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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熙禾
“噤声!”柯震武忙不迭地喝止,扭头望了花小麦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其余人也都看了过来,花小麦便不自觉地朝后一退,望向韩虎:“是……走下山来的,还是叫人给抬下来的?”
“郁槐哥是自个儿走下来的,石清泉许是伤得重些,就……”
这就行了。
花小麦只把前半句听了进去,哪里还管那石清泉是甚么情形,当即大松一口气。
这人一放松,腿就开始发软,赶紧望望四周,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
柯震武也是一颗心落下来大半,扯住韩虎喋喋不休道:“那伙贼人是郁槐和石清泉两个寻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二人原不是那起贸然行事的人,怎会……”
韩虎只得又耐住性子同他解释,至于说的是什么,反正花小麦是一句没听清。
前院里一下子炸开了,七嘴八舌嚷嚷什么的都有,还有两三人已等不得地奔出门口,踮着脚往远处张望。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得门外一声大喊:“回来了!”
花小麦忙又霍地站起身,耳朵里一阵纷乱脚步声,再抬头,就见进来了好些个衙役模样的人,孟郁槐被挤在最中间,因生得高些,才没被挡住,让她一眼就瞧了个清楚。
他那一身,果真全是血,半边袖子都给染红了,压根儿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衣裳下摆和领口也沾了不少血点子,人看上去倒像是没大碍,精神头也不错,只免不得有几分倦色。
周围又多了几支火把,孟郁槐一条胳膊被柯震武给拽住了,漫无目的地目光一扫,蓦地发现人群外头树下有个小影子。
她那脸被火光映得明明暗暗,表情也看不太分明,站在那儿的姿势却是有些僵硬,就像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走上前。孟郁槐心中一软,再低头朝自己身上一打量,就惊得要跳,赶忙脱口而出:“不是我的血!”
远远地他看见那小影子好似是点头笑了一下,然而当他分开人群走到她面前,却发现她分明是扁着嘴要哭。
“哭也别在这儿,多丢人?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小声道。
“我憋着呢,刚才也躲着人来着。”花小麦恨不得给他一拳,自暗影里悄悄捏住他袖口,也压低嗓子,“咱回家吧,趁这会子离宵禁还有一阵。娘独个儿在家,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孟郁槐心下晓得自己进了山却突然不见了,消息必然会传去火刀村,原就打算着下山之后马上回家,闻言便飞快地点点头:“好,我先去洗洗,换身衣裳咱们就回去,免得唬着娘。”
转而望向柯震武,“柯叔,石清泉伤得虽重,却是性命无忧。我想先带我媳妇回去,具体事我明天再……”
“知道了知道了,走你的!”柯震武也是很想揍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嘟嘟囔囔道,“臭小子,差点把我的老命吓掉半条!平日里向来有交代,遇上这丢命的事体,却怎地……赶紧滚,回去给你老娘跪一宿去!”
孟郁槐冲他笑笑,让花小麦先在前院坐着,自己跑到后院房中。也顾不上烧水了,就提了两桶凉水将身上血污都洗干净,换了身利落衣裳,领着花小麦便出了镖局大门。
孙大圣、景泰和与周芸儿三个是跟着二人一块儿回的火刀村。那颗悬了许久的心踏踏实实落回腔子里,却又立马起了好奇,一路上不停口地发问,翻来覆去,非要将山上发生了什么搞得一清二楚不可。
花小麦脑子里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坐在牛车上也不说话,只管低着头胡乱思索。
孟郁槐晓得她眼下恐怕心里乱的很,当着那三人的面又不好与她多说,很有些担心。好容易进了火刀村,回到南边,便立刻拉着花小麦从车上下来,一径行至孟家院子门口。
堂屋里的灯,几乎是立刻亮了起来。





食味记 第二百四十五话 都是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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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正,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歇下,火刀村中只偶尔闻得几声犬吠。
孟老娘是早早便已回屋睡了的,却如何能入眠,大半个时辰,也不过是在榻上翻来覆去烙煎饼而已,每每听见外头有人声经过,心头便随之一阵猛跳,赶紧拉开门出来瞧瞧,却始终只是失望。
她本就是个爆炭性子,如此往复几回,难免发烦,索性穿好衣裳去了堂屋,也不点灯,就在桌边闷坐。
孟郁槐和花小麦回到孟家院子门前时,是刻意放轻了脚步的,为的就是怕惊扰了四周的邻居。然此时已算是深夜,四下里没什么声响,哪怕是一点小动静也会被放得极大,孟老娘立刻便听见了他俩低低的说话声,忙点了灯往外跑,一把扯开门闩。
“娘,回来了。”花小麦冲她嘻嘻一笑,将孟郁槐朝前推了推。
“唔。”孟老娘应一声,先瞟瞟她,重点关注肚子,见她似乎并未有半点差池,还笑呵呵的,一颗心踏踏实实揣回腔子里,转而将目光挪到了孟郁槐脸上,上上下下打量一回。
瞧着应该……是没受伤吧?
她在心里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眼皮子一掀,颇有点不耐烦地小声嘟囔:“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你媳妇怀着身子,就为着你,还腾腾地往城里赶,假使有个闪失,你拿什么赔?回来了就歇着去,你们屋里已是用艾草熏过了,这会子我困得厉害,可没劲儿陪你们折腾。”
语毕,竟是抽身便走。
装什么无所谓啊?这会子扮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下午孙大圣来送信那阵儿,却不知道是谁,给唬得脸都白了,上下牙直打架?
花小麦心中暗笑,偷偷地把手伸到孟郁槐背后。使劲掐了一把。
孟某人吃痛,忍不住回头瞪她,继而清清喉咙,有点不自在地道:“娘,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孟老娘脚下一滞,却并不曾回头,只在嘴里“嘁”了一声表示不屑,自顾自进房,砰地关上了门。
“呀。娘生气了……”花小麦颇有点幸灾乐祸地撞一下孟郁槐肩膀。“要不你就照柯叔说的。在娘门前跪一宿?兴许能管用。”
“别胡闹。”孟郁槐无奈地摇摇头,“如今也不早了,让娘先歇着吧,明天一早我再跟她好好说。”
说罢牵了她回屋。
靠窗的案上。暖黄灯光亮了起来,在地下洇出一圈一圈的光晕。
房中还残留着一点艾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不大好受,花小麦探长胳膊将窗户开了一条缝,转过身,就见孟某人坐在桌边,正倒茶来喝。
担惊受怕了一下午……不对,确切地说,最近这几日。她那一颗心压根儿就没踏实过,专往那让人心惊肉跳的方向思忖,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好不容易啊,这人终于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她在原地立了片刻,忽地就抬脚走过去。抢过他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扔,接着便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往他肩窝里一埋。
“吓死我了……”
先还只是有点哽咽,逐渐抽抽搭搭,越哭声音越大,最后干脆就嚎啕起来。
终于能哭了,怎么都得嚎个够本才行,这一下午可真憋坏了。
孟郁槐将她环在怀里,晓得她这半日是给唬得够呛,也便不阻止,只一下下轻轻拍她的背。
花小麦敞开喉咙哭了一阵,嗓子有点疼,终于肯将脑袋自他肩上拔起来,抹一把脸:“你好歹哄我一下……”
话音未落,那人便握住她的后脑勺往下一摁,嘴唇凑了上来。
是个充满侵略性的吻,动作强硬完全不容拒绝,一上来就是猛烈的唇|舌纠缠,呼吸急促,要吃人一般。
花小麦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动弹不得,索性由着他去了,可时间一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开始只是吻而已,后来这家伙的动作越来越不老实,将她拖到腿上一坐,手就开始胡乱摸索,往衣裳里伸。
他那一身皮肤简直烫得吓人,花小麦原本脑子已经开始发懵了,忽地一个激灵,忙死命把他往后推,拗不过,干脆使劲掐他一把,噗地笑道:“别折腾了,都是白忙活……”
孟郁槐被她一掐,也清醒过来,到底是松开了她,心里实在很不愉悦,拧着眉头站起身另倒杯茶,一气儿灌下去,顺带着横了她一眼。
“瞪我干嘛,这能单赖我一个人啊?”花小麦理直气壮地指着自己肚子嚷回去,“让我和娘担惊受怕那么久,你还好意思对我瞪眼睛?”
低头想一回,又上去解他的衫子。
“干什么?”孟郁槐忙将她一挡,“又成不了事,你老实点行不行?”
“谁要跟你成事?让我看看!”花小麦抿一下嘴角,“那石清泉是被人从山上抬下来的,你却好端端,瞧着一点事儿也没有,这不大可能吧?你让我检查清楚,我也好安心。”
孟某人果然依着她除了衣裳,口中道:“皮外伤而已,又没伤着筋骨,血都没流两滴,算不上什么。”
花小麦却哪里听他说,自顾自按住他抬眼看过去,就见肩膊附近一大片擦伤。许是被她方才搂着脖子时不小心撞到,又有点渗出血来。
倒真是不曾伤到骨头,但这血肉模糊的样子,瞧着也很吓人好吧!
“你傻呀,碰到你了言语一声不行吗?不觉得疼?”花小麦埋怨了一句,转身就要往外走,嘀嘀咕咕道,“家里又没有伤药,平日里瞧见村里那些在田间干活儿的大哥若不小心伤了手,就在路边随便扯一把草嚼碎敷上,偏生我又不大认得。”
“行了,你别忙,就这一点伤,明儿一早保准就结痂了。”孟郁槐拉住她胳膊不叫她去,“一会儿给娘听见动静,又……”
“好歹得拿盐水洗一下。”花小麦却是不依,到底是捧了一小盆盐水来,一边轻手轻脚替他洗伤口,一边抬头道,“你跟我说说,这两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你和石清泉两人,便将那伙贼人给逮住了?”
“呵,我俩也是误打误撞,正正发现了那伙贼人的藏身之处。”孟郁槐便是一笑,“五六个人,连带着那被绑的库丁,都猫在一个狭窄山洞里,过后我进去一瞧,人挤着人,根本转身都困难,他们也算厉害了,竟能在那儿躲了好十几天。初初发现他们的时候,我本没打算惊动,盘算着让石清泉下山报信儿,自己先在那守着,可那家伙……”
他说到这里便摇了摇头,啼笑皆非道:“我不知你对他是否有印象,他在镖局已经许多年,年纪也比我大上几岁,是近三十的人了,却因为胆子小,不敢担事,一直就只是个趟子手。我让他下山去叫人,他一站起来,腿肚子都打颤儿,没走两步就扑进草丛里,被人给发现了。”
猪队友!花小麦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忙追着问:“然后呢?”
“还能如何?我就赶紧扯着他往山下跑啊,只是怎么琢磨都觉得不是滋味,实在心里不甘,怕那起贼人因为走漏了行迹而立刻挪地方,那时想再找到他们,就只怕比登天还难。”孟郁槐淡淡地道,“没别的法子,唯有把心一横,甩脱了追过来的人之后,我俩便寻一处地方暂且藏身,暗暗盯着他们。那伙人极警醒,当晚入夜后,果然另换了一处地方,我和石清泉赶忙跟了去。因怕打草惊蛇,忍了一整个白天没动手,直到今晚,天黑之后,方才……”
“就你们俩,能对付那五六个贼人?”花小麦瞪大了眼,“我看石清泉伤得那样重——还有你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率先制住了那个领头的,后头的事就好办了而已,我身上的血也是他的,没伤他性命,只卸了他的胳膊。”孟郁槐说着便是半真半假地一板脸,“你莫要提,那石清泉真不是个好帮手,若换了旁人,只怕不会这么费劲。我可算记住了,下次若再遇上这样事体,我绝不和他凑一块儿。”
说得平平淡淡,但当时是怎样的惊心动魄,花小麦光是在心里琢磨,也能猜到几分。
“你还想有下一次?”她翻了翻眼皮,接着十分心有戚戚焉地使劲点头:“你往后离那姓石的远点,笨成那样,只会拖累你……不过,那贼人是你们连顺镖局逮住的,库丁也算平安无事,陶知县的那股火儿,应当下去了吧?”
孟郁槐低头笑笑:“哪里说得清?左右都得等明日见了他之后方晓得。总算事情得以解决,想来他就算心下余怒未消,应当也不会太过刁难。”
……也是,这当官儿的心思,无论哪个年代都是最难猜度的,想破了头皮也是无益。
花小麦叹了一口气,仰脸软声道:“我困了……”
这一整个下午的心神不宁,放松下来之后,还真觉得浑身酸痛,眼皮子也有点打架。
“好。”孟郁槐笑着点点头,起身去厨房烧了一锅水,两人动作飞快地洗漱干净,吹灯上榻,花小麦也顾不得热,不由分说蜷进他怀里。
鼻子里充斥的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平安回来,就在身边,伸手就能摸到,方算是真的踏实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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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二百四十六话 新鲜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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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抵是连顺镖局出事之后,花小麦睡得最好的一晚,梦都没做一个,再睁开眼就是大天亮。
孟郁槐昨夜自城郊山林下来就径直回了家,今日尚有些后续事体得交代办理,少不得还要去见那陶知县一见,且不能留在家中歇息。吃过早饭之后,他便匆匆忙忙牵着老黑出了门,与花小麦说好会尽量早些归来。
那孟老娘极是不满,早饭桌上便是寒着脸的,待他出了门,火气立时冲到头顶,将那筷子一摔,愤愤然道:“他这是甚么态度!老娘为他担惊受怕,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他倒好,也不与我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竟调头就走!”
一头说,一头扯住花小麦的胳膊:“你倒评评理,天底下哪有他这么当儿子的?你可当心些,往后等你肚子里的那个生出来,一定得好好教,要不然……哼哼,他转过背就不认识你是谁了!”
花小麦心道,昨晚人家原本是要跟你好好说来着,谁让您老拿乔不肯听?这会子又来埋怨甚么?脸上却是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软声道:“郁槐是怕娘还在恼他呢!况且他今日也的确是还有些事得去办,拖延不得,那陶知县可是官儿啊,哪敢怠慢?倘或得罪了,往后他们镖局的买卖只怕都没法儿做!左右不是还有我吗?我陪着娘……”
“你?”不待她说完,孟老娘便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斜她一眼,“省口气吧,莫要在我跟前耍嘴皮卖乖,你还不如他呢!他这一件事办得不周全,好歹平日里却是个知轻重的,你呢?说句粗话,你正经就是个搅屎棍子!”
“您见过会做饭的搅屎棍子?您敢吃啊?”花小麦干脆凑到她跟前,酸溜溜道。“我是瞧出来了,说白了您就是偏心,这儿子和儿媳妇,果然不一样啊?”
“那可不?”孟老娘丝毫没有要否认的意思,洋洋自得地一昂头,又往她腹间一扫,皱眉道,“昨晚上我竟忘了问你了,你在那连顺镖局盘桓了一下午,日子铁定不会好过。可有哪里觉得不舒坦?若有便趁早说。咱好去看大夫。莫藏在肚子里,什么都给耽误了!”
“唔……”花小麦不愿敷衍她,认认真真垂眼思忖一回,这才摇头道。“真不曾有什么不舒服,充其量是觉得有些累罢了,昨日那镖局里四处乱糟糟,我不想劳动他人,便一直坐在椅子里,久了有些腰酸。睡上一觉,今天已是无碍了。”
“瞧着一阵风就能刮出二里地去,没成想还挺经得起磋磨……”孟老娘不阴不阳地嘀咕一句,因又道。“且和我说说,郁槐这两日究竟是怎么过的,在那山中遇上危险没有?”
花小麦转了转眼珠,便是点头一笑:“行啊,不过咱们在家光说也是无趣。不若出门走走,娘您觉得如何?昨儿您也听见的,芸儿说,咱们那小饭馆儿的竹林已经拢好了,反正郁槐最快也得下午才回来,咱俩过去转一圈,只当是遛弯了。老在家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对孩子也不好啊,您说呢?”
“偏生是你事多!从早到黑便没个消停,这大热天,上外头瞎走甚么!”
孟老娘照例是要絮叨两句的,似万般不情愿,使劲翻了个大白眼。花小麦却不管她说什么,扑过去将她胳膊一挽,嬉皮笑脸道:“那您去是不去?”
“起开!”孟老娘条件反射地就想推她,手都伸到一半儿了才想起这动作极是不妥,忙不迭地又缩回去,“算我怕你,我舍命陪你走一遭,你甭跟我黏在一块儿行不?一身都是汗!”
“偏要挽着!”花小麦嘻嘻一笑,不由分说,扯着她就出了门。
……
大半个月没往村东去,抽冷子行至小饭馆儿门前一瞧,一时之间,还真是使人有点犯懵。
店铺后头的园子初具规模,虽未归置齐全,却也能看个大概。
通往园子里的碎石路是已修好了的,因花小麦觉得朴拙些更有趣,并不曾排列得太规整,湿泥尚未全干,从碎石中溢出,散发出一股子泥味,却并不难闻。
顺着那小路走进去,便可见鱼塘也挖得妥当,看上去很是宽敞,匠人们正在给四周砌上石头,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不绝于耳;绕上一圈,再往东北角上走,便是那青幽幽的一片竹林,竹子栽得齐齐整整,这里一簇,那边一丛,将喧嚣之声尽皆隔绝在外。
鼻子里是竹叶的清香,脚下细长的落叶沙沙作响——如周芸儿所言,踏进这竹林中,立时暑气都消散两分,浑身清爽舒坦。
“娘觉得如何?”花小麦心中满意,就忍不住想显摆,转身得意地冲孟老娘一挑眉。
“也就凑合吧……”梦老奶你给四下里张望一圈,不想让她太得意,鸡蛋里非要挑出根骨头来,“这竹子栽得密密实实,一阵风来,肯定会往下掉叶子。若有食客坐在这竹林子里吃饭,被那竹叶掉进菜碟儿里,不立时恼将上来才怪!”
“您以为谁都像您一样,满肚子里都是火气?”花小麦将下巴一抬,“即便落了竹叶也是雅事,雅事啊您懂不懂?啊呀我跟您就说不清!”
“找抽吧你?”孟老娘抡了拳头要揍她,两人正闹着,春喜和腊梅领着庆有跑了来。
“孟大娘,小麦妹子!”春喜隔着老远便向这边打招呼,“一猜你们就愿意在这竹林里呆着,这一向我们天天来盯着盖园子的进度,得了空就往这里头钻,比在那大日头下边儿晒着可舒服多了!”
花小麦回过头去,冲那二人抿唇一笑:“辛苦两位嫂子了,我这甩手东家……”
“得,这种话说一遍就够了,三天两头地唠叨个没完,有甚意思?你若实在过不得,改日我同腊梅两个若是怀上下一胎,回家歇着时,你工钱照发,如何?”春喜乐颠颠地敞着喉咙道。
“行啊,我也不是那小气人。”花小麦也笑眯了眼,转而见那庆有抬着个里头封了泥的大竹篓,就用下巴点了点,好奇道,“那是什么?”
“昨儿那青平县的吴老爷送来的,说是这东西,咱们桐安府还没有,是他一个外地的朋友晓得他喜欢吃,专程送了一些给他,他便分与你尝尝。我估摸着他那意思,是让你在小饭馆儿里用,却不知咱们现在正歇业装潢,不过你拿回家去吃也一样。”
说着,她便让庆有将篓子扳搬过来给花小麦瞧,又道:“大热的天,这东西送到青平县可费工夫了,连水都从当地带了好几大桶,说是正经的溪水呢!本来昨儿就想给你送家去,后来不是晓得你去了县里吗?便把这事儿耽搁了,过会子让庆有帮你抬回去就行。”
花小麦低头往那篓子里一瞧,登时将眼睛瞪得老大。
那竹篓中之所以封了泥,是为了存水,里面游着数十上百条青黄色小鱼,鳃盖后有一小块橙色斑纹,不过一拃来长。许是因奔波的时日太久,那小鱼瞧着已不大活跳,游得有气无力。
这是……仙胎鱼?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这鱼已经不多,大抵生活在东边沿海的溪水当中,其余地方的餐桌上却很少得见,她也不过是闻名而已,却不想在这里瞧见了活物。
青平县虽离海不远,到底是有段距离,也真难为吴文洪那朋友,究竟是怎么把这鱼给弄来的?
更难得的是,吴文洪竟如此大方,分了她一些!
花小麦心下喜欢,小心翼翼往地上一蹲,随手捏起一条来,先凑到鼻尖嗅了嗅,然后便抬头冲几人笑道:“你们来闻闻,这鱼的气味极特别。”
“不过是鱼而已,还能闻出朵花儿来?”孟老娘撇撇嘴,靠近些一闻,面上当即显出讶异之色,“这鱼怎地……半点腥味没有,反而有股清香?闻着跟黄瓜极像!”
春喜和腊梅也分别蹭过来闻了闻,皆啧啧称奇,连那老实巴交的庆有,面上也露出新奇之色,自个儿捞一条送到鼻子前头,立时“嘿”了一声。
“这仙胎鱼正是奇在此处,用来做菜,滋味更是妙不可言。”花小麦笑着道,“吴老爷真个慷慨,改天一定得登门好生道谢才是。”
“说是怀着身子的女人吃些鱼好,你拿回去,随你怎么烹煮,都是饱口福的!”腊梅点点头,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竹篓,挪也挪不开。
花小麦冲她一笑,当时并未说什么,心下却生出个念头来。
这晚待孟郁槐回了家,花小麦便立刻扯了他去看鱼,少不得将那仙胎鱼的来历、好处一一说给他听,末了道:“我有个想法,不知你肯不肯应承。”
“你又想干嘛?”孟郁槐走了一身热汗,一面卷袖子,一面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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