。

    为什么那个作案的人知道把叉杆扔在窗户外头，但那封遗书的造假技术却被人一眼看穿明明可以做成一个完美的密室杀人，或者一个下人疏忽的意外，却偏偏要留下那封假遗书，让查案子的人完全把这两个可能都推翻

    其实很简单，因为那个人就是要让人轻而易举地看出这个疑点，就是想伪装成一个百密一疏的杀人案。毕竟如果做得太完美，那么这就是一件完美的自杀或者是意外，又哪里来的会让人怀疑这是个他杀呢

    有疑点，才会有被怀疑的人，有被怀疑的人，才凸显这里头最有作案嫌疑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苗，就足以把陆芷和俞灏丰之间的关系给烧得干干净净。

    “皇额娘，这位老妈妈说的是真的吗”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得知了这个消息过于震惊，还是因为对已经猜出跟母亲赵绿死亡的联系，俞灏丰的脸上除了茫然，也就只有茫然。

    “她说的不对。”

    陆芷着急地否认，却也给吴妈妈显露了软肋。

    “皇后娘娘，栗美人的事情不仅整个后宫议论纷纷，就连朝堂上的官老爷们也已经就此事上书皇上，要求废除您的后位，如若不是太后娘娘求情，恐怕您如今已经在冷宫里住着了。”

    言外之意，你以为你这个皇后的位子能有多安稳还是赶紧趁着太后娘娘大发慈悲的时候见好就收，不然就只能落得一个废后的下场，等到那个时候，大皇子也不会归您养。

    “吴妈妈，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免得风大闪了你的舌头。”陆芷面上依旧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手心里渗出来的汗，连带心口莫名地疼痛，都在无一不向这个已经尽力保持冷静的自己宣告，萧碧月已经成功地把赵绿的事情撇到自己的身上，而且看吴妈妈的态度，多半太后也知道了这件事。

    “皇后娘娘，老奴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您如今尚且自身难保，还是赶紧将大皇子交由太后娘娘抚养，也好为大皇子谋一个好前程。”

    吴妈妈显然是已经察觉到陆芷的异样，这话说得是越来越放肆，连踩两脚，就差没明晃晃地泼陆芷一头冷水了。

    “吴妈妈，这里可是凤虞宫，您说话的时候还是留点心。”月桃看不过自家主子被欺负，咬着牙回了一句。

    “哼，我跟皇后娘娘说话，有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事情”

    吴妈妈对待皇后娘娘毕恭毕敬，可不代表她也得对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毕恭毕敬。她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妈妈，进宫的年岁都比那两个小丫头片子的年龄要大，平常走在宫中，别说是她们这些下人了，就是那些品级低的妃嫔，哪怕是栗美人这种走了狗屎运，阴差阳错生下大皇子的，见了她，那也是要弯着腰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遇上过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月桃，不得无礼。”陆芷明白自己的处境，不管吴妈妈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她现在还不敢真的跟自己动手，可月桃这样的小宫女，吴妈妈要是想整治月桃，却是轻而易举。

    “小丰，你先回去做功课，等下我让宜兰姐姐过去帮你看看。”陆芷并不希望俞灏丰掺和到大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太恶心了，不适合纯真善良的小孩子。

    “皇额娘，您真的要把我送走吗”俞灏丰以为皇额娘现在不过是缓兵之计，就像他额娘一样，明明说好了以后会来常常来看他，可还没有几天，额娘便再也醒不过来。如今皇额娘没有明说，反而是让自己回去做功课，是不是这个功课做完了，他就要去皇祖母那儿了

    “皇额娘不会把你送走。”养在她这儿，至少还能对得起之前她答应赵绿的嘱托，要是到了源寿宫，不说老太太对俞灏丰的态度，光是萧碧月那个人精，估计就很麻烦。

    “皇后娘娘，老奴已经说过了，您如今的处境实在不适合养大皇子，您还是尽早……”

    “来人啊，送客。”吴妈妈的话还没说完，陆芷就已经喊来了信阳和温华，让他俩“请”吴妈妈出去。

    “皇后娘娘，您可要三思。”吴妈妈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是块硬骨头，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却还是不准备放弃大皇子的抚养权，是真以为陆将军的兵权能抓着一辈子，还是觉得仅凭借陆家的功业，能保住她这个皇后的宝座

    “本宫已经三思得差不多了，不劳你费心提醒。”

    感谢吴妈妈这只和平老鸽，陆芷等会就出门去武广宫找俞盛桓问清楚情况。这婆媳关系虽然差，但老太太跟儿子的关系也不咋地。别的事情陆芷没把握，可是这夫妻感情和母子感情比起来，陆芷觉得她跟俞盛桓的夫妻感情恐怕还要更深厚一些。

    不过这深厚归深厚，既然连吴妈妈这个奴才都知道其中的轻重，甚至还敢拿到台面上来做威胁，那么陆芷估计，吴妈妈嘴里那群朝堂上多嘴多舌、一天天只管别人家里家务事的官老爷，也许还是真实存在的。

    “建春，让之前盯着周宏的人把最近的事情都回忆回忆，看能不能再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另外，想办法找到萧碧月跟周宏联络的证据，要能证明他们之间有密切联系的那种。笔迹的事情也抓紧，能再快一点就快一点。”

    陆芷突然有些后悔让人去查那封遗书的笔迹了，按照萧碧月的手段和心思，能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破绽，十有**会是个大陷阱。只是自己先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甚至还一脚踩了进去，也不知道在这剩余不多的时间里，陆芷够不够把脚从泥潭里拔出来。

    “宜兰，准备轿撵，去一趟武广宫。”



第320章 报告！有人要抢咱大儿子
    “安安，你怎么过来了”

    陆芷听到这个称呼脸上一热，之前她也听俞盛桓喊过几次，但不过就是偶尔那么一回，可自从自己醒过来之后，俞盛桓就一直喊自己安安，倒是搅得陆芷心里有些乱糟糟，不知道是该为这个稍显亲昵的称呼感到甜蜜，还是该替陆晏安这个名字原本的主子感到惭愧。毕竟陆芷不仅偷走了陆晏安的人生，甚至还偷走了她的爱情。

    “都听了那么多回了，还不习惯”俞盛桓见陆晏安半晌不吭声，又看见她脸上隐隐约约的坨红，笑得眯起了眼，又一把把陆晏安捞进怀里，蹭着她的耳朵尖儿又喊了两声“安安”。

    陆芷觉得自己的耳朵快烧起来了，可又不好意思拿手去把耳边的那阵热气给拨开，只能放任俞盛桓这个帅气逼人的合法流丨氓继续调戏自己，再偷偷从这个超近的距离和角度欣赏俞盛桓这张俊脸。

    俞盛桓眼见自己喊了半天“安安”，陆晏安都没反应，还以为陆晏安的身体又不舒服，结果这担心的思绪刚起了个苗头，俞盛桓低头一看，却瞬间就发现了一个盯着自己的脸发花痴的陆晏安。

    “好看吗”

    “好看。”配上这个低音炮，就更绝了。

    浑然不觉发花痴行径被人发现的陆芷，甚至还在心底里多补了一句评语。

    “安安，你今天就是专程来看朕长得有多好看的吗”俞盛桓知道陆晏安平时没事根本就不会来武广宫，更别说她伤口还没好透，会专程过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然不是了！”

    什么叫一语惊醒梦中人，陆芷蹭的一下就把俞盛桓给推开了，还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假咳了两声，生怕被宜兰、月桃这俩小姑娘看笑话。

    “别装了，他们都在门口守着呢，要没朕的命令，没人敢进来。”哪怕知道陆晏安这是装的，可俞盛桓的手却还是忍不住顺着陆晏安的脖子往下捋，生怕陆晏安因为这两声假咳嗽，真呛着气。

    “臣妾可没装，真咳嗽。”陆芷睁眼说瞎话，一点都不想承认刚才自己是因为臊得慌，才会突然咳嗽两声。

    “好好好，真咳嗽。”俞盛桓转身给陆晏安倒了杯茶，“喝口茶，顺顺气，可不能再咳嗽了。”

    大概是陆晏安很少跟自己撒娇，所以俞盛桓特别喜欢在这种小事上顺着陆晏安，每每看着陆晏安眼睛里的小得意，他心里甚至比得逞的陆晏安还高兴。

    等闹过这一阵，陆芷捧着茶杯，总算想起来自己这次来武广宫的正事。

    “皇上，您知道栗美人的事情吗”陆芷并不清楚那个吴妈妈话里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为了避免踩雷，她也只能先从既定事实上入手。

    “朕知道，是已经有什么结果了吗”赵绿刚死没多久，俞盛桓就接到消息，但因为这是后宫的事情，又听说陆晏安已经赶过去了，所以俞盛桓也就没准备出手，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陆晏安突然提起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暂时还没什么大进展。”

    布置密室的人手段太高明，除了那个明显的破绽，也没有其它的线索，只是这整个后宫少说也有上千号人，哪怕刨掉不识字的，剩下的也有几百好号人，这一个一个按着写字，再对比笔迹，效率实在高不到哪里去。要是这其中还有刻意隐藏的，那陆芷就真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栗美人素来不跟宫中的人结怨，此事实在是有些蹊跷。”俞盛桓案台上至少有一摞奏折，说的就是这件事，而且这些奏折几乎无一例外地认为，栗美人的死就是陆晏安主导的，至于迟迟查不出凶手，也是陆晏安的有意为之。

    可惜这些言辞，俞盛桓是一句也不信。

    陆晏安如果真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她当初又何必逾矩帮赵绿和丰儿找一个好住处，又为什么不早点打这个主意，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丰儿的主意呢她已经是丰儿的养母，哪怕赵绿再有什么动作，丰儿都不会再回到赵绿的身边。

    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陆晏安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皇上，那您知道太后娘娘准备让小丰去她那儿的事情吗”既然俞盛桓对赵绿的死也有所怀疑，那么陆芷也不免提及源寿宫那位的想法，这个儿子不是她生的，左右想跟老太太抢的话也差点意思，要是俞盛桓答应了，那陆芷也只能放手。

    “母后想让丰儿去她那儿”

    “对，今早太后身边的吴妈妈亲自过来传旨。”

    俞盛桓没料到自己的母亲也打着这份主意，他突然想起朝堂上那些老头子最近为了这些事情吵破头的场景。

    折损了苏沛若的苏氏信誓旦旦，想借由亲妹进宫侍奉的理由，让俞盛桓多纳一位苏氏女，而已经拥有一位皇太后的萧氏也不甘落后，立即站出来指出苏氏在彦国的地位，明里怀疑苏氏的忠心，暗里借着苏沛若以前在广靖的才女名头，推举了一把萧碧月。

    结果这两个氏族还没掐上两天，赵绿这边一出事，苏氏和萧氏竟然同仇敌和，一同开始说起陆晏安的不是。这其中的缘由倒也明显，不过就是想先联手除去陆家这个逐渐崛起的敌人，等陆晏安把这个皇后的位子空出来了，两个氏族再继续拼个你死我活。

    俞盛桓以为这些事情只在朝堂上吵开花，却没曾想想，自己在源寿宫颐养天年的母亲已经忍不住动手。

    不对，也许母亲早就动手了。

    那个看似破绽百出的意外迟迟查不到幕后凶手，而目前嫌疑最大的，则是刚刚失去孩子的陆晏安。更何况陆晏堂跟乐劣一手策划的“假篡位”事件又不知道怎么传出来，这几天朝堂上弹劾陆峰的奏折都多了不少，更别说是被那群老古董认为是“红颜祸水”的陆晏安，就像是后悔自家没有一个适龄的女儿一样，这几天从各个角度阐述陆晏安杀害赵绿的奏折就像雪花般飘来，甚至连陆晏安已经失去孩子这件事，都被拿来当陆晏安杀害赵绿的佐证。

    俞盛桓相信陆晏安不是杀害赵绿的凶手，但对于俞灏丰的去留，他的心里却没有把握。

    “安安，你希望丰儿去母后那儿吗”



第321章 这是吻别，不是法式的那种！
    “安安，你希望丰儿去母后哪儿吗”

    不希望。

    但是俞盛桓既然能问到自己这句话，至少在侧面证明吴妈妈说的话有部分是对的。

    “皇上，在太后身边当差的吴妈妈说，如今朝堂上有不少人因为栗美人的事情在弹劾臣妾，臣妾想问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