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女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贞天
“阿月,宅家让我来传令。”上官婉儿微微笑着,她将身后侍婢挥去,同李令月一齐入了偏堂。待上官婉儿入座后,李令月便屈膝拜了下去,虽是知道她是在例行程序,但上官婉儿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你便知我将人支开,是舍不得你吃罪,又何必还要如此?”
李令月抬首笑笑,攒着她的衣袂道:“许久未入宫中,害你思我成疾,于心有愧。你若是心疼我,便快些宣旨,好让我起来。”
上官婉儿瞧她一副卖弄乖巧的模样,更是忍俊不禁,戳着她的鼻尖道:“油嘴滑舌,你害我生了疾,跪一跪便罢了?”
“不知娘子想我如何?”李令月用齿贝轻咬上官婉儿手指,见婉儿面红耳赤羞得垂了眉头,又柔声道:“婉儿想怎样,阿月都依你。”
上官婉儿的唇角泛出笑意,她抚着沾有李令月温度的指头,揶揄道:“那你便先跪着吧。”从案边持起皇帝懿旨,上官婉儿将李令月告发叛逆有功,特许登朝堂的旨意宣了出来。
李令月口呼万年,接过懿旨,站起身为婉儿添了杯茶,“有劳娘子了。”
上官婉儿看她这副殷勤模样,笑着调侃道:“我说了两句话你便为我斟茶,你跪了这么会儿,难不成要我……”说到最后竟是没了声,低着头任耳尖发热。
李令月目光敏锐,察觉到上官婉儿露了羞,伸手轻触了触粉色的小耳朵,“今夜不回宫,阿娘可会怪罪?”
上官婉儿的耳尖更是粉嫩,她呢喃道:“不会,宅家眼下有张家的两位郎君,夜里不需我侍候。”
李令月撇了撇嘴,瞧着上官婉儿那副娇羞又带着些不虞的可人模样,心里便如入了小兔一般腾腾跳着,她将婉儿揽入怀里,用自己的气息为耳尖添着颜色,“既如此,今夜你便留下吧。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上官婉儿用鼻音“嗯”了声。
是夜红绡帐暖春风度,李令月的身上已沁出几许薄汗,她躺在榻上轻轻呼着气,武承嗣虽然去了,但挡在她帝业路上的人仍有许多,李旦一家、武三思、各位朝臣甚至是她的母亲武瞾,所有人都可能拦着她登基,唯独——她低下头轻手拭了拭怀里佳人的香汗,眼眸里有化不开的温柔。
上官婉儿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李令月吻着她的额头,低声回道:“我在想你为何如此之美。”
上官婉儿嗔她一眼,反问道:“在想明日之事,还是朝堂?”
李令月目露赞许,抚着她的眉眼道:“我的婉儿便是聪颖,武三思的谎话如此明显,阿娘久处朝堂不可能看不仔细,我觉得她是在下另一步棋。”
上官婉儿附和道:“近几日,我同宅家在一起时,也未听她要另立太子,我想宅家留下武三思有她的顾及。”
李令月颔首,“阿娘她现下疑心病重,怕是我们几个,她谁也不信。”
“不过宅家既允你登朝堂,便不会阻止你笼络人心,这于你甚是有益。武三思近日与来俊臣、张氏兄弟交往过密,但……”上官婉儿将手附在李令月的柔荑上,声音轻柔却又坚定,“你有我。阿月,我会帮你的。”
“嗯。”李令月笑得璀璨,指尖微屈,两双手紧紧攒在一起,名唤爱的红线让她们交织在一起,牢不可摧。
※
翌日,李令月初登朝堂,与一众男儿共商国是,谈吐不凡,对政事颇有一番见解,倒是让那些朝臣另眼相看。公主身带武勋,又兼治国之道,虽有许多见解动摇了男尊地位,可较之于心在书画江湖的太子与阿谀奉承的武三思,她确是好了许多。若她为男子,只怕他们会甘心辅佐于她吧。
自秦汉始,男尊女卑的思想便侵蚀着世人心理,那些大臣有此念头李令月并不奇怪,她讶异的是母亲的手段。今日朝堂除去她一个公主以朝臣的身份临堂外,声称告辞的李旦也以太子身份重新出现,至于方才因罪贬谪的武三思,却也受了皇帝重用,掌管府兵、军官任选及兵符发放。
一个有叛乱前科的官员竟然手握兵符,虽然未有皇帝指令,他不得下发,但在他人看来,这已然代表圣神皇帝还未放弃这个侄子,武三思依旧有继位的可能。
武三思有可能,李旦身为太子更有可能,而她登了朝堂前来附庸的人也渐渐多了,由此可见,圣神皇帝这一举倒是避免了太子一家独大的场面,也让那些看不惯她一个女子临朝的大臣们不敢轻举妄动,就势逼宫。倒不啻为一步好棋。看来,目前若要正大光明地继承皇统,她还是应该博取母亲的信任,多顺着她些。
李令月如是想着,却未料事与愿违,不过两个月,她便做了忤逆犯上之事。
重生之女帝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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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文流畅,引用得体,内容一针见血。若是开女子科举,凝儿定能夺得魁首。”上官婉儿看着苏慕凝递来的文章笑着赞许。
苏慕凝心生欢喜,拱手谦逊道:“先生谬赞,凝儿愧不敢当。”
上官婉儿抚了抚她的头,想到日后李令月登基女子科举就会正式开设,内心欣慰不已,“那天会来的,到时你姐姐看到,定会以你为荣。”
苏慕蓁是苏慕凝心里的依赖,听到姐姐两字,她的心便泛出暖意,“姐姐……”
师徒两正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婉姐姐,你在吗?”
上官婉儿的眉梢不可抑制地蹙了蹙,她看了眼同样敛眉的苏慕凝,温和一笑,转身推开了门,“张侍郎,可是宅家有吩咐?”
张昌宗位居春官(礼部)侍郎,却并无实际功业。听到上官婉儿这么问,他摇了摇手中的牡丹花,亮着一口白牙灿烂地笑了笑,“没有。我见着外间花儿开得艳,想邀你一同游园。”
上官婉儿心中厌恶,却还是婉娈道:“侍郎有心,只是婉儿还需教导弟子,只怕不能与侍郎同游了。”
张昌宗面色惆怅,委屈地望着上官婉儿,“婉姐姐。”他伸出手想将手里的花递给婉儿,可手还没抬起就见着上官婉儿道了声失礼,转过身便走回苏慕凝身旁。心里一阵怅惘,张昌宗攒着花束,心不甘情不愿地合上了门。
※
“又没将花送出去?”看着弟弟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张易之抚着琴弦,轻声调侃道。
张昌宗将花扔到地上,愤愤地坐了下来,“婉姐姐定是担忧触怒宅家,才不肯与我亲近。哼,都怪那个老妪!她怎么不早点死!”
张易之狠拍了下琴面,瞪着弟弟怒斥道:“住口!你日子过得美了,不想活了,竟敢这样说宅家?”
张昌宗被兄长的话语怔住,不敢再言,心里却仍在怨懑。
张易之劝道:“六郎,勿要再有这种念头,我们能有今日,都是宅家赐的,若是她崩了,只怕我们便要坠入阿鼻。”
张昌宗思忖着兄长的话,积攒的不虞渐渐散开,他长叹口气,“可宅家已经年过七旬,也没几年活头了。”
“所以,我们需要考虑新的靠山。”张易之目光锐利,他盯着弟弟问,“太子、太平公主、梁王,你会选谁?”
张昌宗想到上官婉儿便笑着道:“太平公主。”
张易之扶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太平公主?你还真是被美色误了心智。你难道瞧不出公主与上官赞德的关系吗?选了她,你若是碰赞德,只怕公主会亲手将你大卸八块!”
“啊?”张昌宗有些茫然,“公主和婉儿的关系是好,可我这幅模样,配婉儿也不算亏了她吧?公主何必如此动怒?”
张易之摇了摇头,“痴儿,痴儿,你便没瞧出公主与赞德的关系?”
张昌宗目光怔忪,看上去略显迷惘,俄而倏然站起了身,“兄长,你莫是说公主与婉儿有磨镜之好?!”
张易之颔首。张昌宗却像吃了只苍蝇,来回蹦跳,在自己采来的牡丹花上狠狠跺脚,“竟然!这样!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会这样!”他狠狠踩着蔫蔫一息的花朵,待到花朵被他碾成黑色,方才停下脚,试探地问向张易之,“哥,你说婉儿是不是被公主胁迫的?”
张易之轻抚琴弦,漫不经心道:“也许。”他思忖着后路,暗道:眼下三方鼎立,张昌宗这样,他不能投奔公主。太子那边又多是古板之辈,对他们兄弟多有鄙夷,眼下看来,只有武三思一人了。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怪罪他们之前没为他说好话……
“六郎。”抬起头,他正欲和弟弟探讨一番,哪想屋里却只剩一地残花,无奈地摇摇头,张易之抚着琴弦默默深思。
※
心绪拂乱,张昌宗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行着,竟不经回到后花园,看着满地盛开的花朵,他倏然记起几天前,好像看到过上官婉儿同太平公主在这里待过。那时太平公主从地上摘下一朵极艳的牡丹簪到上官婉儿发间,上官婉儿是何神情,他背对着看不清晰,想来应该是蹙眉不悦或是伪装欢喜吧。
“上官婉儿。”目光飘向远方,张昌宗的眸子微微眯着,这还是第一次他心系的女人不为他所动,上官婉儿熟读经史子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爱好?定是太平公主威胁于她,仗势欺人!若是如此,那他便应该去救她。
低身摘下一朵嫣红牡丹,他攒在手里,快步向上官婉儿的宅院走去。
临近宅院时,他忽然瞧见上官婉儿正坐在湖畔花田间的凉亭内观书,风儿轻动,上官婉儿的发丝微拂,阵阵花香随风飘来,竟是让张昌宗看得呆了。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抿抿唇笑着走了过去,“婉姐姐。”
上官婉儿攒着书卷的食指轻轻一颤,她将将厌恶藏在心底,抬起头温和道:“张侍郎。”
“婉姐姐,这样好的兴致,不知在看些什么?”张昌宗探头看了眼上官婉儿的书卷,距离之近竟是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实在很是失礼,可张昌宗却不觉得,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婉儿。
上官婉儿眉微蹙,起身收回了书,“日头西垂,我也该回去了。侍郎请便。”
张昌宗拧了拧眉川,转过身时却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婉姐姐且慢。我想同姐姐请教些事。”
出于礼仪,上官婉儿驻了步,张昌宗将她请回凉亭入座,看了眼四周并无他人,便将自己摘来的花向婉儿头上簪去,只可惜花刚靠近那头青丝,上官婉儿便又起了身,“张侍郎!”
张昌宗无辜地看着她,“姐姐何必动怒,昌宗也只是瞧着那花好看正配姐姐罢了。”
上官婉儿心下冷嗤,难得生得一副好皮囊,却这样败坏读书人的名节!她淡声道:“侍郎莫要忘了身份。今日之事,婉儿便当未看见,告辞。”
张昌宗眯了眯眸子,上官婉儿冷淡的回复令他倍感受挫,他想定是婉儿有所顾忌,便轻声问:“姐姐也是读书人,又为何做些有损读书人身份的事呢?”
上官婉儿不加理会,径直向前走着,未料稍瞬便听后方道:“太平公主时常为姐姐簪花吧?”
上官婉儿停了脚步,回过头冷冷地瞧着他,未说话却是看得张昌宗微怔,张昌宗快步走近,讥讽的神情不见,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姐姐莫怕,太平虽是公主,但她并非无所畏惧。我会想办法让宅家将她赶出东都,一辈子都害不得姐姐。”
上官婉儿怔然,张昌宗一片关怀贴心的话语在她听来却更似残忍的玩笑,这个禁脔在说些什么?他要让自己好不容易盼回来的阿月再度离去,一辈子都不得相见?开什么玩笑?!
抬眸淡觑了张昌宗一眼,上官婉儿瞧出他眸子的期冀,唇角微勾,轻笑了笑,“侍郎何出此言?公主与婉儿是多年闺中密友,我二人并无间隙,她又害得我什么?”顶多是害了相思之苦,害得她这眼底心里再也容不下他人罢了。
“婉姐姐?”张昌宗眨着他那双明亮的眸子,不解地望着她,这时他倏然看到上官婉儿的眸子亮了起来,冷漠的面上泛出暖意,她在笑,欢喜地笑着。婉儿想通了么?她终于知道他才是她的依靠了么?
张昌宗面露欣喜,他心中雀跃,还不待开口,那一腔热血就化作了冰雪凝结,他听见身后有女子调侃道:“晚霞,湖畔,遍地嫣红,你二人处在那里倒是融了进去。”
上官婉儿微微笑着,轻唤一声便走了过去,李令月就势攒住她的手,抬起头带着几分桀骜觑视着张昌宗,“婉儿邀我一同晚膳,张侍郎可愿一起?”
张昌宗的目光焦灼在上官婉儿身上,他仔仔细细瞧着婉儿的神色,面带淡笑,未见丝毫的不悦与厌恶,与待自己的冷淡截然不同,莫非婉儿当真喜欢她?
张昌宗起了个激灵,瞧着那二人忍不住露了鄙夷,“婉姐姐,你太令我失望了。”
上官婉儿嗤然不语,张昌宗转身便走,李令月瞧着他愤懑的背影,轻轻哂了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1”她回过头,瞥着婉儿问:“他来寻你作甚?”
“他来帮我。”上官婉儿促狭道。
“帮你?”李令月嗤笑,“真是不自量力。你需要他帮?”
上官婉儿哑然,“他觉得我受了你的欺负,所以要帮我。”
李令月错愕了,“你受了我的欺负?”轻笑着,她忽而一把将婉儿揽入怀里,对着咫尺的朱唇呼着香气,“这我可不应他。你同他处得这么近,害我受了心伤,今夜定要好好的‘欺负’你。”
上官婉儿面露潮红,轻轻推却道:“大庭广众,你又没个正经,方才还说‘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瞧瞧你这仪态。”
李令月笑着松了手,端庄地处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衣袖,“娘子帮我。阿月整不好仪容。”
上官婉儿嗔了她一眼,走近为她理着衣衫,敛容道:“近日我们还是注意些。张昌宗为人狭隘,今日他怕是已知晓我二人的关系,回去后定会同宅家嚼舌根。”
“莫忧。”李令月抚着上官婉儿的青丝浅笑,“不过两个跳梁小丑罢了,他张昌宗锱铢必较,我李令月便能容忍他碰你么?”
“阿月,我躲过去了。”上官婉儿轻道。
李令月笑着称赞一声,仰着下巴却还是一副不虞模样,“我不管。他终究对你动了心思。”垂眸觑着婉儿,她的目光倏然柔和下来,“这事有我便好。你在宫内切记忍耐,勿要因此触怒宅家,他们蹦不了多久了。”
上官婉儿颔首,李令月微微一笑,十指交握,两人向宅院走去。
重生之女帝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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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去自寻无趣了?”张易之看着弟弟懊恼地走了进来,寒声问,“你可有说些失礼的话?”
张昌宗未见兄长不虞模样,自顾自坐下灌了口茶,“哥,我不明白,那个太平公主有甚么好的?上官婉儿宁愿选她也不选我?!”
听了弟弟抱怨的话,张易之非但没想安慰,反而蹙眉冷起了脸色,“你到底同她说了些什么?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通通告知与我!”
张昌宗叹了口气,便将之前与婉儿相见的情形与兄长说了。张易之听罢,狠狠摔了茶具,“你这竖子!”
“哥,你作甚骂我?”张昌宗感到有些委屈,他被婉儿拒绝已经很受挫了,如今自家兄长还来骂他,他到底何错之有?
张易之责怪道:“倒真是被人宠惯了。你以为那上官婉儿于你礼待有加,便是个善茬了?如今好了,除去她,又惹上个太平公主。六郎,我二人得宅家赏识,好不容易才将没落的家族带起,你这一举,非要让我们一败涂地啊!”
“哥?”张昌宗见兄长这样严肃,心里有些发虚,悄着声问,“有这么严重吗?”
张易之叹道:“上官婉儿既然这么回你,便见着她同公主当真是两情相悦。你竟还同她说要拆散她们二人,是想让她记恨你,将我们兄弟两当成眼中钉,连根拔起吗?”
“哥……”张昌宗的声音越发无力,他垂下了头,心里泛出悔意,“我……我觉得,她应该同那些人不一样。”
“不一样?”张易之气得笑了,“这宫里又有谁是真仁善呢?便就算她不一样,太平公主也容不下我们。六郎,事到如今,我们只好先发制人了。”
张昌宗问:“哥,我……我要怎么做?”
张易之寒着一张俊面,冷哂道:“你方才不是说了,要将公主赶出洛阳?”
张昌宗愕然,俄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因着弟弟这出,张易之只好同武三思联络起来,武三思亦想依靠他熟悉宫内情景,便不计前嫌收揽囊中。武三思清楚圣神皇帝善猜忌,他自己手里的张易之、来俊臣都是能给皇帝吹耳边风的人,如此棋子,怎可不用?他狡黠一笑,准备利用舆论,让圣神皇帝相信太平公主和太子都是姓李的,他们想光复李唐,只有他才会誓死效忠大周。
张昌宗被张易之带入其中,只是日日瞧着上官婉儿,他便想起那时情景,上官婉儿对他百般抗拒,可对太平公主却是笑容婉娈,这到底是为什么?鲜少受挫的张昌宗不解,上官婉儿成了堵在他心口的刺,拔不出剜着还疼,久而久之,他竟再也难忍受上官婉儿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的爱意成了怨懑,他想要报复。只是这次他聪明了,他知道做事前需要同兄长商量。
“你想要给上官婉儿一个教训?”张易之抚着控鹤府前的白鹅,轻轻笑着,“你想让她活,还是死呢?”
兄长的话问得轻松,张昌宗听得却是一颤,他思忖着,上官婉儿既已委身公主,便已经脏了,他虽是喜欢婉儿,却也心生厌恶,不愿再碰。张昌宗有些偏执,得不到的不如毁去,他将兄长手中的白鹅推入笼中,无邪笑道:“当然是死。”
张易之挑眉看着弟弟,勾了勾唇角,对着侍从道:“添火。”
※
“听说了么?赞德和公主原是那种关系,难怪二人走得这么近。”
“是啊,公主出征前还把小娘子托付给赞德照顾呢。”
“我听说啊。只要公主在,夜里赞德殿里就会传来轻吟呢。”
“啊,真料不到赞德竟是这样的人。”
宫婢嘈杂的言语传入圣神皇帝耳内,虽未听真切,但只言片语也足以令她失了游园兴致,寒着面同身边内监吩咐道:“将这几个口无遮拦的贱婢杖毙。”
内监领命,俄而便传来宫婢的求饶声,圣神皇帝充耳不闻,张昌宗搀着皇帝徐徐行着,面色一如往常那样天真和善,“宅家莫要动气,那几个小奴才死不足惜,切莫伤了身子。”
“传令下去,若宫内再有人非议公主,立即杖毙。”圣神皇帝的面上如覆寒霜,近些时日宫内竟频频有人说阿月和婉儿之事,若这事传到宫外,只怕阿月的势力将会受挫。她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女儿,便要毁了。不过听来卿说,近来阿月和太子走得很近,看来还是应当让三思官复原职。
回到集仙殿,圣神皇帝便令上官婉儿拟旨将武三思官复原位。上官婉儿自然也清楚近些日宫内的闲言,她知晓这是张昌宗动的手脚,不过好在眼下宫外还没有碎语流出,阿月的名声还是好的。只是武三思心怀异鬼,皇帝恢复他梁王的身份便罢了,竟还要将公主手里的兵权给他,这岂非要朝堂大乱?她叹口气,躬身拜道:“宅家还请三思,武侍郎未立战功便获兵权,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圣神皇帝自然知晓这不合理,不过她所举有她的目的,哼声嗤道,“你是怕他官复原职后会抢了公主的势力吧。拟旨。”
“宅家。”上官婉儿再度恭敬拜道,“武侍郎身无功勋,封王无理,又无军功,不善掌兵,若将公主的兵权交于其手,只怕兵众不从,必起内乱啊!”
圣神皇帝默然不语,处在他身旁侍候的张昌宗却笑了笑,“婉姐姐说得过了,这天下的兵都是宅家的,怎会内乱?除非他们心里的主子是别人。”
圣神皇帝眼眸微眯,上官婉儿亦蹙了蹙眉,抬首恳求道:“宅家……”
圣神皇帝止了她的言语,斥道:“朕意已决,你拟旨便是,再多说,朕便治你个抗旨不遵。”
上官婉儿尚在踟蹰,圣神皇帝却将集仙殿内的供奉们唤来,奏乐笙歌,好不快活。上官婉儿蹙了蹙眉,幽幽叹了口气,她正要执笔,耳边却又听张昌宗道:“婉姐姐叹什么气?可是心有不悦?”
上官婉儿唇角微动,那是一种想笑而又不想笑的幅度,她未理会张昌宗,垂着头自顾自地磨着墨。圣神皇帝见她这样,倏然拧了眉头,她清楚张昌宗对上官婉儿存有好感,也清楚他二人间的矛盾,她是将张昌宗当做玩物,但也容不得他人触碰,尽管上官婉儿一直对此有所避讳,可她却还是不满。眼下她舍不得动这玉人般的张昌宗,也只好拿可怜的上官婉儿泄气了。
“都下去。”圣神皇帝轻轻一句话,堂内一众儿郎便退了下去。上官婉儿仍在磨着她的墨,圣神皇帝觑着她,倒是有些欣赏,上官婉儿是女子中的翘楚,只可惜她也是个祸水,沾了她的女儿,又染了自己的禁脔。
猛然忆起昔日她曾将上官一家近乎灭族,圣神皇帝的眸子便又阴了下来,这样七窍玲珑的小娘子,应当还是记恨于她的吧?眼下太平眷着她,只怕她说什么太平都会依,若是她怂恿太平谋逆……瞳孔微微收缩,圣神皇帝觉得也是时候试探下女儿了。
“婉儿,你恨朕么?”圣神皇帝觑着上官婉儿,眸子幽幽的深沉,看不见底。上官婉儿抬眸觑她,倒是未料到皇帝会同自己说这句话,不过终究还是一样的。直视着皇帝目光,她恭谨回道:“宅家想听婉儿说些什么?是阿翁之事,还是公主?”
圣神皇帝的唇角勾了勾,“朕想听你说真话。”
上官婉儿颔首,恭声道:“阿翁去时,婉儿尚在襁褓,对此事尚不熟悉,于您说不上恨。虽落入奴籍,但若非如此,只怕我还见不到阿月,看不到朝堂的风景,也算是因祸得福。至于您曾为公主择婿,阻止我二人在一起。”上官婉儿轻声笑了,“这便更很不得了。您是她的母亲,择婿也是为了她好,我与她的关系确是见不得世人。您如今为了她要杀我,我也不会恨您,顶多是有些遗憾,恨自己为何不是儿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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