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皇上，太后娘娘之所以会瘫痪，不是因为中风，是因为她的脊梁骨断了，”陆芷攥紧拳头，试图让自己已经有些发冷的指尖回暖，“她的脊梁骨，是我让建春他们打断的。”

    萧琴璐的中风之症来得蹊跷，只要俞盛桓有心去查，自然就会发现萧琴璐是在她离开之后突然瘫痪的，更别说陆芷吩咐的还是俞盛桓原来的手下建春他们，俞盛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晏安，母后是不是趁着朕离开广靖的时候，让萧氏的人为难你了”俞盛桓知道陆晏安恨自己的母后，而且还是恨到想处之以后快的那种，可陆晏安也同样不是一个爱迁怒他人的人，上一次源寿宫的那些人，算是参与者，那这一次几乎被灭的萧氏一族，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

    “当日太后娘娘带着人冲进了武广宫，扬言说要让人把我活活打死，而借着太后娘娘的名义进宫的萧远山挟持了小丰，准备在我这个皇后死了之后，直接推举小丰上位。皇上，这已经算不上是为难了。”

    “按照乾国的律例，意图谋害皇上、篡位夺权的人，都是要诛三族的。”

    陆芷并不想去多说萧琴璐的那些作为，俞盛桓作为萧琴璐的儿子，不管他妈做得多过分，只要有百善孝为先这句话在，那么俞盛桓就绝对不可能对萧琴璐下死手，但陆芷不一样，只要是威胁到她生命的，威胁到她爱的人的生命的，她都能动手。

    陆芷不希望出现第二个无辜的赵绿，更别说萧远山做的，远远不止是害死第二个赵绿的事情。

    “晏安，这件事朕会处理的。”俞盛桓没想到这个萧远山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他原本只以为，这不过就是他母后对陆晏安的另一次欺辱，可现在不仅把陆晏安扯了进来，甚至还准备接过外戚的这把交椅，想利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做一些萧氏没资格做的事情。

    萧氏，逾矩了。

    “皇上，我已经处理完了。”陆芷从接过俞盛桓给她的权力的那一天开始，从萧琴璐迫不及待冲进武广宫要跟她夺权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光等着俞盛桓来保护她，是没有用的。

    她不动手，那么对方就会动手。

    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既然萧琴璐已经等不及了，那陆芷也就不会再看在俞盛桓的面子上，对她礼让三分了。

    “晏安，灭掉一个氏族是件大事。”俞盛桓担心陆晏安因此招致骂名，原本陆峰在朝中就树敌不少，而今又有陆晏堂这样一个能干的儿子，要是陆晏安再把这件事做绝，恐怕朝中其他官员就该不满了。即便苏氏不动手，其他人也不会坐以待毙。毕竟萧氏已经开了头，要是再不动手，那就真成瓮中鳖。

    可俞盛桓的担心，在陆芷的眼里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皇上，难道改朝换代就不是一件大事吗”

    陆芷不明白俞盛桓为什么要那么维护萧氏，萧琴璐是生他养他的亲妈，所以俞盛桓偏袒萧琴璐还算有迹可循，可萧氏呢萧氏这座将倾的高楼后头，难道就没有俞盛桓的助力吗难道就因为有萧琴璐这个人，所以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绝吗

    “晏安，你误会朕的意思了。”

    “皇上，那劳驾您跟我说说，什么样的做法才是合适太后娘娘当时准备把我和腹中的孩子打死，萧远山则准备借刀杀人，然后扶植小丰上位，您能告诉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还能做什么”

    “以德服人，然后等下一个萧远山进宫来把我打死吗”

    “晏安，朕没有说你做得不对的意思。”

    俞盛桓知道，陆晏安肚子里这个孩子是陆晏安的死穴，谁也碰不得。之前自己的母后这么干，一次死了大半个源寿宫的奴才，另一次损了自己的右手，原本俞盛桓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还有萧远山这个人来掺一脚。

    当初给陆晏安那只玉麒麟，其实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不过他料想中的万一，是广靖城中明东王的作丨乱，而不是萧氏的外戚专权。不过即便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发展，可这只玉麒麟已经发挥了它该有的用处，那也算是物尽其用。

    “晏安，你做的是对的，”俞盛桓掰开已经被陆晏安掐得鲜红的手指，把她的手拢在怀里，替她把发冷的手捂暖，“朕只是担心，你没有把刺拔干净，回头又被伤了。”

    陆芷扯了扯自己被俞盛桓握住的手，没扯动。俞盛桓是半跪着给她暖手的，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俞盛桓的头顶。

    俞盛桓喜欢用玉冠束发，白玉的、青玉的、黄玉的，可现在俞盛桓头顶上用的，却是民间最普通的粗布，往常收拾得利落的发型也乱糟糟的，仔细看一看，鬓角的地方还有些微小的暗红色，恐怕是上场杀敌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

    即便俞盛桓已经脱去了盔甲，可陆芷光是看着俞盛桓的模样，便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她拿到的军情，有好的、有坏的，大多数看着似乎是好的，但细细品一品，却也不算多好，至于坏的，那便是更坏了。可不管是好是坏，这都是支撑陆芷的一份东西。

    只要来的是军情不是讣告，陆芷就可以继续撑着，不管多累多苦，都可以撑到俞盛桓回来的那一天。

    何毅和丁原对于她处置萧氏的做法并不认同，就连陆晏堂也认为陆芷做得过激，更别说萧琴璐莫名其妙的瘫痪，宫里宫外对陆芷的议论不算少，可几乎都是坏的。

    陆芷在俞盛桓来之前，已经想象过无数种俞盛桓得知萧琴璐和萧氏之后对自己的不满和埋怨，所以她才不敢去见俞盛桓班师回朝的第一面，她害怕俞盛桓真的会怪她。明明两个人已经闹成这副模样，可她却还是会在意俞盛桓对自己的态度。

    明明应该怪她的不是吗

    明明应该埋怨她把萧氏几乎灭族的不是吗

    明明应该斥责她把萧琴璐的脊梁骨打断的事情不是吗

    怎么能说她还做得不够好呢

    “俞盛桓，我没有力气拔刺了，你会帮我拔完吗”

    “会。”




第614章 皇上，您可以立储了
    班师回朝，自然是需要论功行赏的。

    “主子，咱家老爷听说又升了一级，只可惜黄副将因为之前的莽撞，将功补过，所以不升也不贬。而且大少爷因为退敌有功，所以现在除了卫尉丞的职位，还兼任廷尉左监，听说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是廷尉排得上好的官职。”

    月桃一大早就跑来给陆芷报告好消息，只可惜陆芷什么也没听进去，就听见月桃在一旁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卫尉丞、廷尉的，她毕竟是个外来户，即便现在能看懂乾国的文字，书写也不算太差，但是那些官职和享受的薪俸，她还是搞不清楚。

    “所以说，我爹和我哥，都升职了是吗”看月桃这么高兴，应该是升官了，而且还是一个挺大的官。

    “是啊主子，大大的好事。对了，”月桃低下声音，悄悄地附到主子的耳边说道，“萧氏那边，听说皇上今早也下旨了，说是要彻查萧氏，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您之前做的那些事情。”

    “别担心，”陆芷想起俞盛桓对她的承诺，有些释怀，“要是真不满，事情我也做了，再来惩治我，那也是于事无补了。”

    不管俞盛桓要不要帮她拔刺，既然陆峰和陆晏堂都已经论功行赏了，萧琴璐现在也已经半死不活，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逆子！”

    “母后，萧氏这几年仗着您的权势，还有朕的名声，在外做了不少的事情，您如果不相信，朕大可等查清了，让人拿着萧氏的罪状，到您的面前给您念一念。”

    “你，你……”萧琴璐无力地指着自己的儿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后，您是朕的母后，晏安尊您敬您，是看在朕的面子上，萧远山之前在武广宫的所作所为，朕都已经听尉老说过了，晏安这件事没有做错。至于您的伤势，朕会让太医尽力医治的。”

    “你，陆，陆……”萧琴璐原本是准备等着自己的儿子回来给她主持公道的，结果现在倒好，不仅这公道没了，恐怕她这个儿子也要没了。这个陆晏安到底哪里好，怎么自己这个儿子就鬼迷心窍，事事都顺着她呢！

    “母后，晏安此事的确做得过火了，可也幸亏晏安把参与那件事的萧氏族人屠戮地差不多了，如若那些人为了自保，把这件事扣在您的头上，等被何相他们知道了，恐怕您连咏建寺都呆不了，更别说是这源寿宫了。”

    俞盛桓倒不是在吓唬自己的母后，毕竟那件事情算起来，要说自己的母后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萧远山能越狱，还能大摇大摆地在咏建寺见到太后娘娘就已经很稀奇了，更别说这进宫还是太后娘娘带着的，要是被何毅他们知道，恐怕萧氏灭族都算是小事，至少要从世家谱上除名，还有她这位逃脱不了干系的太后娘娘，就算自己是皇上，估计最多也就是留下一条命罢了。

    比起现在在源寿宫里当一个好吃好喝的活死人，也许被送去守皇陵，自己的母后会更受不了。

    “母后，您就好生休养吧。”

    陆晏安总逼着他做选择，如今他已经做了，只希望这个决定还不算太晚。

    俞盛桓刚转身走出源寿宫几步，就听见里头丁零当啷的声音，他叹了口气，觉得事情会沦落到这一步，恐怕跟他也有关系。

    萧琴璐是生养他的母亲，所以只要萧琴璐做得不算太过分，俞盛桓这个当儿子的，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也因为如此，所以母后才会从一开始的谨小慎微，养成这样的性子。母后以前最看不惯的是生下皇长子的赵绿，有好几次都跟他说，想把俞灏丰接到身边养，他原本就忌惮萧氏会借着俞灏丰把持朝纲，所以一直都没有同意。

    没想到经年累月下来，不仅逼得自己的母后动手害死了赵绿，甚至还把手伸到陆晏安那儿去，除了为了抢到俞灏丰这个皇长子，还三番两次趁着自己不在皇宫的时候对陆晏安欺压，如果这一次不是尉老来得及时，他甚至都不敢想，等他班师回朝的时候，会有什么在迎接自己。

    萧氏逾矩了，自己的母后又何尝不是做得过火。

    “皇后今日的情况如何”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今日喝了一碗鸡汤，饭菜也照常吃着，现在正在屋子里呆着。”

    “她平常不是爱在院子里坐着吗”

    “皇后娘娘说，今天天冷，不想在外面呆着了。”

    俞盛桓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的天空，觉得陆晏安这一次的话，恐怕是对他说的。

    “现在该是皇后娘娘午睡的时辰吧”

    “是。”

    “那不用禀告了，朕进去看一眼就走。”

    “是。”

    又是一年深秋，俞盛桓进屋之前，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空荡荡的躺椅，突然想起以前他从繁南山回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时候。那个时候陆晏安也是躺在那张椅子上，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更是瘦得连风都能刮走，可那时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是有光，俞盛桓记得自己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觉得不仅自己身上的疲惫都没了，连心里都装满了星星。

    可现在，那些星星都被他一颗一颗地弄丢了。

    俞盛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又不敢去碰。他知道陆晏安睡得一直就不是很好，早先似乎是因为落水的事情，后来又因为那个孩子，如今俞盛桓看着睫毛微微打颤，呼吸平缓的陆晏安，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下一刻，陆芷的眼睛就睁开了。

    “皇上，您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朕吵醒你了。”

    “没有，我只是躺一躺而已。”

    昨晚腿抽筋了两三回，别说是陆芷了，月桃和宜兰都被折腾得厉害，所以她今天中午吃完了饭，就推脱说天气不好，不用月桃和宜兰在院子里守着，打发她们去歇着，自己也回床上躺了一会儿，倒是没想到俞盛桓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晏安，你辛苦了。”

    “不辛苦，我的孩子愿意回来，我比谁都高兴。”陆芷摸了摸肚子，一点眼神都不愿意分给俞盛桓。她一早就知道俞盛桓去了源寿宫，现在明显是刚从那边过来，是看完了萧琴璐的惨状，准备来跟她兴师问罪吗

    “你高兴，朕也高兴。”俞盛桓看着陆晏安的眼色，犹豫着，不敢把手贴到陆晏安的肚子上。

    “摸摸吧，等过几天孩子生下来了，恐怕你也没这个机会了。”陆芷受不了俞盛桓这个样子，明明是乾国的国君，可在她面前却总要表现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何必呢

    她的孩子就只有这一个，俞盛桓却可以有很多，干什么要表现出这种世上唯一的样子来让她心软呢

    “皇上，小丰今年已经六岁了，您可以立储了。”

    她累了，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



第615章 小丰是我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晏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盛桓的手依旧还放在陆芷的肚子上，可看向她的眼神，却明显有些不同。

    “皇上，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小丰是你的皇长子，立储立长。”

    陆芷不是想把这些事情都推给俞灏丰这个小孩子，只是想借着这件事，让俞盛桓抓紧时间立储，然后立刻替俞灏丰选择合适的护卫和辅臣，如果俞盛桓能把这件事办好了，至少以后再发生萧远山这种事情，俞灏丰还能有别的出路，不至于被人拿捏，当一个名存实亡的傀儡皇帝。

    “晏安，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肚子里的，也会是一个皇子吗”俞盛桓有些看不明白陆晏安，要说陆晏安是为了规避风险，所以才故意把储君的位子先让给俞灏丰，但这种位置要么是空着，要么是一旦定下来就不会改，按照陆晏安如今的性子，实在是不像会做这种迂回又不稳妥的事情。

    “皇上，不管我肚子里的是一个皇子还是皇女，小丰都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立嫡立长，小丰都是首位。”陆芷不是为了想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所以才把储君这个看起来美好又危险的位置让俞灏丰先占着，她是真觉得俞灏丰合适这个位置，能够像俞盛桓一样，把事情做好。

    “陆晏安，朕有时候是真看不透你。”明明这个孩子这几天就要落地了，怎么陆晏安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起这件事呢

    “皇上，我也没有看透你啊。”陆芷反驳道，似乎一点脸面都不准备给俞盛桓留，“你当然可以认为我这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但是我建议你这么做，却只是不希望埋没了小丰这个孩子。”

    说心里话，陆芷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养孩子的人，但是俞灏丰这个孩子除了乖，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也是细心，看着似乎没有二皇子俞灏熙那么聪明，但是该做的功课和写出来的文章却也不差。

    当皇帝的人，不是一定要选最聪明的。

    “皇上，你觉得我这是护短也好，认为我这是徇私也罢，我也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想法，你要怎么做，就是你的意思了。”

    “晏安，你难道就不想再多等上几年，也许……”

    “皇上，其实你我都清楚，没有几年是可以等的。”陆芷静静地看着俞盛桓，瞧着他一脸犹豫，再到焦灼，最后再到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