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俞盛桓

    虽然开春的时候举办了一次春选，实际入宫的新人也有不少，但是因为年初发生的乾彦两国的战役，俞盛桓御驾亲征将近半年的时间，后来回来的时候，又一直忙于处理亲征时候堆积的一些政务，所以根本就没什么时间去后宫，更别说俞盛桓一有时间，就往陆晏安的凤虞宫跑。

    是以那些今年春选刚入宫的新人，不仅没几个得到临幸，更是因为苏沛然那颗老鼠屎，差点没被宫里其他人笑话，至于晋升品级这种事情，那就更别想了。

    于是少府那边交给陆芷手上的宴席名单，比起去年至少少了一大半。

    “太后不出席，文妃不出席，丽太妃也不出席”陆芷翻了翻座次安排，觉得今年的情况，似乎比去年要磕碜很多。

    “是。”如今少府的话事人郭远低着头，只敢低声应着，不敢多说半句话。

    按道理，年夜饭是个大场面，宫里但凡是贵人以上的宫妃都要出席，但是文妃娘娘背靠苏氏，她要真称病不出席，少府这边的人倒也是真没办法把人给强拉出门，更别说太后娘娘和丽太妃娘娘，这两位大人物，就是借他们少府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问不出席的原因，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照实写在名单上罢了。

    “月嫔，看来今年就只有你和本宫作伴了。”陆芷跟岳晴初开起玩笑，显然是对这次的出席名单多少有些喜闻乐见。

    “皇后娘娘，您这话说得，妾身哪儿能跟您作伴您身边可是有大皇子和六皇子围着，妾身要真要排号，那也得是在您那两只猫儿的后面。”岳晴初自然是听出来皇后娘娘话里的笑意，在贬低自己的同时，还顺便把皇后娘娘往上抬了抬。

    “月嫔，你这话说得，好像本宫平常多亏待你似的。”

    说实话，自从岳晴初接手了一大半的宫务之后，宜兰明显是轻松了不少，连带安巧每天也叽叽喳喳的，看着更是活泼，显然之前宫务的安排实在太过繁重，也不知道以前的陆晏安是怎么一个人搞定的。

    “就按这单子上的来吧。”陆芷把少府呈上来的东西递给宜兰，让她去安排，回头又问了少府一声，“最近文妃喝的都是些什么药本宫记得文妃好像已经病了不止大半年了吧”

    苏沛若这场病来得有些奇怪，虽然陆芷记得之前唐平就说过，苏沛若被马踢伤了脏脾，需要好好养上一阵子，是以苏沛若从繁南山回来之后，也的确在郦骋宫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出门。

    可这静养，不代表是要闭门不出吧

    这都快有一年了，除非是内出血，不然也该养得差不多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并不通晓医理，只记得文妃娘娘的药似乎都是一些安神静气的药物，偶尔也会有一些养脾护肝的汤药。”郭远其实也并不大清楚，毕竟那些个贵妃有个小病小热的也不奇怪，有些倒是真的有病，有些则是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这位文妃娘娘看着似乎是真病了，可那些药方看着倒是寻常，是以郭远也不敢多说。

    “那你把文妃娘娘这一年以来的膳食单子都给本宫整理出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皇上亲征回来之前，一部分是皇上回来之后。把这两部分的数据给本宫分别统计一下，看看哪些是文妃往常爱吃的，不用多，列出来五个菜就行了。”

    “这文妃担心过了病气，不愿意出来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那本宫也得多挑些她爱吃的，给她送过去。”

    陆芷知道岳晴初和地上跪着的那个少府官员都在偷偷地瞄她，大概现在心里在想，明明她跟苏沛若的关系这么差，怎么还想着替苏沛若张罗些好吃的。不过他们倒也没猜错，陆芷的确没这么好心。

    她只是怀疑苏沛若之前的预言成真了罢了。

    陆芷之前让宜兰去给苏沛若送东西的时候，曾经让宜兰找个借口，替自己去看一眼苏沛若，可宜兰回来的时候说，梅香只是把她送的东西接了过去，不管宜兰怎么说，梅香都不愿意让宜兰去看望苏沛若，即便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不行。

    梅香这样的举动显然是引起了宜兰的不满，所以宜兰回来的时候不仅说了梅香当时的神态，甚至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下当时她探查到的情况。

    药味非常浓，即便是门窗紧闭，宜兰也能闻见那股药味，更别说梅香身上也带着不少，分明是经年累月一直喝药的情况，更别说郦骋宫偏门堆着的那堆药渣，知道的是苏沛若喝的，不知道的，恐怕还会以为这是给哪儿堆肥的烂渣滓，更别说那沟渠里窜出来的药味，也不知道苏沛若一天到底是喝了多少的药，才能连刷瓦罐的水的药味都这么呛人。

    可看着苏沛若似乎是病入膏肓的模样，但梅香这个贴身宫女，脸上却一点愁色都没有，甚至还隐约透出一股喜色。再加之梅香身上穿戴的那些个稍显名贵的配饰，就连宜兰这个不知晓内情的人都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屋子里浓重的药味，还有沟渠里疑似是原汁原汤的汤药，以及梅香的变化，都在告诉陆芷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那个跟陆芷缠斗了将近一年，曾经在广靖城中文采冠绝一时的才女苏沛若，恐怕已经香消玉殒，而如今在郦骋宫里住着的，大概是那位跟她长得有八分相像，如今又准备鸠占鹊巢的表妹苏沛然。

    “宜兰，给我准备纸笔，我要给我哥写信。”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陆芷必须要让陆家早做准备，必须要抢在苏氏做出什么事情之前，把苏沛然这棵秧苗尽早掐死。




第632章 前情旧账，一笔勾销
    按照规矩，即便萧琴璐不准备出席，可陆芷作为皇后娘娘，还是应该去给她这位太后娘娘送些东西。

    陆芷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她现在的名声在宫里已经坏得不能再坏，再多一条不尽孝道，似乎对她也没多大的影响，但陆芷还是想去看看，主要是想知道萧琴璐能不能熬到过年以后。

    现在离过年就没几天了，可别过年前死了，直接把一个好好的年过成了白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看您了。”

    “哼，哼，哼……”

    陆芷一进门，就听见萧琴璐在哼唧，正想着这人怎么不骂自己了，等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萧琴璐嘴歪眼斜，原来是说不出话来。

    “母后，要过年了，本宫听说您不准备出席，所以特意挑选了一些补品和珍贵药材送来给您。”陆芷坐在椅子上，离萧琴璐还有半米的距离，不仅能躲过萧琴璐的任何物理攻击，还近距离瞧见萧琴璐如今的惨状。

    果然，萧琴璐在听完陆芷的话之后，不仅哼唧得更厉害了，甚至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原本无力地垂在床沿的手也费力地举了起来，分明是气狠了，想骂陆芷又骂不了，只能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母后，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您当初逮着皇上不在的时候，三番两次对本宫下手，本宫当时不也是这样的无助吗如今不过就是让您尝尝本宫当时的滋味而已，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萧琴璐，一报还一报，你又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早就在陆芷进门的时候，屋子里伺候的奴婢和奴才就都被她遣出去了，连带月桃和宜兰都在外头守着，现在整个屋子里就只有陆芷和萧琴璐两个人，萧琴璐又动不了，要是陆芷心狠一些，想在这里把萧琴璐弄死，恐怕也没人敢说出去。

    不过陆芷并不想这么做，一是认为萧琴璐现在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二，则是陆芷还不希望跟俞盛桓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和俞盛桓之间的矛盾并不只有萧琴璐，但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要说跟萧琴璐没多大关系，那却是不可能的。陆芷清楚自己和俞盛桓现在的情况，说是僵持吧，俞盛桓又一直在让步，可要说和好，陆芷又觉得两人之间缺了些什么。

    这一次的事情跟当年那个孩子，还有寒衣节的事情不一样，寒衣节的时候，俞盛桓并不在场，只有陆芷一个人跟萧琴璐死磕，所以到最后的时候，陆芷可以把事情都放下，把过往都原谅，但这一次却明显不一样。

    在发生武广宫那件事的时候，俞盛桓、陆芷、萧琴璐三个人都在场，直接把陆芷之前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摊开在阳光底下，陆芷在那个时候看清了俞盛桓的纠结、犹豫，以及她最讨厌的顾全大局。

    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陆芷从前一直秉承着这个信念，但是她却不幸地碰上了俞盛桓这个人。

    俞盛桓，一个永远以国事为先的国君，即便是以前的苏沛若，也因为先皇的旨意，只能屈居妃位，让位为陆晏安这个先皇钦定的皇后娘娘。可哪怕是脱离了国家大事，俞盛桓却还有一个十分难搞的亲妈。

    原本就喜欢陆晏安出身的萧琴璐，又碰上了陆芷这个喜怒都摆在脸上，动不动就使用暴力，一点世家隐忍做派都没有的儿媳，俞盛桓作为儿子又作为丈夫，除了夹在中间两头受气，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更别说还有朝堂上的那些问题。

    陆芷觉得，她跟俞盛桓的账根本算不清楚。

    俞盛桓对她很有耐心，纵容她做的一切事情，哪怕现在是陆芷单方面在对俞盛桓使用冷暴力，可他也没有一点埋怨的态度。即便是在她做得不对的事情，俞盛桓也从来没有怪过她，甚至把错误都揽在他的身上。可与此同时，在某些事情上，俞盛桓却永远都会牺牲掉陆芷，或者陆家人的利益，明明是互相矛盾的事情，却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而陆芷呢

    喜欢俞盛桓，却也讨厌俞盛桓，似乎永远都在仗着俞盛桓对自己的爱，恃宠而骄，可在某一方面，俞盛桓的一些举动又永远都能狠狠地刺痛陆芷的心。

    如果俞盛桓和自己之间，只横着一个苏沛若，那该有多好

    爱情永远是两个人的事情，所以这笔账就能算得清楚。可爱情一旦掺进其它东西，不仅会混沌不清，还有可能会变质。

    吱呀——

    陆芷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但她却并没有回头，在这个时候，能无视自己的两个大宫女，堂堂正正地推门进来的，还能有谁呢

    “晏安。”

    “皇上，你别担心，我就是循例过来看看太后娘娘而已。”我没准备杀人，因为担心你以后真的不愿意再爱我了。

    “晏安，你要是不想来，就不用勉强自己。”俞盛桓知道陆晏安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他只是担心陆晏安会在自己母亲这里再受些什么刺激。

    “我挺想过来的。”

    “我想过来亲口告诉太后娘娘，我生了一个小皇子，而且刚刚办过了百日宴，庄国的王储也来给我的孩子道贺。太后娘娘一直想实现的愿望也被我实现了，小丰如今真的成了乾国的储君。”

    “太后娘娘希望的，不希望的，都已经实现了。我很高兴，所以想让太后娘娘也跟我一起高兴。”

    陆芷看着明显因为俞盛桓的到来，眼神里有了希冀的萧琴璐，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萧琴璐以为俞盛桓这个儿子，得以坐上太后的位置，却也因为失去了她这个儿子的依仗，成为了一个背上长了恶疮，整日躺在床上等死的老人。

    “晏安，够了。”俞盛桓轻轻地握住陆晏安已经有些颤抖的肩膀，然后半蹲在她面前，伸手抹掉刚刚从她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

    “够了吗”

    陆芷俯视俞盛桓的脸，突然想起她一开始来的时候，因为贪生怕死，担心被人识破自己的身份，所以但凡俞盛桓生气的时候，她就跪下卖惨。现在想一想，当初的她虽然每天提心吊胆，但是过得却十分地快乐。

    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一个动辄就喊打喊杀，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枉顾他人生死的人呢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陆芷还回去了，可她却也渐渐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陆芷低头看着帮自己擦眼泪的俞盛桓，反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问他，“皇上，我累了，你能背我回去吗”

    “好。”

    够了，真的够了。



第633章 新春大吉，上门行礼
    痛苦地过一天和快乐地过一天是不一样的。

    以前俞盛桓御驾亲征的时候，陆芷几乎是数着日子过得，后来俞盛桓回来了，陆芷虽然不用再继续数日子了，可这日子也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生产、坐月子、俞灏丰的立储大典、俞灏翊的百日宴，再加上之后的春节，每一件事都像是推着陆芷往前走，刻意想让她忘记某些事情一样。

    不过幸好，那些事情都被她自己逼着解决了，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变了，那就不可能再恢复原状，比如萧琴璐的处境，又比如俞盛桓和苏沛若的关系。

    按规矩，俞盛桓在除夕这一日要去向萧琴璐行礼，然后再接受后宫嫔妃的行礼，之后再设宴，吃上一顿类似豪华版年夜饭的宴席，所以即便萧琴璐说自己不出席年夜饭的宴席，可这行礼却还是不能免。

    不过因为所谓的男尊女卑的观念，所以陆芷并不需要到场，但同样的，陆芷也需要接受宫中皇子皇女的行礼。

    住得最近，年纪又是最大的俞灏丰是排在第一个的，之后依次是二皇子俞灏熙，三皇女俞晗雅，四皇女俞晗颖，五皇女俞晗星，以及陆芷的亲儿子，六皇子俞灏翊。

    这六个孩子里，除了陆芷自己的亲儿子和俞灏丰，以及过完年才满三岁、不能自己行礼的，只能让生母金嘉玉抱着的俞晗星，其余能跑能跳的孩子，都是由生母领着，然后带着一些小礼品过来行礼的。

    “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这是儿臣和云语姑姑一起做的桔子树，希望皇额娘新的一年里，能够吉祥如意。”

    陆芷原本也没指望俞灏丰能给她送些什么贵重的礼物，要是俞灏丰真能拿出来一个贵重的玩意儿，恐怕陆芷回头还得找云语问问，是不是有谁想教坏俞灏丰，不过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陆芷看见那棵桔子树的时候，还是乐开了花。

    “之前月桃跟我说，你最近跟阿橘玩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当时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玩物丧志，你要是早点告诉皇额娘你想薅阿橘的毛，皇额娘就把梳毛那把梳子借给你了。”

    陆芷万万没想到，俞灏丰送给她的那棵桔子树，是用阿橘掉下来的那些毛做的。

    之前陆芷闲来无事，阿橘和煤球又经常掉毛，所以陆芷干脆就干起上辈子一直想做可又因为手残不敢尝试的事情——做毛毡手工。毛毡这个东西，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戳戳戳，有些人手巧，能戳出来一个毛毡萌天堂，而有些人手残，就只能戳出来一个毛毡地狱。

    陆芷属于后者，不过当时也是努力了两三天才放弃。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跟月桃、宜兰在旁边做着玩的时候，俞灏丰倒是有过来看看，也帮着戳过两块，可她压根没想到，俞灏丰还能把这件事记这么久，甚至还偷偷攒阿橘的猫，给她做出来一棵小型的桔子树。

    说实话，这棵桔子树可以说是很写实了。树干是从后院捡，专门挑的那种有不少小枝桠的，然后用花盆栽好，又把绿毛线的头尾，连同用绣线绣出来的一小片一小片绿叶，一起缝在用阿橘的猫毛做成的桔子上，再把这一颗一颗的桔子挂在枝桠上，这棵桔子树便成了。

    “阿橘，你看看，这都是用你的毛做的。”陆芷戳了戳怀里那个被她当做暖手炉的橘猪，见它半晌不动弹，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还是小丰聪明，找到你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一点小技能，不然我等开春的时候，就把你囤的这一身膘，连同你这只橘猪，都给宰了。”

    “小丰，皇额娘很喜欢这棵桔子树，皇额娘会把它放在梳妆台前面的。不过你要听皇额娘的话，以后想要什么都跟皇额娘说，可不准再弄这种意外惊喜了。”

    这宫里不比外头，俞灏丰现在又已经是太子，要是有人想做点什么，光是云语、信阳和嘉平，恐怕也看不过来。俞灏丰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陆芷担心会有人利用这份好心，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