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这不仅是给尉英麒的考题，也是俞盛桓给自己的考题。

    之前父皇哪怕被彦国的樊景瑞那么欺辱，也一直保持着和平的态度，一个是因为当时乾国的国力太弱，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另一个则是因为两国共同把守着浦南关，一旦乾国与彦国交恶，乾国有可能就会陷入前有腹狄人、旁有彦国的两面夹击，这样的情况如果形成了，对于乾国来说，几乎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是以父皇按兵不动、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待到俞盛桓这一代，乾国的国力渐强，这才敢对彦国发起进攻。

    不过俞盛桓没告诉尉英麒的是，他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着急攻打彦国，甚至还差点让自己陷入险境，其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冒进，而是他听说樊景瑞准备借着俞盛桓换将领的时机，联合腹狄人搞一次浦南关突袭。

    原本他只是想借着陆峰和邢昊东的调动试探一下樊景瑞，没想到樊景瑞这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疯狂，不消几个月的时间，便联合腹狄人定下了这么大的一个计划。

    其实樊景瑞这些年一直在悄悄联合腹狄人，故意扰乱浦南关边境，如果不是因为陆峰的威名，还有他的那些商贸举措，恐怕现在浦南关早就破败不堪，彦国也已经趁机瓜分了不少乾国的土地。

    如果这一次让樊景瑞得手，再加上北方饥荒、粮食不足，无法及时供应浦南关守边将士粮饷的问题，一旦浦南关因此失守，腹狄人就会一路长驱直入，前进到乾国更为主要的几个军事重镇，等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晚了，所以俞盛桓才会着急到这种程度，一定要在秋狝的时候对樊景瑞下手。

    当初何靖宇和陆晏堂都说此事太冒险，只有乐劣支持自己，可俞盛桓也没想到，那件事会冒险到，失去他和陆晏安的孩子，更没想到，他和陆晏安的关系，会因此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第416章 你太弱了，当不了社畜
    “皇上，浦南关是乾国和彦国的边境线，理应是两国一起抵御外敌，但既然如今乾国与彦国已经有了交恶的苗头，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增加浦南关兵源的基础上，祸水东引。”尉英麒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卑鄙的办法，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腹狄人要全力攻打浦南关，恐怕邢昊东也有可能会守不住。

    “怎么个东引法”

    “派一支小队，伪装成彦国的将士，然后去攻击腹狄人的营帐，引他们前往浦南关的彦国边境。再找人假扮腹狄人，去攻打彦**镇守的地方，最好能打出来一个缺口，等把腹狄人引过去，这两支小队便迅速撤离，留他们两队人做困兽之争。”

    “好主意，”俞盛桓不出所料地看见尉英麒眼里的兴奋，“但是这个事情实施起来非常困难。腹狄人跟汉人不一样，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哪里的水草好，就往那边迁徙，平日里就行踪不定。哪怕乾国的军队真能够找到这群人，能不能保证腹狄人穷追不舍也是一个问题。”

    “至于把彦国的军队打出来一个缺口，你可知道，这种事情要是被彦国的人发现，一旦被抓住留下活口，这对乾国的颜面损失有多大”

    彦国跟腹狄人勾结，这种事情都是俞盛桓登基之后，多次派人去打探后才敢确定下来的。哪怕是樊景瑞再不要脸，把之前乾国派过去协助修水利的人都给扣下来，可在联合腹狄人这件事情上，樊景瑞的脸皮可就没那么厚的。

    无他，前者对于彦国来说是一件好事，所以不明就里的彦国百姓会拥戴樊景瑞，至于乾国，因为消息不受百姓关注，倒也不会让两国的百姓引起多大的矛盾。可后者的事情一旦传出来，不管是乾国的人也好、彦国的人也罢，绝对会对彦国守边的将军口诛笔伐，甚至还会危及樊景瑞这个皇帝的名声，认为彦国的国君卑鄙无耻，联合外人窃取同盟国的利益，实在是丢人至极。

    换句话说，前者虽然败了乾国的好感，但是却大大提升了彦国百姓对本国政治集团的信任，可后者是不仅败了乾国的好感，还会让彦国的人也觉得羞耻。

    维护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是绝对的权力，一个是普遍的民心。一旦民心动摇，就算权力再大，也总有一天会像千里的堤坝那样，溃于一只小小的白蚁。

    “英麒，这个方法不可行。”俞盛桓果断地否定了尉英麒的建议，“你还有一次机会。”

    “这……”

    尉英麒原本还以为这个卑鄙的方法会出奇制胜，没想到皇上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办法好用，甚至还觉得这个办法会损毁乾国的声誉，那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再派陆峰过去镇守浦南关

    不行，这个邢昊东刚刚上任不久，而且皇上之前调走陆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猜测，这是皇上为了削弱陆峰兵权而走的第一步，要是现在他再提出来这个建议，那不就相当于给皇上的心上添堵

    要不先暂时跟彦国讲和

    不对，现在不就是在讲和吗自己再说这个，不是就显得自己很傻吗

    要不派邢昊东主动出击

    可是这邢昊东以前跟自己一起论兵法的时候，可是从来就没赢过自己，现在虽然被钦定为镇守浦南关的大将，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不过就是遇上好时候，上位补空罢了，这样的人，让他去打腹狄人，真的可以吗

    加固城防

    以退为守

    尉英麒的脑子里瞬间过了几十个想法，可每一个想法都被他迅速否定，最后他崩溃地往桌上一摊，绝望地说道，“皇上，我觉得我进不了靖北营了。”

    “那就再多历练几年吧。”俞盛桓眼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心里有些高兴，却还是不免有些淡淡的失望，毕竟他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底是真的希望尉英麒能给他一个更好的答案。

    只可惜，尉英麒并没有提出什么新意见。

    陆晏堂对这件事的看法，是觉得固守为好。何靖宇倒是建议先试探地攻打几次腹狄人，既可以摸清腹狄人如今的情况，还可以借机搓一搓腹狄人的锐气。乐劣的想法跟他们两个倒有些不同，倒是跟尉英麒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要真说起来，倒是比尉英麒那个要卑鄙多了。

    腹狄人是游牧民族，哪里水草好，他们就会往那边移动。是以腹狄人没有固定的住所，这是跟以农耕为主的汉族最大的区别，也是最麻烦的地方。乐劣提出来的办法很简单，既然腹狄人是随着草原移动的，那么只需要让靠近彦国那边的水草更肥美一些就好。

    水草肥美，靠的是什么

    土壤、天气、还是人为施肥

    都不是。

    靠的是对比。

    如果说尉英麒提出来的办法是天方夜谭，那么乐劣提出来的办法就是惊为天人。

    把靠近乾国的这一大片粮草全部烧掉，然后让那些重罪和流放的人去耕种，每年种出来的粮食不仅全部归自己，不用上交粮税，而且种得多了，还有奖励。如果有腹狄人前来劫掠，居住在那里的居民可以联合起来抵抗，而且从腹狄人那里抢得的财物，一半归自己，剩下一半上交国家。

    原本长满了牧草的地方变换为农耕，不仅乾国的领土版图扩张了，逼得腹狄人如果想劫掠边境，也只能在彦国那边落脚扎营，自然就把人往彦国那边引。而后者一半一半的对战奖励，也可以让那些人更加勇猛地作战，避免了士兵无法及时到达战场，导致百姓损失惨重的情况。

    不过这种祸水东引也有一个缺陷，就是时间需要拉得很长。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牧草的生命力十分旺盛，而百姓和其它的农作物的生命力，却不一定能熬过边关那种恶劣的天气，一旦要实施起来，也是一个大问题。

    俞盛桓原本还想从尉英麒这边得到一个奇技，却没曾想，这个尉英麒走的路子，跟乐劣的几乎一模一样，或许，他应该把乐劣介绍给这个小侯爵，教一教他另外的一些事情，也许再过几年，又能养出来一个生性顽劣的乐劣。



第417章 输给皇后娘娘，不算丢人
    “皇上，既然我回答得不好，那我想问问，什么样的计策才能算得上是好”尉英麒这一回，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纸上谈兵了。一直在众人面前吹嘘的那些计策，等真正放到实战里，那基本就是个被人追着打的命。

    “没有最好的计策。”俞盛桓低声回答，“再说了，要是朕真的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你。”

    “皇上，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今日这一次，还是栽在同一个问题上，看来浦南关这个地方，也许天生跟我尉英麒犯冲。”

    “栽在同一个问题上朕怎么听说，你在庆丰楼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你这回栽在朕的手里，倒也不算丢人，毕竟好些个领兵多年的大将，也没能商量出一个好办法。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上回是栽在谁的手里”

    俞盛桓没想到这个尉英麒还有输给别人的道理。

    虽说这个尉英麒缺乏实战经验，但是能在理论上驳倒他的，广靖城里寥寥无几，也就是邢昊东这种军事人才，能堪堪跟尉英麒打个平手。更何况，哪怕是没听说过尉英麒这个“纸上谈兵”的名号，至少也该听过文仪公主的大名。

    是哪个刚到广靖的愣头青，敢来招惹这位位高权重的小侯爷

    “皇上，我要是真说出来，您可别怪罪我。”尉英麒虽然在自荐这件事情上很没有分寸，但是在其它事情上，多少也跟着自己的祖父耳濡目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朕恕你无罪。”

    俞盛桓见尉英麒如此隐瞒，便更想知道那人是谁。尉英麒平常可是一个自傲的人，特别是在兵法上，几乎就没有服输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说了什么样的话，能让他心服口服要是能得到这样一个兵法奇才，也许就能解决浦南关的大难题。

    “皇上，是皇后娘娘。”

    “什么”

    “第一个赢我的人，是皇后娘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俞盛桓从来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陆晏安。不过在他印象中，陆晏安除了这几个月跟他出宫之外，其余的时候，好像跟家里一直都是书信往来，什么时候去的庆丰楼那样的地方而且还跟尉英麒论起兵法来了

    “大概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尉英麒仔细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只得出了一个模糊的年份。

    十年前

    “跟邢昊东论兵法的时候”

    俞盛桓的反应倒是比尉英麒要迅速，很快就想起来之前苏沛若编排陆晏安和邢昊东的事情，敢情这件事还真的存在

    “皇上，您怎么知道这件事”尉英麒挠着脑袋，一脸疑惑地问道。

    当年尉英麒先是见皇后娘娘与邢昊东辩论，眼见邢昊东节节败退，甚至还被皇后娘娘压着骂，他当时气不过，便帮着邢昊东说了两句。企料皇后娘娘也不甘示弱，直接把矛头对准他这个帮腔的，两三句话就把他说的军阵给破解了，这件事还让平常跟着他一起混的那些公子哥儿笑话了好一阵。

    后来尉英麒回过神来，想再找这人，却再也找不到。毕竟那个时候，皇后娘娘穿的是一身男装，身材又矮小，是以在尉英麒的眼里，便以为是哪家新贵养出来的骄横小少爷，却没曾想是陆峰陆将军的女儿。

    要不是后来尉英麒在庆丰楼偶然见到跟皇后娘娘有八分像的陆晏堂，还错把人陆晏堂给认成了皇后娘娘，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晓当日那个黄口小儿竟然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不过他尉英麒在庆丰楼论兵法输给一个小孩子的事情，虽然现在庆丰楼还在流传，可他在知道对方是皇后娘娘之后，碍于当时皇后娘娘还未出嫁，他也不好损了皇后娘娘的名声，所以别人问起来，他也只是说不知那人是谁，从未透露过皇后娘娘的真实身份。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离先皇赐婚的圣旨还有好几年的时间，皇上就算真有心去调查皇后娘娘的前尘往事，总不可能连这种事情都能查得到吧

    “英麒，朕倒是没想到，皇后不仅跟邢昊东论过兵法，还跟你也论过。”

    俞盛桓当时还以为苏沛若不过是因为嫉妒，而随口瞎编的一个小事，既欺负邢昊东不敢拂了苏氏的面子，又认为陆晏安不记得事情所以不好反驳，没想到这个小事，竟然还是个真事。

    “皇上，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跟皇后娘娘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实在不足以为人道。况且当时皇后娘娘还穿着一身男装，我是以为皇后娘娘是哪家广靖城新起的新贵，本来想搓搓对方的锐气，这才趁着皇后娘娘跟邢将军论兵法的时候，帮着邢将军多说了两句。不过之后皇后娘娘大概是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所以只跟我和邢将军争辩了不到两刻钟，便匆匆离开了。”

    尉英麒可不敢攀这门关系，这妇道人家最重要的是名节，穿着一身男装，出入鱼龙混杂的茶楼就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要是现在他还故意把皇上往暧丨昧的事情上引，哪怕到时候皇上碍于他去世的父母的面子不会对他怎么样，可是皇后娘娘的日子，恐怕就不大好过了。

    “朕又没问你什么，你怎么就什么都说了。”

    俞盛桓的确是想知道这些事情，想知道陆晏安当时小小年纪，是怎么把两个比她哥哥陆晏堂年纪都要大的男子给说得心服口服，又想知道陆晏安为什么要穿着一身男装，跑到庆丰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玩耍，许许多多的不知道混杂在一起，他倒也只想知道一件事。

    “邢昊东说，当时他正跟你们这帮人谈起陆峰拿能买一百匹好马的粮食，去找腹狄人换了五十匹劣马的事情，朕很想知道，邢昊东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事情，才惹得皇后大怒出手，之后皇后又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和邢昊东输得心服口服”

    俞盛桓觉得，自己这一趟出来，也许能解决一个大问题。



第418章 当年的陆晏安
    “邢昊东说，当时他正跟你们这帮人谈起陆峰拿能买一百匹好马的粮食，去找腹狄人换了五十匹劣马的事情，朕很想知道，邢昊东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事情，才惹得皇后大怒出手，之后皇后又说了些什么，才让你和邢昊东输得心服口服”

    “皇上，您真想知道”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是因为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乃至于尉英麒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大半，不过这大半里，恐怕有不少是皇上不想听的。

    “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早些年的时候，陆晏安就一直认为俞盛桓有削夺父亲陆峰兵权的意思，所以跟俞盛桓的关系一向不大好，乃至到陆晏安落水的前几天，他们两个还因为这件事吵过架，所以俞盛桓哪怕不清楚当年的陆晏安是个什么性子，也能多少猜到，陆晏安说出来的话，恐怕不会是什么赞誉皇帝的好话。

    “邢将军当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说要是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必定会带着一支大军，趁着寒冬将至的好时机，狠狠地将腹狄人打退五百里。”

    “结果邢将军的话音刚落，就见皇后娘娘兜头一盘瓜子往邢将军头上浇去。得亏当时皇后娘娘还给邢将军留了几分薄面，这要是浇的是庆丰楼的茶水，恐怕邢将军那张脸也挂不住。”

    浇邢昊东一身瓜子

    看来陆晏安就算是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可有些习惯却是怎么也改不掉，比如这个一生气，就往人头上浇东西的坏习惯，他可没忘记之前陆晏安浇了苏沛若一脑袋炖汤的事情。

    “本来邢将军当时还挺生气的，正准备转身去跟对方干上一架，可这一转身，就发现是十岁出头的皇后娘娘，甚至于人家的大腿都还没有邢将军的手臂粗，可邢将军当时已经把打架的架势给摆出来了，就算看清对方是个小孩子，可也不好直接收手，便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准备撂下两句狠话，吓吓皇后娘娘便作罢，企料皇后娘娘一点也不害怕，倒是盯着邢将军骂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