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待宠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读读
湛莲沐浴出来,才觉脱胎换骨般轻松自在。她也不恼明德帝了,歪在榻上享受着比昨日更尽心尽力的按摩,红唇微勾。三哥哥这招杀鸡儆猴颇为管用。她斜枕长榻,昏昏欲睡。
秦才人掂了掂袖中的一袋银豆子,那是孟光野托她给自家嫂子以便她在宫中行走打点用的,如今看孟夫人这等从容模样,这百几十两的银豆子怕是不值一提了。只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莫说宫外头,就连后宫至今都拿不准圣上对孟夫人态度,那孟光野岂能得知?他既不知,巴巴儿托人送进这袋银豆子心意便难能可贵。
只是自己究竟要不要代交这一袋银子?秦才人自是不若丈夫想得轻松,她明白自己递出了这包银子,便意味着自己……只是自己撞见了那副场景,如今也无法脱身了罢。还不如趁机示好。
思量须臾,秦才人让宫婢退下,上前一步轻唤湛莲。
湛莲疲乏正欲补眠,听得叫唤颇为不耐。她微蹙秀眉睁眼而视。
秦才人心下一个咯噔,这夫人神色好生霸道,竟与陛下眼神有几分相似。
“什么事?”湛莲重新闭了眼,沙哑而问。
“孟夫人,孟家二爷托我给夫人带了包东西。”
湛莲一听,晶眸陡缓缓睁开。她停顿一下,支起娇软乏力的身子,“孟光野?”
“正是。”
湛莲狐疑地看向秦才人,“他托你带了什么东西?”
秦才人一抖袖子,将里头的一个素布钱袋拿了出来,“这袋银豆子,孟二爷托我交给夫人,说是让夫人在宫中打点用,不够再传话与他。”
湛莲眨了眨眼,拿过那犹带体温的钱袋,摩挲了一下凹凸不平的袋面,好似还有皂角的味道传来。
湛莲唇角微扬,转而问道:“他怎么托你带东西?”
秦才人观察湛莲脸色,见她似是愉悦,便说道:“外子与孟二爷素有交情,孟二爷前些日子向外子打探夫人情形,知我在宫中,便由外子托了我带些银两进来。”
“啊……”湛莲记起孟光野送她进宫时曾经提起过一人,她一笑低头,重新看向手中银袋,那孟二爷是有心了。
知道自己被惦记,湛莲自是高兴,然而一转念,俏眉微垂。她是决计要除去孟光涛的,这孟光野这般情谊,反而会束了她的手脚。湛莲隔着布袋捏着银豆子,垂眸遮下眼中一抹幽光,片刻,染了金凤仙花汁的指尖往外顶了顶钱袋,终究没有将银袋子还回。
“劳烦秦大人,替我说一声多谢,并请转告孟二爷,我在宫中无事,请他且放心。”湛莲将钱袋收进袖中,坐端正了对秦才人微微笑道。
秦才人点头应允。
湛莲打量秦才人一番,三哥哥没有杀她,便是信任她口风颇紧,她沉吟片刻,“秦大人愿意为我传话,我很感激秦大人的恩情,往后倘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将相助。”
秦才人还不知,她得到湛莲这句话,犹如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此时的她心境颇为复杂,既是向往那高处,又怕自己失足掉落悬崖。
湛莲手腕压着那袋银豆子,唇角没来由地微微上扬。她被这事儿一搅和,睡意去了大半,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些什么,忽又听得淑静太妃派人过来,接湛莲回宁安宫陪她用早膳。
太妃派了一个大宫女与一个小太监来接,秦才人派人去禀了皇帝一声,得到首肯后送湛莲出了泰来斋。
湛莲浑身酸疼,暗骂那不给她准备步舆的小气哥哥,乌龟似的慢慢挪往宁安宫,脑子里还没闲着。
孟二爷这一袋银豆子送来,才让湛莲记起如今的自己身份是孟家夫人,而不再是还未出嫁的永乐公主。
湛莲尝为公主时,曾经想过自己尽公主的义务,下嫁朝中巨胄之家牵制于人,亦或与异国和亲永结和平之盟,只是这些想法都随着永乐之死随风去了,如今已成□□,身份还这般棘手,往后究竟何去何从才是正经?封了义妹,孟光涛那厮也跟着占了便宜,将他杀了,自己又背上了寡妇之名,三哥哥恐怕也不愿意如此,并且三哥哥将全雅怜嫁与孟光涛,是否还有其他用意?
“哎呀,太妃原是交待我顺道去茶库一趟,我竟是给忘了!”宁安宫大宫女蓝烟忽而在后轻声惊呼,“小江子,你腿长,替我跑个腿罢,就说太妃要新茶,备好了马上送来。”
小太监利索应了一声,转身小跑而去。
湛莲不甚在意,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水华池。
这池子本是没有的,原是放置蜡烛油灯的小库房,只是皇考时宫殿走水,将这儿烧得一片狼藉,皇考认为不祥,便命人就地凿出一口池子,引了活水进来,又在水底压了两座水龙才作罢。
而这口池子便是当年全雅怜推湛莲之处。当年三哥哥为了逗她高兴,叫了好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大家小姐进宫来陪她,谁知全雅怜在家养得骄纵,看见了她头上的莲花钗就想要。那莲花钗是三哥哥送的生辰贺礼,她自是说什么也不愿给,谁知全雅怜一恼之下,竟然在众目睽睽下伸手抢了她的钗子,并且双手一推,将她推下池中。
如今自己阴差阳错进了她的身子,究竟是天意还是偶然?
湛莲不得而知。
如今的水华池池面一片光秃,只有锦鲤偶尔浮上水面吐两口泡泡,谁能看出这儿曾经是一片美不胜收的莲池?明德帝怕睹物思人,湛莲的葬礼刚过,他就命人将水里的莲拔了干净。
昨日两人还说着,什么时候将莲再重新种上。
湛莲正意欲绕过水华池,见一主一仆背对着她往池里探头。
湛莲如今身份颇低,后宫里的主子都是要见礼的,她招手问蓝烟那是哪个宫的小主,恰巧那小主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脸庞,蓝烟低声答是韦选侍。
选侍向来是选进了宫还未被宠幸的小主子。湛莲了然点头。
“这不是孟夫人么?快来快来。”韦选侍焦急招手。
湛莲只得上前福了一福。
“孟夫人,你瞧我的镯子掉进了池子里。”韦选侍指指池下。
湛莲对这池子有阴影,离她与池边颇远,闻言道:“娘娘莫急,叫两个奴才来打捞便是。”
韦选侍却十分焦急,她抓着湛莲的手腕将她拉至池边,“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个影子……啊!”
韦选侍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声惨叫,竟扑通一声掉进池中。
“救命,救命——”
湛莲一惊,伸手抓了一抓,嘴里喊道:“快来人……”
“好你个孟夫人,竟敢将选侍娘娘推入池中!”
含苞待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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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选侍的宫婢一声厉喝,湛莲闻言顿住,缓缓直起身转头看向那婢子,水眸眯起。
韦选侍被救上来时只剩了一口气,好容易呛出水来急促咳嗽几声,还一边咳嗽一边指向了直直站立冷眼旁观的湛莲,“你这贱人、咳咳、害我!”
赶来救人的宫仆们个个抬头,表情各异地看向神情自若的湛莲。一些自知要出事的宫人见状悄悄跑了。
皇后正与贤妃等人在昭华宫聊些孕中忌讳,听得来报神情莫名。
韦选侍与湛莲很被叫到了昭华宫,韦选侍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还湿漉漉的,加之惨白脸色,看上去凄惨兮兮。
两人前脚到,德妃后脚就来请安了,她见着韦选侍狼狈模样很是震惊,一哂道:“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沐浴了?怎么连头发都不擦就出来了?”
韦选侍一听泪珠子就下来了。
全皇后微微皱眉,“说罢,发生了什么事?”
韦选侍双膝一并重重跪下,“皇后娘娘,妾有话不敢讲!”
“有话便直说,本宫自会禀公处置。”全皇后淡淡道。
湛莲看一眼面色淡淡不偏倚的皇后。
“是,”韦选侍磕了一个头,抬起身来说道,“妾在水华池边遇上孟氏,与她说了两句话,孟氏说我家传的玉镯好看,要妾褪下来给她看一看,妾并未多想,便取下给了她,谁知她拿了玉镯,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竟就不舍得还我了,强要亲送给她。那玉镯是过世的母亲临终前给妾的,妾舍不得,想拿回来,孟氏不仅不给,还将妾一把推进池中!”
湛莲以前听很多人将白的讲成黑的,只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成了被指鹿为马的对象。
全皇后听着这似曾耳熟的故事,唇角微凝,她转头问:“孟氏,可有此事?”
湛莲冷笑一声,“皇后娘娘,当初我抢永乐公主的莲花钗,是因那是一件顶顶的宝贝,其他的什么镯啊环啊的,还得看入不入得了我的眼。”
在座者目光皆讶。
韦选侍道:“娘娘明鉴,妾有证人!”
话音未落,宫外传来响亮的通传声,皇帝陛下大驾光临。
全皇后起身扫视座下,众妃面色各异地一一站起,却看不出是谁向皇帝报了信。皇后的手不自觉地捂上肚子。
昭华宫众人在殿外接了驾,还未请明德帝入内,淑静太妃又遣了洪姑姑来,一时热闹非常。
湛煊目光淡淡瞟向湛莲,对上叫他放心的眼神,他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毫发无损地站着,背着的手指动了一动,这才大步跨进了昭华宫。
皇后等人鱼贯而入,按照位份一一就坐,洪姑姑也被皇后赐了一座,湛莲与韦选侍立于众人之中。
湛莲冷冷淡淡,韦选侍可怜兮兮,众妃看看她俩,又偷瞄主位皇帝脸色。
明德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朕听说出了意外,便过来看看,皇后既然正在审问,朕就听一听。”
皇后道:“不过是些小事,谁惊动圣驾,臣妾若是知道了非教训她不可。”
明德帝道:“是御书房的奴才路过看见了,回去多了句嘴。”
“原来如此,臣妾怪错人了,当是将那奴才打上十板子。”皇后轻轻一笑,转头淡淡地让湛莲开口,“孟氏,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说与陛下知。”
湛莲道:“妾竟不知道说什么,妾不过路过水华池回宁安宫,这韦选侍叫住妾,说是她的镯子掉进水里,要妾帮她看一看,妾一到池边,韦选侍就自发跳进了池中,转眼她的婢子就指着妾说妾把选侍给推下了水。”
“受惊了么?”明德帝拧眉。这果然是一刻也离不得了,方才没听真是谁落水,生生把他吓了一身冷汗。
这话问出口,众妃神色各异。
“没有,谢陛下体恤。”湛莲一面说,一面对他使了个眼色。她倒想看看有谁露出狐狸尾巴。
湛煊却当作没看见,“来人,赐座。”
韦选侍猛地回神,急急喊道:“陛下,孟氏满口胡言!”她喝完这一句,又凄凄转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陛下,这孟氏满嘴胡言乱语,分明是她想抢我玉镯,我舍不得给,她就蛮横将我推下水中。”
明德帝闻言,脸色陡变。
旧景再现,爱妹成痴的圣上岂能不大怒?下座者心思各异,却都等着皇帝发怒。
韦选侍见状,如同受到了鼓励,她直起身大声道:“在场奴才皆可为妾作证。”
湛莲闻言,拧眉瞟向韦选侍。
全皇后叫来当时在场的几个宫仆,除了韦选侍的宫婢小喜,宁安宫宫女蓝烟,还有两个路过的戏楼太监。
全皇后先问蓝烟,“韦选侍与孟氏的话,孰真孰假?”
蓝烟支吾不敢言。
“大胆,圣上在此,还不从实招来。”全皇后清喝一声。
蓝烟吓得磕头,“回陛下、回娘娘,韦选侍、韦选侍说的是真的!”全皇后眼角藏厉。她们真当她是死人了,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在她头上撒野!
湛莲虽知这蓝烟定有蹊跷,但亲耳听她颠倒是非之辞,仍然怒火骤起。这些作奸犯科的刁人
全然不知礼义廉耻,陷害人的毒话张口即来,那些含冤受屈之人,果真有嘴也说不清。
全皇后再问两个太监,两个太监唯唯喏喏,仍一个说听见湛莲强行要抢韦选侍玉镯。一个说
韦选侍好生相劝孟氏不听,韦选侍的奴婢更是说得活灵活现,仿佛历历在目似的。
韦选侍抹了一把泪道:“陛下,娘娘,妾与孟氏无冤无愁,孟氏还是皇后娘娘您的嫡亲妹妹,若非真有此事,就算借妾一百个胆子,妾也不敢信口雌黄!”
三人成虎,百口莫辩。正是湛莲此时心境。一张嘴怎能说得过十张嘴?便是梁朝最神机妙断的判官,也难分这好像人证确凿的冤案罢!
“本宫听着古怪,”德妃此时摇了摇头,似有不信,“你是选侍小主,孟氏不过是外官妻子,她怎敢抢你的东西?”
韦选侍道:“回娘娘话,孟氏说如今自己深受陛下信任,再无人管得了她。”
如若站在面前的是真正的全雅怜,单凭这些凭空捏造的话,就足够令她死上一回。湛莲胸腔起伏,怒目而视。她们冤枉她还不要紧,更令她生气的是,她们又拿永乐来作文章,就是看准了
三哥哥心中伤口,却全然不顾三哥哥感受地戳他心窝子!
“孟氏,你真说这些话了?”全皇后厉声问。
“娘娘,绝无此事。”
“皇后娘娘,孟氏这话说得大声,这些奴才全都听真了。”韦选侍道。
几个作证的奴才喏喏点头称是。
明德帝沉沉笑了起来。
众妃一直悄悄注意帝王,见他唇角虽扬,眼底却无一丝情绪,不免头皮发麻。圣上理应龙颜震怒,理应暴跳如雷,却最不应这般阴晴难测。
“陛下,您为何事发笑?”全皇后面露惊讶看向皇帝。
明德帝扫视一圈自己的后宫,缓缓道:“朕是笑这些平日遇事跑得比耗子还快的刁奴,今日是向天借了胆了。”一个个的都愿意做人证。
四个奴才闻言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齐喊“圣上明鉴”。
贤妃道:“陛下这么一说,臣妾竟也觉着有些道理。”
德妃道:“陛下,这四人就站在那处,赖也赖不掉,不只能老老实实地招了?”
“陛下,妾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这分是那韦选侍嫁祸于妾,还请陛下派人彻查此事。”湛莲适时向皇帝进言,与他说话却看了皇后一眼。
明德帝视线随着她的目光移向皇后,“皇后,你有什么想法?”
全皇后为难地看看底下,苦笑一声,“陛下,臣妾自怀了龙儿之后,这脑子愈发不好使了,好似应证了民间那句一孕三年傻,这会儿,臣妾真拿不准谁说的是真的了。”
明德帝含糊不清地勾了勾唇。
全皇后见状,心中一个咯噔。她见皇帝幸而未受这些小贱人挑唆,原想置身事外,但见此状自己恐怕说错了话。
原以为的龙颜大怒却成了高深莫测,幕后主使者德妃心里忐忑,却又不甘计划失败,追问道:“圣上,您看这事儿究竟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爱妃,你说怎么处置?”明德帝轻笑反问。
德妃声音娇了一分,“要臣妾管平阳宫那几个奴才还差不多,臣妾哪里会处置这等大事?依臣妾看,还是将孟氏着宫务府处理好些。”
皇帝笑容扩大,“着宫务府?”把他的莲花儿当疑犯带下去?
德妃不知死活,“正是。”
在座者有几个发现皇帝语气古怪了,表情各异地看了德妃一眼。
皇帝垂眸拍了拍膝上龙袍的细尘,慢条斯理地道:“着宫务府,也未尝不可……”德妃闻言还来不及喜悦,又听得天子夫主道,“只是朕昨儿看见德妃仗着朕的宠爱,抢了贤妃一根金簪子,你是否也要去宫务府走一趟?”
德妃错愕站起了身,“陛下定是看错了,臣妾昨日并未遇见贤妃,又怎会抢贤妃簪子!”
“朕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明德帝咬重“亲眼”二字,“顺安,你可是跟着朕看见了?”
顺安躬身道:“正是,陛下。”
明德帝又随意指向昭华宫中一个宫婢,“你,朕知道你也看见了。”
那宫女吓得下跪,脱口而出,“奴婢看见了。”
明德帝又指向德妃身后的心腹宫女,“你也看见了。”
德妃的宫女跪下,张口想帮主子澄清,见不怒而威的天子厉眼扫来,张了张口始终出不了声了。
德妃见三两句话中,自己竟就被心爱的帝王污蔑了,一时委屈之极,跺脚大喊,“陛下陷害臣妾!”
明德帝眼神一变,随手砸了手边琉璃盏,“陷害,你也知道是陷害!”
重重一声脆响,除了湛莲,殿内众人皆心惊肉跳,齐齐起身跪下,就连全皇后也挺着肚子跪在皇帝身边,与大小主子奴才一同道:“陛下息怒!”
“叫朕息怒,叫朕怎么息怒!有人大着狗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当朕是那愚蠢的昏君!”明德帝怒喝,“是否朕得合了你们的意,由你们当个木偶摆布在手中才满意!”
这话坐实了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众妃全都五体投地,惊惶承受帝王震怒,瑟瑟不敢言。
明德帝发完火,犹不解气,一脚将长颈仙鹤宫灯踢翻在地。
“哐啷啷——”铜制宫灯打翻在地,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殿内更显惊心动魄。
德妃总算知道今儿这出戏,是彻底走了样了。她现下才知害怕,方才帝王别有深意的问话和神情,莫非……
湛莲见哥哥发了大火,怕他气坏了身子,这才盈盈下跪,“陛下请息怒。”
湛煊一见湛莲跪下了,忙叫她起身。他虽将琉璃盏远离她砸了,但惟恐她跪在碎渣上,“平身,不管你的事,与洪姑姑一块回宁安宫去罢。”她还没用早膳哪。
湛莲应声起身,注视哥哥道:“皇宫大了,总有几个小人作祟,陛下为这些人伤了龙体,可不值得。”
别人劝这一句,皇帝只当耳旁风,湛莲劝这一句,他却觉贴心得紧,“朕知道了。”
德妃此前最得圣宠,还心心念念皇帝宠爱有加的时光,可自那日藏钩游戏后,天子再未踏进平阳宫,竟是对她不闻不问了!她本就闷气无处发泄,今日自己跪在地上,皇帝却只对那孟全氏温柔以待,她哪里受得了这等落差?当即愤然抬身,“陛下,这事儿分明因孟氏而起,又怎能说不管她的事?她走了,咱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倒跪着,这是什么道理?”
湛莲却不理会,只当得了圣旨,与洪姑姑踏出殿外。皇帝让顺安跟在后头去了。
“德妃,住口!”全皇后难得对后妃强硬道。
德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泥糊的皇后,居然也因妹妹得宠硬气起来了。
皇帝躬身将皇后扶了起来,看也不看底下跪着的一群人,只淡淡道:“都起来罢,你们也别在这儿待着了,朕见了生气。”
德妃见平日对待自己恩宠温柔的夫主郎君看也不看自己,仿佛自己也和其他嫔妃一样对待,她又急又气又怕,没来由地红了眼眶。好端端地,陛下为何就冷淡她了?
德妃的宫女见德妃不愿挪步,挤眉弄眼地无声哀求,陛下今儿心气与平日不同,娘娘可别在这节骨眼上还与陛下置气啊。
德妃终究还知进退,低头用力眨眨眼,与其他人一同退了出去。
全皇后心境大起大落,皇帝在众妃面前扶她起身的举止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待众人退去,皇后让人迅速收拾了一地狼藉,让人上了一杯新茶,亲自送至明德帝面前,温柔说道:“陛下,请喝口茶罢。”
谁知明德帝不接,他抬眼看她一眼,摩挲手心的玉佩让皇后坐下。
全皇后垂眸遮下异光,心又提了起来。
殿内沉默许久,饶是皇后耐心好,也被这等安静弄得坐立难安。
幸而皇帝终是将目光移向她开了口,“皇后可还记得当年你四妹推永乐下水华池之事?”
皇后怎能忘记?这如梦魇般的事儿想忘也忘不了。
“皇后进宫多年,自是知道朕对莲花儿疼之入骨,你妹妹将她推下水,非雷霆震怒不足以昭示朕当时心境。”
“是……”全皇后苦涩应道。
明德帝轻叹,“但朕即便再怒火滔天,也没想过迁怒你和全家……虽然朕在这事儿上对你没好脸色,但你凭心而论,朕可曾在别处亏待过你?”
全皇后看向皇帝,动容摇头。
“你可知朕的心思?”
“臣妾不敢揣测圣意。”
明德帝一笑,“你不敢猜,朕便告诉你。朕当初就是看在你尽力为你妹妹向朕、向莲花儿求情的份上,才保了你的皇后之位。”
全皇后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真与废后之名擦肩而过。
虽说古往今来,皇后的废立是朝中大事,但终究是皇帝家事,即使她无过无错,不过多费些周章,天子仍然能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朕选你做了皇后,自是朕看中你的过人之处,但你今儿的作为,朕与你说一句实话,朕很失望。”
全皇后一听脸色煞白,直直跪了下去,“陛下,臣妾知错了。”天家这是在怪她独善其身,连亲妹也不顾?
昭华宫奴婢个个随着主子直直跪下。
明德帝垂眸冷睇皇后,并不说话。
一时内殿森森,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全皇后额冒冷汗,好一会儿才道:“臣妾定当竭尽全力调查此事,还后宫清静。”
明德帝勾了勾唇,这不是心里清透得很?他缓缓起身将她扶起,“将后宫交给皇后打理,朕很放心……若是这后宫也还要朕来管,着实太累了些。”
全皇后惶恐道:“臣妾定当尽力为陛下打理后宫,让陛下无后顾之忧。”待皇帝亲自插手后宫之日,恐怕她这皇后也做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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